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場上,萬嫻雅、陸瑤和幾名演員正在演一出宮斗大戲。年幼的三皇子用了一盤桂花糕之后猝然病逝,皇后娘娘萬嫻雅首當(dāng)其沖被皇帝問責(zé)看護不力,娘娘在垂淚痛哭之下,條理分明地用言語作盾,辨明自己的清白,不動聲色地將事件引向了無辜的全貴人陸瑤,從而引發(fā)出了一場兩人之間的斗智斗心大戰(zhàn)。 但從場上兩個人的表演來看,顯然,陸瑤作為一名新人,演技還是稍顯稚嫩,在萬嫻雅的情緒極力爆發(fā)之下,漸漸把持不住自己的角色,臺詞越說越氣弱,表情越演越僵硬,一場勢均力敵的對抗慢慢偏移成了皇后娘娘一個人的獨角戲,這明顯就是被壓戲了。 而萬嫻雅憑借自己多年的演出經(jīng)驗,越演越放得開,一字一句字字珠璣,飽含了滿滿地委屈和不滿,在垂淚痛訴中,將對手演員的光彩全部奪走。 然而她的演技,在阮青青眼里卻說不上完美無缺。雖然情緒是足了,但在臺詞表達(dá)、肢體語言上還有夸張和粗糙的痕跡,一些面部表情的小細(xì)節(jié)根本就沒有及時調(diào)整到位,這樣的演法雖然在電視里看起來還不錯,但一旦放到大銀幕上,就會被路人挑出無數(shù)的瑕疵。 “卡!”王導(dǎo)躲在監(jiān)視器后面滿意地點點頭,萬嫻雅的演技一向品質(zhì)有保證,這場小高潮劇情也表現(xiàn)得可圈可點,張力十足,讓他心情大好,“這場戲不錯,嫻雅你先休息一下,10分鐘后我們開始下一場?!?/br> 表現(xiàn)不佳的陸瑤卻被冷落在了一邊,尷尬地看著幾名工作人員沖上片場,圍到萬嫻雅身邊噓寒問暖,而自己被隔在人群之外無人問津。她暗中嘆了一口氣,正準(zhǔn)備自己走下場歇口氣,卻見到阮青青突然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身邊,細(xì)心地將她扶到場邊休息。 陸瑤的心里微微溫暖,語帶關(guān)心地問道:“下場戲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臺詞都記熟了吧?” 阮青青點點頭,“放心吧?!?/br> 眼見著劇務(wù)開始點名催人就位,陸瑤趕緊擺擺手,推她上場,“別緊張,我就在旁邊?!?/br> 阮青青點點頭,隨即按照劇務(wù)的吩咐,站到了既定的位置上。 “那咱們先來過一遍,都精神點!”導(dǎo)演不想浪費膠卷,在主演未上場的情況下,先行組織配角和龍?zhí)讉儾逝乓槐檎疚弧?/br> 這場戲的劇情緊接上一場。講的是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洗白自己之后,回到坤寧宮怒氣大發(fā),叱令貼身嬤嬤揪出了在桂花糕里下毒的人——小宮女阮青青。而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宮女赫然是出自全貴人宮里的,因此這場罪名就落到了全貴人頭上,讓她有口說不清。 但實際上,小宮女的真實身份是皇后娘娘一早就安排在全貴人身邊的釘子,這時被作為棄子抖出來,自然是為了栽贓嫁禍全貴人。 所以這場戲十分重要,在整部戲里面第一次真正揭露出了皇后娘娘賢惠端莊的外表下,心機腹黑的一面,也注定了心思單純的全貴人要成為宮斗的犧牲品。 而作為夾心餅干的小宮女阮青青,若是簡單省事的演,只需要按部就班念個臺詞,走個站位,鏡頭一掃而過就能完成任務(wù)。 但作為有著十年演戲經(jīng)驗,差點折桂影后殊榮的阮青青,怎么會愿意在情敵面前低下頭顱,甘拜下風(fēng)? 就算是龍?zhí)?,她也要演出彩?/br> “左邊這個,往邊上靠靠,別往中間擠,搶主角站位!” “那邊那個小太監(jiān),別木愣愣的傻站著啊,不會演你就站直了低下頭看地?!?/br> 王導(dǎo)擦了把汗,將全場龍?zhí)讉兊恼疚灰灰患m正了一遍,才對著助理說道:“這樣還差不多,去把嫻雅請過來,準(zhǔn)備正式開拍!” 眾人又被晾了十分鐘,萬嫻雅才姍姍來遲,妝容精致的臉上滿是繾綣的溫柔笑意,讓人不忍苛責(zé)。她抱歉地解釋道:“剛才去補妝了,不好意思?!?/br> “沒關(guān)系,”對著女一號,王導(dǎo)格外寬容,何況這還是一個眉眼如畫、吐氣如蘭的美人,再大的怒氣也消了下去,“那咱們就開始吧?!?/br> 萬嫻雅走到片場中心處,讓助理整理好裙擺,才施施然應(yīng)道,“我準(zhǔn)備好了?!?/br> “《宮心計》,第二十二場第三幕,開始。” 皇后娘娘冷眉肅穆,高坐上首,垂眸看了一眼下面跪趴的小宮女,沉聲說道:“既然人證物證俱在,那就依照宮規(guī),將她拉出去杖斃,以儆效尤!” “娘娘,饒命啊!” 叩首在地的小宮女一下子震驚地抬起了頭,露出一張清麗素雅的臉,雖是長相漂亮但在妝容的掩映下也沒有那么奪目,眾人反而被她臉上不可置信的慌亂表情給牢牢吸引住了。她把小宮女深深的恐懼中帶著一點驚詫和迷茫的心理,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萬嫻雅似是有些驚訝,看著她的臉頓了幾秒,眉心微微皺了起來。 其實劇本里并沒有抬頭這個動作,原本小宮女喊完求饒的一句話,就該被嬤嬤們押下去。但現(xiàn)在阮青青出人意料地一抬頭,嬤嬤們的動作自然就慢了一步,給了她掙脫鉗制的機會。 小宮女急促跪地膝行幾步,連滾帶爬地?fù)涞交屎竽锬锏拈角?,語氣急急地辯解道:“娘娘,奴婢冤枉,您要給奴婢做主??!” 皇后端坐在榻上穩(wěn)如泰山,她看著身前那張倉促無助的小臉輕輕一嘆,冷凝的眉間竟是顯現(xiàn)出了幾分慈悲,“既然人贓俱獲,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小宮女的眼神霎時瞪得溜圓,一雙杏仁眼里瞠出了怒視威脅的目光,口不擇言說道:“娘娘,我可是為您——” “還愣著干什么?堵住嘴拉出去,馬上行刑!”皇后厲聲打斷了她的話語,叱責(zé)嬤嬤們立刻上前,將小宮女捂住嘴,一路押了出去。 但小宮女即使被蓋住了下半張臉,那副又絕望又恨意十足的眼神卻始終緊緊釘在皇后臉上,讓人心驚rou跳,脊背發(fā)涼。 仿佛這個虧心事,真是她做的。萬嫻雅情不自禁狠狠地收緊了手指,尖尖的長指套掐進掌心里,麻木地生疼。她木著一張臉,對著阮青青假亦作真的仇恨眼神,表情冷漠僵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卡!” 王導(dǎo)叫停,抹著下巴咂摸了一會兒,“這條過了,準(zhǔn)備下一場!”絲毫不提阮青青自個加戲的事情。 “王導(dǎo),再來一遍吧,剛才有些地方不太好。”萬嫻雅飛快從榻上起身,走到了王導(dǎo)身前,語氣柔柔地說道。 “不用,剛才那條你表現(xiàn)的不錯,可以一次性過了?!蓖鯇?dǎo)好脾氣地說道,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浮沫。 “可是皇后娘娘一向賢惠慈悲,這樣的轉(zhuǎn)折是不是太生硬了?”萬嫻雅據(jù)理力爭,意圖從人設(shè)上挑刺。 “這樣才有反差美?。 迸赃叺男≈聿幻魉?,順著她的話頭拍馬屁道。 萬嫻雅微微不滿,“但那個小宮女的表演也太過了吧?劇本上根本不是這么寫的?!?/br> 王導(dǎo)放下了茶杯,看著場務(wù)們收拾了一半的場景,心里跳著腳罵娘。萬嫻雅平日一直性格溫暖好說話,今天怎么就跟一個小宮女杠上了?雖說阮青青為自己多加了一點戲份,但對整體劇情來說無傷大雅,她和萬嫻雅之間的對手戲也充滿了張力和沖突,十分精彩,完全可以作為一個小爆點。 為什么非得再來一條?歸根結(jié)底,還是萬影星的面子被落了唄!那到底是戲重要,還是萬嫻雅的面子重要? 王導(dǎo)忍了口氣,沒有直接把這句話扔到她的臉上,而是側(cè)過頭問向助理:“那個小宮女呢?” 助理四處詢問了一通,灰著臉回來說道:“她走得太快了,剛才一演完就領(lǐng)錢走人了。” 眼下,下一幕的布景也擺好了。王導(dǎo)對等在一邊的萬嫻雅,笑呵呵地道:“既然這樣,那就先拍下一場吧?!?/br> 話是這么說,但一個打醬油的小龍?zhí)?,走都走了,怎么可能再找回來重拍?/br> 萬嫻雅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也只能無奈地聽從導(dǎo)演安排。她心里恨得牙癢癢,阮青青這個賤人,簡直就是跑到自己面前打臉來了。 第3章 雞茸百菇湯 剛和陸瑤道別后走出片場,阮青青就接到了男朋友江毅的電話。 “你在哪?”江毅怒氣隱忍,興師問罪地問道。 “影視城。”阮青青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江毅的怒氣頓時壓抑不住了,“你真去演這部戲了?阮青青,我跟你說過,你要敢接這個小龍?zhí)祝覀兙头质帧?/br> “那就分手。”她冷靜地說道。 電話那頭愣了幾秒,只聽見江毅的氣息越來越粗,眼見怒氣就噴薄而出。 “分手?!比钋嗲鄾]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說了下去,“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br> 她果斷掛斷電話,將他的號碼拉進黑名單。 前世她下場慘淡、意外身亡,與江毅出軌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阮青青實在懶得再和他多說一句話,但要想這么容易就放過這個渣男,怎么可能? 既然江毅那么想抱得美人,和萬影后同宿同歸,她何不送他一程? 阮青青找出一張紙巾,捂在了手機的話孔外層,又撥通了知名狗仔劉輝的電話號碼。 “喂?”電話接通,劉輝謹(jǐn)慎地開口問道。 “我有一條消息要爆料?!比钋嗲嘧儞Q了口音和語氣,把自己偽裝成聲音暗啞的女人。 “誰的?”他微微提起了些興趣。 “萬嫻雅?!?/br> “什么料?”他的語氣依舊鎮(zhèn)定,但她卻聽出了幾分急促。 “她和青年演員江毅正在談戀愛?!比钋嗲嗳啻炅藥紫录埥?,故意讓自己的聲音不好辨認(rèn)。 劉輝微微驚訝,似是對此事一無所知?!澳阍趺粗赖??” “我看到的。”阮青青堅定地說道,“最近萬嫻雅正在恒通影視城拍戲,江毅經(jīng)常晚上過來探班。” 他思考了幾秒,迅速判斷了一下事情的真實性。萬嫻雅一向以玉女形象示人,可以說是緋聞絕緣體,直到年近三十也沒有固定對象。所以,私下里談個戀愛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這算不上什么驚天大料。 “而且我聽說,萬嫻雅背后有金主?!比钋嗲嗟ǖ乩^續(xù)開口。 “什么?”劉輝一聽,驚得坐不住了,這事他一點風(fēng)聲都沒有收到,“是誰?” “她正在拍的這部戲的投資商,具體是誰我就不知道了?!比钋嗲喟胝诎胙诘鼗卮稹?/br> 實際上,數(shù)年后正是劉輝一手曝光了萬嫻雅與舜和老總的戀情。眾人這才得知,早在萬嫻雅進入娛樂圈之前,就已經(jīng)被舜和老總包養(yǎng)。雖然舜和老總已離異多年,但年近五旬、花名在外,這件事一曝光即讓萬嫻雅的人氣瞬時大跌。而她與江毅的地下情,卻是就此隱藏得更深。 劉輝思路轉(zhuǎn)得飛快,腦子里迅速閃過一個個投資商的名單,最終在幾個可疑人物身上停了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越發(fā)謹(jǐn)慎地說道:“我得先查驗一下。如果屬實,才能付錢。” “好,你是朋友介紹的,我相信你?!比钋嗲嘁豢趹?yīng)下。 劉輝稍許松了口氣,沒想到她這么好說話,“這是你的電話?你叫什么名字?” 她避過了后面的問題,“這是我電話,你盡快查,我會再找你的?!?/br> 掛斷電話,阮青青干脆利落地將電話卡取出,掰斷后扔進了垃圾桶。當(dāng)初為了保護江毅和她的戀情,阮青青專門買了一張不記名的手機卡,用來單獨和江毅聯(lián)系。沒想到,這卻成了她隱藏身份爆料的一張保護符。 現(xiàn)在,消息她已經(jīng)放出,相信劉輝查到萬嫻雅和江毅的那層關(guān)系并不太難。畢竟自己的當(dāng)面搶戲,必然會讓萬嫻雅勃然大怒,而江毅肯定會盡快趕到影視城好好安慰一番。 但能不能查到萬嫻雅與舜和老總的事情,就得憑劉輝的本事了。因為最近萬嫻雅都在影視城拍戲,外出機會并不多,有沒有時間和金主見面,能不能抓到證據(jù),全得靠劉輝的功夫。 阮青青換好另一張和家人朋友常用的手機卡,快步向家里走去。 說起來,她家就在影視城外,憑著阮爸的好廚藝開了一家小餐館,平日大大小小的劇組工作人員經(jīng)常過來打個牙祭,所以餐館的生意還不錯。 但自從阮青青踏入演員一途后,常年天南海北的四處奔波,鮮少有機會回到家里,同家人相處的時間很少。因此,在她真正聽到老爸過世消息的那一刻,這一點成為了她沉痛的悔恨。 走進影視城外熟悉的小巷子,阮青青不費力地就走到了自家的小餐館門前,發(fā)現(xiàn)此時大門輕掩,屋內(nèi)空無一人。她來到后廚,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阮爸的身影,只有一個灶上正小火咕嘟咕嘟地?zé)踔恢褱?,香氣四溢,竄入鼻尖。 阮青青輕嗅鼻頭,一聞就知道是阮爸燉的雞茸百菇湯。聞著這熟悉的香味,她眼睛靜悄悄地濕潤了。 曾經(jīng)她住在家里的時候,阮爸不忍看到她為了當(dāng)明星節(jié)食不吃晚飯,所以每天下午就會慢火燉上一盅煲湯,或是滋補養(yǎng)身的雞湯,或是鮮美清爽的魚湯,撇去油沫,讓她暖暖地喝下去,舒緩饑餓微疼的胃。 沒想到她離家這么久,阮爸的這一習(xí)慣還是一直保持了下來,想必是期盼著有朝一日她能回到家喝上一碗吧。 阮青青深吸了一口氣,把鼻尖泛起的酸澀壓了下去,振作精神高喊了“爸!”,可惜樓上樓下依舊空蕩蕩地沒人應(yīng)聲。 老爸哪去了? 聞著熟悉的油煙味,她在廚房里轉(zhuǎn)悠了一圈,發(fā)現(xiàn)案桌上的青菜不太多了,在夏日后廚的高溫里蔫蔫地有些缺少水分。難道阮爸是出去買菜了?可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也不是買菜的鐘點。 何況影視城遠(yuǎn)離市中心,地處偏僻,離蔬菜批發(fā)市場有二三十公里遠(yuǎn),阮爸去買一次菜格外麻煩。如果自家能種上一片菜園子就好了,隨吃隨用隨摘,就不用阮爸來回跑。阮青青剛想到此處,就聽到腦海里出現(xiàn)了一個冰冷的提示音。 “叮!美食種田空間開啟!” 她心念一動,瞬間就置身進入了一個神奇的空間。層層的竹林中間,有一處山清水秀的小菜園,幾壟青菜種在肥沃的土地上郁郁蒼蒼,一眼清泉流出潺潺的清水積成了水灣,還有一座小巧的竹屋立在菜園一角,顯露出歲月打磨的滄桑。 阮青青怔在了原地,腳下踩著濕潤的泥土,肺里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腦子里的思緒卻亂成一團,整個人都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突然想起了剛才出現(xiàn)的那個提示音,“美食種田空間”?難道這是一個可以種田和制造美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