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jié)
“這樣說起來,顧掌柜你們在碣石金宮中發(fā)現(xiàn)的線索,已經(jīng)可以確定神廟的存在,那有沒有關(guān)于神廟下落的線索?”常赫看向我問。 “我們在碣石宮中,最后解開所有的機(jī)關(guān),但只得到一個地名?!蔽覈@口氣搖頭回答?!傍P阿嶺,最開始我們推測神廟和阿房宮有關(guān),這才趕到關(guān)中,但隨著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這個想法是錯的,從朱七哪兒我們才得知了青丘玉墟的事。” “朱七居然會把這些說出來?!蓖离p忽然陰冷抽笑一聲。 “鳳阿嶺的確指的是阿房宮,秦帝既然在碣石金宮中留下線索,這個地名難道又是為了混淆視聽?”常赫眉頭微微一皺。 “還有一個可能,我們一直沒有領(lǐng)悟這三個字真正的含義?!睂m爵在旁邊冷靜說?!皬钠郀斈膬何覀兊弥饲嗲鹩裥?,去鹿走溝看見狐山,我們推斷青丘玉墟或許和長城有關(guān)……” “錯的。”屠雙斬釘切鐵打斷宮爵?!拔以?jīng)也是順著這條線索往下追查,神木段的長城遺址,我?guī)缀跞竭^,那地方什么都沒有。” “既然是這樣,事情又回到原點,我們僅僅能證實青丘玉墟的存在,可還是無法確定在什么地方?!背:沼行┩锵?/br> “說到線索,其實秦帝在碣石金宮中,還留下另一個?!蔽也换挪幻φf。 “還有其他的線索?”花惜雙抬起頭。 “我們在碣石宮中,看見十二尊用純金雕刻而成的神像。”我點點頭說。 “想必這十二尊神像就是秦帝供奉的十二祖神吧?!背:照f到一半忽然停住?!笆兘鸬纳裣??十二金人!” “十二金人……”葉知秋激動不已看著我?!澳且恢眰髀劦氖鹑耸钦娴?,就在碣石金宮之中?” “你這話說對了一半?!蔽倚χ卮?。 “為什么我只說對了一半?”葉知秋一臉茫然。 “你精通文史,關(guān)于十二金人你知道多少?!蔽倚χ鴨柸~知秋。 “據(jù)秦始皇本紀(jì)記載,秦皇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鐘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宮中?!?/br> 葉知秋不假思索對答如流,對我們說,據(jù)傳聞嬴政縱橫六合天下一統(tǒng)后想要江上永固萬世傳承,便收繳和銷毀流散民間的各種兵器,鑄造十二個碩大無比的銅人,暗喻十二地支意為天下一統(tǒng)。 這十二個金人渾身雕有精細(xì)的花紋,且個個耀武揚威,精神抖擻英勇無比,日夜守護(hù)著秦王宮殿,銅人造形之大制作之精巧考究,為歷史上所罕見。 但是這十二金人并沒有存在多久時間,便神奇的銷聲斂跡,至于十二金人的下落眾說紛紜,但從來沒有人再見到那十二個氣勢恢宏的金銅巨人。 “這就是千古之謎的秦朝十二金人,不過秦帝知道神的存在,要江山永固根本不會借助十二金人,這中間難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我繼續(xù)笑著問葉知秋。 “秦帝鑄造十二金人是什么時候?”薛心柔像是想到什么。 “秦皇二十六年,從時間上看,剛好是神廟修建的末期。”葉知秋思索一下回答。 “這里我提示你一下,你對十二金人應(yīng)該很了解,在關(guān)于十二金人的大小記載中,金人和十二祖神的身形差不多?!蔽覍θ~知秋說。 “會不會是秦帝混淆視聽,因為十二祖神異于常人的高大,為了掩人耳目,秦帝才杜撰了十二金人,用以隱藏祖神?”葉知秋想了想說。 “隱藏祖神……”薛心柔忽然張開嘴,吃驚的說?!半y道鑄造十二金人真是為了隱藏十二祖神!” “十二金人怎么隱藏祖神?”花惜雙一臉詫異問。 “史料中有關(guān)銅人的稱謂很多,而在秦始皇本紀(jì)中,把十二金人稱之為鐘鐻,將銅人稱作鐘,那是因為銅人是空心的,像鐘的樣子。” “你是說秦帝鑄造十二金人,是為了在里面安放祖神!”花惜雙反應(yīng)過來。 “既然祖神要安息,總得需要一個能讓神安息的載具,在祖神之殿中,那十二尊玉雕正是用來安放祖神的身體?!毖π娜峄卮?。 我點點頭,秦帝鑄造十二金人的作用和玉雕其實是一樣的,十二祖神在安息之前,進(jìn)入空心的金人之中,再被安置在神廟。 巨大的金人能確保十二祖神在神廟不會被打擾,秦帝在碣石金宮留下十二尊金人,就是為了暗示被鑄造的十二金人。 “這倒也是一條線索,如果從十二金人下手,若是能找到十二金人的下落,不就能找到青丘玉墟的所在。”花惜雙說。 “沒那么簡單,十二金人在被鑄造完成后,沒過多久便銷聲斂跡,至于下落眾說紛紜,這兩千多年來,一直沒有關(guān)于十二金人的傳聞?!背:論u搖頭說?!艾F(xiàn)在看來,這十二個金人非比尋常,秦帝把神安放在金人之中,絕對不會走漏十二金人的蹤跡?!?/br> “說了這么多,我們雖然得到消息的途徑不一樣,但知道的線索大同小異,說到底除了知道有這么一個地方,可卻沒有任何實際的進(jìn)展?!碧镫u失望的嘆息一聲。 “雙爺,咱們?nèi)叶际菫檎彝粋€地方,才坐到一起,我和常哥把知道的,都開誠布公全說了?!蔽铱聪?qū)γ娴耐离p?!澳嫌袥]有什么要說的?” 屠雙比我們先到過神木,我一直很奇怪,青丘玉墟的秘密,屠雙是從何知道,但他顯然比我們知道的要多,今晚他把我們邀約到醉仙樓,我和常赫說出來的事,想必屠雙早就知道。 如果是為了想從我們嘴里打探蛛絲馬跡,屠雙無疑是在浪費時間,以至于我還是想不通,屠雙邀約我們的目的。 “知道為什么疏屬山的扶蘇墓是衣冠冢嗎?”屠雙抽了一口煙忽然意味深長問。 這個問題我還真沒細(xì)想過,不過屠雙這么一提,我也忽然發(fā)現(xiàn)有些說不過去,扶蘇好歹也是大秦公子,即便被逼自殺,按葬制他的陵墓規(guī)格也不會低,可扶蘇卻只留下一座衣冠冢,而把自己不樹不封安葬于荒郊野外。 “三十年!”屠雙在我們面前豎起三根指頭,煙霧中他的陰冷的目光透著得意。“我在關(guān)中找扶蘇墓,足足找了三十年,沒想到,陰差陽錯居然被一個窩囊廢給找到?!?/br> 屠雙的笑聲嘶啞刺耳,我眉頭一皺,還在回味屠雙之前的話:“雙爺,扶蘇是公子,死后卻沒按照葬制安葬,這中間莫非另有隱情?” “扶蘇不希望自己的墓被胡亥等人找到?!蓖离p不慌不忙回答。 “成王敗寇,扶蘇雖然沒登基成帝,可一個死人不足為懼,胡亥要找扶蘇的墓干什么?”常赫問。 “因為扶蘇把一個秘密和他一同埋在了墓里。”屠雙笑的得意洋洋。 “秘密埋在墓里……”我頓時一驚,猛然抬起頭?!半y不成,扶蘇把青丘玉墟的所在藏在了墓里?!” 屠雙笑而不語的點點頭,我們本來已經(jīng)黯淡的希望瞬間被重新點燃,不過常赫很快又冷靜下來:“雙爺,之前那人在您面前斷不敢有虛言,他說扶蘇墓里除了棺槨外,什么東西都沒有,那人把整個墓都翻過,扶蘇真有東西留下,那人不可能不知道。” “他真有那本事,現(xiàn)在也不會在河底喂魚了?!蓖离p冷冷一笑,慢慢從嘴角取下煙桿,目光落在那不起眼的漆黑木頭上?!胺鎏K把青丘玉墟的位置就藏匿在這把烏鐘古琴上?!?/br> 第347章 關(guān)中匪事 屠雙話已出口,我們?nèi)汲泽@的看向他,分不清是興奮還是疑惑,撲朔迷離的神廟居然和眼前這把其貌不揚的古琴有關(guān),事實上到現(xiàn)在,最讓我好奇的反而不是神廟的小落。 “雙爺,我和常哥找尋神廟所在,各自從不同渠道得知神廟存在的線索。”我目光落在屠雙的身上,淡淡問?!澳?,您老又是怎么會知道這個秘密的?” 屠雙嘶啞的笑聲回蕩在醉仙樓,煙霧中他那張猙獰可怖的臉令人望而生畏。 “朱七沒告訴你們?”屠雙意味深長的反問。 “七爺?”田雞一愣茫然搖頭。“七爺只告訴我們關(guān)于青丘玉墟的來歷,并沒有提到其他的事啊?!?/br> “都到這歲數(shù),才想著吃齋念佛……”屠雙冷笑一聲,吸了口煙冷冷說?!八炱呒热幌嘈庞猩穹?,那同樣也該明白有魔,十八層地獄,從上到下,就是挨著下一遍,他干的的事恐怕也不夠還他造的孽。”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七爺之前做過什么并不重要,他能收手回頭,人皆有佛性,作惡之人棄惡從善,即可成佛。”宮爵冷眼直視屠雙淡淡說。“不像有些人,到死都執(zhí)迷不悟,早晚善惡終有報。” “善惡……”屠雙的笑聲更加刺耳。“好,我就給各位講一講什么叫善惡?!?/br> 屠雙慢慢取下嘴角的煙桿,手觸摸在自己變形的臉頰上,目光變的陰冷,整個房間陷入了沉默,良久以后屠雙的聲音才緩緩傳來。 “我年輕那會,可沒趕上好光景……” 屠雙的聲音和他的人似乎都陷入往事之中,他在給我們講述過往的故事,話語平緩淡定,聽不出是滄桑還是落魄,但我可以肯定,屠雙的回憶中沒有驕傲。 屠雙告訴我們,他年輕的時候,兵荒馬亂民不聊生,不像我們還有什么理想或許信念,如果非要說有,那就是活下去,為了活下去,他可以不惜一切。 那年月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干,但不一定能養(yǎng)活自己,亂世黃金,沒有什么比金子更能保命的東西,所以刨墓這營生雖然損陰德,但是為了活下去,多少人趨之若鶩。 屠雙跟著師傅挖墓,一挖就是二十年,到底挖過多少墓,他自己都記不清,挖出來的東西都得歸師傅,換來的不過是一口飽飯,這是行當(dāng)里的規(guī)矩,到出師之前,命都得算師傅的,讓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屠雙從下苦開始學(xué),等到他出師,在關(guān)中已經(jīng)是一等一的探墓高手,眾多師兄弟中,他和朱七關(guān)系最好,或許這兩人在探墓本事方面不相伯仲的緣故,不過屠雙說到朱七時贊口不絕,并沒有貶低的意思。 他們兩人很快在關(guān)中混出名堂,前來搭伙的人越來越多,在當(dāng)時他們儼然是關(guān)中最大的盜墓團(tuán)伙,如果是為了活下去,屠雙自嘲的笑了笑,對我們說,他最終的信念已經(jīng)做到了。 可惜歷來盜墓這行當(dāng)都見不得光,幸好那個時候兵荒馬亂,也沒人有閑工夫管一群土耗子,因此班子越來越大,鼎盛的時候,屠雙和朱七手下有兩百多號人,可好景不長到處打仗,都顧著逃命,拿著金子也不能當(dāng)飯吃。 “下面還有兩百多號人等著吃飯,那年月最值錢的不是金子?!蓖离p感慨的冷笑一聲。 “那最值錢的是什么?”薛心柔好奇的問。 “槍。”我嘆息一聲,雖然沒有經(jīng)歷過那段歲月,可在四方當(dāng)鋪長大,耳聞目染的其實都是屠雙這樣的人,那個時候,想活命的可不止屠雙一個人,一口飯或許就是一條命,再多的金子在命面前就變的一文不值。 沒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口糧交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搶,為了一口吃的殺人,在那年月在尋常不過。 “顧掌柜通透,我記得那個時候,當(dāng)兵的就是爺,因為手里有槍,沒吃的搶吃的,沒錢就搶錢,我們這群盜墓的,在兵痞眼中豬狗不如,誰叫咱命賤呢,二百多號人被十來個當(dāng)兵的欺負(fù)?!蓖离p聲音越來越低沉?!熬妥屛覀児蛟诘厣?,身上最后一口干糧全被搶走,有兄弟多說了一句,當(dāng)場就被槍殺?!?/br> 沒經(jīng)歷過那段歲月,可從屠雙嘴里說出來,莫名有些唏噓不已。 屠雙忽然笑了,這一次沒聽出陰冷,是一種釋懷的從容。 “官逼民反?!蓖离p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眼睛中透著興奮。“兩百號人居然被十來個兵痞糟踐,就因為他們手里有槍,所以可以為所欲為,我們盜墓干的也是刀口舔血的營生,要說到無法無天,誰還能比的上我們,可惜那個時候都惜命,兩百多人……包括我,都他媽沒血性,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一下?!?/br> 屠雙給我們講述的往事中,我似乎看不到屠雙現(xiàn)在的影子,至少當(dāng)時的他并不是傳聞中,對面這個歹毒無比心狠手辣的屠雙。 “從墓里刨出來的金子被搶走就算了,最后的口糧也被搶走,兩百來號人如同等死,終于,終于有人站起來?!蓖离p說到這里,眼神中流露出欽佩的目光。“就用挖墓的鐵鏟拍死兩個兵痞,所有人本來就憋著一口氣,雖說是怕死,但沒吃的,橫豎都是一死,有人帶了頭,二百多人全都豁出去,十來個兵痞被活生生打成rou醬?!?/br> “不是雙爺帶的頭?”我記得應(yīng)悔元說過,拉隊伍當(dāng)匪的是屠雙?!澳鞘钦l先站起來的?” “七哥?!?/br> “……”我一愣,想起在白鹿原看見的那個其貌不揚的老頭,記憶中他除了佝僂的身體和不修邊幅的樣貌,怎么也不會和血性這兩字聯(lián)系在一起。 “七哥救了大家,也中了槍傷,當(dāng)時血流不止,我以為七哥挺不過去,七哥奄奄一息拉著我手說,要活命就得比人狠,都逼到這份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拉著兩百多人落草為寇。”屠雙說。 我們面面相覷,怎么也沒想到,占山為王的人居然會是朱七,屠雙在我們面前也不忌諱,告訴我們,朱七居然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圈又回來,養(yǎng)好傷以后,他就和屠雙在關(guān)中當(dāng)了匪,從最開始的十來把槍,漸漸發(fā)展越來越大。 屠雙說,當(dāng)時關(guān)中的潼關(guān)一線為西北各省到中原,中原各地到西北的九省交匯,在火車通車以前,這個官道行旅甚多,財物豐厚。 加之關(guān)中南依高山密林,北靠渭河,易聚易散易藏匿,最鼎盛的時候,從開始的兩百多號人發(fā)展到近千人,儼然是關(guān)中最大的匪幫。 這段匪事中,沒有劫富濟(jì)貧,也沒有什么綠林好漢,有的只是打家劫舍,燒殺搶掠,目的只有一個,活下去! “七,七爺也干了?”田雞張著嘴問。 “沒有,七哥手上不沾血?!蓖离p回答很快。 “我就說,七爺怎么看也不是……” “可搶誰,殺誰都是七哥說了算。”屠雙吐了一口煙霧。 我們頓時噤若寒蟬,從屠雙這話中,我已經(jīng)能聽出來,這幫匪患的首腦其實是朱七,他和屠雙掌控著一切,但真正下達(dá)命令的是朱七,也就是說,朱七手上不沾血,但死在他手上的到底有多少人,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第一次看到朱七的時候,在我眼里他不過是尋常的莊稼漢,即便后來從應(yīng)悔元嘴里知道他的過往,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安分守己,和往事一刀兩斷的守陵人。 但萬萬沒想到,那個佝僂邋遢的老人曾經(jīng)居然是殺人不眨眼的匪首。 “后來呢?”我追問下去。 “后來江山易主,政局慢慢開始穩(wěn)定,天下太平了,就有工夫騰出時間來對付我們這些人?!蓖离p又冷笑一聲?!爱?dāng)匪是被逼的,既然上了山,想下來就沒那么容易了,誰手上沒幾條人命,放下槍同樣是死路一條?!?/br> “胳膊擰不過大腿,頑抗下去不一樣也是死路一條,放下槍或許還有一線生機(jī)?!碧镫u說。 “七哥也是這么說的,我都不知道,他從什么時候開始,心居然軟了,拉著我說什么,不能拖著千把號兄弟送死,讓把隊伍給散了,各自解甲歸田?!蓖离p聲音又開始變的陰冷。“誰不想活命,隊伍要是給散了,什么資本就全沒有了,關(guān)中最大的匪幫,前前后后七八年,干的全是殺人越貨的事,法不責(zé)眾,但怎么也得有個交代,也不知道七哥怎么想的,槍打出頭鳥,這槍要真放下了,其他人死活我不管,我和七哥這腦袋怎么也保不住。” “這么說,七爺當(dāng)時并不想抵抗的?”我問。 “這事輪不到他去想,最苦的日子我們都熬過來,總不能剛剛能喘口氣,就又得去送死吧?!蓖离p面色陰冷?!爱?dāng)匪和當(dāng)婊子一樣,從不從良都洗不干凈,何況我們手里沾的可是人命,七哥想放棄,我就幫了他一把?!?/br> “幫了一把?”宮爵眉頭一皺?!霸趺磶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