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jié)
我們圍攏一看,那是一支薄如蟬翼的透明翅膀,應(yīng)該是什么蟲子留下的。 “你該不會是想說,殺屠雙的是蟲子吧?”田雞皺著眉頭問。 “蟲子怎么能殺人?”薛心柔一臉茫然。 “一般蟲子不會,但這個就可以?!睂m爵從窗臺下面捏起一只斷翅的蟲子。 那是一只指頭大的晴褐色爬蟲,體型扁長,頭前有兩根細長的觸角,腹部伸縮自如,末端有彎曲的尾鉗,背后有一對收攏的翅膀,看上去就是尋常普通的昆蟲。 但當我和田雞看了一眼后,頓時噤若寒蟬。 “耳夾子蟲!”田雞目瞪口呆說。 這蟲子我們曾經(jīng)見到過,在去祖神之殿的路上,我們遭遇過耳夾子蟲的襲擊,這是一種詭異的蟲子,記得將軍告訴過我們,這是一種蠱毒,叫三尸蠱。 是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蠱物,一直以來都是被九黎族飼養(yǎng),據(jù)說三尸蠱會從耳朵鉆入,然后瞬間切斷腦神經(jīng),讓獵物無法感覺到自己受到了威脅,在吸食大腦的同時,在獵物的腦袋里產(chǎn)下上千只卵,并以獵物大大腦為食。 三尸蠱是九黎族用來守護先祖陵墓的東西,但隨著九黎族的消亡,這種蠱物也銷聲斂跡。 “九黎的三尸蠱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且還殺掉屠雙?”我轉(zhuǎn)身看著還懸吊在屋梁上的尸體。 “既然是蠱物,說明有人在飼養(yǎng),有人利用窗口的縫隙,驅(qū)使三尸蠱先控制屠雙?!睂m爵重新推開窗戶,指著外面說。“下面就是灞河,被控制的屠雙將烏木琴和長簫扔到河里,cao控蠱毒的人在河里得到這兩樣東西,然后屠雙再關(guān)閉窗戶,被控制自己上吊,最后三尸蠱再從縫隙中離開,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造成屠雙自殺的假象?!?/br> “誰,誰會控制三尸蠱???”田雞一臉驚恐。 “誰飼養(yǎng)三尸蠱我不知道,但有一個人顯然不怕這些東西?!睂m爵面色大驚。 “誰?” “溫儒!” 我心里咯噔一下,這才想起我們?nèi)プ嫔裰畹臅r候,遭遇三尸蠱襲擊,這蠱物畏水,我們是躲在水里才逃過一劫,可事后我們無意中發(fā)現(xiàn)溫儒躲藏的地方,那里并沒有水,而四周全是三尸蠱爬行的痕跡,但溫儒居然安然無恙的活下來。 “溫儒能活下來,是因為他能cao控三尸蠱!”宮爵聲音低沉對我們說。“知秋是跟蹤溫儒才到的關(guān)中,溫儒殺屠雙的原因顯而易見?!?/br> 溫儒到關(guān)中后先去了扶蘇墓,他應(yīng)該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扶蘇墓中藏匿著青丘玉墟的秘密,可溫儒明明一直在江西調(diào)查魔國雙城,為什么會突然到關(guān)中查探扶蘇墓呢? “溫儒一直在研究苗疆宗教歷史,他似乎對九黎文化及其了解,在江西發(fā)現(xiàn)魔國雙城的線索,對于溫儒來說,應(yīng)該極其重要,可他為什么會突然來關(guān)中?”我來回走了幾步冥思苦想。 “知秋在從祭司墓里拍攝的照片上,發(fā)現(xiàn)有勾雷紋的龍飾,這種紋飾盛行在周初,后來沒落直至秦朝重新被啟用?!毖π娜岬皖^想了想說?!斑@說明魔國雙城中出現(xiàn)了秦代的工藝?!?/br> 我點點頭,在江西發(fā)現(xiàn)祭司墓后,葉知秋極其的困惑,從拍攝的照片中,發(fā)現(xiàn)魔國的建筑特點很不尋常,除了所有東西完全是大小一樣對稱外,魔國的修建呈團塊狀,取十字軸線對稱組合,尺度巨大,形象突出。 這完全是秦代建筑的風格,葉知秋通過壁畫,推測真正的魔國雙城是修建在地下,而且面積大的難以估量,堪比萬象神宮的規(guī)模,但西晉的時候,在江西的九黎先民不足萬人,而且分布相當零散,九黎先民是沒有能力修建魔國雙城的! 這個發(fā)現(xiàn)推翻了魔國建筑的時間,魔國雙城并非修建于西晉,只不過到了西晉才被九黎人知曉而已。 沒過多久,溫儒就離開江西來到關(guān)中,他首先去了疏屬山的扶蘇墓,后來又通過花惜雙進入真正的扶蘇墓,而葉知秋卻在扶蘇墓里發(fā)現(xiàn)的磚石圖案,竟然和魔國雙城中的勾雷紋龍飾一模一樣。 “如果說魔國雙城修建于秦代,能完成如此龐大工程的只有秦帝,從時間上看,魔國雙城的修建時間正好和青丘玉墟相同……”我慢慢張開嘴,吃驚的愣了半天?!半y不成,魔國雙城就是我們一直要找尋的青丘玉墟!” “還真有這個可能,溫儒好歹也在考古界混了幾十年,想必看見祭司墓的線索,就知道魔國的起源不簡單,因此才會追查到關(guān)中,記得知秋說過,溫儒到關(guān)中后直接去的扶蘇墓,可見溫儒似乎對青丘玉墟知道些什么。”宮爵說。 “溫儒去過真正的扶蘇墓,知秋能發(fā)現(xiàn)和魔國一樣的紋飾,溫儒自然不會忽視,溫儒一定是通過這些線索佐證了魔國其實就是青丘玉墟?!碧镫u埋頭想了半天說?!皽厝逶谀估餂]有收獲,一定會追查墓里東西的去向,想必最終查到屠雙?!?/br> “那這事就簡單了,既然知道是誰干的,直接去找這個叫溫儒的?!毖π娜嵴f。 “溫儒是老狐貍,我們無憑無據(jù)奈何不了他,東西既然知道在溫儒手上,一時半會也急不得?!睂m爵搖頭說。 “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田雞心急如焚。 “溫儒得到烏木琴和長簫,此人既然能成為考古界的泰斗,并非是浪得虛名之輩,溫儒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他得到的兩樣東西還不足以幫他找到青丘玉墟?!睂m爵不慌不忙說?!罢f到狠毒,溫儒和屠雙是一丘之貉,他為了能找到青丘玉墟可以殺屠雙,早晚也會對我們下手。” “宮爵說的沒錯,我們和溫儒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看起來這一次總該有個了解,與其去找溫儒,還不如以靜制動,等著他來找我們,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抓住這條老狐貍的尾巴?!蔽艺f。 “等……”田雞一怔,心有余悸看看宮爵手里的三尸蠱?!靶諟氐木尤粫@些邪門歪道,他若是驅(qū)使三尸蠱來殺我們,這東西有多嚇人,我們可是親眼見過的,難道什么都不做就干等著?” “糟了!”薛心柔突然一驚?!澳銈冋f的這個溫儒這么兇殘,我們讓知秋一個人返回江西,這無疑是送羊入虎口啊?!?/br> “這個不用擔心,響鼓不用重錘,上一次葉掌柜已經(jīng)給溫儒提過醒,知秋跟在溫儒身邊反而安全,諒他也沒這個膽,敢讓知秋有什么三長兩短?!睂m爵說。 我看著窗外有些出神,田雞拍拍我肩膀問:“你在想什么?” “溫儒對屠雙下手,說明溫儒知道,青丘玉墟下落的關(guān)鍵就在這些線索之中,他昨晚殺了屠雙,可為什么沒對我們動手呢?”我疑惑不解的自言自語。 “說的也是啊,溫儒既然起了殺心,而且在青木川時,他能不動聲色炸毀祭壇,可見此人有多歹毒,絕對不會心慈手軟,既然能殺屠雙,為什么不殺我們呢?”田雞一臉茫然。 “說起來,溫儒的動機和目的一直都很讓我奇怪,他知道很多關(guān)于月宮九九龍舫以及十二祖神的事,可他的來歷卻撲朔迷離。”我說。 “溫儒會不會是入地眼?”宮爵說。 “溫儒不可能是入地眼,如果花惜雙是入地眼中的咸池,我們在關(guān)中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花惜雙一手促成,可見花惜雙很希望我們找到青丘玉墟,溫儒如果也是入地眼的話,他沒道理破壞花惜雙的計劃。”我搖搖頭說。 “你之前不是說,我們身邊有兩股暗涌,既然溫儒不是入地眼,那他應(yīng)該屬于另一股?!毖π娜嵴f。 “也不太像,這兩股暗涌雖然各有不同,但暫時目的都一樣,就是引導我們?nèi)ビ|及真正的核心真相,溫儒殺掉屠雙,無疑破壞了這兩股暗涌的目的。”我揉了揉額頭嘆口氣。“溫儒似乎是第三股暗涌,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時半會實在想不出來?!?/br> 我們返回應(yīng)家,本來距離青丘玉墟只有一步之遙,可現(xiàn)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漫無目的等著溫儒出現(xiàn)。 溫儒已經(jīng)得到烏木琴和長簫,想必很快就會意識到缺少的東西,應(yīng)該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主動來找我們,應(yīng)悔元得知真相后,在應(yīng)家周圍加派了人手以防萬一。 為了保險起見,我們留在應(yīng)家足不出戶,第三天早上,我聽見有人敲門,開門看見姜無用拿著一個布袋站在門口。 “顧掌柜,今天一早有人送到應(yīng)家門口,上面寫著顧掌柜的名字?!苯獰o用把布袋遞到我面前。 我有些詫異的打開布袋,里面裝著的是一支斷成兩截的魚竿,我愣了一下,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誰會一大早給我送這個,當我把魚竿斷裂的地方重合在一切,突然震驚的想起來。 這魚竿我見過,而且還是被我折斷,我第一次見到卓明風的時候,他就拿著這支魚竿,送這個給我,意圖很明顯,讓我去曾經(jīng)看到這魚竿的地方。 第356章 舊地重游 我急匆匆拿著魚竿想去告之宮爵他們,走了幾步又停下來,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想一個人去,至于原因讓我都有些矛盾,一直以來不管什么事我從來不會隱瞞他們,可自從宮羽被殺以后,我明顯感覺到宮爵心里有被點燃的仇恨。 這種感覺我能體會,他把這種憤恨牽連到所有可能和解天輝有關(guān)的人身上,可事實上,我卻始終找不到去仇視這些人的理由,不管是解天輝還是卓明風,他們曾經(jīng)都奮不顧身護我周全,最奇怪的是,和他們在一起,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我慢慢退了回去,收起魚竿一個人前往驪山,繞到后山又看見那處尋常的農(nóng)家院落,里面雖然陳設(shè)簡單,可收拾的井井有條一塵不染。 繞過院落后面是一灣水潭,老遠我就看見一個人坐在湖邊,心里莫名的激動,我甚至都不敢相信,我是如此迫切的想見到卓明風,等我走進時,湖邊的男人轉(zhuǎn)過身,臉上透著剛毅的笑容,扎在腦后的馬尾,讓他看上去放蕩不羈。 解天輝! 我沒想到在這里看見的人居然會是他,我愣在潭水邊,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很矛盾到底該用什么樣的情緒去面對他,宮爵為了給宮羽報仇,誓死解天輝,我把宮爵當兄弟,他的事也是我的事。 解天輝就坐在我面前,按道理我該義無反顧幫宮爵報仇。 “還想著殺我呢……”解天輝突然笑了,依舊輕狂,一把匕首被他遞到我面前。 然后裝過身全神貫注的望著水上的魚漂,他的后背完全暴露在我面前,匕首就在我觸手可及的位置,他似乎根本沒有防范的意思,我遲疑了一下拿起匕首,就抵在他后背一寸的地方。 解天輝紋絲不動,我卻找不到下手的理由。 哐當! 我扔掉匕首,無力的嘆口氣。 “難道偷得浮生半日閑,既然不想殺我,不如坐下來陪我釣釣魚。”解天輝頭也沒回,聲音從容。 “不是不殺你,我親眼見你死過,可現(xiàn)在你卻活生生坐在這里,反正我也殺不死你?!蔽覠o力的苦笑?!拔疑洗蝸磉@里,看見的是卓明風,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解天輝笑著反問。 “你認識卓明風?”我話一出口就知道這話問的有多幼稚?!澳惝斎徽J識卓明風,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有意思?” “什么很有意思?”解天輝問。 “我就像一個牽線木偶,而線頭就在你們這些人的手里,你們想我怎么做,只需要提一提手里的線?!蔽衣闷鹋赃叺聂~竿,一邊穿魚餌一邊自嘲?!斑@樣cao控我去做這一切,是不是很有意思?” “今天你能一個人來,想必不找到答案不會離開,你知道我從來不說謊,你想知道什么,盡管問?!苯馓燧x笑意斐然。 “你到底是誰?”我單刀直入。 “解天輝啊?!?/br> “你這是搪塞,我要知道你真正的身份?!蔽乙槐菊?jīng)問。 “那就麻煩了,時間太久,我用過的身份太多,到現(xiàn)在連我自己也記不清,你想問什么時候的,你得說清楚?!苯馓燧x一臉痞笑。 “……”我一愣,還真沒料到他會直言不諱。“我查過你的底細,有據(jù)可查的能追溯到明代,你先祖叫解正,是雷營衛(wèi)千戶,也就是當年在碣石宮中圍剿倭寇的人,解正戰(zhàn)死在碣石宮,尸首被戴金絲面具的男人帶回去,解正的兒子解瑞世襲千戶一職,后來負責掌管北鎮(zhèn)撫司,可解正和解瑞的文書筆跡居然和你的一模一樣,這是為什么?” “這么簡單的問題,其實你早就知道答案,何必還需要問我?!苯馓燧x輕松自如回答。 “不,這絕對不可能,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名字不過是一個稱謂而已,我之前就說過,我有太多的身份,當然也有太多的名字,解正也好,解瑞也好,到現(xiàn)在的解天輝,改變的不過是一個名字,但承載這些名字的都是同一個人。”解天輝慢慢轉(zhuǎn)過頭笑著回答。 …… 解天輝說的沒錯,這個答案其實我早就猜到,只不過一直不敢肯定,即便現(xiàn)在從解天輝嘴里說出來,我還是瞠目結(jié)舌呆滯的望著他。 “你,你到底是誰?”我吃驚的問。 “我倒是還有一個名字,一直沒有變過,或許這個名字你應(yīng)該知道一些?!苯馓燧x淡淡一笑。 “什么名字?” “亡神?!?/br> …… 我猛然站起身,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目瞪口呆望著和我對視的解天輝,命理中,亡神入命者,面有威儀、足智多謀、處事嚴謹、斷事如神,是一個真人不露相的人。 當這兩個字從解天輝嘴里說出來,卻足以讓我震驚,亡神也是紫微十二將神之一,解天輝就是入地眼其中的亡神。 “你是入地眼的人?!”歷來對于入地眼的傳聞頗為神秘,幾百年來從未有誰,知道入地眼中紫微十二將神真正的身份,萬萬沒想到,對面的男人居然是入地眼之一。 “不可能,入地眼手腕上都有三眼麒麟的紋身,用來辨識相互的身份,我查看過你手腕,并沒有紋身?!蔽覔u頭說。 “你也經(jīng)歷過很多事了,說起來你腦子挺好用的,你捫心自問,手腕上有紋身的才是入地眼,那豈不是人人都能成為入地眼,幾百年的時間,無人知曉入地眼的來歷,你單憑手腕上的紋身去判斷豈不是笑話?!?/br> 我仔細一想,的確太過荒謬,入地眼身份背景神秘,絕對不會留下破綻,而且這十二個人之間相互是認識的,根本不需要辨識,看起來三眼麒麟紋身不過是以訛傳訛而已。 “卓明風呢?”我追問。 “他是華蓋,這一點想必在碣石金宮你已經(jīng)猜到。” “可在萬象神宮中,他舍身救我時,我明明在他手腕上看見過三眼麒麟的紋身?!蔽乙荒樤尞惖膯?。“他既然也是入地眼十二將神之一,為什么他會有紋身?!?/br> “你看見的未必都是真的,有時候,或許是故意讓你看見呢……” 聲音從我身后傳來,我慢慢直起身,嘴再一次不由自主的張大,那聲音高傲孤絕,曾經(jīng)我厭惡過這聲音,但后來發(fā)現(xiàn),不知道為什么我居然很懷念,本以為再也聽不到這聲音。 我緩緩轉(zhuǎn)過頭去,身后的男人有一張無可挑剔的臉,一襲白衣透著卓爾不群的氣質(zhì),棱角分明的猶如是被雕刻出來,銳利深邃目光波瀾不驚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