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悅眼珠子一轉(zhuǎn)，他連忙拉住想要往回走的左一棋道：“先生留步，我這兒真好有一事想要麻煩師爺?！?/br>
    手里領(lǐng)著一盒子糕點本來是登門找胡悅時期的左一棋卻被胡悅喊住了幫忙，他微微笑著說：“有何用得到學(xué)生的地方？公子盡管開口。”

    胡悅拜謝后便開口：“這位姑娘的小姐乃是京城著名的花魁娘子紅翹姑娘，昨日紅翹姑娘來我這兒的路上就不見蹤影，至今未歸?！?/br>
    左一棋手里提著糕點，他發(fā)現(xiàn)胡悅已經(jīng)雙手伸出了替他接物了，為之一愣，隨后馬上大方遞了過去說：“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希望胡公子笑納?！?/br>
    胡悅爽快地結(jié)果了手，放回了屋子內(nèi)，他說：“在下先找人，先生……”

    左一棋擺手道：“此事我同公子一起去看看，也許能略盡綿薄之力?！?/br>
    三人不再多言，便由小英帶路，沿著紅翹習(xí)慣的路線往回走。一路打聽出了離船舫最近的香料兒鋪子知道紅翹昨日的行蹤外，來回走了兩遍依然了無音訊。

    小英已急的哭了出來，胡悅不再繼續(xù)無用功，他對小英說：“你先回去，告訴船舫的mama莫要擔(dān)心，此事衙門的左師爺已經(jīng)知曉了。些許紅翹已經(jīng)回了?！?/br>
    小英抹著淚點頭，拜別二人便回去了。

    街邊只余下胡悅和左一棋，胡悅開口道：“先生的看法？”

    左一棋依然恭恭敬敬地，他笑著說：“公子的看法？”

    胡悅說：“翹兒應(yīng)該是出了門之后沿著金水河岸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br>
    左一棋笑著說：“公子高見，半柱香內(nèi)之后紅翹姑娘便不再有蹤跡，這樣的話只剩下兩個可能性。”

    胡悅道：“其一乃是紅翹忽然折回，但是卻沒有回到船舫?！?/br>
    左一棋道：“其二乃是紅翹姑娘被人帶走了?！?/br>
    左一棋進(jìn)一步說：“可是……帶走她的人卻是憑空消失的。”

    胡悅認(rèn)同地點著頭，他瞇著眼說：“我們一路走來，只有黃家香料鋪子的掌柜子說見過翹兒，還在他那里買了兩包子蘇葉和一些丹桂香粉子。而我們在離開金水橋不遠(yuǎn)的地方，在地上發(fā)現(xiàn)了些許丹桂香粉末兒。沾有粉末的腳印只有一處，你我查過，并無其他了?！?/br>
    左一棋說：“說明紅翹姑娘在那里，非自愿地被別人給弄走的，所以地上才會有香粉，而紫蘇掉在地上不會散，估計是被路人給撿走了。這樣說明虹翹被擄走有些時候了?！?/br>
    胡悅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粉墨，他說：“丹桂的香味外還有些許其他的東西?！?/br>
    左一棋也低下身子，果然在地上還有些紅色的花瓣兒，這花他沒見過，只是湊近聞了聞?chuàng)u頭道：“學(xué)生不知道這是什么花?！?/br>
    胡悅捏了捏手指，擦掉粉墨說：“這是石蒜，可以入藥，但……”

    左一棋拍了拍衣擺繼續(xù)等著胡悅說下去，胡悅齜牙說：“但他還有一個說法，叫做彼岸花，城外人都管他叫死人花?！?/br>
    左一棋連忙拍了拍手，像是沾染晦氣似地。胡悅也只是搖著頭，他低語道：“這上頭的含義，我還弄不清，師爺現(xiàn)在可以說說來府上有何要事？”

    左一棋拱手道：“是這樣的，最近衙門發(fā)現(xiàn)了幾具尸體。但是尸體都沒有頭顱?！?/br>
    胡悅微微一愣，左一棋說：“但是排查之下，發(fā)現(xiàn)那些尸體并沒有被人行兇尋仇的可能性，但是如果單單只是匪徒，為何尸體都要摘掉腦袋？莫不是為了掩蓋死者身份，但是其中有一個死者因為身上有胎記，所以便已經(jīng)確定了身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一個少有些田產(chǎn)的員外郎。東市郊外有一處房產(chǎn)?！?/br>
    胡悅說：“斷頭？尸身在何處？”

    左一棋道：“這就是我要來找公子的原因?！?/br>
    左一棋一攤手說：“現(xiàn)在連尸體都沒了?！?/br>
    胡悅嗯了一聲，左一棋說：“我們的人找到的時候尸體都還在，但是過了一夜，尸體就消失了。無尸首也無法斷案?！?/br>
    左一棋看了一眼胡悅，便擺正姿勢，拜謝道：“我想此事公子一定有所興趣，所以前來求教。”

    胡悅說：“現(xiàn)在我還不能確定虹翹和此事有關(guān)系，如果真的有所牽連，那就棘手了。”

    胡悅說：“先生既然和楚公子有交情，為何還要繞遠(yuǎn)來找我呢？”

    左一棋笑道：“公子說笑了，那位大人怎是我一介書生能夠攀得了交情的呢？”

    胡悅說：“哦，既然左先生如此說了，那悅自是會盡力幫忙。只是這件事情我要多說一句，可能非人世間所能明了?！?/br>
    左一棋低頭深思，他說：“胡公子，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就難辦了。”

    胡悅瞇著眼說：“但是卻是人為的。而且如果我猜得沒錯，此事你要從早些案子著手。那些死者的身份都得搞清楚?！?/br>
    左一棋一邊聽著一邊默默點頭。

    胡悅又說：“我這邊耽誤之急還是要找到翹兒，如果她與你的無頭公案有牽連，那么可真的是兇險萬分了。”

    左一棋愣了愣，他說：“莫非公子已經(jīng)有了打算？”

    胡悅說：“打算有，還得細(xì)處琢磨，就擔(dān)心出岔子?！?/br>
    左一棋笑道：“美人有劫難，看來傳說中無情書生也非無情吶?！?/br>
    胡悅微微一笑也不反駁，也不在乎他的玩笑，拱手道：“那先生就先回去，我自會查訪，有了消息便會和先生匯合?！?/br>
    左一棋抬步要走之際，忽然停住了腳步，他愣愣地看著胡悅，胡悅不明所以，開口問道：“先生還有何事？”

    左一棋鬢邊流汗，他說：“公子說此事非陽世間所能理解？”

    胡悅說：“只是一個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br>
    左一棋白著臉說：“那……請公子回頭……”

    胡悅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一個穿著白麻布衣，長發(fā)遮著面目，低著頭，手里拿著一個剛死不久之人的頭顱。頭顱表情猙獰，死時應(yīng)是驚恐萬分。

    胡悅也是被此嚇了一跳，但是他定眼再一看，那穿著白麻布衣的不是別人，正式虹翹。

    胡悅撩開虹翹的頭發(fā)，虹翹目光恐懼，看似神情已經(jīng)陷入了瘋狂之態(tài)，她睜大著眼睛，不停地抖著嘴唇，暫不知身上是否還有傷，但是這樣的摸樣已經(jīng)不再是平時的虹翹了。

    胡悅連忙道：“翹兒？翹兒發(fā)生何事？”

    虹翹像是看不見胡悅似地，她不停地低語，之后便失控地喊道：“無頭鬼……無頭鬼索命……殺人了……”

    胡悅見她狀況，當(dāng)機(jī)立斷，拍了她的后脖子，她手上的人頭隨后滾到了地上。左一棋想要探查，卻被胡悅厲聲制止，他喊道：“別動，這人頭絕對不能碰?！?/br>
    胡悅把昏迷在他懷中的虹翹轉(zhuǎn)交給左一棋，隨后說：“先生先替我把虹翹姑娘送回船舫，然后去一次楚府，就說我說的，胡悅有請，速來?！?/br>
    左一棋不再細(xì)問，點頭便抱起了虹翹，轉(zhuǎn)身便走。

    而胡悅蹲下身子看著那頭顱，頭顱并沒有腐爛，看樣子也是剛剛切下來。脖子處拿蠟給封了起來，所以不會流血。他伸手微微敲開了頭顱的嘴巴，在頭顱的嘴里銜著一個蠟丸，胡悅捏碎蠟丸，丸內(nèi)有一張紙。

    上面只寫了一個字：云。

    胡悅捏紙得手為之一抖，他再在看著人頭，人頭像是有知覺一般，滾了幾下，便滾到了湖中。

    而胡悅手中也只剩下了這兩個字。但是此時胡悅卻臉色煞白，他自言自語道：“為何在此出現(xiàn)？”

    胡悅捏著手里的紙條，胡悅看了看四周便往回趕，在他心中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預(yù)兆，虹翹遇到的事情絕非偶然，而是沖著他來的。只要有人還知道云的事情，那么當(dāng)年的悲劇就會在一次發(fā)生。而這一次胡悅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那么好的運(yùn)氣了。

    胡悅一邊走一邊思索，原本他以為知道此事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但是如今居然有人把這份字條變著花樣地送到了自己的手上，那意味著秘密已經(jīng)保不住了。但是即使透風(fēng)的窗戶，也比沒有窗牖來的好。

    而且現(xiàn)在虹翹的狀態(tài)似乎也并非完全脫離了危險，原本不想要牽扯無關(guān)之人，卻沒想到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胡悅一開始走的飛快，但是越沉思，心就越靜，走得也越來越慢，他知道現(xiàn)在首先要幫左一棋找到這個無頭公案的元兇，此人即使不是直接知道此事的人，也一定會是知曉相關(guān)的人。做了決斷，他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朝著虹翹所在的畫舫走去，現(xiàn)在他唯一能夠得到線索的人，只有已經(jīng)發(fā)瘋了的虹翹了。

    虹翹的畫舫的紅梔子燈上沒掛有箬贛（宋代妓院的標(biāo)記），說明她不會見客，船舫的mama和小英唉聲嘆氣，看到胡悅來了，老遠(yuǎn)處便迎了過來。

    老鴇哭道：“胡公子可來了，我家翹兒平日多受你的照顧，如今很早劫難，三魂七魄都被鬼勾了去似地。如何是好啊？”

    胡悅稍作安慰，也不與他們多說閑話，直接進(jìn)了畫舫，廂房內(nèi)沒有電燈，虹翹抱著被子所在床上，披頭散發(fā)，早沒了往日的光鮮靚麗。

    胡悅輕聲道：“翹兒？可還認(rèn)得我么？”

    第34章 無頭案（二）

    虹翹根本不看胡悅，她只是一個勁地點著頭，仿佛頭很重似地。胡悅觀察了她片刻，隨后微微撩起了她后脖子的頭發(fā)，在她的脖子被人系了一根繩子。繩子是黑色的，但是卻累得很緊，掐到了rou里面。

    此時小英已經(jīng)進(jìn)了房間，她端著藥坐在虹翹的床邊說道：“這繩子我們之前就見過了，但是無論我們怎么解都解不開，越弄越緊，姑娘難受的要命，之后我們就不敢動了?！?/br>
    胡悅說：“用剪子呢？”

    小英說：“別說剪子了，只要碰到那繩子，她就大吼大叫，痛苦萬分。我們怕拿著剪子傷了她?！?/br>
    胡悅點了點頭，小英紅著眼眶，給已經(jīng)癡呆了的虹翹喂藥。這藥也就是普通的安神正定的藥，吃了等于沒吃。

    胡悅看著繩子說：“翹兒脖子上的繩子必須要在今夜子夜之前取走，否則只要繩子嵌入rou內(nèi)，那她就沒命了。”

    小英嚇得差點把藥打飯，她急著拉住胡悅的袖子說：“公子，你要救救我家小姐啊。我家小姐平日最鐘情于你，你一定……一定要救她啊?！?/br>
    胡悅點著頭，此時虹翹開始唱歌，她本就好嗓子，但是此時的音調(diào)讓人聽得背脊發(fā)寒，她像是看著看不到的人，對著他唱到：“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一邊唱一邊伸出手整理者頭發(fā)，但是虹翹的頭發(fā)辮子一般不往這邊梳，她就這樣騰空著梳理自己頭發(fā)，在外人眼里已經(jīng)是個瘋子了。

    胡悅想要起身，但是他發(fā)現(xiàn)虹翹的眼睛卻一直都在眨眼，虹翹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她的眼角劃過淚水，一絲哀求隨著淚水滑過面頰。她已經(jīng)全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胡悅試探地開口道：“姑娘……你能說說自己是誰嗎？”

    虹翹只是搖頭，她反復(fù)地唱著，也不理胡悅的問題。

    胡悅低聲靠近虹翹的耳邊，他輕柔地撩起虹翹的頭發(fā)，虹翹抖動著眼皮，雖然在唱歌，但是胡悅分明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胡悅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隨后對小英說：“小英姑娘，你現(xiàn)在可身負(fù)重任，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進(jìn)這個屋子，而至于我……”

    他低頭想了一下，開口說：“至于我只有一個情況下允許進(jìn)入廂房?！?/br>
    他轉(zhuǎn)身看著小英說：“那就是我手中必須要拿著首級，否則我如果空手或者其他狀態(tài)下來，你務(wù)必不要開門，無論任何狀況?！?/br>
    小英不明所以，但是卻從未見過胡悅?cè)绱藝?yán)肅過。再回頭看看自家小姐這副憔悴摸樣，便連連點頭說：“無論如何我都都會按照公子的吩咐行事！”

    胡悅安慰地笑著點頭，他說：“沒事的，只要照做，翹兒就暫時不會有事。”

    小英心中仍是不安。但是她隨后說：“屋里的食物和水都足夠撐過今日。公子放心。”

    胡悅拱手道：“小英姑娘好細(xì)心，那我也放心了，先走一步?！?/br>
    胡悅離開船舫，船的四周便開始聚氣了水霧。霧蒙蒙之間，既然看不出船的模樣。胡悅放心地松了一口氣。他下到岸頭，便移開了船板，這樣船只就只剩下纖繩拉著。

    做完這一切，他回頭一看，楚玨和左一棋都已經(jīng)朝著這邊走來，楚玨開口也不廢話，直接問道：“現(xiàn)在賢弟準(zhǔn)備如何著手？”

    胡悅看著湖面說：“先……讓我好好想想。”

    楚玨看不清胡悅的表情，但是他以這樣的語調(diào)說這種話的情況，越來越多，雖然胡悅不說，但是胡悅一直隱瞞的事情即將浮出水面，而此刻…

    楚玨不知不覺間握緊了雙手，左一棋在一旁看著，低首道：“侯爺?！?/br>
    楚玨瞬時放松了雙手，他說：“這事為何不第一時間通報我？”

    左一棋略有為難道：“侯爺近來所參與的事情太多，學(xué)生擔(dān)心……”

    楚玨雖依然說得很輕，但是左一棋卻感受到了一份寒意和壓迫，楚玨低聲笑道：“我用得到誰來替我擔(dān)心？”

    左一棋低頭道：“學(xué)生知錯?！?/br>
    楚玨斜眼看了一眼左一棋，左一棋的腦袋低得更低，額上冒出了冷汗，楚玨說：“等會把你所知道的經(jīng)過都向我說一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