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節(jié)
“就是有件事挺可惜的?!比~九卿笑的有些滑稽。 “什么可惜?” “我一直把你當兒子看待,不過算起來你應(yīng)該比我年齡還大,其實我現(xiàn)在最好奇的并不是你的身份,而是……”葉九卿撓撓稀疏的頭發(fā)。“你到底活了多少歲了?” “……”我愣住,我和他說這么嚴肅的事,他居然能笑看風云,真不知道是他豁達不羈還是看淡一切。“我都不記得了,反正當你兒子估計是有點不合適?!?/br> 葉九卿笑出聲,樂呵的像一個孩子:“也好,既然你能活這么長時間,看來我的后事是有人料理了,你可是答應(yīng)過給我養(yǎng)老送終的?!?/br> 我都被葉九卿這個樣子弄的有點哭笑不得,原本沉重的心情漸漸有些輕松。 “你剛才問我有沒有后悔的事,其中對于我來說,還真有一件讓我追悔莫及的事?!?/br> “什么事?” “我不該讓你卷入追查月宮九龍舫的事中,我甚至都后悔不該和其他人教你探墓,如果可以我寧愿你是當鋪中碌碌無為的顧小爺。”葉九卿收起嘴角的笑意,語重心長說?!斑@樣至少在我閉眼前,能看著你平平安安活下去?!?/br> “和你沒關(guān)系,所有的事從一開始就是設(shè)計好的,包括我的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即便我沒有遇到你,我早晚也會接觸到這一切?!?/br> “知秋也救了,應(yīng)家的壽命詛咒也被破除,人生苦短何必讓自己這么心累,要不……”葉九卿很沉穩(wěn)對我說?!耙环畔掳?,所有一切到此為止,你留在四方當鋪也好,還是另有打算也好,總之放下這些事,遠離曾經(jīng)的一切,做一個簡簡單單的顧朝歌吧?!?/br> “放下,我也想放下,可很多事不是我愿不愿意面對,而是我必須去面對。”我落寞的埋下頭。 “那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 “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是一號首長,躺著暗室中的凌汐因我而死,這是不能更改的事實,但是這并不是不能改變的結(jié)果?!?/br> “改變結(jié)果?”葉九卿詫異的皺眉?!澳阆敫淖兪裁??” “你沒有虧欠凌汐,是我虧欠了你,彭家先祖是月宮九龍舫上的人,留下的神器便是后世傳說中的和氏璧與隨侯珠,這兩樣東西若是拼湊在一起,就是涅槃輪,那是可以讓人永生的神器?!?/br> “你,你打算去找涅槃輪?!” “我答應(yīng)過你,以后會照顧知秋,你讓我怎么告訴她,我就是殺她母親和企圖殺掉她父親的人?”我堅定的點點頭說?!拔視然亓柘彤斘覉蟠鹉氵@十幾年來的養(yǎng)育之恩,還有彌補我自己的過錯?!?/br> 葉九卿的目光透著震驚,但更多的是期許,恐怕沒有什么比讓凌汐復(fù)活更讓葉九卿在意的事。 “你打算怎么做?” “彭家先祖留下的玉豬龍是關(guān)鍵,那上面應(yīng)該藏匿著龍脊之地的線索?!?/br>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光是我,彭家后人歷代都想找到龍脊之地,可從來都沒有人破譯玉豬龍上的線索?!?/br> “探墓方面沒有誰比你更擅長,在玉豬龍上你就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 “線索倒是沒有,不過說到端倪……”葉九卿回房拿出玉豬龍,交到我手中,指著光滑的邊緣說。“看這里,有明顯摩擦的痕跡,雖然很細微,不過我推測彭家先祖遺留的線索恐怕有缺失?!?/br> 那處摩痕能證明玉豬龍并非是單獨存在的,這塊玉石應(yīng)該是放在模樣東西上,可見龍脊之地的線索本身就有問題。 “玉豬龍是我在姬渠墓里找回來的,彭家遺失這件東西太長時間,我推測姬渠從彭家后人手中得到龍脊之地線索時,彭家后人為了防止先祖秘密被姬渠知曉,因此偷偷藏匿了線索的其中一部分?!?/br> “這么說在彭家后人的手中還有一部分線索?” “這就是問題的關(guān)鍵?!?/br> 葉九卿巨細無遺對我說,彭家先祖死后,彭祖得到珠玉,漸漸發(fā)現(xiàn)只要珠玉不離身,便可長生不老,但隨著時間推移,珠玉的光芒越來越黯淡,當光芒徹底消失后,彭祖也壽終正寢。 自此彭家便突然失去長生的能力,因此彭家后人猜測,先祖留下的玉豬龍或許和長生的秘密有關(guān),所以千方百計想要破解玉豬龍中藏匿的線索。 但傳承了很多代,始終沒有人能知曉玉豬龍中隱藏的秘密。 彭家漸漸衰落,也沒有人在注意到彭家長壽的原因,一直延續(xù)到春秋戰(zhàn)國時期,彭家卻從來沒有放棄找尋長生的辦法,彭家的秘密最終被隨侯姬渠發(fā)現(xiàn)。 彭家又豈能和一代君王抗爭,萬般無奈只能把珠玉之中的珠獻給姬渠,不過姬渠貪婪,扣押彭家所有人,迫不得已只能把玉豬龍也交出來。 但是姬渠為了保守這個秘密,不但偷梁換柱瞞天過海假死,而且還下令屠殺彭家全族,但最終還是有彭家后人逃脫,因此關(guān)于彭家的秘密才得以繼續(xù)傳承。 “可是我追根溯源,彭家的先人只提及玉豬龍,并沒有說到還有其他線索,因此我估計,在姬渠屠殺彭家全族,另一部分線索也因此失傳,如今要靠這塊玉豬龍找龍脊之地,我看是沒多大希望?!?/br> “不試試怎么知道?!蔽覒B(tài)度堅定。 葉九卿不假思索把玉豬龍交到我手中:“我老了,但我不笨,能不能救凌汐聽天由命,不過我也能猜到,你身份非同小可,應(yīng)該和月宮九龍舫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這樣東西對你來說應(yīng)該很重要?!?/br> “我……” “不用告訴我,人老了,知道的越少煩惱也越少,總之不管你做什么,還是那句話,只要我還喘氣,天塌下來還有我?guī)湍沩斨?。”葉九卿笑著搖手打斷我的話。 “你真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和來歷?”我一本正經(jīng)問。 “我知道啊,一直都知道?!?/br> “你知道?!”我大吃一驚。 “你七歲我就把你帶回來,一晃都十幾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身份,這小關(guān)廟誰不知道四方當鋪有位顧小爺。”葉九卿淡淡一笑,目光和煦的看著我。 …… 他對我還是那樣一如既往的信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把酒壺遞到他面前:“喝一口?!?/br> 第584章 贗品 玉豬龍在葉九卿手中琢磨了幾十年,以葉九卿的老道竟然看不出這塊玉石上的端倪,當然,這也不能怪葉九卿,這塊玉石本來就不是留給彭家后人,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知曉里面藏匿的秘密。 不過我想著玉豬龍罕見,這東西怎么也該有源頭,對于玉石古器有人遠比我要熟知,我?guī)е褙i龍去四方當鋪,在門口看見趙閻和程千手在拐角的巷子里對弈。 這兩人也算是冤家,好像什么事都要分輸贏才肯善罷甘休,一個鑒定器物真?zhèn)?,而另一個專門制造以假亂真的贗品,就這么在小關(guān)廟斗了大半輩子,到老了依舊樂此不疲。 算起來已經(jīng)快五年沒見到他們兩人,身邊的每一個熟悉的人都在歲月的流逝中變老,第一眼看見這兩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時,我居然還沒認出來。 方寸棋盤之間,只剩曲折深奧,引人入彀的殘局,兩人全神貫注冥思苦想,我站在旁邊良久,居然沒人抬頭看我一眼。 這要是分不出勝負,我估計這兩人真能在這兒坐到天荒地老。 “車一平二?!蔽疑焓忠苿于w閻的黑棋,然后再對程千手說?!澳@邊就該相三進五,這盤棋就算是和了?!?/br> 兩人幾乎是同時勃然大怒抬頭,估計在小關(guān)廟這兩人下棋,旁邊都沒人敢觀棋,更別說誰敢動他們兩人的棋子。 “你……”看見是我,兩人無可奈何嘆口氣,趙閻心有不甘和程千手爭辯?!安皇浅钄嚲?,你這盤輸定了?!?/br> “是你輸還差不多,朝歌是給你面子,投子求和,否則我兵七進一,你必輸無疑。”程千手據(jù)理力爭。 “你還來勁了,重來,把你的棋收回去,看看到底誰贏。” “有完沒完,都多大的人了,還計較輸贏勝負,你們兩個也不嫌別人看笑話?!蔽疑焓謸醽y棋盤。 “哎,你不在的時候這小關(guān)廟多清凈,我也消停了五年多,一回來就搞的烏煙瘴氣?!壁w閻心有不甘投掉手中棋子。 “觀棋不語真君子,封承從小教你,都學到什么地方去了?”程千手也白我一眼。 “喲,您二位還知道有小五年沒見到我,剛才路過郭瞎子的店,那把我手抓著就不放,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念叨,那熱乎勁讓我都有些手足無措,但郭瞎子好歹也是性情中人,也知道五年不見會想我,我怎么瞧著您二位好像沒什么反應(yīng)啊?!?/br> 輪年齡我比他們加起來都要大,可還是習慣了稱他們?yōu)槭?,在顧朝歌的記憶中,他們是我的親人。 “你不是回來了嘛,又沒缺胳膊少腿,難不成你還指望我抱著你大哭一場?”趙閻伸手過來掐我臉,居然沖著程千手笑了?!袄蠔|西,你還記不記的,這小子剛到這里的時候,才這般高吧?!?/br> 趙閻用手比出一個高度,感慨萬千繼續(xù)說:“而且瘦的跟猴似的,這一晃都長這么大了,看樣子咱們兩個真是老了?!?/br> “要不,從今往后我就留在小關(guān)廟,天天孝敬您二位。”我坐到棋盤邊笑著說。 “別,你有多遠走都遠,小關(guān)廟的廟小,容不下顧小爺這尊佛,再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你要禍害去其他地折騰,我還想悠閑自得多活幾年?!壁w閻話語雖然嘲諷,但他掐我臉的手去輕柔撫摸在我頭上。 “男兒……” “得,您老別說了,我知道,男兒志在四方嘛,留在小關(guān)廟成不了氣候,打小您就希望我能出人頭地?!蔽倚χ驍喑糖帧?/br> “是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程千手重重嘆口氣,估計是拿我沒辦法,聲音豪壯說?!罢乒癜涯愦蚰チ耸?,還不是希望你能一鳴驚人獨占鰲頭,這都出去闖蕩多少年了,圈里都沒有聽過你名號,還好意思回來給我們兩個老東西耍嘴皮子。” 我哭笑不得,發(fā)現(xiàn)的所有遺跡,隨便一個也足引起轟動,可偏偏沒有一個可以公之于眾,我也懶得和他們爭辯。 “您兩位可是大拿,今兒回來就是特意請兩位給掌掌眼?!蔽覐纳砩习延褙i龍拿出來,擺在棋盤正中,嬉皮笑臉說?!奥闊┒唤o瞅瞅,這玩意是什么來頭?” 玉豬龍一直在葉九卿的手中,因為關(guān)系重大,而且牽連甚廣,葉九卿擔心會連累當鋪的兄弟,玉豬龍一直沒拿出來過。 趙閻拿起玉豬龍,仔細端詳了半天,他號稱一眼閻王,鑒定古玩能一眼判真假,那玉豬龍在他手中已經(jīng)看了很久,老花鏡中透出的目光寒氣逼人,如同拿著生死簿的閻王。 然后他把玉豬龍遞給對面的程千手,瞇著眼睛看向我:“你對這玉豬龍有什么看法?” 我跟著趙閻學古器鑒定,后來又在程千手調(diào)教下分辨真假,雖然造詣上不及眼前這兩位爐火純青,但畢竟盡得真?zhèn)鳎形飻啻司挪浑x十。 我目光落在程千手拿著的玉豬龍上,這塊古器是用岫巖軟玉精細雕琢,造型古樸雄渾的玉獸玦,指頭大小的玉獸玦,通體呈牙白色。 肥首大耳,吻部平齊,三角形切口不切透內(nèi)圓,身體首尾相連,成團狀卷曲,背部對鉆圓孔,面部以陰刻線表現(xiàn)眼圈、皺紋,整器似豬的胚胎。 因為豬乃龍象,這樣的玉獸玦也被稱為玉豬龍。 玉豬龍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是目前所知時代最早的龍形器物之一,這類玉器不應(yīng)僅僅視為佩飾,而應(yīng)是代表某種等級和權(quán)力的祭祀禮器。 原本的作用是溝通天地用于祈雨的神器,同時也是一種圖騰。 若是把玉豬龍用繩穿系懸掛后會發(fā)現(xiàn),龍嘴及龍尾完全在一個水平面上,由此可知,玉豬龍最先出現(xiàn)的時候,這東西是用來高高懸掛被頂禮膜拜的。 “你一走就是了無音訊的五年,一回來就拿著這玩意那問我們,這器物怕是不簡單吧。”程千手一本正經(jīng)問。 “據(jù)說當年大禹治水時,曾有應(yīng)龍以尾劃地,為禹指出疏導(dǎo)洪水的路線,于是才有后世江河的浩蕩,因此才會有先民虔誠祭拜,那是一種神諭的力量,而玉豬龍其實就是代表應(yīng)龍,這東西擁有著高無上的神權(quán)?!蔽襾砘乜纯此闹軣o人,壓低聲音對他們兩人說?!皯?yīng)龍就是有雙翼的飛龍……” “羽龍……”趙閻大吃一驚,立刻變的謹慎。“這東西和那艘船有關(guān)?” 我點點頭,指著玉豬龍說:“這上面應(yīng)該隱藏著月宮九龍舫的線索,不過始終無法破譯其中的秘密,因此我想追根溯源,從這塊玉石的源頭查起?!?/br> “你想找到這塊玉豬龍的起源,這事麻煩就大了?!壁w閻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 “為什么?”我眉頭一皺。 “因為這枚玉豬龍是假的?!壁w閻脫口而出。 “假的?!”我大吃一驚,這東西是葉九卿從姬渠墓找到,雖然龍伯人早就進去過,但是為了引出歸墟人,并沒有動里面的東西,這玉豬龍不可能有人動過。 程千手沉默了片刻,在手里來回搓揉了幾下:“理論上這東西的確是假的。” 趙閻和程千手兩人同時判斷一樣東西是贗品,那這東西就絕對不可能是真的,我瞠目結(jié)舌半天不知道說什么。 “這東西你從哪兒得到的?”趙閻問。 “在北邙山姬渠古墓中找到的?!?/br> “那年代就更不對了……”趙閻若有所思說。 “程叔,您剛才說理論上這東西是假的?這,這話是什么意思?” “作為古玉,這器物應(yīng)該是屬于西周初中期,但在器形上卻保留著紅山文化的特點,同時一些細節(jié)工藝上,竟然還能看出古蜀國的痕跡?!背糖忠槐菊?jīng)對我說。“一樣器物上居然同時具有三個不同時期的工藝特點,這本身就說明是贗品,但是,像這樣的贗品絕無僅有,因為這枚玉豬龍即便是贗品,也是價值連城的贗品。” “紅山、古蜀和西周?”我越聽越茫然,一枚玉豬龍竟然有這么長時間的跨度?!澳悄懿荒芸闯鲞@枚玉豬龍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