第19節(jié)
龔嫲嫲安慰孫氏:“她已經(jīng)成了山大王了,這輩子就是個山中野人了。夫人,這是報應(yīng)呀!她最后頂多當個山寨夫人,什么正經(jīng)人家,都不會娶她的!” 孫氏冷笑:“她最好嫁個丑八怪,天天打她個半死!” 龔嫲嫲想起凌欣用刀指著她的瘋狂樣子,覺得大概沒人敢打凌欣,可是她不敢去糾正孫氏的詛咒,附和道:“是呀是呀!一定是個沒教養(yǎng)的粗人!” 遠在云山寨的凌欣連個阿嚏都沒打,因為她太專注了:她正和杜軒一起,將她買的第一樣貴重的物品,搬上爐臺——一只巨大的鐵鍋。這可是她請杜方找人花了高價打的。因為鐵器貴重,這里的人們都還在用瓦鍋。凌欣可不湊合,她打的鐵鍋有三尺直徑,重得需要兩個人抬著才能放到爐灶上。她準備用這只大鍋,為自己贏得無數(shù)“芳心”! 次日,凌欣就站在小凳子上,讓梁成將一小盆白白的肥rou丁倒入燒熱的鐵鍋中,凌欣揮動一米長的鍋鏟,把rou丁在鍋中耗成油,又用勺將油大多舀入瓷罐。凌欣剛把肥rou渣撈出來放在鍋臺上的碗里,就被圍在一邊的十幾個小孩子七手八腳地拿了放入口中。 凌欣喊:“別燙著別燙著!”根本沒人聽。這些孩子是山寨收養(yǎng)的第一批孤兒,從三四歲到六七歲,一個個瘦得皮包骨,吃起東西像小餓狼一樣。 韓娘子在旁邊的灶火上做米飯和菜湯,笑著說:“也不能怨他們,我聞著都想吃一顆呢?!?/br> 梁成一聽,馬上跑過去,將自己手里的豬油渣子舉起來,給韓娘子。 韓娘子差點兒要哭:“成兒,我的成兒。我不……” 凌欣扭頭看,說道:“干娘,吃了吧。” 自從那天凌欣自認了天才,她說的話,大家都得聽一耳朵。韓娘子低頭吃了,其他孩子也照著樣子去給韓娘子油渣子,韓娘子笑著說:“我吃了,你們吃,你們吃……” 梁成跑回來問凌欣:“姐,你想吃嗎?” 凌欣斬釘截鐵地說:“不吃!”她怎么能吃豬油渣子呢?雖然這里少葷,凌欣聞著油味兒也生口水,但是她可是有格調(diào)的!再怎么,也不能吃油渣子!頂多一會兒給自己一塊肥rou…… 凌欣又讓梁成把一小籃子豬rou塊倒入鍋中,借著鍋里的剩油,她將豬rou塊翻炒到變色,放入了這里的劣質(zhì)醬油,又加了姜塊蔥段八角丁香桂皮,蓋上了鍋蓋,留了兩個看柴火的。她帶著孩子們出了門,在荒涼的山寨里玩捉迷藏。等她日后有了人手,她打算建個足球場,讓孩子們踢球。蹴鞠在這里已經(jīng)極為流行,凌欣準備介紹現(xiàn)代的足球規(guī)則,什么前鋒中鋒后衛(wèi),弄得更有意思些。 在外面瘋跑了一個時辰后,凌欣帶著一幫跟屁蟲回到了廚房。她揭起鍋蓋的瞬間,香味彌漫,她身后的孩子們都吧嗒嘴,連杜軒都尋著香味跑了過來,大聲喊著:“你們干什么呢?!這么熱鬧,我怎么專心讀易經(jīng)啊!哇!這是什么?!” “這是紅燒rou!”凌欣說,她用勺舀了湯汁,嘗了嘗味道,往鍋中又放了些鹽和蜂蜜,撒了蒜瓣,說道:“吃飯了!每人兩塊rou。” 孩子們一片喊聲,都去拿碗,排成了隊,杜軒也厚臉皮地站在了隊尾。見大家看他,他瞪眼說:“有家的人才自己開伙,我爹娘不在,我沒家,當然和你們一起吃!” 韓娘子笑著說:“飯夠呀!軒哥和孩子們一起吃吧?!?/br> 杜軒小聲說:“飯夠不行呀,rou夠才成!” 眾人端了飯菜,凌欣和杜軒坐在桌子邊,凌欣說:“既然大家都喜歡rou,那么我們山寨就要養(yǎng)雞養(yǎng)豬,額,還要做醬油和豆腐。” 杜軒邊吃邊點頭:“等我爹從山下回來,就讓他去買豬仔,可是怎么養(yǎng)?” 凌欣放下飯碗:“容易呀,滿山的草木。雞場,就將朝陽的一片山坡用欄桿圍了,蓋了個棚子,晚上把雞趕進去。豬圈,就用石塊堆砌,圍一片山林唄?!?/br> 杜軒含糊著:“那你們就別玩捉迷藏了,明天去搬石頭吧?!?/br> 凌欣瞪眼:“你呢?!” 杜軒吭哧:“好吧……我也……” 凌欣叱道說:“去勞動!” 杜軒抹嘴問道:“你還會做醬油和豆腐?” 凌欣一揮手:“也容易!醬油就是讓豆子長毛,豆腐我配好鹵水就行了?!彼酿B(yǎng)父是化學(xué)教授好不好?曾經(jīng)輔導(dǎo)過她的化學(xué),附帶著教了她許多化學(xué)知識,可是那時,她卻總嫌他嘮叨……前世自己真不是個讓人喜歡的人哪。 杜軒咂聲:“黑meimei的確是聰明啊,娶你的人有福了?!?/br> 凌欣沒敢再說什么,她固執(zhí)地要躲五娘子遠些,絕不會湊上去做她的兒媳…… 韓長庚再從晉元城回到云城時,天氣已是初冬。云城里,清凈了許多。 他到了云山寨,發(fā)現(xiàn)房屋已經(jīng)粉刷一新,寨子里的道路也都清理干凈了。家具糧食都運上了山,一副要開張過日子的架勢。 他見到了韓娘子,知道杜方月前已經(jīng)在云城探討開玉器店的事情。玉器店定下名為“誠心玉店”,是以梁欣梁成的名字同音起的,前面是店,后面是作坊,程老丈正在招攬工匠。之所以如此著急,是因為凌欣在山上遛達了十多天,探出了另一條礦脈,雖然也就兩三指厚,可還是讓程老丈跪地大哭了一場,又說了一通梁老寨主回來了的話,現(xiàn)在弄得韓娘子也相信凌欣是梁老寨主托生的了。 韓娘子身邊已經(jīng)有了一群孩子,杜軒一個半吊子書袋,竟然成了啟蒙先生。他看著像是書生的父親杜方,論起讀書,識字還沒有杜軒多。但是杜方被凌欣請求,出任山寨孩子們的武功師父,也很有面子。 韓長庚找到了凌欣,將一個盒子給了她。凌欣打開,見是鑲好的斷簪,很有些驚訝。 韓長庚說:“這是夏家的人去安國侯府外吵鬧,逼著孫夫人還給你,侯爺讓我給你帶來?!?/br> 凌欣不解:“夏家?” 韓長庚說:“是朝中夏貴妃的外家,可這事,許與賀相也有關(guān)。破城時,夏貴妃的五皇子,還有賀相的小兒子,都在城中?!?/br> 凌欣點頭,想來那天晚上的兩個孩子就是五皇子和賀相的小兒子了?;貞涀约寒敃r的蠢樣,凌欣撇了下嘴,心說這些孩子還真有良心,追著把簪子送到這里來,可是他們最好別記得自己的模樣! 她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也有錢了,不指望這簪子換銀子,這事就變得無關(guān)緊要,于是她轉(zhuǎn)手就把簪子給了梁成,自己專心安排山寨事宜,連個謝字都沒有回送。 韓長庚沒有告訴凌欣安國侯對她不是傻子的反應(yīng),覺得不該讓凌欣傷心,其實凌欣根本沒興趣知道,她的心思完全放在了云山寨上。 凌欣前世最大的遺憾,就是沒完成大學(xué)的學(xué)業(yè)。那些曾經(jīng)一年同窗的大學(xué)同學(xué)們,提起凌欣無不充滿艷羨,可是凌欣私心中卻對他們也懷著羨慕——自己中途退出,被永遠地打上了個“半途而廢”“沒有學(xué)習(xí)能力”的印記。過去如果有人問她學(xué)什么的,即使凌欣以游戲為業(yè),她還是會脫口而出:我是學(xué)地質(zhì)的!當然,她不會告訴對方自己只是學(xué)了一年而已。 重啟云山寨,凌欣最先得益的,就是自己的地質(zhì)知識。玉礦的形成,除了巖石的化學(xué)成分作用外,多在板塊撞擊下的造山帶上,有的還要憑借火山熔融的附加作用。知道了這種理論,就可以依照山勢巖層的走向,從已知點延伸勘察。她如此找到了另一條小玉帶后,心情就完全放松了——至少山寨基本的吃穿該不用發(fā)愁了。但是她可不準備做得張揚,現(xiàn)在云山寨才幾個人?千萬要低調(diào)! 凌欣的小九九打得山響:把山寨弄成個農(nóng)工商礦聯(lián)合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這次可不是自己當土豪喔,而是帶著大家奔小康,這是妥妥的“利他”!說出大天去也沒有人能否定她。凌欣充滿著激情展望未來,目測她已經(jīng)帶領(lǐng)著大家走上了社會主義的金光大道——這是個集體發(fā)家致富文。 那個玉簪神馬的,被她徹底忘在了腦后。 梁成對jiejie給的東西自然都會好好保存,像個小松鼠一樣把這玉簪收入了自己的百寶箱,與杜軒給他編的蟈蟈籠子,凌欣教他翻繩用的紅繩,韓娘子給他做的小香包,杜方給他削的小人兒……放在了一起。 第14章 十年 (抓蟲) 年關(guān)時,云城里開了第一家誠心玉店,而山寨已經(jīng)收留了三十多個孤兒。開春時,杜方帶回來了幾只小豬仔,孩子們追著小豬跑……凌欣的新生活絢麗多姿地展開了…… 十年后的一個早春,正是凌欣初到這個世間的季節(jié)——冬日已漸過去,春天正全力而來。 清晨,山峰上,凌欣耍完大刀,做了幾個瑜伽的伸拉動作,最后從身后抓住自己的一只腳,慢慢地掰上后腦,讓頭頂?shù)肿×诵⊥榷?,深呼吸了十下,然后又換了一側(cè)。完成后,凌欣覺得全身筋骨舒展,呼吸順暢,她平緩呼吸,走到山巖旁,俯瞰著栽滿了果樹的山坡,更遠處,雞鳴狗吠之聲此起彼伏,大食堂升起了炊煙。果林環(huán)繞的足球場上,已經(jīng)有人在來回跑…… 凌欣不自主地微笑了……十年,她建立起了自己的游戲王國。 山寨事務(wù)完全進入了運作軌道,凌欣主管出謀,杜軒劃策實施,料理寨中的日常事務(wù),成了軍師。江湖上是杜方出面,聯(lián)絡(luò)山寨與各方的往來。韓長庚則管著山寨所有成人事宜和軍事訓(xùn)練防務(wù)。韓娘子照顧著寨子里人們的吃穿,算是主內(nèi)。 山寨的地域比以前大多了,從原寨址的山峰,蔓延到了半山。過去的寨墻,成了內(nèi)寨的院墻,半山又堆石建了一圈新的寨墻,墻內(nèi)蓋了新屋,引了山泉過寨,空地上廣植果樹菜蔬,開辟了小塊的梯田種麥子。寨內(nèi)寨外,有雞場豬場,還放了羊,山寨成了個立體農(nóng)莊。 吃rou長大的孩子們,個子高,身體強壯。云城的人們都說云山寨的風(fēng)水好,“那幫小賊長得賊壯實!” 程老丈在凌欣姐弟上山后三年過世了,那時,山寨興榮初現(xiàn),他去時說有臉去見山寨的一幫兄弟了。因為他孤身一人,凌欣將他葬在了梁老寨主的旁邊,帶著山寨的百多孩子們?yōu)樗餍⑺徒K。 從山里采出的石塊,如果沒有玉,就用于建立山寨的新外墻,有玉的,就被可靠的人背下山,送入云城中誠心玉店的作坊進行切割打磨,混在用西域所購玉石制成的玉器中出售。 “誠心玉器”的連鎖店已經(jīng)從云城蔓延出去,開了十來家。凌欣不愿讓人眼紅,在各處只開小型店,山寨的玉帶很窄,藍玉所做的物件,都是玉佩扇墜之類的小件玉器,雖然貴,可并不是天價,中高端價位,人們買得起,玉店貨物賣得動,家家盈利。 西域盛產(chǎn)玉石,偶爾有極品的藍玉,也不足為奇。人們雖然推崇藍玉,可是見玉小,聽說產(chǎn)地又遠,也沒什么人想遠途跋涉去看個究竟。 山寨與夏人也建立起了關(guān)系,在冬季用寨子里多余的糧食和rou干菜干果醬等,與夏人換來年夏季的馬駒子。邊境兩邊的百姓,民風(fēng)彪悍,但因地處北方,冬季漫長而惡劣,大家知道有許多時候要仰仗同類的協(xié)助才能渡過難關(guān),所以人們重信譽,多守諾。云山寨做的交易,其實就是在寒冬大雪里,找到牧民主動給他們食品,嘴里提一句,對方如果收下了食物,幾乎是百分百,夏天就會送來小馬駒。 云山寨在山下有一個馬場,開始時是雇了夏人照顧幾十匹馬,現(xiàn)在山寨的青年們可以自理馬場了,而馬匹已經(jīng)有了幾百匹。內(nèi)地馬匹奇缺,這是比玉更為暴利的生意,凌欣很謹慎,還在尋找合適的內(nèi)陸銷售人,每年只通過杜方的關(guān)系賣馬,一般只賣出三五十匹而已。 梁成最喜歡騎馬。凌欣發(fā)現(xiàn)這個弟弟大約承繼了安國侯的武將基因,對馬匹弓箭等有天賦。自從九歲騎了次他們換來的第一匹馬駒后,梁成就像想生活在馬上一般,一天不騎馬就鬧騰。每年開春后,梁成就日日在馬場消磨時光,只有冬天雪大風(fēng)寒之時,梁成才會待在山上。受他的影響,一幫和他年紀相仿的孤兒們,也都酷愛騎馬。 為了時常盯著梁成,凌欣也隔三差五地去騎馬,幾年下來,稱得上是略通馬術(shù),只是不像梁成他們那般瘋狂地玩射箭什么的。 韓長庚特別支持梁成演習(xí)弓馬,雖然不提這是凌家的祖?zhèn)?,但是常說些男子漢該建功立業(yè)之類的話,他帶人在馬場蓋了房,安排了伙食,自己也時常住在山下馬場,一方面是照應(yīng)這幫孩子,一方面也是給山寨放個哨兒。 凌欣倒是沒指望這些孩子們?nèi)蘸罂婆e武舉什么的,她對山寨前后收養(yǎng)的兩百孤兒們完全是瘋養(yǎng)。除了冬天集中上四個月的文化課外,一年就是在山上山下干活、騎馬、習(xí)武和玩鬧。一幫孩子里只有那么十三四個是屬于喜歡安靜的,一直在山上跟著杜軒讀書寫字。 凌欣再次證實自己來這里是給前世解套的——前世她對養(yǎng)父母沒什么感激之心,這世,她就得成為別人的養(yǎng)父母,來體會一下養(yǎng)育他人孩子的感覺。 現(xiàn)在回想,她對養(yǎng)父母何止沒有感激,還常常不滿。比如,小時候?qū)W校有樂隊,自己說要學(xué)打鼓,養(yǎng)母不喜歡吵,告訴她吹長笛有助肺活量,讓她學(xué)長笛。凌欣不敢爭執(zhí),學(xué)了三年長笛。養(yǎng)父母買了長笛,付了學(xué)費,可就是因為他們沒讓自己學(xué)打鼓,凌欣一直暗怨他們!凌欣現(xiàn)在明白,如果這些孤兒中,有誰持著自己前世般的態(tài)度,那肯定會被自己目為“白眼狼”!她想起自己當初罵安國侯是個白眼狼,也許因為自己內(nèi)心深處有這么一只狼,才輕易地認出他來。 雖然懺悔,凌欣也汲取前世她認為養(yǎng)父母失敗的教訓(xùn):她從不要求孩子們安靜,而是刻意讓孩子們快樂。她表達自己對他們的喜歡,以免他們?nèi)缱约呵笆滥菢?,覺得自己收養(yǎng)了他們是一種利用。當然!凌欣的確是在利用他們——等著他們長大成為山寨的中堅力量,可是這絕對不能明著說出來!否則真是養(yǎng)出仇人來了。 凌欣給自己的角色定了位——小學(xué)老師!她教孩子們做飯,做點心,帶著他們騎馬、登山、踢球踢毽子,領(lǐng)著他們唱歌跳舞,把“你是我的小蘋果”當成了寨歌,給他們講故事和各種常識,教他們阿拉伯數(shù)字,一個個地談心,問他們?nèi)蘸笠鍪裁矗膭钏麄儼凑兆约旱南埠脤W(xué)習(xí)…… 孩子們隨著梁成稱凌欣為“jiejie”。 凌欣覺得自己在某種程度上騙了大家的情感,她只是“表演”了愛,可她收獲了大家的真心。人做了好事,的確會感到快樂。當一個孩子哭著向她跑來,讓她抱了一下,然后就止住了哭泣時;當一個孩子用最真摯的目光看著她,大聲對她說“謝謝jiejie”時;當孩子們快樂地大口吃下她做的菜時……凌欣都感到自己冷漠的心變得溫暖。 她不介意就這么游戲一生,演一個好人的角色,最好大家永遠不要發(fā)現(xiàn),她其實是個內(nèi)心陰暗的人,不要發(fā)現(xiàn)她就是在物質(zhì)上不欠了人情,可是她心里一直無法回報孩子們純真的愛意,實際上,她還是欠了大家的…… 可是至少,就因為她做了這些好事,她該不會再次墜入深淵吧?凌欣常常捫心自問。 開始時,因為改了姓兒,大家按習(xí)慣叫她“梁大姐”,讓凌欣覺得自己成了四十多歲更年期前的婦女,雖然她的真實年齡接近這個段位,但她可不能此時就這么老了!所以她要求大家叫她“梁姐兒”,于是,云山寨梁小寨主的jiejie,以“梁姐兒”之名,在云城周圍,廣為人所知。 云山寨剛重建的時候,人們還常見到這位梁姐兒與江湖人士在城中往來,也常聽說她的事,比如她領(lǐng)著云山寨的商隊去過西域,與夏人們做交易…… 后來,山寨里的孤兒們相繼成人,接過了商隊行走等江湖事務(wù),梁姐兒不再經(jīng)常露面,但許多云山寨小賊們掛在口邊的話就是:“姐說……”連山寨中的韓大掌事,江湖上的杜大俠,山寨軍師杜先生,有時都會道:“此事,要與我寨梁姐兒商量一下……”人們都覺得這位梁姐兒神通廣大。 這期間,一些京城的消息也傳過來,朝廷權(quán)相賀相的小兒子賀云鴻,十三歲下場,十七歲,金殿上被皇帝欽點為探花郎。他戴花騎馬游街之時,因相貌俊美,被京城看熱鬧的人們處處堵截,以致本該兩個時辰的三甲們的游街,用了整整一天。 賀云鴻得中后,馬上就被安排入了吏部,掌握官吏的調(diào)動和評點,明顯是賀相要將其培養(yǎng)成自己的接班人。 賀家早就為賀云鴻定下了的太傅潘家的親事,潘大小姐的美貌才情名滿京城,人們都說這是一樁集世家、官宦和美貌于一體的好姻緣。本來賀云鴻金榜題名后,就要成親,可皇帝接著就宣布將國事全權(quán)交付給了太子。于是,潘大小姐受了風(fēng)寒,一病不起,婚事就耽擱了下來。 皇帝過去就是喜歡吃喝,陪伴美人,舞文弄墨,修仙演道,政事全是左相賀相領(lǐng)著右相及朝臣辦理,遇到疑難之事,皇帝聽了賀相的建言,順著賀相說個是否而已,可現(xiàn)在皇帝連這些活也懶得干了,要全心全意地享受生活。 太子掌握了朝事大權(quán),自然行事與大撒手的皇帝不同,立刻就露出與賀相不甚相合。原本朝上各方與賀相的暗中黨爭,突然明朗了。賀相長年的權(quán)威受到了打擊…… 賀云鴻的婚禮拖了三個月,潘家就以潘大小姐體虛難愈為由,向賀家退了親。人們?nèi)伎闯鰜砹耍哼@是太傅潘家不想卷入太子——日后的新皇,與賀家之間的權(quán)斗,選擇做壁上觀。 大家在議論里,都有些惋惜賀云鴻:天賦奇才,出身權(quán)貴,深受父親的栽培指點,本該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可如今親事不成,賀家少了一條重要臂膀,日后太子一登基,賀云鴻定是不會成為另一個賀相了。 凌欣聽說了,也曾想過,不知這個賀云鴻是不是當年給了她玉簪的那個孩子。當然,簪子是夏家的,五皇子的外家,更大的可能是五皇子給的她…… 但這些人和事,畢竟離云山寨太遠了,她和其他人一樣,聽到京城的事,只當是聽八卦故事一般,誰會以為這些糾葛能與自己扯上什么關(guān)系? …… 山寨里傳來小號聲,這是凌欣定下的開飯?zhí)柭?,凌欣彎腰拿起自己的大刀,往山下走去?/br> 朝陽初生,果樹枝上已經(jīng)綴滿了花苞,一只百靈鳥放聲婉轉(zhuǎn)而啼,四方鳥鳴相應(yīng)??諝庑迈r,風(fēng)里帶著春意。 凌欣腳步輕快地走著,踩著石頭跳過果園中的小溪,心情歡暢。她覺得現(xiàn)在的日子算得上是紅紅火火,她還沒用“工”呢,只“礦商農(nóng)”,寨子就已經(jīng)達到了小康水平,這真讓她有些沾沾自喜! 穿過果林,凌欣碰到許多往食堂去的人們,多是青少年,紛紛向凌欣打著招呼:“姐!”“早!姐!”“姐,去練刀去了?”“姐,去吃飯?”“姐,你什么時候再做飯哪?!我喜歡jiejie做的?!薄?/br> 這幾年,孩子們長大了,凌欣教出了十幾個烹飪好手,自己不常做飯了。 凌欣笑著一一回答:“早!”“重山你把衣服穿好!敞著懷也不怕肚子疼!”“你!別光著腳!晚點去也有吃的!”“張十六,我可聽我干爹說了,你劍法有長進……”“鄭小郎,杜叔罵你了!你是不是不想習(xí)武呀?”“你想說小冬做飯不好?我要告訴她!”…… 她一路走,一路與人笑談著,簡直是個老干部,這也難怪,她自覺比這些孩子大多了,當然要對他們指手畫腳! 到了飯?zhí)锰?,凌欣與大家告別,先回自己的住處沐浴,換了衣服,才去了飯?zhí)?。飯?zhí)么藭r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了,韓娘子在領(lǐng)著幾個婦人分派食物,收拾屋子。 韓娘子見到凌欣,忙招手叫:“你怎么才來!粥都涼了。我剛要找人給你送去?!?/br> 凌欣到她前面的桌子坐了,從韓娘子手里接過粥來,說道:“別送,我要是餓了,爬也要爬來吃飯的。要是不來,定是不餓?!?/br> 韓娘子嗔道:“什么話,大閨女的,爬什么呀!”她看了看四周,低頭小聲對凌欣說:“姐兒呀!昨兒我聽五娘子說,你杜叔今天回來,她說這次杜叔要帶著她遠房的侄兒來這里看看,那孩子姓王,十九歲,中了秀才呢,聽說長得不錯……” 凌欣一下子笑出來,搖手道:“干娘!您讓我喝完粥行不行?小心我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