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悅微微一笑，他說：“我只是想要順利的拿取那個東西而已。再說……”

    楚玨說：“何事？”

    胡悅看著楚玨說：“沒事，這事你又有興趣了？”

    楚玨說：“有些興趣。”

    胡悅撇了撇嘴說：“那明日可一同前往雞龕山。”

    楚玨湊近胡悅，微微一笑說：“那老規(guī)矩，我繼續(xù)住下了?！?/br>
    ……

    第二天早晨，楚玨摸了床邊，發(fā)現(xiàn)枕邊人早已不在，起身見到胡悅已開始收拾行李，胡悅看著楚玨慢悠悠地穿衣服便眉頭一皺，他說：“得快些，此去路程也許半日之久啊?！?/br>
    花了半晌的時間才到了雞龕山，只是這里的景色又和十年前大不一樣，有了草木，卻是雜草叢生，瘴氣四溢。四周濃霧彌漫，終日不見日照。

    楚玨看了看四周，他說：“這下真是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不過要再找到原先那個廟的廢墟已經(jīng)不可能了?！?/br>
    胡悅說：“那也未必，畢竟這里過去也是皇家的風(fēng)水鎮(zhèn)山，所以如果真的要說找，還是能找得到的。”

    楚玨笑著說：“這就是你帶我來的原因吧?！?/br>
    胡悅打開折扇，伸手道：“楚公子，請。”

    楚玨看著四周說：“草木山石都按照一定規(guī)律生長，但是如果說有石靈子的存在。應(yīng)該就是生長在聚水的地方?！?/br>
    楚玨看著地面的雜草說：“水源在北面。朝北走吧?！?/br>
    胡悅撅著嘴看著楚玨煞有其事地解釋道：“有水珠這樣的事情何必藏著掖著呢？”

    楚玨一個趔趄，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衣襟，看著胡悅說：“不藏著點(diǎn)我怕早晚被你榨干了?！彪S后露出一臉邪笑道：“各方面的榨干?！?/br>
    胡悅嘴角一抽，原本的嘲諷也化為了一記白眼，值得催促道：“那就別裝別裝模作樣了，早些找到早些回去喝酒?！?/br>
    兩人一言一語，來到了一處地勢稍微低一些的地方，的確發(fā)現(xiàn)了一灘池水。池水墨綠色的，看不見底。但是卻又不似渾濁污染的水，而是一種非常冷清的樣子，楚玨蹲下身伸手試了試水：“好冷?？磥砦覀冋覍Φ胤搅?，這里就是當(dāng)初你一把火燒了的偷生廟。此處的地氣被人徹底抽掉了?！?/br>
    胡悅也蹲下身，他看著湖面說；：“但為何會出現(xiàn)這潭水呢？”

    楚玨說：“你十年前干掉的那個不是普通的死靈，普通的死靈怎么可能接觸到石靈子。他生前應(yīng)該是一個人，也就是說，他本來想要吸收石靈子，最后卻反被吸收了的死靈，怎么著也是一個修行多年的術(shù)士，這里的地勢被他改動過了?！?/br>
    胡悅瞇著眼說：“你的意思是他就是偷生廟，偷生廟并非是一座廟，而是指那些因?yàn)槲詹涣松裎铮瑢?dǎo)致無法死去，卻又無法活著的靈體？”

    楚玨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沒錯，如果我猜的沒錯，偷生廟需要養(yǎng)料，這個養(yǎng)料可以使得四周的地氣化為能量，幫助偷生廟聚陰，那些不正常的陰氣足以供養(yǎng)那些死靈維持活動。但是畢竟那不是真正的適用地脈之氣，所以與其說他擁有石靈子，不如說石靈子控制了這個死靈，他并非不死，而是死后被控制了?！?/br>
    胡悅沒有繼續(xù)問話，楚玨也一概之前的云淡風(fēng)輕，他朝著胡悅走了幾步，看著他的眼睛說：“其實(shí)你一直都在幫著蔣瀘，否則蔣瀘不可能持續(xù)十年之長的時間，他也會被石靈子同化，最后成為一個‘偷生廟’。和被你所滅的那個和尚一樣。這里的地氣是被你抽走的。”

    胡悅漠然地說；：“但是他并沒有變化……”

    “當(dāng)然有變化！”

    此時從草叢中鉆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正是那個邋遢的假道士玄冥子。

    他摸了摸帽子，看著胡悅說：“老狐貍，就知道你不會放手，還沒興趣呢，騙鬼！”

    胡悅說：“看來此事你也知道一二?！?/br>
    玄冥子道：“我就一個局外人。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蔣瀘十年之后本不會死，因?yàn)槭`子在他體內(nèi)已經(jīng)同化。石靈子就是蔣瀘，蔣瀘就是石靈子，他也許不再是一個人了。就像公子爺說的，他是一個偷生廟兒了。不過現(xiàn)在石靈子要從他體內(nèi)而出，那這就是變數(shù)了。由此變數(shù)老狐貍你怎么可能不來看看？”

    楚玨平淡地說：“這就要看他是想要以一個普通人的情況入輪回，還是永世不再為人的活著。”

    胡悅聽到楚玨此話，肩膀?yàn)橹活?，但是只有那一絲的變化后，便像是凝固的冰塊一樣再沒有其他的表情。

    玄冥子看了一眼胡悅，說：“老狐貍其實(shí)最后就是用此處的地氣幫助蔣瀘同化石靈子，不過……”

    胡悅低聲看著湖面說：“我沒想到他真的準(zhǔn)備把石靈子給我……”

    玄冥子同樣蹲下身體，他朝著潭水扔了一塊石子說：“對于那種神物來說，他們想要的無非是一個rou身。所以他們在不斷的給死靈偷生的同時，其實(shí)就在尋找適合自己的偷生方式。五百年一個天劫，不外乎如此啊。而蔣瀘的命格非常合適，再加上老狐貍告訴他必須遠(yuǎn)離紅塵這一點(diǎn)，其實(shí)就是幫助他同化體內(nèi)的石靈子的。如果不是他放棄石靈子的話，也許他可以靠此飛升為仙，但那笨蛋居然說要言而有信，還說要不失信于人？還說什么欠別人的一定要還。你說他腦袋是不是也被石頭同化了？還是說他忘不了你救他的那份情，死都要想著你？”

    楚玨故意得咳了一聲，朝著玄冥子投去了警告的眼神，玄冥子馬上閉嘴。

    胡悅并沒有理會玄冥子的話，繼而問道：“這些事是蔣瀘告訴你的？”

    玄冥子看著這潭湖水說：“是，而且當(dāng)初他并不知道這里的地氣出現(xiàn)這樣的極端變化是因?yàn)槟銕退`子的緣故，但當(dāng)我告知。出現(xiàn)極端地貌變化的可能性就是地氣流失的緣故。加上這十年來他修行也有些成就，所以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br>
    玄冥子搖著頭繼續(xù)說：“地氣是被你給引入石靈子呢。所以蔣瀘才能活到現(xiàn)在，而至于十年之命也是你唬他的，如果他知道不會死的話，我相信他應(yīng)該不會看破紅塵，如果破戒，這石靈子馬上就會反噬。屆時他性情大變，就會成為那個死靈一樣的存在。他知道真相后越想越覺得虧欠你太多，就準(zhǔn)備把珠子還給你?！?/br>
    胡悅輕聲的笑了一下。他說：“大概是這樣的吧，總之現(xiàn)在石靈子即將要出來了。你關(guān)注的也是這個吧?！?/br>
    玄冥子聳肩道：“那是自然，不過因?yàn)槲液褪Y瀘，哦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他靈石長老才對，我和他也算是道友。自然要助他一助，所以你這凝神珠可是借給他用來保命的，這還需要我還情于你么？”

    楚玨動了動嘴唇，但是忽然想到什么便不再多說，靜靜的看著胡悅。而胡悅也一時語塞，不過隨后他便笑道：“當(dāng)然不用了，畢竟我手里可是多了石靈子這樣的神物。也算是一物換一物吧?！?/br>
    玄冥子一臉鄙視，他拍了拍衣襟說：“精得和狐貍似地，虧人家死都惦記著你，算了差不多就這些時間了，那么我就自己去取珠了?！?/br>
    楚玨看著玄冥子的背影說：“真是個有趣的人，不過我倒是發(fā)現(xiàn)了一間更加有趣的事?！?/br>
    胡悅問道：“何事？”

    楚玨看著胡悅的眼睛說：“你沒你自己想象中那么淡漠。”

    胡悅輕聲笑了一聲，那潭水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漣漪。

    第20章 弈諫（上）

    “叩棋子，落燈花，何人破？何人守，一盤弈局天下知?！?/br>
    一個老者蹲坐在街邊的屋檐下，身上殘破不堪，蓬頭垢面，在他的面前擺著一個棋盤，但是卻沒有棋子，老人單一地用棋子敲打著地面，毫不理會天色已晚，再過不久就要起風(fēng)下雨了。

    路人問道：“老人家那么晚了？你還在擺攤嗎？”

    老人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不停的重復(fù)著：“待何人，待何人……”

    旁人勸道：“算了，看樣子是個瘋子，別管了?！?/br>
    “哎，老人家，這包餅?zāi)闶罩I的時候拿去充饑。還有這把傘，你也帶著，這天在不過一刻就要下雨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br>
    老人依然敲著地面，忽然那個贈傘和餅的年輕人起身時不小心踏入了他的空棋盤，老人忽然停下了敲擊，他抬頭看著那個年輕人，眼神陰郁得可怕，兩個路人不禁往后倒退，老人沙啞地開口道：“小子……你入局啦！”

    兩個年輕路人看到他這般麼樣，嚇得魂不守舍，三步并作兩步得往前趕路。

    老人抬起頭看著天，天烏黑一片，他看不清四周，也看不清眼前的這局棋盤。他忽然大笑起來，笑聲伴著磅礴大雨落下，漸漸地笑聲變得細(xì)微，最后被這大雨所掩蓋……

    *********

    船舫內(nèi)一片歌舞升平，添酒燃燈一片繁華。

    “紅穌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聽客等著那當(dāng)心一劃之音，但卻久久沒有落下，胡悅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眸問道：“虹翹姑娘怎么停下來了？”

    虹翹收起琵琶，她微微蹙眉道：“因?yàn)楹記]有認(rèn)真聽奴家彈琴吶?！?/br>
    胡悅說：“怎么會呢……”

    虹翹撅著嘴，但是美目一轉(zhuǎn)，便笑道：“楚公子好久沒來了吧？胡公子可是寂寞了？”

    胡悅干笑了一聲，他重新拿起酒杯指著虹翹道：“虹翹啊虹翹，你可把我想的太沒事做了，我前些日子……”

    虹翹打斷胡悅的話，笑道：“公子聽曲習(xí)慣敲著手指，特別是奴家唱到動情之處更是如此，但今日公子卻只顧著喝酒，雖是聽曲，但心中卻想著其他的事情吧？”

    胡悅被她那么一說，只有尷尬得往船窗外瞟，虹翹順著他的目光也看著窗外，虹翹無奈地?fù)u了搖頭，眼中的多情便化為無奈的神色，她轉(zhuǎn)開話題道：“明明都已是六月了，可是為什么這天卻一點(diǎn)都不熱呢？”

    胡悅看著天說：“現(xiàn)在按理說，已經(jīng)進(jìn)入小暑了。的確怎么樣都該溫風(fēng)起了。”

    虹翹說：“但是別說溫風(fēng)了，現(xiàn)在這兒的風(fēng)一吹就讓人骨頭冷，這不我年冬置下的褂子，現(xiàn)在還不敢收起呢。今年好像天氣一直都是那么陰沉沉的，真讓人不舒服。”

    胡悅敲了敲邊上已經(jīng)睡著的同伴道：“這得問問玄冥道長了，這天兒到底是怎么回事了?！?/br>
    玄冥子被胡悅那么一推，頓時醒了過來，他摸了一把臉問道：“走了？好，繼續(xù)去那兒喝？”

    胡悅說：“看來你還真的不要聽曲子啊。”

    虹翹白了一眼玄冥子，玄冥子連忙說道：“這是什么胡話，我怎么會不愛聽，就是因?yàn)橄矚g聽，所以才沉入其中，樂而出神，游歷與瀛臺仙境而不知所歸。此音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一會聞吶?！?/br>
    虹翹被玄冥子這一番說辭說的只能眨眼，過了好一會才難得露出羞澀之情，拿著扇子遮住半邊臉道：“呵呵，道長贊謬了?！?/br>
    胡悅敲了敲桌案道：“好了，那么你還是幫我們繼續(xù)解釋一下，這天氣為什么會變得如此之怪吧?！?/br>
    玄冥子拍著腿看著外頭的天說：“節(jié)氣，天道也，非人力所能為之，天道無為，自有定論。你問我一個凡人這天道之事，那不是瞎扯淡嘛?！?/br>
    胡悅說：“天道自有天道行，四時節(jié)氣自有其道，但如今已入小暑，本是暖風(fēng)吹，蟋蟀鳴?，F(xiàn)在你看，我估計你棉衣還沒脫呢?！?/br>
    玄冥子眼神一轉(zhuǎn)，他說：“笑話，我一個修道之人，早就寒暑不侵了，不過……你的意思是這天時來遲，非是天數(shù)，而是人為？”

    胡悅朝后靠了靠，神神叨叨地說：“這也許也不是人為吧。但是最近怪事的確越來越多了。我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br>
    玄冥子在杯中到了一壺酒，虹翹搖動手中團(tuán)扇，悄然坐到了二人邊上，玄冥子壓低聲音說：“老狐貍你是不是聽到什么風(fēng)聲？”

    胡悅說：“雖然不知是何原因，但卻聽到過一件和此事有點(diǎn)聯(lián)系的聽聞?！?/br>
    虹翹聽到有秘文可聽，便急著催促道：“公子快給我們說說，到底是什么樣的傳聞？”

    胡悅半瞇著眼說道：“我聽說先帝有一位梅妃，雖沒有子嗣，卻長期住在宮中的，而且地位非同一般嬪妃。先皇稱她為天下第一弈師?！?/br>
    玄冥愣了一下，他說：“能被先皇如此贊譽(yù)，那可是了不得的奇女子啊?！?/br>
    胡悅說：“正是如此，而這位梅妃做的最為人稱道的一件事就是‘弈諫’，那時先帝在位期間。北狄來犯，先帝卻因?yàn)槟辖膽?zhàn)事剛平息，靖國公三軍回轉(zhuǎn)不及，但若先帝御駕親征，那京城空守，而且當(dāng)時天時也像如今一樣變得非常古怪，在先帝猶豫之際，這位梅妃以一盤棋，結(jié)了先帝之難處。利用空隙，調(diào)整三成兵力，故布疑陣，使得北狄不知虛實(shí)，入冬之后，敵寇便無法攻擊，而此時我軍有一冬一春之時，再戰(zhàn)之時，已經(jīng)是天時地利人和，乃是勝券在握，而這位能夠洞悉天時之奇女子便被先帝稱為三百年內(nèi)，天下第一女智。”

    玄冥子說：“那你說她和這天氣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胡悅說：“我記得先帝駕崩，好似天也出現(xiàn)過類似的狀況，又有人上表進(jìn)諫，說一定要注意水患。并且提出了開鑿運(yùn)河之事。圣上登基首要三事中就有一件是開鑿漕運(yùn)，而后三年，只要雨季就會發(fā)大水，但有了漕運(yùn)，糧食得以南北互通，而大水也因?yàn)殇钸\(yùn)的開通有所緩解，雖天災(zāi)而不至人禍，而最奇怪的事，進(jìn)諫的方式依然是通過棋局，兩次棋局都解開了兩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這不得不說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那盤棋局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人的功勞還是棋局本身的功勞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無人得知了。”

    玄冥子說：“莫非你覺得兩次進(jìn)諫的棋局是同一個？”

    胡悅說：“這就不知道咯，不過據(jù)說如今已經(jīng)沒有人再見過這個梅妃。甚至有人傳言她已經(jīng)薨逝多年了?！?/br>
    玄冥子說：“但是如果她真的薨了，那至少也要有謚號，而今卻一點(diǎn)消息也沒有嘛?！?/br>
    胡悅說：“對，怪就怪在現(xiàn)在這位知天時天命的梅妃，卻像是再沒有此人一般，不知生死。而宮中傳言并沒有此人，也就是說她并不是真的存在?！峰闹G’的典故也像是那傳奇小說一般，變得摸不到棱角?！?/br>
    玄冥子問道：“那你怎么知道此事？難不成是從‘他’那里聽來的？”

    胡悅撇了撇嘴說：“你以為每個人都想你一樣么？”

    胡悅說：“我是聽那些老宮女說見過她，是個極其美麗的人兒?！?/br>
    玄冥子說：“這才是重點(diǎn)，胡悅關(guān)心的永遠(yuǎn)是美女?！?/br>
    胡悅咳嗽了一聲，他說：“我好奇的不是她，而是那盤棋局?！?/br>
    虹翹笑道：“要知道細(xì)節(jié)我也有辦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