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小砮點頭接過了果子。小砮看上去也就十幾歲的模樣,長得非常美。不過即使如此她的眼神也如同一般的女孩一般害羞和天真。這不是一個風(fēng)塵女子會有的眼神。這讓這個姑娘的美少了一份嫵媚,多了一份淳樸。 胡悅道:“小砮姑娘可有孿生姐妹么?” 小砮搖了搖頭,又看向自己的老父親,父親開口道:“我就小砮一個閨女。” 胡悅說:“虹翹姑娘覺得小砮和霖漣長得像嗎?” 虹翹說:“像……但是……” 虹翹納悶說:“雖然很想,但是過去怎么就沒看出來呢?” 楚玨露出了一個笑容,虹翹說:“因為我并不是經(jīng)常和霖漣妹子見面,倒是經(jīng)常在小砮那里買花。過去看到兩人也都沒有覺得有多么相似,但是霖漣死后卻覺得小砮越來越像霖漣的。但是小砮卻還是小砮啊,她不曾改變呀,這實在太奇怪了?!?/br> 胡悅繼續(xù)問:“那么小砮姑娘可曾見過霖漣姑娘?” 小砮依然搖頭說:“沒有見過,只是送過幾次花,但是都沒有見到人?!?/br> 胡悅哦了一聲,小砮捏著手里的杯子說:“每次我送花,霖漣姑娘都不在,我都把花留在她的屋子里,到第二天自然會有人送花錢到我家。但是我卻沒有看見霖漣姑娘?!?/br> 小砮父親看天色不早便催促著自己的女兒快點回去。虹翹把二人送出畫舫,又派了人護送他們回去。 回到房內(nèi),三人依然坐在椅子上喝茶,虹翹問道:“你們可有眉目了?” 胡悅捏了捏盤中的果子,他說:“小砮姑娘沒有說謊?!?/br> 楚玨接著說:“但他的父親在說謊。” 虹翹問道:“怎么回事?” 楚玨說:“每次說到霖漣,他就很緊張,那份緊張并不是單純的擔(dān)心自己的女兒,乃是一種害怕的緊張感?!?/br> 虹翹坐在凳子上看著三人一副想心事的摸樣,她說:“這件事可有了眉目?” 胡悅搖頭道:“不,只是推測,夜里我們還要再去一次趙府,去看看那個池子。” 虹翹問道:“這些怪事和池子有關(guān)系?” 胡悅說:“池子本身并沒有怪事?!?/br> “那……” 胡悅繼續(xù)說:“所以今晚必須要再去一次趙府?!?/br> 楚玨突然開口:“對了,虹翹姑娘知道那個樺煙姑娘的生辰八字嗎?” 虹翹搖了搖頭,楚玨陷入了沉思,他繼續(xù)問:“那么那位姑娘是不是在夏天出生的?” 虹翹點了點頭說:“沒錯,哦,對了!她是夏至出生的。去年我還吃過她送來的壽面呢。我送了她水晶皂兒和黃冷團子?!?/br> 楚玨沒有再問而是點了點頭說:“晚上再探趙府吧?!?/br> 夜里,起了大霧,弦月只能看見一個輪廓,看似第二天也許會下雨。 胡悅?cè)藫Q上道袍跟著玄冥子一起來到了趙府,此時趙府沒了白天那人來人往的喧囂,白色的燈籠因為夜風(fēng)的吹動,左右搖擺,像極了兩團鬼火。 玄冥子拿出自己的牌簽,然后門口的小廝便放三人入內(nèi),大廳除了念經(jīng)聲意外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胡悅瞇著眼睛看著靈臺邊上的女人,說:“她就是趙彥的母親吧?!?/br> 玄冥子說:“是啊,這個李氏可是大有來頭,乃是當(dāng)今宰相的侄女。她的祖父曾經(jīng)是當(dāng)今圣上的太師,所以著趙彥也算是世家子弟咯?!?/br> 胡悅敲著扇子說:“原來當(dāng)今宰相姓李啊……” 楚玨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他說:“我們怎么才能走到后院?現(xiàn)在過去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br> 玄冥子說:“當(dāng)然,我們得等到輪班之后才能開溜?!?/br> 于是三人開始裝模作樣得坐在蒲團之上,念念有詞,反正也分不清念得是什么經(jīng),只是濫竽充數(shù)而已,在此期間胡悅一直都在觀察那個李氏的表情,老夫人不愧是名門之后,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依然非常鎮(zhèn)定,只是眼神中那空落落的悲愁和絕望卻怎么都掩飾不住,而胡悅卻在這雙眼中還有一絲恐慌,她捏著手里的佛珠,沒有念動珠子,而是緊緊的拽著。她好像再害怕著什么,又似再等著什么。 等到了子夜之前,果然開始換班了,原先念經(jīng)的道士和尚都退了下去,這個時候在旁廳內(nèi)供應(yīng)他們飲茶和糕點。而另一批人又開始不停的念著。 趁著這會功夫,三人退去身上的道袍,他們一溜煙的竄入了后廳,那兩個女婢還跪在棺材邊上。 之前三人和她們已經(jīng)通過消息,那個叫做柳兒的女孩站了起來,她對著燕兒說:“我?guī)幌热ズ笤?,你且在這里盯著,如若夫人來,你就說我去如廁了。白天那段時日我就對小廝他們說我肚子疼,所以老夫人不會起疑心?!?/br> 燕兒點了點頭,然后柳兒點著燈籠帶著三人穿入了后院內(nèi),他們依然從假山石洞內(nèi)穿過,如果不是有一直在此當(dāng)差的柳兒做引導(dǎo),還真的要走一番時間。 柳兒準(zhǔn)確的帶三人來到湖邊,此時的院內(nèi)除了柳兒手中的一只白燈籠外就再也沒有亮光,此時天空已經(jīng)看不見月亮,整個后花園都是一片漆黑。 楚玨此時攔住柳兒說:“柳兒姑娘你到此就可以了,前面就算你不去,也知道那是什么吧?!?/br> 柳兒愣了一下,隨后微微笑著點頭,她想要把燈籠交給楚玨,楚玨說道:“燈籠你可帶走。我們并不需要?!?/br> 柳兒沒有再說什么,剛想要走,卻被胡悅攔住,他看著柳兒說:“柳兒姑娘,在下想要問一個問題,可否?” 柳兒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她說:“請說?!?/br> 胡悅沒有放手,他手上又用了一份力道問道:“你們留在此處的理由是什么?” 柳兒緩緩地抬起了頭,她的臉很白,像是透明的一樣,但是眼睛卻非常的亮,她笑道:“當(dāng)然是為了收取十年前就該收取的東西啊,胡公子,天道輪回吶?!?/br> 柳兒低頭退了出去,馬上轉(zhuǎn)身離開了此地。 第13章 陰陽魚(下) 待柳兒走后,院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了光線,胡悅說:“好了,現(xiàn)在我們得把這事給搞清楚了。” 但楚玨卻阻攔道:“先確定最后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不是在湖底吧?!?/br> 胡悅笑道:“你還真是謹(jǐn)慎吶?!?/br> 玄冥子插話道:“等等!你們別出聲,有動靜!” 胡悅瞇起眼睛,他動了動嘴唇,仿佛說了一句:來了。 此時原本夜晚的大風(fēng)突然停了下來,什么聲音都沒有,就連原本隱約間可以聽到的經(jīng)文聲也沒有了。 這時,水面卻傳來了水花拍打的聲音。三人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適應(yīng),已經(jīng)習(xí)慣了黑夜的視線。 他們看著水面,但水面卻平靜的毫無波瀾。 但是很快從水的中央開始出現(xiàn)了一個圓,隨后四周的水都開始圍著這個圓而轉(zhuǎn)動,形成了漩渦。池水不停的拍打著池邊的,聲音非常有規(guī)則。 楚玨想要上前,卻被胡悅一把拉住,胡悅盯著湖面的表情依然毫無波瀾,但是楚玨感覺到他的手抓的很緊。這樣的情況楚玨還是頭一次遇到,他反抓住那只手,胡悅被他的動作一驚,楚玨卻一扯把胡悅扯到了自己身邊,用半個身體護著胡悅。胡悅剛想要開口解釋,楚玨卻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玄冥子從自己的背后默默抽出了一把古劍,劍身通體墨綠,仿佛是墨玉一般。他的表情也不再那般痞氣,眼神像是鷹一樣盯著池中央。 很快水里甩出了一條巨大的魚尾,魚尾是黑色的,但是卻發(fā)著亮光,就像是黑色的寶石一樣光滑,然后突然一個龐然大物從池子一躍而起,在半空翻了一個身后落入湖中,三人只來得及看清魚頭頂端兩邊有兩顆巨大的珠子,珠子泛著綠光,隨后湖面又恢復(fù)了平靜。 一絲月光灑落到湖面,但是此時的湖面像是一面墨鏡一樣平靜,沒有一絲波瀾。從遠(yuǎn)處傳來了念經(jīng)的聲音,前面的一切仿佛像是假象一般。 但是三個人卻沒有動,直到玄冥子緊張地說:“它看到我們了?” 楚玨搖了搖頭,說:“應(yīng)該沒有。” 胡悅不動聲色從楚玨的身邊挪了挪,拉開了些許距離,他看著湖中心說:“沒想到這里居然有陰陽魚?!?/br> 玄冥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收回了寶劍說:“陰陽魚……這好像是屬于黃泉弱水中的的生物,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楚玨說:“這條陰陽魚其實就是霖漣姑娘的母親了?!?/br> 玄冥子動了動嘴唇,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回頭看了看身邊的胡悅。 胡悅說:“現(xiàn)在離開這里,然后該做我們該為之事了。” 三人回到了畫舫,虹翹姑娘已經(jīng)等在了畫廳之內(nèi)。 三人喝了一些熱茶,方才說起之前遇到的情景,但是虹翹卻并沒有明白這和霖漣、趙彥以及小砮之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胡悅笑著吹了吹茶湯,說:“因為霖漣姑娘知道自己原本就是一個死人,而且她應(yīng)該是一個男孩。” 虹翹睜大著眼,她捂著嘴說:“但……霖漣肯定是女兒身??!” 胡悅笑了笑,他說:“是,原本的霖漣死后便魂歸九泉,之后再一次復(fù)生才成了現(xiàn)在的名妓霖漣?!?/br> 虹翹搖著頭,她靠在桌子上,撐著額頭說:“我可搞糊涂了……這霖漣早就是一個死人?” 楚玨接著說:“沒錯,因為一開始就不會有霖漣的存在,霖漣原本是一個男孩,她留給你的匣子中的那套衣服就是她所穿的。但是他死后下入九泉,卻沒有投胎輪回,他的魂魄被陰陽魚所吸引了?!?/br> 玄冥子這個時候插話道:“所謂的陰陽魚就生活在在黃泉弱水底,說它是神物那也沒有那么上位,說他是妖,又不是單單的妖物,它的定義就像是黃泉本身一樣難以捉摸,但是它卻有一個本事,被它吞噬的魂魄之后,它可以孕育出新的生命,而原本的魂魄有還陽的可能,但是還陽之后并不是本體?;昶欠譃殛庩柖w,陽體只要與陰陽魚所分化的陰體相遇,那么還是會死去,屬于黃泉的東西依然會回到黃泉,這終究是輪回之道啊?!?/br> 虹翹問道:“那么這和小砮還有趙大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胡悅說:“因為霖漣陰陽魚所運化出來的陰體。那個十歲兒童的衣服便是趙彥十歲時所穿的大殮之服。所以霖漣其實就是趙彥十歲之時魂魄中的一部分?!?/br> 虹翹差一點都要坐不穩(wěn)了,她啊了一聲。已經(jīng)找不到什么話去接了。 胡悅說:“趙彥在十歲之時便已經(jīng)夭折。但我想他的魂魄也不會是偶爾間被陰陽魚所吞噬的?!?/br> 他說完此話,看了看楚玨,楚玨朝他看了一眼,仿佛想要開口,但是最后卻只是抿了一口茶道:“陰陽魚是可以被召喚的,因為陰陽魚無法吸收極陰或者純陽的魂魄,如果這兩種魂魄被吸收,馬上就會被釋放。他們是陰陽魚在人間唯一的聯(lián)系。” 胡悅繼續(xù)說:“陰陽魚所吞噬的魂魄會化為一陰,一陽。陽體繼續(xù)成為趙彥活下去,長大成人。而陰體則化為了人形,也就是現(xiàn)在的霖漣,而她是由小砮的爹所帶大的?!?/br> 虹翹皺眉道:“但是小砮說了,她并沒有姐妹。小砮不像是說謊話的樣子?!?/br> 楚玨笑了笑,他說:“因為她看不見霖漣,原本的陰體本就沒有什么模樣可言,但是我們卻能夠看見她,那是因為陰陽魚的作用。而霖漣的摸樣其實就是描摹小砮姑娘的樣子。其實就是她的樣子一般,所以所謂本體的小砮是看不見這個虛幻的生命的,此外霖漣的成長比小砮要快許多,所以她先長成了小砮長大后的樣子。而小砮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大家并沒有把二人當(dāng)做同一個人。直到小砮慢慢長大,她成了越來越像霖漣的美人,其實根本霖漣就是以小砮的容貌為模子的,只是比她更早長成而已?!?/br> 胡悅繼續(xù)說:“所以,事情就是這樣的,趙彥在十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隨后因為魂魄被陰陽魚所吞噬,陰陽魚分化為一陰一陽的兩個意識回到人間。然后陰體只保留了那件下葬時候的衣衫,隨后被小砮的父親所收養(yǎng),但是陰陽體的生長速度都非常的快,尤其是陽體,實際上趙彥只有二十來歲。但是他活著的時候卻已經(jīng)成了四十歲的摸樣,而小砮的父親一直收養(yǎng)著陰體,也許出于養(yǎng)不起,或者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親生女兒小砮看不見這個jiejie。又或覺得害怕那快速的生長速度,所以就把她給賣走了,陰體成了后來的名妓霖漣。我想小砮的父親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于是當(dāng)陰陽二體再相見的時候,陰陽魚就會再把他們帶入九泉,首先死的就是霖漣,而霖漣死后,李氏不愿兒子再一次死去,所以又使用了借陽的手法,不停讓趙彥娶生成屬陽性的妾室代替自己的兒子去死。但最終還是來不及了……” 虹翹追問道:“但是霖漣死的那么凄慘,尸骨無存。為什么趙彥的尸身卻完好無損呢?聽你們說他還越來越年輕了” 胡悅說:“因為原本趙彥就是有實體的,但是霖漣沒有,她本身就是由陰陽魚所化成的。自然最后還是要回歸母體。不要忘記了,趙彥在十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所以尸體會越來越小?!?/br> 虹翹皺著眉,思索著胡悅幾人為她帶來的解答。但是卻依然一時無法接受,她問道:“那……霖漣meimei給我的那套衣服,我該如何處置呢?” 楚玨看著衣服說:“霖漣姑娘可能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將會死,但是卻依然和陽體相遇,還嫁給了他,也許真的是因為出于愛意,或者是陰陽同源的吸引。但不管如何見面之后便代表著死亡,所以她想要以十年前那個真實的身份下葬。虹翹姑娘可為她立冢,而名字就叫趙彥吧,這是他們共同的名字?!?/br> 虹翹看著桌子上的那個匣子,深深的嘆了口氣,她說:“真不知道霖漣是幸運還是不幸呢?她到底是為了什么而存在呢的?” 胡悅看著虹翹,眼中有了一絲意義不明的神色,他低聲的說:“也許這只有霖漣自己知道。” 幾日后,趙府就發(fā)生了怪事,趙彥的尸體開始越來越小,最后化作了一個童子的尸身,當(dāng)李氏看到自己兒子的尸體之后再也無法控制情緒,嚎啕大哭,她的心情無人能夠理解,就像沒有人知道她為自己的兒子續(xù)命十年所付出的代價。一切又回到了起點,她就像是那個在湖邊不??奁艉爸约汉好值哪赣H一樣不停的叫喊著。 很快李氏也死了,趙、李族從此沒落,偌大的趙府很快就人去樓空,只是據(jù)說有人在廢棄的趙府中看到有兩個女孩,她們二人手里分別拿著兩盞燈籠,一盞是綠色的,一盞則是紅色的。兩個女孩站在湖的邊上,在湖里隱約可以看到一條巨大的魚影,但是看到的人不出三日便會死去。從此趙府成了一個鬼宅。 “jiejie,是他嗎?” “必定不會錯的?!?/br>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自然是回到主人身旁,主人已經(jīng)有些不開心了。我們可不能再出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