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姜氏流淚了,可是笑著起身:“兒?。『⒆?!” 孤獨客讓小螃蟹站在椅子上,解了胸前的繩子,小螃蟹跳下椅子,撲到姜氏腿邊,抱了姜氏的腿。姜氏將小螃蟹抱起來,哽咽著說:“小螃蟹!我的兒!娘想你了……”小螃蟹笑著脆聲說:“我也想娘了!”他扭頭見到凌欣,張臂:“姑姑!我也想你啦!”凌欣站起抱起了小螃蟹。 姜氏對孤獨客行禮:“多謝大俠!” 孤獨客忙也行禮:“娘娘不可如此?!?/br> 小柳將襁褓遞給姜氏,笑著說:“娘娘可喜歡寶寶了,常說勇王殿下回來,就會常帶著寶寶回宮了……” 孤獨客對小柳說:“走吧?!?/br> 小柳手挽了孤獨客:“好,我扶娘娘回宮。” 孤獨客有些不敢看凌欣,走過凌欣的身邊說:“我們一行百多人,本來已經(jīng)沖出去了,可是城外炸聲一起,他們就都說要回來,到了宮中,他們都跑去殺敵了……額,我把小柳送回去,就也去……” 凌欣瞪他,孤獨客心虛,將“殺敵”兩個字咽了,改為:“去看看……賀侍郎……” 凌欣沒放過他,低聲說:“這次我們是幸運,但是大俠該是知道,若是……” 姜氏忙說:“這不是大俠的錯,是我的不是。大俠快去忙吧?!惫陋毧兔π卸Y,拉著小柳出去了。 凌欣抱著小螃蟹,責(zé)備地看姜氏:“娘娘!雖然現(xiàn)在援軍到了,有驚無險,但是如果援軍不到,娘娘,您知道您不按照我的話去做,這是多大的錯事嗎?” 姜氏抱著嬰兒,眼淚滴出睫毛,她順勢將臉貼在了嬰兒的被子上。 旁邊的老婦人嘆氣:“姑娘,老身知道你的計劃,我也說她了,她真是不懂輕重?。∷仓啦粚?!姑娘,來,坐下,你們來給姑娘梳梳頭發(fā),挺好看的女子,不能這么披頭散發(fā)的……” 小蔓忙過來說:“我來吧。” 張嫲嫲過來抱了小螃蟹,小螃蟹打了個打哈欠,姜氏抬頭見了,說道:“快去帶他們睡覺吧?!毙◇π返懒嗽僖?,玉蘭過來接了姜氏手中的嬰兒,帶著兩個孩子出去了。 凌欣坐下,有人遞給了小蔓一把梳子,小蔓熟練地給凌欣盤了頭發(fā),凌欣將手中的簪子給了她,小蔓接過看了一眼,說道:“真是好玉,這簪子斷過也是好的?!?nbsp;凌欣心中一動,但是這里滿屋的人,她自然不會說什么。 梳好了頭,凌欣說道:“我到外面去看看。” 那個老婦人忙說:“哎呀!姑娘可不能亂走??!這外面都是人哪!” 姜氏低聲對老婦人說:“母親,jiejie與眾不同的……” 姜老夫人嘆息:“再不同,也是女子呀!城破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會遇見戎兵的!” 凌欣說道:“破城后,皇宮中肯定有許多傷亡……” 姜氏點頭,對一個太監(jiān)說:“去打聽一下城里多少人遭了難,陛下在哪里?”有人答應(yīng)著去了,凌欣聽著外面間或傳來的隆隆聲,很想出去,姜氏說道:“外面現(xiàn)在亂,jiejie就在我這里吧?!?/br> 有個太監(jiān)進來,稟報:“陛下率軍出城了?!?/br> 姜氏說:“知道了?!?/br> 凌欣說:“娘娘,云山寨援軍到了,一定在城外與敵交手了,陛下也會去參戰(zhàn)。守城已然一夜,將士們需要吃的喝的,傷員需要護理,現(xiàn)在外面亂成一片……” 姜氏點頭:“我們得趕快讓人往城外送去吃食和飲水?!?/br> 凌欣發(fā)覺姜氏有些不同了,她過去端莊嚴謹,現(xiàn)在似是多了種迅速和果斷。 姜老夫人對屋中的其他女子說道:“那我們也別閑著了,快些吧,那些孩子們都還餓著?!?/br> 余公公抽空跑回他的小柴屋,打開門,急忙將兩桶火油提了出來,嘴里說著:“誒呦!燒了可不得了!小心哪!” 臨關(guān)門,他對著一屋子的書冊說:“寶貝兒們,沒事了沒事了!”關(guān)門鎖了門,覺得還不放心,又去寫了個條兒貼在門上:“火燭勿近!”還簽了自己的名字。 凌欣幫著姜氏梳理后宮的人員,安排人去做飯,取水,城中道路不明,怕馬車行走不便,就準備肩擔(dān)手提地送去。她找到了幾百人,又去跟張杰要了百多軍士護送。 中間,她讓小蔓去給她換衣,小蔓去給凌欣找來了短款的灰色夾衣褲。凌欣換裝時拿出胸口的那些信件,想到賀云鴻在夜里干的事,一時心慌意亂。她將一封信單獨折了,余下的放回胸口,將那信放在了短衣襟內(nèi)兜中。 等到凌欣背著一大袋子面餅去向姜氏告別,才發(fā)現(xiàn)姜氏換了身平常的黑綠色短襖衣衫,樸素簡單,身后也被了個小包裹。凌欣詫異:“娘娘這是?” 姜氏說:“這里讓張嫲嫲和余公公他們管著,我跟著你們?nèi)コ峭?,給陛下送吃食?!?/br> 凌欣搖頭:“不好吧?城中……” 姜氏斷然說:“我一定要親自去!” 凌欣皺眉,可姜氏徑自走了出去,凌欣只能跟著她。在宮門處,余公公向姜氏行禮:“娘娘還是不要……” 姜氏說:“你莫說了,好好管著宮中?!庇喙珡澤?。 凌欣本已經(jīng)出了院門,但行走間,她又突然停下,拿出懷中的那封信,打開,折過上面的文字,跑回余公公面前,指著那枚印章問道:“請問公公,這章上是什么字?” 賀云鴻去殿中見她,那是同生共死!這種感覺,與蔣旭圖在信中寫的誓言何其相似!賀云鴻為何對她情根深種?他們在和離前沒有過任何相處,和離后,自己唯一的信友,就是蔣旭圖!柴瑞在京中最依仗的會是誰?!……凌欣覺得自己在找借口,可又想再次確定一下:兩個人不是一個人! 余公公看了看,搖頭說:“這是篆字,老奴……老朽哪里敢說?陛下或者賀侍郎定是看得懂的。”他該是告訴她了! 凌欣謝了,將信放回懷中,轉(zhuǎn)身追上姜氏,往宮外走。 第104章 求證 看著幾個軍民合力將最后一個戎兵打倒在地,賀霖鴻扔掉了手里的磚石,急火火地往住處跑。到了原來他們住的院落,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燒得差不多了,許多人在忙著救火。賀霖鴻又茫然地到處尋找,天快亮了,才在一片百姓里找到了賀府的女眷。 羅氏正攙著姚氏,趙氏低頭拉著兩個孩子。姚氏臉色極為不好,羅氏看著地。賀霖鴻跑過去見禮:“母親!” 姚氏劈面道:“三郎呢?!” 羅氏放開了姚氏,撲過來:“夫君!”兩個人緊緊擁抱。 姚氏斥道:“大庭廣眾的,成何體統(tǒng)!” 羅氏不管,低聲哭著:“夫君……” 賀霖鴻拍拍她的后背:“好了!過去了!” 姚氏連聲說:“去找三郎!找三郎來!” 賀霖鴻嘆氣:“母親,大戰(zhàn)剛過,朝廷一定有許多事情……” 姚氏怒道:“他難道不管母親的死活?!” 正說著,那邊有人喊:“賀老夫人!” 雨石和壽昌用一塊木板抬著賀云鴻走了過來,姚氏大哭:“三郎!” 賀云鴻下了木板慢慢走過來行禮,姚氏哭泣:“三郎!你去了哪里?!你怎么能不管娘親?!” 賀云鴻低頭,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賀霖鴻幫著雨石將賀云鴻扶起來,問姚氏:“母親,父親呢?” 姚氏沒好氣地說:“我怎么知道?” 羅氏說:“父親要與那些朝臣在一起,去了朝會殿?!?/br> 賀云鴻聽了,向姚氏行禮,姚氏拉著賀云鴻:“三郎,你別走……” 賀云鴻抱歉地搖了搖頭,又上了木板,被雨石和壽昌抬著走了。 姚氏又哭了,賀霖鴻說:“母親,三弟也得去見父親??!我這就跟他去……”他看羅氏:“你先陪著母親,我得去找父親了……” 羅氏小聲說:“我想隨你去……” 姚氏怒道:“去!誰用得著你假惺惺的!” 生死之后,賀霖鴻也想和羅氏多待會兒,他看趙氏:“大嫂,您……” 趙氏點頭,姚氏卻使勁搖頭:“不用她!我要三郎!” 賀霖鴻行禮:“母親,您就先在這附近,我找到父親就帶他過來……” 姚氏指著賀云鴻的背影:“你把三郎帶回來!” 賀霖鴻拉了羅氏一下,兩個人離開了。 宮里雖然亂糟糟的,可是人們的情緒高昂,將領(lǐng)們大聲喊著:“集合!集合!打出城去!” 賀霖鴻拉著羅氏的手,覺得非常新鮮,他們成婚多年,從來沒有這么大庭廣眾之下攜手而行,賀霖鴻問道:“今夜你們怎么過的?危險嗎?” 羅氏點頭:“也有過一瞬險情?!?/br> 賀霖鴻長嘆:“幸虧援軍到了!”他有些疑惑:“母親看著脾氣不好,逃出命來怎么不高興?” 羅氏低聲說:“今夜,我們?nèi)サ牡钪杏写箝L公主……” 賀霖鴻說:“那是太上皇的同母長姐,聽說是個厲害的,當(dāng)初太上皇登基時,鄭氏威脅已成,她無權(quán)無兵,僅以人言為太上皇護駕多年??墒亲詮鸟€馬死后,她十幾年不再出府,你認識她?” 羅氏搖頭:“我不認識,那邊說的……”賀霖鴻不解,羅氏就將夜里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 宮中的老幼婦孺?zhèn)冊谔旌诤缶捅患衅饋?,送往宮殿。賀相乘宮輦?cè)チ顺瘯睿κ狭_氏趙氏和孩子隨著人流前往一個殿堂。姚氏一路都在嘮叨:“三郎!三郎呢?!三郎!……” 她們進入大殿時,里面已經(jīng)有了很多衣著綾羅的婦女,殿中柱子上都掛著宮燈,可是沒有一件家具。 姚氏被羅氏攙扶著走到一個空著的地方,她看周圍,問道:“怎么沒有一個能坐的地方?” 旁邊一個婦人低聲說:“是為了讓更多的人進來?!?/br> 姚氏不滿道:“幾把椅子能占多少地方!” 等到殿中已經(jīng)幾乎人挨人了,殿門關(guān)上,外面有人喊:“圍住宮殿!不可后退半步!”兵士們?nèi)郝曧憫?yīng):“不退!” 殿里有孩子出聲哭,有人呵斥道:“不許哭!” 姚氏覺得氣都喘不過來了,一陣陣地心慌,又開始念叨:“三郎!三郎!我要見三郎……” 羅氏輕聲說:“母親……” 姚氏想起賀霖鴻,生氣地說:“我讓他去叫三郎來,他怎么不去叫?!不孝的……” 羅氏真受不了姚氏說夫君的壞話了,那時賀霖鴻說去參加義兵,姚氏都沒說句小心!羅氏說道:“母親,這殿中無有一個男子……” 姚氏急了——羅氏怎么能當(dāng)眾頂撞她?!她斥責(zé)羅氏:“你還懂不懂規(guī)矩?!三郎是平常人嗎?他能打斗嗎?我讓他來有何不可?……” 離她們不遠,一個老婦人的聲音:“于氏,可記得我三十年前說了什么?” 羅氏看去,見是個一身黑衣的老婦人,衣服上用金線繡了長尾鳳凰,滿頭雪白,臉上皺紋深刻,該有七十來歲了,但筆挺地站著,一個也是一身黑衣的五十來歲的婦人扶著她一只胳膊,周圍七八個中年和青年女子都雙手相疊在身側(cè)肅立著,仿佛不是在戰(zhàn)亂中擁擠的大殿里,而是在迎接賓客的廳堂中。 那個叫于氏的婦人低了頭說:“夫人說那家雖有高位之臣,托名世家,但近百年未出名士,幾代子弟無一篇傳世之文,無一首稱道之詩,連書信往來都無能引之句,可見家教渾濁,詩禮不興,就是再有官脈,也遲早沒落庸俗?!?/br> 姚氏怨恨地看向那個老婦人,那邊沒人看過來,也沒提一個名姓,但旁邊有人往姚氏這邊看…… 姚氏氣得流淚,羅氏垂頭,趙氏拉著兩個孩子也不出聲。 大殿里安靜了。夜深時分,有些人席地坐下,可是那個黑衣老婦人和周圍的女子們都默默站著。那些坐下的人,有些又站了起來。 外面?zhèn)鱽砹巳藗兊膮群奥暎骸盎食瞧屏?!”不久,沸騰的喧囂由遠而近,婦人們站得更密了一些。喊殺聲越來越大,終于到了殿外。刀槍的碰撞聲、慘叫聲、人體的倒地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