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她這一動,桂枝的火氣就更大了,要知道她們四個大丫鬟中,就屬她嘴最巧最甜,少爺也時常把她帶到身邊??扇缃裆磉叺娜藚s讓她一個一等丫頭,對著小翠這種最低等的丫頭低頭示好,怎么可能! “怎么?你是覺得爬上爺們的床,就不用做事了?我告訴你那不是周府丫頭,那是杏花街的姐們!”桂枝一邊說著,一邊拿帕子一臉嫌惡的捂著嘴。 小翠雖然不知道杏花街是什么地方,可一結(jié)合桂枝尖酸刻薄的話,她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 小翠轉(zhuǎn)過身,她心里也憋著一肚子的怒氣找不到地方發(fā)泄,之前沒有和桂枝計(jì)較,不是她不敢,只是她想著少惹是生非比較好。 可是現(xiàn)在呢?她發(fā)現(xiàn)有些事情忍過頭,別人就當(dāng)你軟弱可欺! “桂枝姐,我沒記錯的話,當(dāng)初我被調(diào)到院子里來時,是夫人發(fā)了話的,讓我專門去修剪少爺門前的那幾顆樹木?!?/br> 小翠知道桂枝其實(shí)非常介意自己過于普通的長相,所以說完這句話后,她頓了頓,對著桂枝燦爛一笑。她心里不痛快,那惹她的人也別想痛快! 桂枝看見小翠比花還嬌媚的笑顏,覺得這分明就是對她的諷刺,恨不得上前把小翠的臉給抓花! 怪不得少爺會被她迷惑,原來小翠還藏著這種見不得人的勾引之術(shù)! “若是桂枝姐你對夫人發(fā)的話有什么疑問,那我們可以去找傳話的管事嬤嬤問問,看看到底是夫人說的話分量重,還是桂枝姐這個大丫鬟說的話更管用?” “你!”桂枝被小翠嗆得連話的說不出來,氣急敗壞之下,也不顧身邊人的阻攔,就想走過去撕打小翠。 小翠沒動,在她看來平日里都沒怎么做事的桂枝,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她的對手。 桂枝過來推她的時候,小翠她本來想折住桂枝的手,再用勁踢一腳桂枝的膝蓋窩,保證到時候桂枝乖乖的跪在她面前。只是剛一伸手,小翠就發(fā)現(xiàn)自己大意了,她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沒有一點(diǎn)力氣。 被桂枝推到前,小翠看到桂枝猙獰嫉妒的臉,她還微微走神的想,好在周琛沒有看上過桂枝,不然昨晚的事情會讓她多一層膈應(yīng)。 想象中堅(jiān)硬的地面不知為何換成了帶著溫度的臂膀,小翠沒有回頭,鼻尖聞道熟悉的書墨味,她馬上就知道了抱住她的人是誰。 閉眼昏迷前,小翠看到桂枝既惶恐又震驚的臉,她想若是告訴桂枝,這一切都是巧合,恐怕桂枝也不會相信了吧。 不過,她也沒那么好心專門和桂枝解釋,因?yàn)楫?dāng)她看到桂枝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她只覺得分外舒心,以至于連周琛的懷抱也不那么難以忍受了。 小翠再次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周琛的床上時,心里已經(jīng)沒有早上的驚濤駭浪。 “你醒了?”周琛本來一直坐在桌邊,不時就會向床上看一眼,所以小翠一醒他就察覺到了。 小翠雙眼直直的看著繡著花樣的帳子,沒有搭理的周琛的話。 其實(shí)昨夜之后,周琛試想過無數(shù)種小翠醒后態(tài)度。以至于他一夜都沒有睡去,結(jié)果一大早上,會試的成績就已經(jīng)傳回了安陽,他只能早早的去到東院一趟。 回來之后,小翠也已經(jīng)不在了。他當(dāng)時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而此時的場景,卻像是把今天早上錯過的,給了個機(jī)會重新在他面前上演。 可是他沒有想到小翠對他會是這樣的漠然,周琛的眼睫顫了顫,拿著茶杯倒了杯水,然后遞到小翠的嘴巴。 “來喝點(diǎn)水吧。”周琛說完見小翠還是不應(yīng),就把大夫的醫(yī)囑一并說了出來,“剛才大夫來看了,說你邪風(fēng)入體,好在身子強(qiáng)健沒什么大問題。不過最近一定注意休息,多喝些水,否則很容易染上風(fēng)寒?!?/br> 小翠動了,她沒和周琛說話,卻把周琛遞給她的水喝了。身體不好,難受的還是她自己,這點(diǎn)她再氣也是分的清的。 周琛見她喝水,松了口氣,然后繼續(xù)說道:“我已經(jīng)讓廚房給你做了小米粥,等下你把粥喝了,再好好睡一覺。” 小翠喝了水,嗓子好受了點(diǎn)。原本她也沒想把周琛晾在一旁,畢竟周琛是主,她是仆,她還沒到要和他硬碰硬的時候,只是嗓子實(shí)在難受??蓻]想到一向寡言少語的周琛,原來也不是一直話少,直言自語的時候話也挺多。 “我要回去了?!敝皇锹牭街荑≡捓锏囊馑?,是讓她繼續(xù)睡在這里,她不得不開了口。 周琛壓著被角不讓小翠起身,他聲調(diào)偏冷,此時緩緩的開口,倒多了幾分難得的溫柔:“別置氣了,桂枝我已經(jīng)處罰她了。要是你還氣不過,我就把她調(diào)出松院。你好好歇著吧,沒人敢多嘴的?!?/br> 小翠發(fā)現(xiàn)話變多的周琛比當(dāng)初寡言的周琛還要難懂,就像現(xiàn)在,明明每個字她都知道,只是合在一起后她完全聽不懂周琛話里的意思。 如果她是的周琛的貼身丫頭,恐怕都會以為周琛是朝夕相處下看上她了。 可是除去昨晚,他們哪里還有什么交集! “少爺,奴婢不是在和您置氣。只是這個地方真的不是奴婢應(yīng)該呆的?!毙〈淠椭宰咏忉?。 小翠不軟不硬的態(tài)度,讓周琛的面上的溫度降了下來,他第一次放下身價去迎合一個女人,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應(yīng)??v然周琛心中對小翠有些憐惜,語氣還是有些惱了:“要想調(diào)到松院來的是你,花心思討我歡心的也是你,你現(xiàn)在你說這里不是你應(yīng)該呆的地方?” 小翠恍然大悟,她說為什么周琛會對她這個小丫頭糾纏不休,原來是這樣,周琛一定是誤把甘草的行為看做是她的授意了。 “少爺,您誤會了,奴婢調(diào)來松院不過是陰差陽錯。還有你說的討您歡心的事,那不過是奴婢盡自己的本分而已?!毙〈渑伦约赫f的過于委婉,周琛再誤以為她是欲拒還迎,她就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于是再下了劑猛藥。 “奴婢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對少爺有什么非分之想?!?/br> 周琛的手一顫,清楚自己的身份?非分之想?她一字一句讓他現(xiàn)在的行為顯得無比可笑。 “等會兒把粥喝了,再走吧?!敝荑≌酒鹕?,他平生第一次感到狼狽,“放心,你說的意思我都懂?!?/br> 他是周府的少爺,他有自己的驕傲,還不至于對一個小丫鬟死纏爛打。 小翠怕周琛難堪,沒有直接把話點(diǎn)透,卻沒有料到周琛竟然自己把這層窗戶紙給捅破。 看著周琛帶著些慌亂的背影,小翠手里緊緊的攥著被子,她做的沒錯! ☆、憨傻 周琛是個守信用的人,小翠的生活沒有因?yàn)槟羌?,受到太大的影響。就是有知情的丫頭奚落了她幾句,第二天之后全都乖乖的閉上嘴。 小翠做的活兒也換了,連順讓她不用再去書房外的小花園去打整花木。 連順看小翠的表情有些困惑,他從沒想過會有丫頭會拒絕他家少爺,不是他忠心,任誰說以小翠的資質(zhì),能跟著少爺已經(jīng)是上輩子積德了。 “你放心,少爺說了,等過一段時間就把你調(diào)走,到時候你想去哪都行!”連順的語氣不太好,在他看來是小翠太不識好歹了! 小翠道了謝,面上沒有絲毫動容。 好不容易少爺才振作起來,現(xiàn)在又因?yàn)樾〈渥兊脨瀽灢粯?,連順有些氣不過的開口:“你就沒有什么想對少爺說的嗎?” 小翠想了想說:“麻煩連順哥替我謝謝少爺,他的恩德我會銘記在心?!毙〈洳幌朐谶@件事上過多糾纏,于是敷衍回道。 “虧我還替你說話,原來你真像梅枝說的那樣,沒有心肝!”連順看到小翠無動于衷的模樣,十分不甘心,同時也替少爺感到不值。 “對了,還有一個消息忘了告訴你。少爺要娶妻了,就是許家公子的meimei。怎么說你也曾在松院呆過到時候不要忘了領(lǐng)賞錢。”連順見不慣小翠無動于衷的樣子,仿佛是他家少爺纏著她不放。于是他故意在小翠面前炫耀道。 小翠面上依然一片平靜:“那我就提前祝少爺和少奶奶琴瑟和鳴恩愛不移。” 說完也不管連順什么表情,靜靜離開。 只是走到無人處,小翠終于忍不住露出一個嘲諷笑容,她的忍耐退讓,原來在其他人眼中還是她不知好歹了! 這次許晉的會試的名次不錯,剛剛好是甲科榜尾,打點(diǎn)的好能在京都里某個官職,可謂是風(fēng)頭無兩。而周琛會試的結(jié)果雖然沒他想象中的那么差,但是也只是落在了乙科中間的位置,家里打點(diǎn)好也能跑到荒僻的地方做個小官。 所以許家來透露出兩家結(jié)親的意思時,周家的夫人和老爺都沒做猶豫,直接把著這件事情定了下來。 兩家本就知根知底,現(xiàn)在看來是許晉的造化大些,能在此時主動提起親事,可見其誠意。 周琛知道此事時,只是略猶豫了下,便應(yīng)了。不用人勸,他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是到了該成家立業(yè)的時候。 其實(shí)他連一瞬的猶豫也不該有的,只是腦海里不期然的閃過張秀麗的臉,讓他不自覺晃了神,而后就是濃重難堪,他閉上眼,終于還是把這張臉壓到了心底。 周夫人察覺到兒子出神,當(dāng)時沒有說什么,只是事后讓人去打聽了下。得知原來是兒子私下給一個丫頭開了臉,不過也沒立即抬了身份。所以周夫人也只當(dāng)是少年沖動,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不知曉。 小翠還在松院,沒有被調(diào)走。她不知道是周琛故意把她留在這兒,還是把這件事忘記了。雖然小翠心里更加傾向于后者,不過她也識趣的沒有去提。順從的接受她的新工作,每天默默的數(shù)著日子。 不過讓小翠有些哭笑不得的是,上次與她見過一面的阿強(qiáng),托人告訴劉mama,說他看上自己了。時不時托人送些小東西給她。 東西小翠沒有收,全都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誰知那個叫阿強(qiáng)的少年,還和她杠上了,大有她不收就不停的架勢。 雖然阿強(qiáng)送的東西都是市井上不值錢的小玩意,但是加在一起的價格,對于一個普通人家來說也是比不小的開銷。 后來阿強(qiáng)還托劉mama來說了,她若是不想喜歡留在周府,那他們可以一起贖身,到時候在哥嫂的幫襯下,兩人在外開個小店,他也是愿意的。 劉mama過來替兩人傳話時,小翠的心一動。 “劉mama,簽的賣身契可以提前贖身嗎?”小翠心里像是燃起了一簇小火苗。之前她只敢囫圇的問個大概,得到的答案也比較含糊,可是聽阿強(qiáng)話中的意思,好像她是可以提前贖身的。 “一般是不行的,不過若是主家開恩典,你再多給些贖身的銀子,那大概也是能成的?!眲ama說完,以為小翠開竅了,又開始細(xì)細(xì)念叨阿強(qiáng)的好。 小翠不知道當(dāng)初原身把自己買了多少,心里暗暗算著存銀。聽見劉mama嘴里念叨的話,怕她誤會連忙解釋:“劉mama,我和他總共就見過一次面,談婚論嫁太早了吧?!倍椅ㄒ坏哪谴涡〈溥€根本沒細(xì)看。 對阿強(qiáng)做的小翠不是沒有感動,但是若這樣就談婚論嫁,那也太草率了些。 劉mama一聽,只覺得有門路,只當(dāng)小翠是年紀(jì)小臉皮薄。 幾天后,恰逢小翠放假。劉mama早早的就約她出門買布。 小翠想想她好像自從來到這里之后,就沒有出過門。一是好奇,二是為了了解外面的生活,小翠就欣然的答應(yīng)。 小翠從周府后面的小偏門走出,從門檻上跨過去那一腳時,她仿佛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外面的街市非常熱鬧,人還沒走到了,各色的叫賣聲就傳入耳中。吃的,用的,玩的,應(yīng)有盡有,小翠看到時都有些眼花繚亂。 劉mama見小翠帶著笑意看的入迷,抿了抿嘴說:“我去旁邊的布坊看看,你逛盡興了,就過來找我。” 小翠點(diǎn)頭,不僅是因?yàn)楹闷妫f不定她以后也要靠這些吃飯,所以高興的答應(yīng)。 “大伯,這個多少錢?”小翠大致了解了物價之后,眼睛就不自覺的被攤子上的首飾吸引。 她手里拿起的是一枝桃花簪,估計(jì)不是什么好玉,中間有許多雜質(zhì),可偏偏工匠的手特別巧,把那些天然的雜質(zhì)做了花蕊,使得整個簪子,靈氣十足,讓小翠打心眼里喜歡。 “姑娘,我看你是真心喜歡,給你個折扣,五百文。這簪子是真心適合你,你看怎么樣?” 小翠算算這個價格也不貴,只是她最近打著提前贖身的念頭,不僅贖身的銀子多了,她存在的銀子也和當(dāng)初想的差了一截。 所以想了想,小翠還是把桃花簪放下。 “你想要就賣吧,我送你?!鄙砼缘哪凶油蝗怀雎暎〈滢D(zhuǎn)頭,就見到一個粗黑的漢子,對著她憨厚的笑笑。 小翠還沒有想起男子是誰,一旁男子就拿起簪子準(zhǔn)備掏錢。 “不用了,我也只是看看,好奇問問?!毙〈溥B忙止住了男子的動作,手指不小心碰到男子的手時,男子臉頓時漲得通紅,連忙把手縮了回去。 “那你喜歡什么,選一個我買給你。”男子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話倒讓小翠心有約莫有了譜:“你是阿強(qiáng)?” 阿強(qiáng)高興的點(diǎn)點(diǎn)頭,絲毫沒有察覺這話中的意思,意味著小翠之前完全沒有把他認(rèn)出來。 小翠這才反應(yīng)過來劉mama離開之前的微笑,代表著什么意思。 攤子老伯還在推銷著他攤子上的首飾,見阿強(qiáng)也有些意動,小翠二話不說連忙就把人拉走。 她雖然對大禹朝的風(fēng)俗不太了解,可古今中外男人送給女人的首飾,都逃不開點(diǎn)情情愛愛的關(guān)系。要是阿強(qiáng)真給買她了,那以后可真說不清楚了! 阿強(qiáng)看了看小翠拉著自己袖子的手,臉又是一紅,也沒有掙扎,步子也就跟著小翠離開了。 老伯見錯過了樁生意,嘆了口氣,只是這氣還沒有舒完,一雙玉似的手,就拿起剛才女子放下簪子,那玉簪的成色不好只是些邊料做成的,可躺在著那人的手心,生生的給那玉簪添了幾分光彩。 老伯抬頭一看,只見來人衣著不凡,想著這樣的人哪能看上他攤子上的小東西,只當(dāng)他是看個新鮮,也就沒多大熱情。 “老伯,這簪子我要了。”說完,男子放下一小角銀子,也沒說價,倒是把老伯一樂。 “周琛,你買什么了?拿出來給我也悄悄?!痹S晉在后面搖著扇子很是好奇,他是第一次看見周琛在小攤上買東西,他瞟了一眼,掛在架上的其他小玩意,而且買的還是女子的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