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楚玨的雙眸冷如寒冰,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說:“給你一個選擇,快回去?!?/br> 女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以為你還是過去的你嗎?可笑?!?/br> 楚玨不再廢話,他上前一步,女子拂塵重重一揮,忽然四周的柳條急速地纏繞住楚玨,越勒越緊。女子笑道:“放棄吧,這里專門為了克制你的術法,我已經(jīng)等了太長時間了……太長了……” 就在楚玨被柳樹拖到了半空,身上也被勒出了一道道傷口,幾乎是要將他絞殺至死。 但是楚玨卻一聲未發(fā),好似這番疼痛與他無關。只聽到他的手骨咔嚓一聲,他只是輕輕悶哼,但是毫無知覺一樣。 女子見他這般,心中不免起疑,但卻還沒來得及動作,只看到一道白光竄入,電光火石之間,一個人沖了進來。他手里拿著一把劍,再一看此人正是胡悅。 胡悅對準柳樹一劍刺中,柳樹自樹干留下了血水,胡悅縱身一躍,猶如驚鴻一般飛樹頂,怒劍一刺,那棵樹便被此成兩半,再定睛,柳條中纏繞的那里是楚玨,只是一塊木頭。而木頭上貼著一張黑色的符咒。正是昨日楚玨飛出的那一張。 女子咬牙道:“好一招將錯就錯,桃僵李代之招?!?/br> 此時真正的楚玨這才慢慢走了進來,他手里玉尺也發(fā)出微綠的光芒,他單腳一踏,四周的陣法便破了。隨后他緩緩走向胡悅,站在了他的身邊。冷冷地看著面前的道姑道:“在給你一次機會,回去?!?/br> 女子不可置信道:“你們!” 胡悅看著女子的容貌說:“果然啊,果然這般清麗之姿還是要生在姑娘的身上彩布辱沒啊。生在男子身上,哎,糟蹋了啊。姑娘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小生有禮了?!闭f完手中寶劍消失,手里又拿著一把折扇,他深深地作揖鞠躬。 楚玨在邊上也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他說:“這位美人差一點就要了你我的命,我的好賢弟?!?/br> 胡悅唉聲嘆氣,搖頭道:“好吧,言歸正傳,其實姑娘你無法與人締約,所以才需要貓妖幫助你作為媒介,所以締約者皆是貓妖。當初姑娘引我去聽柳音,就是與此樹締約吧。所以現(xiàn)在樹毀,締約已然解開了。我說的沒錯吧,但是我需要你把這棵樹的魂魄召回,否則此樹如果呈現(xiàn)枯敗狀況下,我這一劍也是枉然?!?/br> 女子陰冷說:“所以你將計就計,知道我暗中監(jiān)視你,還特地演了這一出戲來?” 胡悅搖頭道:“當然不是,其實我也是在最后才將此事告知楚玨,如若不是姑娘逼我至此,我是不會說出來的。對你,對他都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楚玨站在一旁,默默不語,但此時說出了最為溫和的一句話,他輕語道:“他死了,你不該活在過去?!?/br> 女子甩著拂塵,她大笑道:“是,他死了……所以我的心也死了,你也不會得到所謂的情愛,不是嗎?你說我天真,你何嘗不是呢?我的好兄長?!?/br> 忽而,從邊上傳出了一個男孩,他擋在女子與胡悅楚玨之間,說:“誰敢傷我主人!” 女子冷眼看著二人,胡悅搖頭道:“小友,可是你家主人不放過我們吶?!焙鋈缓鷲偙牬笱劬?,厲聲喊道:“小心背后!” 瞬時,女子忽然有了動作,她拂塵一甩,直接纏住了貓妖的頭,輕輕一提,貓妖便首身離兮。 貓妖來不及驚愕,只留給胡悅最后一個眼神,似是求情或也有言語未盡,但皆來不及了。 胡悅再提劍而上,但是卻被楚玨攔住,貓妖死去那一刻,身體便化回了貓身,當它的頭落在了地上,滾了幾下,瞬間四周地氣大動。女子冷笑一聲道:“兄長。你記住,我會報仇的。還有胡生,你可千萬不要動情了,否則,必定萬劫不復?!?/br> 說完,女子回到屋內,地氣大動,四周搖晃劇烈,很快那棟屋子便坍塌了。楚玨眉頭一皺,拉著還想要上前的胡悅飛快的跑出了院子,前腳踏出,后腳身后就化為廢墟,再無其他。 胡悅看著楚玨,楚玨抿著嘴說:“你還是來了?!?/br> 胡悅嘆氣道:“因為你來了?!?/br> 楚玨眉頭一舒,他低聲一笑,他說:“你一定想要知道我與她的事情?” 胡悅說:“嘖嘖,令妹如此佳人,告訴我這樣的人合適嗎?” 楚玨說:“我要的佳人只有你一個?!?/br> 胡悅被他那么直白的話說的毫無回嘴余地,他擺了擺手說:“我不管了,反正我也拿回了我的聲音,此事已了。走,喝酒去吧……” 楚玨點了點頭,兩人并肩而行,胡悅回頭看了一眼廢墟,從懷中掏出了那顆藤球,他朝著身后一拋,默默道:“小友,此情來生再續(xù)了?!?/br> 就在兩人走后,從另一頭走來了一個人,他看著廢墟,再看看那只藤球,一腳踏扁了藤球,冷笑一聲。隨后便朝著廢墟走去…… 此時廢墟門口唯有那兩個紙扎人文分不動,依然詭異的朝著來人,似笑非笑。 第54章 丹蘭(一) 看一眼二花三生四季五行自行,言一口二言三語四句五謎成謎。——看花成迷 “這兒已經(jīng)沒有路了?!?/br> “不對,我們走的就是這條路?!?/br> “奇怪了……莫非遇到……” “阿彌陀佛!這黑燈瞎火得可別瞎說,一定……你看哪兒是不是有下山路了?” “真的,真的是下山路呢!” “快走,快走……” “不……這不對……” “啊……” “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 裂缺霹靂之下之間明晃晃的一道白光照亮了山路,在那一瞬間的亮光之下,只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隨后一切又歸入了黑暗,再無聲息。 “ 蘭佩蓉裳骨相寒,山中何日鼎成丹。 春深富貴花如此,一笑尊前醉眼看?!?/br> “這是……” “宋人謝枋得的七絕。我覺得此時此景,方念這首才舒爽。” “胡公子果然好性情,那牡丹和蘭花,到底哪個才是畫中之冠呢?” “周兄此言差矣,牡丹之所以被說為富貴,那也是人所附加的,如果脫俗可人,見牡丹也有非凡俗之感悟,而蘭花素來與君子相襯,但如若只是個俗泥凡胎去看,也就是一株草爾耳,哪里來的那么多感悟?就算有也只是人云亦云,故算不得什么,所以花草之間無高下,有的只是人的差別之心而已?!?/br> “胡公子所言甚是,說那杏花兒乃小人之花,實屬冤枉吶?!?/br> 胡悅一邊走一邊說,絲毫沒有吃力的樣子,而跟在他身邊的一干人等都有些吃力,其中最累的是一個體型富態(tài),穿著一身錦繡綾羅的鄉(xiāng)紳。他早就走得氣喘吁吁,一個勁兒地扇著折扇。此人姓李,單名一個訶字,乃是京城有名的字畫行掌柜,甚是喜歡結交文人雅克,經(jīng)常與文人墨客結伴游山玩水,踏訪各處名勝古跡,自己也愛舞文弄墨,附庸風雅。 另外兩個年歲稍微小些,也都是書生模樣,年長些的名喚周南,乃是兄,一人名喚周柯,剛過弱冠之年,乃是弟。二人都是書院的學生,家中略有些薄田,故而只讓他們盡心讀書,其他皆不用cao煩。 還有一人,不像其他人那般多話鼓噪,時而匆匆趕路,時而駐足凝思,和胡悅道有些相似的氣質,但卻顯得過分陰郁,讓人不好親近,此人來頭也最大,名叫郭寰,字子洪,乃是京城出了名的詞人,與當時幾個鴻臚名儒皆有往來,如果不是因為此人太過孤僻,另外三人必定是圍繞著他的。 五人結伴而行,也是有一番緣故,胡悅在李訶的字畫鋪子里聽李訶說起丹蘭山的一些軼事,其余幾人正巧聽見了謠傳,在丹蘭山附近有一處空谷,乃仙山神府,自是一番好景致。在之中有一種蘭花就只生于此處,其他地方絕無二者能與此蘭相比。乃是蘭中神品,叫丹蘭,花朵呈現(xiàn)出一種像是仙人煉丹,傾倒丹爐所留下的朱砂一般顏色。據(jù)說這是一味非常珍貴的仙藥,其花和根莖能能治沉疴惡疾,甚至傳言有續(xù)命之妙效。就單單是蘭花的枝葉,如果小心收集,配以朝露為引,合上上好的人參雪蛤,對于那些嘔血之癥也有奇效。 五人都為了這丹蘭花而來。倒非是為了它的藥效,而是想要一睹奇花之貌而已。 胡悅嘴角微翹,似笑非笑手里拿著折扇,一手附于身后,神態(tài)自然得根本看不出是走了半日的山路,反而越走越是輕快,似乎越到山中,這景色越是讓他歡心。 胡悅轉身對著李訶詢問道:“李官兒上次和我說起的那折戲,好是好,但是卻少了些許靈氣?!?/br> 李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見胡悅談起了此事,連忙更近幾步道:“那,胡兄可否愿為不才指點幾句?” 胡悅一首指著山中一處轉角,那兒有一顆半枯死的樹,樹木歪歪扭扭極其丑態(tài)。他說:“你看那樹能想到何物何事?” 李訶歪著腦袋說:“一顆……快死的樹,有道是……枯木逢春猶再發(fā)……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哎,請兄賜教?” 胡悅沒有說話,邊上的周家兄長說:“此樹橫于此處,像是天然的橋,乃是鬼斧神工。似阻似迎,似有天意?” 郭寰看了一眼,動了動嘴,卻也不說。胡悅挑眉看了他一眼,他淡淡地欠了欠身。 其余人又是一番一輪,把這棵樹說得仿佛是天神放置在此處,再說下去那就是牽扯到三皇五帝,上古遺跡了。 胡悅合上扇子,哈得一笑道:“那就是一株快死的樹而已,但那樹自有那樹的因緣,如若說人有情所以多牽掛。但若無情就會毫無牽掛嗎?也不盡然……你看這棵樹,雖身之將死,但卻依然護著那枝頭上掛著的蜂巢。這一生一死,一守一護又何為無情呢?所以如果說單單只是樹,對于你我并無任何意義,但卻有自己的內心所感悟。悟者自有一番了解,不需要我們刻意地去附加,如果刻意為之,反而顯得忒過了。詞也是這番道理,點到為止,發(fā)人悟性?!?/br> 郭寰微微點頭,似是對胡悅這番言論的認可,眾人見郭寰都如此認可,便拍手稱贊。 胡悅的眼角卻劃過了那么一絲不忍,隨后微微揚手,那樹木似有感應,也微微搖動枯枝,胡悅再定睛,那樹后果真還有一顆小苗,似乎就是那棵樹的再續(xù)一般。 胡悅會心一笑道:“李官兒說得也沒錯,枯木逢春猶再發(fā)呀……” 此時周南拉住胡悅說:“哎哎哎,賢兄啊,到現(xiàn)在你除了走路沒有一絲一毫感悟之作嗎?” 胡悅解開腰間的酒壺,灌了一口說:“有呀?!?/br> 胡悅剛要開口就聽到有人微弱地呼救聲,兩人同時一頓,超前跑了幾步,低頭一看,在山腰邊上躺著一個人。 胡悅幾步輕跳,猶如蜻蜓點水一般,很快就來到了那人身邊。邊上的周家兄長嘆道:“原來胡兄有如此好的身手啊?!?/br> 胡悅露出了一絲失算的神色,但是很快便低頭看著地上的人,那人是一個男子,此事頭巾已經(jīng)不見了,一頭亂發(fā)遮住了臉,看不清長相。身上應該有許多的傷,胡悅不敢輕易挪動他。 胡悅隨即點了他幾個關鍵的xue位,隨后慢慢把他抱起,撥開頭發(fā),發(fā)現(xiàn)是一個極其俊俏的少年,少年雙眼緊閉,嘴唇裂開,臉色慘白,奄奄一息隨時都會身亡。 其他沒法跳到這里,只能遙望喊道:“胡兄啊,到底怎么回事啊?這人是死是活?還有得救嗎?” 胡悅微微皺著眉頭,一雙鳳眼劃出一絲古怪的神情。他喃喃道:“這人為何有一種面熟的感覺?” 胡悅又低頭觀察了一下,確認此人并沒有什么骨傷或者內傷,只是因為昏厥多時無人發(fā)現(xiàn),所以特別的虛弱。 他一把橫抱起少年,運氣而行,很快又跳了回去。其他人馬上就圍了上去,就連最淡漠的郭寰也過來探看,胡悅搖頭說:“不好說呢,看來賞蘭之旅要被此事耽擱了?!?/br> 周柯連忙道:“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是快快送回去吧?!?/br> 李訶道:“他要不要緊?看樣子還沒死。” 胡悅道:“暫時還不好辨認,得先把他帶回去?!?/br> 李訶探頭又看了幾眼,大喊道:“不得了啊不得了!他是當小侯爺,太后的親侄兒??!” 胡悅的手抖了抖,馬上抱緊懷中之人說:“小侯爺?侯爺怎么會落在這種地方?” 李訶再細看幾眼,他搖頭道:“當初姚華池的浴佛大會之時,曾有過一面之緣,但隔得些距離,只是這少年的眉眼之間像極了當今葛太后的親侄兒,葛小侯爺?!?/br> 胡悅嘆氣最后一句極其小聲道:“原本是來賞花的,沒想到卻撿到了個貴胄,這……只能再問問家里另一個侯爺了……” 周南較為謹慎細致,他說:“如若真的是小侯爺,為何會在荒郊野外?我們貿然把此人送回侯府,會不會被官府治罪?” 周柯聽了兄長的話,一臉皺眉道:“但是不送回去,送哪里?” 李訶湊近了又看了幾眼,道:“像!還是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人一般。這應該不會錯。就是侯爺?!?/br> 郭寰嗯了一聲,沒了下文。不過大家也沒心思再伺候他了。便也不搭理,只是圍著這個半死不活的年輕人一番言論,胡悅見他們再說下去,活人就被拖成死人了。便打斷道:“先救回去再說,回城后兵分兩路,李兄和郭兄去探聽這小侯爺是否出府,周氏兄弟與我一同找郎中救人為先。總之被咋們看見了,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打定主意后,胡悅一把背起少年,周氏兄弟忙著幫忙扶拖,其他二人對看一眼,也跟著往回走。 胡悅回頭看了一眼山路,卻在山路的對面的草叢間似乎看到了一個人的聲音,是一雙腳。腳很快就縮回了暗處,樹枝微微晃動了幾下。好像暗處一直有人看著他們的言行,胡悅斜眼瞟了一眼那個方向,卻也不與他人言說,全當沒有發(fā)現(xiàn)這番蹤跡罷了。 幾人匆匆折返之時,那少年原來昏迷的位置,原先本該存在的草木卻全部枯萎,和邊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胡悅背著那個少年,李訶在前開路,其余三人在后,但是山路遙遠,幾人原本就是步行而來,這折返的路程也是遙遠。胡悅身上背著一個昏迷之人,也不敢走得太急,這時間一拖磨,眼看天色就要暗下去了。 胡悅道:“哎,看來只能先過了今夜再說?” 李訶一臉苦氣道:“哪有那么容易啊,這荒郊野外的,萬一來頭狼如何是好?再說我們能熬得住,這小侯爺千金之軀可就不知道撐不撐的下去,萬一我們把一個死了的小侯爺帶回去?或者小侯爺送回去沒多久就咽氣了……那還有我們的好果子嗎?” 周南道:“實在不行,我們先找找有沒有遮掩之所,好歹不需餐風露宿。你我皆是讀書之人,焉有見死不救,看著他死的道理?” 周珂點頭符合道:“的確如此,愚弟之言的確在理,我看還是先找個地方安頓一晚,在做觀察?!?/br> 胡悅說:“如果還沒出山里,或許能找個山洞也未可知,但如今出了山,這的確也不好找。難道還要再走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