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現(xiàn)在重要的不是這些事情?!彼幸鉄o意地忽略了西澤的話,直接轉(zhuǎn)移話題道:“我們都知道神殿不會就此罷手?!?/br> “神殿既然自稱為神,其高層必定極度自負,認為自己可以高高在上地和神一樣掌控一切或幾乎一切——而據(jù)我所知,在對上我之前,神殿可能已經(jīng)有許多年沒有真正失手過了?!鳖櫱逍f的是“對上我”而不是“對上銀河帝國”,其中蘊含的意味堪稱自負了,但西澤卻無法反駁。的確,神殿的人之所以拿銀河帝國的人沒有辦法,僅僅是因為顧清玄的緣故,如果把他這個意外因素刨除在外,銀河帝國本身絕不是神殿的對手。 ……它們甚至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而我們都清楚,神殿現(xiàn)在之所以看似虛弱,完全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緣故。”顧清玄打開個人終端,調(diào)出了宇宙疆域圖,他指著地圖腹地上占據(jù)大片星域的銀河帝國說:“畢竟銀河帝國這么大……” 而顧清玄只有一個。 如果神殿不顧一切地在銀河帝國的國土上進行多線攻擊,顧清玄如何能夠挽救得過來?他只是一個修真者,不是什么化身萬千的超級大能,甚至他也不會分!身法術……假如某一天真的發(fā)生了這樣的情況,那顧清玄只能和神殿比速度,看是他們打得快還是自己救得快:神殿隨心所欲,想打哪里打哪里,而他疲于奔命,顧了這頭顧不上那頭? 不,謝謝,顧清玄絕不會讓自己陷入那樣的境地。 雖然神殿有可能還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但從這幾次的事件來看,顧清玄和銀河帝國絕對關系緊密——對他們來說這就夠了。不需要證據(jù),不需要動機,只要確定了顧清玄和銀河帝國關系匪淺,那么他們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對銀河帝國下手。 與其被動地等待著對方動手,還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 “而接下來具體應該怎么下手呢?陷阱這種事情可一而不可再。宇宙實在是太大了,只是單純毀掉神殿或許不難,難的是如何將這個龐然大物的枝枝蔓蔓全部找出來,然后將它們一一絞死?!?/br> “……我們可以派間諜?!?/br> “難道你們以前就沒有派過?” 兩人擱著一張桌子對視著,盡管顧清玄現(xiàn)在用的還是汝陽真人的外貌,可他唇角微微翹起的弧度依舊如同當初,那樣的漂亮又冰冷,帶著點淡淡的嘲諷。 顧清玄知道他們的嘗試絕對不可能成功。 派遣間諜到敵對門派這種古老的方式早已有之,神殿本質(zhì)上是一個修真門派,不可能不去提防這一手。光是顧清玄自己的記憶里,各個修真門派用來檢驗弟子忠誠度的方法就不下于十種,他自己自然有相應的手段作為防備,可那是因為顧清玄本身實力足夠,神識也足夠強,這樣的資本銀河帝國那些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有? “如果從現(xiàn)在開始培養(yǎng),那我的確能夠教導出足以潛伏進神殿中的暗諜……可是我想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 “神殿應該不會讓我們等太久。” 顧清玄靜靜地注視著西澤,后者的眼眸黯淡了一瞬:他知道顧清玄說的是實話。 一旦神殿真正動手,帝國的結(jié)局不問可知——在神殿這個龐然大物的面前,銀河帝國只能任由宰割。 “或許……可以直接進行帝國的整體軍事化。”西澤思索了很久后,十分鄭重地說。 所謂帝國的整體軍事化,是將目前幾乎不設防的帝國在短時間內(nèi)武裝到牙齒的絕密計劃。盡管由于神殿的存在,銀河帝國與宇宙中的其他各個國家一樣,沒法進行軍事、武器的相關研究,但依然把很多項目的研究方向定在了“可以軍事化”的這條暗線上。奧利維亞的手鏈、亞歷山大的披風,甚至包括西澤小隊在銀輝共和國附近使用的那一發(fā)大型光柱,都是基于此而誕生,這可以說是銀河帝國的最高機密之一,也是被歷任皇帝寄予厚望的計劃。 顧清玄卻只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們的軍事化具體指的是什么,但我曾經(jīng)見識過你們的武器?!彼D了頓,十分干脆又直接地說:“如果指望著用那些武器拯救自己,那還不如干脆去做夢算了,它們根本就不是神殿的對手?!?/br> 他敲了敲桌子,提示西澤道:“也許你還記得在銀輝共和國木月3上的輝5基地?具體點說,是那個被你們用來打神殿中人的……呃,射線?” ……西澤當然記得。 “它幾乎沒有派上什么用場?!蔽鳚蓭е鴰追挚嘈︵溃骸岸覀冊?jīng)還對它寄予厚望?!?/br> “是的?!鳖櫱逍逼鹕碜樱瑢捨克溃骸斑@其實并不是你們的問題,只是你們……對神殿還沒有一個本質(zhì)上的了解,不知道該如何針對他們制造武器,所以弄錯了發(fā)展方向……” 顧清玄說到這里時頓了頓,他本打算指出一個方向來引導銀河帝國,但關于“凡人該怎么殺死一個修真者”,他想了半天也沒有很確切的答案。 像是煉氣期的那些勉強算是修真的小輩,連凡人用的手槍都可以輕易地殺死他們;可一旦到了筑基,對凡人來說致命的毒藥很多都會對修真者失去效果。不過這時候利刃還可以傷到修真者,只要在他們來得及運轉(zhuǎn)靈力護身之前刺進去,最普通的匕首也能殺人。 這個時候的修真者,還是凡人能夠殺死的,要顧清玄說方法,可以簡簡單單地講出一兩百條來。但等修真者到了金丹,凡人再想要殺死他們,可就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只能用陷阱之類,先誘騙對方進入,再用威力極大的方式進行攻擊……”顧清玄想到了那天的超級射線,但那種射線除非有個百八十個,把四面八方所有的空隙都堵住,否則靈活一點的修真者完全可以閃避過去。 黑洞炸彈之類的可能比較好吧,但如果炸死一個修真者宇宙里就要多出一個黑洞的話,那還不如讓神殿繼續(xù)這么耀武揚威地活著呢。 顧清玄放棄了繼續(xù)思考,他看著西澤,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總之,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想我選擇的已經(jīng)是相對最好的方法了?!?/br> 他簡簡單單地作了結(jié)語,西澤并不是什么愚蠢的人,顧清玄認為他能夠理解自己的選擇。 他沒想錯,西澤的確理解了,可他還是不能接受。 “您與皇位之間的距離只差一次加冕?!蔽鳚傻吐曊f,他垂下眼,面容上少見地顯出了些許悲哀:“……是臣等無能,致使您到了如今必須以身犯險的地步。” “這不關你們的事?!鳖櫱逍睾偷氐?,他認為即使銀河帝國的人比現(xiàn)在再努力十倍,神殿也依然不是他們能夠戰(zhàn)勝的對象。 并不是他們太無能,實在是神殿太強大。一方是修真者,一方是普通的凡人,這已經(jīng)完全是層次上的差距了。從顧清玄自己可以看出,即使是一個單獨的修真者,都可以在凡人的世界中橫行無忌,就更別提已經(jīng)形成組織、并且成功碾碎了其他所有修真者的神殿這種龐然大物了。 但西澤顯然沒辦法就此原諒自己。 “……我實在是太過弱小了。”他自責地說。 弱小,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西澤的“弱小”實在是一句很可惡的話,因為西澤本身已經(jīng)比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要強大了??墒沁@種強大還不夠,他僅僅是在凡人的層面上強大而已,但此刻帝國或者顧清玄所要面對的敵人,已經(jīng)脫離了“凡人”的范疇。 顧清玄仔細看了看他,說:“沒有,你現(xiàn)在并不能說是弱小?!?/br> 其實你已經(jīng)足夠強了,至少……比同樣年紀的我要強大很多。顧清玄想。 二十多歲的顧清玄,大約才剛剛筑基不久,如果要和身為地階異能者的西澤打,還真的不一定誰能打得贏……只是顧清玄并沒有把這話直接說出來。 而西澤也沒有回答。 他只是說:“如果我足夠強大的話……” 后面的話西澤沒有說完,他也其實并不需要說完。 顧清玄搖了搖頭,道:“和我說說尼古拉斯吧?!?/br> 第55章 尼古拉斯? “為什么突然提起他?” 由于不知道該從何講起, 西澤略微遲疑了一瞬,恰在此時,隔間外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敲響了,奧利維亞的聲音從外間傳了進來。 “有人在里面嗎?”她輕聲問,顧清玄愣了愣,起身回道:“有的……” 說到這里時,他應當加上一句“母親”之類, 但顧清玄卻猶豫了,奧利維亞在意識到這一點后,立刻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門。 “你既然在這兒就好, 我還擔心路上耽誤的時間太久的話,餅干會不如剛出爐時那么香脆……”她笑吟吟地說著,手端著一只托盤側(cè)身進了隔間。香甜的牛奶味兒和餅干的香氣隨著她一同飄來,融化了之前因為說到神殿而變得冷峻的氣氛, 奧利維亞擺擺手,阻止了準備行禮的西澤, 將手中的托盤擱在桌面上。 幸好她先把托盤放了下來,不然奧利維亞接下來很有可能把它丟掉——因為當她轉(zhuǎn)過頭來,往顧清玄所在的方向看去時,看見的居然是另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 “你是誰?!”奧利維亞警惕地低喝, 她握緊了腕上的手鏈,已經(jīng)做好了把它扔出去的準備。同時她下意識四處張望著,在隔間中尋找顧清玄的身影,坐在她面前的顧清玄輕輕咳嗽一聲, 撤去了“汝陽真人”的偽裝。 “啊……” 奧利維亞輕輕低呼了一聲,她凝視著顧清玄,眼神里有一瞬間的茫然,但很快她就冷靜下來,放開了那條已經(jīng)不剩幾顆寶石的手鏈。 “你還是現(xiàn)在這樣比較英俊?!眾W利維亞的口吻十分平靜,就好像自己的兒子能夠神奇地變身成另一個人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一樣。她將那只托盤往顧清玄的面前推了推,笑著道:“要不要嘗嘗?我剛開始學著做,可能不是那么好吃……” 她頓了頓,仿佛怕遭到拒絕似的,補充了一句道:“我只放了大概一半左右的糖……之前我嘗了幾片,不太甜?!?/br> 不太甜?她知道自己不喜歡吃甜食? 顧清玄一呆,轉(zhuǎn)頭望向唯一知道自己不愛甜食的西澤,卻看見后者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桌面看,看那神情復雜嚴肅的程度,仿佛他正看著的不是桌面,而是什么重要異常的軍國大事一般…… “嘗嘗?”奧利維亞期待地看著顧清玄,讓顧清玄根本無法開口說出拒絕的話來。 他低下頭,看著盤子里擺放整齊的餅干。這是一些漂亮的小圓餅干,以一個初學者來說,形狀異常地規(guī)整,餅干被烤成漂亮的焦黃色,上面薄薄地灑著層灰白色的粉末,顧清玄嘗了一塊,發(fā)現(xiàn)是椒鹽。 “怎么樣?味道有沒有很奇怪?”奧利維亞忐忑地問,她無意識地擰著手指,用力得指尖的皮膚都有些泛紅,她卻毫無所覺似的,只顧緊張地看著顧清玄的神色:“其實我做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這種餅干并不是甜的啊,為什么還是要放糖……” 從她的這句話可以聽出,奧利維亞的確不常做菜——至少不常做餅干,就算餅干是咸香口味,本身制作的時候也還是要放糖。 盡管在將餅干拿給顧清玄之前,她自己也曾經(jīng)嘗過,但此刻奧利維亞依然忍不住感到忐忑。 “沒有……挺好吃的?!鳖櫱逍戳丝磰W利維亞的神色,由衷地道:“非常好吃?!?/br> 為了表示自己不是說謊,他伸手從盤子里又拿了一塊餅干,在奧利維亞飽含熱情的注視下,顧清玄硬著頭皮吃了三塊,然后便無論如何也不肯再拿。 ……倒不是餅干本身有什么問題,只是吃東西的時候被奧利維亞這樣看著,顧清玄感到非常地別扭…… 而一向敏銳的奧利維亞卻對這點一無所覺,甚至還在一遍遍地追問著:“好吃嗎?真的好吃嗎?那你為什么只吃了一點?要不要我下次給你少做一些?” 在許許多多諸如此類的問題下,顧清玄不由得左支右絀,只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 幸好旁邊有一個西澤在,在他的明示暗示下,顧清玄總算想起來盤子旁邊還擱著牛奶,趕緊拿起一杯裝作口渴。 這一下奧利維亞終于放過了他,但她接下來就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旁邊的西澤。 “說起來……你們今天躲在隔間里是打算說些什么嗎?我剛剛進來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奧利維亞看起來依舊笑瞇瞇地,好像語氣神情都沒有什么變化,但不知道為什么,西澤仿佛從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 西澤向自己家族的徽章發(fā)誓,皇后殿下一定是誤會了什么……看看她選用的詞語吧,“躲在隔間”,“打擾到”,她看著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一匹餓狼,將要從她的懷里把她視若珍寶的小羊羔奪走了。 ……當然,這并不是說西澤沒有那種歹心,只是今天這回他真的沒有付諸行動???! 西澤貨真價實地感到自己非常冤枉。 來不及做任何思考,西澤徑直開口說道:“稟報皇后殿下,臣下與太子殿下之前正在討論關于神殿的問題,太子殿下他打算……” “啪!” 顧清玄手一歪,把那杯無辜的牛奶潑了坐在對面的西澤一臉。 “抱歉,我手滑了?!彼翢o誠意地道,同時警告性地瞪了西澤一眼,意思是“如果敢把事情說出來那你就死定了”。 盡管顧清玄的眼睛生得格外漂亮,但這一眼卻橫得殺氣十足,西澤默了默,十分明智地道:“……打算和我討論一下關于尼古拉斯的事情。” “尼古拉斯?”奧利維亞的思緒一下子就被這個意料之外的話題給吸引了過去,甚至忽略了被潑了一身牛奶的西澤,她好奇地問顧清玄:“尼古拉斯怎么了?” “現(xiàn)在暫時還沒怎么樣。”顧清玄在桌子下方翻了翻,很快找到一個小型的個人清潔儀器,隨手打開對著西澤照了一下,后者身上的牛奶痕跡立刻消失不見了。 看著他的動作,奧利維亞這才意識到自己兒子把西澤給潑了,在經(jīng)過了短暫的道歉和責備之后,她還是沒有忘記之前提出來的問題。 “如果你想要知道尼古拉斯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的比西澤更多。”奧利維亞看著自己的兒子,下意識地放低了聲音說道:“只是你得告訴我……你想要知道尼古拉斯的消息,究竟是打算做些什么?” 面對這個問題,顧清玄只是微笑而已。 “其實也沒有什么?!彼D了頓,簡簡單單地回答道:“我只是想要一勞永逸?!?/br> ……一勞永逸。 剎那間,奧利維亞想起了許多事,包括之前資料里顧家的結(jié)局,包括那些神殿中人后來的下場。有這些事例在前,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顧清玄想要做什么,于是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迫著自己完全平靜下來。 “你想要知道什么呢?”她問顧清玄,后者笑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他現(xiàn)在住在哪里?!?/br> “銀河帝國首都星,圣洛里斯城,如果不出意外,他現(xiàn)在應該就住在薔薇城堡里?!?/br> 奧利維亞十分明確地說:“我猜你可能不知道那地方具體在哪,不過沒關系,我們有很精確的地圖?!?/br> 說著,她干脆利落地打開自己的個人終端——那居然是一直戴在她手上的戒指——直接在顧清玄的面前,調(diào)出了那張屬于圣洛里斯城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