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少爺,這外面也沒有奴婢睡的耳房?!毙〈洫q豫解釋。 周琛的表情語氣等和平淡,就如同他每一次使喚別的下人一般,所以明明心里有些別扭,小翠也找不出話來反駁——因為周琛提出的要求,的確是一個丫鬟的職責(zé)。 周琛眉頭微擰,在房間里掃了一眼,然后看向小翠吩咐:“這樣???那你就在這間屋子里睡吧?!?/br> 小翠的心一堵,她原本以為今天逃得過的,可轉(zhuǎn)念一想,今天還是明天,又有什么區(qū)別。周琛帶她走的那天,她已經(jīng)有了心里準(zhǔn)備。 只是希望哪一天周琛膩了,可以放她自由。 “愣著做什么?去吧被褥鋪到床下吧?!敝荑≈钢敬策叺囊黄盏卣f道。 “???”小翠原本陰郁的心情,被周琛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沖的粉碎,“我睡這兒?” “難不成讓我睡地上,你睡床?”周琛的語氣輕飄飄的,明明沒什么情緒,聽起來卻像是在輕諷。 “不用,不用。奴婢睡地上就好?!毙〈溥肿煲恍ΓB忙把話應(yīng)下來,一旁隱現(xiàn)的梨渦像是藏著醉人的甜酒。 周琛的目光微凝,眼神忙移向一旁:“快去梳洗,回來時記得把燈吹滅。” 話畢,周琛拉開被子,在床上躺下,似乎是一點都不關(guān)注小翠的動靜。 這一晚,小翠初時睡得十分忐忑,可后面睡意襲來,也就沉沉睡去。半夜時,她好像聽見周琛從床上起身,小翠原本就有些冷,潛意思記得她應(yīng)該起來服侍周琛,可現(xiàn)實是她起不來,也不想起來。 沒多久,被角有些漏風(fēng)的地方,好像被誰扯著動了動,被窩里一片暖洋洋的,小翠拱了拱被子,然后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小翠起床時,周琛還安靜的躺在床上睡覺。 小翠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周琛的睡覺姿勢有些奇怪,一雙交疊著露在被子外,不偏不歪的仰睡著,仿佛在睡夢中也要保持著端正標(biāo)準(zhǔn)的姿態(tài)。 小翠輕手輕腳的退出了門,洗漱之后,她來到廚房?,F(xiàn)在院里就他們?nèi)耍挥孟胱鲲埖氖虑橐仓荒苈湓谒念^上。 好在昨天下午,連順出門的時候買了一些米面菜回來,所以今早還不至于無米下鍋。 小翠的簡單的煮了一小鍋粥,蒸了幾個饅頭,再拌了一個小菜。 弄好一切,小翠給自己留了一份后,就把其他飯菜放在食盒中裝好,準(zhǔn)備送去周琛房中。 小翠走后,周琛就醒了,他昨晚睡得太遲,所以醒得有些晚。起身見熱水面巾都在一旁的木架上,他一愣后,微微笑了笑。 若是他讓小翠做其他事,她也能這般聽話就好了。 走出屋外,見西側(cè)的廚房冒出縷縷輕煙,周琛站在門邊,看著廚房的方向,他的嘴角掛起了一抹笑意。 連順過來時,看到就是少爺面上掛著溫柔的笑意的場景。 或許讀書人都有些清傲,原本的少爺身上總是透著一股淡淡的疏離感,看著對誰都溫和,實際上是對誰都冷淡,就連之前與少爺關(guān)系最好的許少爺在時,周琛都沒有褪去他周身的冷淡。 可此時他卻覺得少爺多了一些人間煙火的氣息,漸漸能融入到俗世的熱鬧中。 “少爺,”等周琛收收回視線看著他時,連順才回神向周琛稟報,“奴才昨天打聽到,之前縣衙里主事的人是鄭縣丞。這位鄭縣丞原身舉人出身,屢試不中后花了錢在安平縣捐了官,后來慢慢升到縣丞的位置的?!?/br> 周琛安靜的聽著,示意連順繼續(xù)說下去。 “奴才聽縣衙里的人說,原本這次朝廷要是不派人來,鄭縣丞很有可能直接頂了知縣的位置?!边B順回答道。 “你與縣衙里其他人打交道時,他們的態(tài)度如何?”周琛問。 連順想了想答:“有些人見著奴才就避開,就算奴才和誰搭上話,那人的態(tài)度也都不冷不熱的?!?/br> 周琛點頭,負手望著廚房的方向思慮著,他渴望著有一天里面的人能換一種身份與他,像這樣朝夕相處,縱使是在著窮鄉(xiāng)僻壤日日吃著粗茶淡飯,他也心甘情愿。 想象著這樣的場景,周琛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我們初來乍到,不易主動,先看看他們是什么態(tài)度,這幾日你克制下自己的脾氣,別惹事。” 連順點頭,談完正事后,連順又說起了其他事情:“少爺,真的不再買幾個丫頭婆子回來嗎?” “現(xiàn)在還不用?!敝荑u搖頭,“再等等吧?!?/br> 連順想了想,好像有些明白過來少爺?shù)囊馑?,現(xiàn)在他們還沒站穩(wěn)腳跟,貿(mào)貿(mào)然買人進來,更加容易出亂子。 “只是,廚房那邊怎么辦?”其他方面還好,反正這個院子又不大,做的活也不多,只是廚房便那邊缺不了人,他也不會做飯,總不能天天去酒樓吃飯吧。 “你漏掉一個人了。”周琛往廚房方向一指,小翠正端著食盒向這邊走過來。 連順看見小翠,臉上有些糾結(jié),其實他心里早就在納罕,少爺?shù)降资窃趺纯创〈涞模?/br> 他知道少爺是喜歡小翠,只是這樣的喜歡是想讓小翠做姨娘,還是做少奶奶? 若是真有這些個念頭,不是應(yīng)該趁著老爺夫人鞭長莫及,先把小翠的名分定下來,然后再雇一堆奴仆,讓小翠過上飯來張口的官太太生活嗎? 可看少爺似乎很滿意小翠每天忙忙碌碌的模樣,一點也不想改變。 連順把疑問在喉間一滾,還是把話咽下,算了,反正少爺?shù)男乃?,他這個做奴才的哪里猜的透! 不過,連順最基本的眼力還是有的,見小翠來了,他就連忙告退,不打擾少爺與小翠的相處。而且,少爺不介意小翠下廚做飯,不代表少爺就不介意,這飯被他吃掉了! 連順心里想著,他等下就去問問相識的人,平日里是如何解決三餐的。 周琛頷首,也沒有攔著,只是轉(zhuǎn)身回屋時,不經(jīng)意的留下一句:“等我們安頓好了,就讓蘭枝也過來吧。” 連順苦著的臉,頓時笑成了一朵花:“謝謝少爺!奴才先下去置辦些缺漏的器具?!?/br> 小翠走過來時,連順已經(jīng)走了。她布好粥菜,正要退下,又被周琛叫住。 “坐下一起吃吧?!敝荑¢_口,沒有嫌棄飯菜簡陋,并在小翠開口前,輕飄飄的把她的話堵住,”一個人吃飯?zhí)淝辶?。?/br> 小翠一口氣堵在心里不上不下,這時若是她再婉拒,就好像有些自作多情了。 小翠忽然有些懷念以前那個寡言的周琛,每天冷著張臉,卻沒有這么多奇怪要求,更不會把她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新官 飯后,遲遲沒有見到的賈主簿和鄭縣丞終于出現(xiàn)了。 賈主簿看著三十多歲的年紀(jì),一張臉圓圓胖胖的,看著就十分富態(tài)。鄭縣丞的年紀(jì)看著要大一些,身材偏瘦,一張臉要比賈主簿看起來要黑一些。 他們兩人從前日收到連順?biāo)偷降奈臅?,就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這位即將上任的年輕知縣。 見他一人來到安平縣,也沒帶幕僚,身邊只跟著兩個奴仆,只當(dāng)他是年輕無知,所以昨日故意給他一個下馬威。 誰知這位知縣大人,年紀(jì)輕輕心眼倒是不少,輕巧的就把所謂的羞辱擋回去了。說什么他沒有完成交接,就不算上任,他們不來見他了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吏部的文書已經(jīng)下來了,他們總不可能一直不與新來的知縣交接。可看昨日,這位新知縣的反應(yīng),似乎也沒有主動來找他們的打算。 若是一直拖著,到時候恐怕這個責(zé)任還是他們兩個擔(dān)著。 所以不論心里怎么想,兩人商討一下,只能捏著鼻子來主動來見一見,這位即將上任的知縣。 周琛把兩人引到一旁的書房里面,三人寒暄一陣之后,賈主簿看了鄭縣丞一眼,鄭縣丞對他點了點頭,賈主簿才笑瞇瞇的開口。 “知縣大人莫怪,這幾日是在是太忙了,所以才怠慢了大人。”賈主簿笑得溫和無害。 周琛聽后也不惱,直說無事。 “多謝大人寬宏大量,這是府庫的鑰匙,如今大人來了,這東西也應(yīng)該交到大人手中了。”賈主簿說著,就從懷中取出一大串的鑰匙。 鄭縣丞也把知縣的官印親手交給了周琛,當(dāng)周琛接過官印時,鄭縣丞用微啞的嗓音開口:“周知縣,以后這安平縣的擔(dān)子就交給大人你了,我和安平縣的百姓可就指望你了?!?/br> 若是擔(dān)不住,鄭縣丞笑了笑,那可就別怪老夫越俎代庖了! 周琛也不知聽沒聽出,鄭縣丞口中的威脅,他溫溫和和一笑:“鄭縣丞你言重了。我為安平縣的父母官,自然會為了安平縣的百姓著想。再說不是有你和賈主簿幫襯著,若我有些缺漏,還請二位多多指點。” 賈主簿和鄭縣丞兩人對視一眼,這個周知縣看著面容清冷,說話卻滴水不漏,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毫無閱歷的后生。 兩人心中警醒,對著周琛打著哈哈,恭維了他兩句,才把今天的重頭戲搬上來。 “周大人,下官有一事要向你匯報一聲。”鄭縣丞遲疑一下,開口說道。 “鄭縣丞有事不妨直說?!敝荑≌f道。 “是這樣的,安平縣下面的一個兩個村,最近發(fā)生了因水源而起的鄉(xiāng)民械斗,事情鬧得有些大,所以下官打算去看看。”鄭縣丞為難的開口說道。 “鄭縣丞的話倒是提醒了我,知縣大人,有鄉(xiāng)民來報清溪河河堤似乎出了問題,所以下官可能也需要離開查探,一來一回恐怖得需要些時日?!?/br> 周琛的修長的手指輕點著書案,等兩人把話說話后,他勾唇輕聲道:“竟這么不巧?” 小翠端著茶進來時,書房里就只剩下周琛一人。 這么快人就走了? 小翠原本還以為周琛會和這兩位縣衙的官吏促膝長談,結(jié)果現(xiàn)在還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賈主簿和鄭縣丞就這么走了? 周琛坐在書案前,頭微偏,修長好看的手指在木質(zhì)的案上輕敲,一雙眼神色微凝,仿佛在沉思。 小翠進來把茶放在他面前,周琛才回過神來。 “不要浪費了這好茶,你陪我坐一會兒吧。”周琛開口。 小翠心里郁卒,似乎到了安平縣之后,周琛使喚她的態(tài)度越發(fā)自然,可偏生現(xiàn)在周琛身邊就她一個丫鬟,所以這時候她也找不到人推諉。 很早之前她還打著避開的周琛的注意,可現(xiàn)在情況她真的就是避無可避! 小翠心里想著月末要發(fā)的月銀,終于還是選擇了忍。 小翠把茶盞遞到周琛面前后,就一人安靜的坐在一旁的寬椅上,也不開口與周琛說話,自顧自的撥弄著瓷白茶杯中的綠茶。 反正周琛只是讓她陪他坐下,又沒吩咐她張口與他閑聊。 周琛原本在想縣衙的事情,此刻見小翠帶著憋悶在一旁喝茶的模樣,頓時輕輕的笑了。 或許小翠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再怕他,都敢當(dāng)著他的面前使小脾氣了。 周琛沒有提醒小翠這一點,他是知道小翠是蚌殼一樣的性子,他稍微有所妄動,她又會縮進殼子里去。 他想著事,小翠飲著茶。 書房里,茶香縈繞著墨香,絲絲縷縷的勾著人的鼻尖,靜謐氣氛頗有種歲月靜好的安逸。 第二日,小翠除了吃飯的時候見到過周琛兩三回,就再也沒有見周琛來到院里。 后來從她連順口中,知道了那天賈主簿和鄭縣丞走的如此匆忙的原因。 他們欺周琛閱歷不足,還沒建立自己的威信,把一堆爛攤子全部推給周琛。周琛就是再厲害能干,也不過是筆桿子強了些,沒人交接指導(dǎo)完全不可能把財政、稅收、府庫、司法、監(jiān)察等等事項,一個人攬下來。 不過周琛和連順一整天忙的厲害,小翠卻是十分清閑。 一同來安平縣的說是有他們?nèi)齻€人,可連順平時都跟著二堂的胥吏們同吃同住,所以算下來,現(xiàn)在就只有小翠和周琛住在這個不大不小的院落里。 她平日里只需把兩人的衣食打理后,就沒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做。原本縣衙里也雇了粗實奴婢,但是因為大家都對周琛能否坐穩(wěn)知縣的位置,保持著觀望態(tài)度。 所以她們見了她都躲的遠遠的,小翠見了一次后,也不再上前自討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