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節(jié)
“那些都是祖神做的事,和朝歌沒有關系,他不過是祖神創(chuàng)造出來的異巫而已?!碧镫u說。 “祖神……”宮爵慘然一笑,目不轉睛盯著我?!爸罏槭裁次覀兌紵o法進入魔國高塔嗎?知道為什么只有他才能開啟魔國神門嗎?祖神,站在你們面前的就是祖神!” “什么?!”薛心柔張大嘴。 “朝歌,你倒是說句話啊,別傻愣著。”田雞有些慌亂。 “你隱瞞了這么久,到現在還不打算把真相告訴他們?”宮爵步步緊逼。 我竟然不敢在他們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這是多么可笑的事,我一咬牙努力讓自己變的冷漠。 “神是不會隕落的,我就是神?!蔽颐鏌o表情聲音也隨之變的冰冷?!拔揖褪巧裼蛑械凝埐畤?,也就是你們一直稱之為祖神的神!” …… 所有人再一次怔住,用陌生的眼神注視著我,全都微微張著嘴,好像完全不認識我一般。 “壁畫,長生仙宮中那些壁畫所記載的一切,那,那個穿著金色鎧甲的人,就,就是你?”葉知秋大吃一驚。 我用沉默回答她,或者說我始終沒有找到理直氣壯去承認這一切的理由。 “你,你帶領祖神大軍摧毀神域,還屠戮了宮爵的神國……”薛心柔一臉惶恐,但始終有些不敢相信?!盀槭裁窗??” “因為他在復仇,這不是一句對錯能解釋清楚的?!比~九卿在旁邊重重嘆息一聲?!皩m爵,你聽我說,龍伯和歸墟之間的仇恨遠比你知道的要早,朝歌的先祖就是被歸墟屠戮,才逃離到雪域,你所經歷的浩劫,其實很早以前就被你的祖輩種下了仇恨的種子,我們這個世界中有個說法,叫因果報應,所有的果皆源于因,你,你也不能全怪他?!?/br> “爸?!”葉知秋吃驚的看向葉九卿?!澳谷恢??” “所以你才會帶領龍伯大軍席卷神域,屠戮所有的神族,包括歸墟,甚至砍下我父王的頭顱,并且把血染的王冠送回歸墟神國,用這樣的方式來羞辱我們?”宮爵聲音愈發(fā)的凌厲。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歸墟神族曾經對我先輩做過的,每一個龍伯人的血液中都流淌著這份仇恨和恥辱,歷代龍伯國主都期盼著能重新踏入神域復仇的那一天,只不過這件事被我完成而已。”我直視宮爵不置可否回答。“只有還有一個龍伯神族活著,這場復仇都不會終止?!?/br> 宮爵目光冰冷,動作緩慢但卻異常堅定的拔出長劍,抬起的劍尖指向我胸口,她的動作讓我想起熟悉的一切,終于我又和她刀劍相見。 “宮爵,你這是干什么?!”田雞捂著胸口,吃力的按住宮爵的手?!八浅璋?,你難道要對自己的朋友下手?” “他救過我們每一個人,你真打算和曾經生死與共的朋友反目成仇?”葉知秋也拉住宮爵。 “朝歌,你倒是說句話啊!”薛心柔焦急萬分。 我并不懼怕宮爵以及她手中的長劍,以我現在駕馭的毀滅之力,她在我面前柔弱的不堪一擊,若是以前,任何一個歸墟神族膽敢在我面前以劍相指,結果肯定是灰飛煙滅。 可我如今雖然記起過往的一切,但我卻始終無法變成那個殺伐果斷的龍伯國主,原本對于我來說,殺戮才是最簡單的事,但現在卻變的如此沉重。 我一邊解開自己胸前的紐扣,一邊直直走到宮爵的面前,裸露的胸膛上有醒目的傷痕,如今就抵在她劍尖上。 “記得嗎,二十年前,我在羅布泊時試圖想要和你化解這段仇恨,你就是用這把劍穿透我身體,用這樣的方式來回答我,是的,我屠戮了你的族人,也摧毀了你的神國,還親手殺掉你父王,你做什么都合情合理,但我從來沒有后悔自己做的一切,這是我的使命和責任,也是歸墟神族虧欠龍伯的血債?!?/br> 我停頓一下,面無懼色看著宮爵,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居然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二十年前因為我的幼稚和可笑,換來胸口這道傷痕,如今我依舊站在你面前,我用同樣的話問你,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結束這一切。”我從容不迫對宮爵繼續(xù)說?!褒埐讼騺矶髟狗置鳎憔冗^我的命,如今我站在你面前,這一劍我不躲,你要是想要復仇盡管動手?!?/br> 宮爵舉劍的手紋絲不動,亦如當初她刺入我身體時候一樣堅決,我把選擇的機會留給了她,如果她動手,那將注定龍伯和歸墟之間的仇恨將會永遠延續(xù)下去。 我如果是她,會毫不遲疑的刺入我身體,畢竟對于宮爵來說,我做的一切是她揮之不去的傷痛和悲憤。 田雞完全不管自己身受重傷,雙手死死抓住宮爵,可如今的宮爵已經是恢復神力的歸墟女王,田雞在她面前一樣的渺小,任憑田雞如何用力,宮爵的手沒有絲毫動搖。 田雞吃力的站到我面前,用他的胸口擋住我面前的劍:“宮爵,咱們一路走到今天,命是拴在一起的,今天你要是想動手,就先從我身上刺過去。” “我不認識什么歸墟女王,也不知道誰是龍伯國主,我只知道你是喜歡和我抬杠的宮爵,而他是顧朝歌,我們大家一同生死與共,你真忍心向朋友動手?!”葉知秋竟然一把抓住劍刃,鮮血頓時從她指縫中流淌出來。 “葉叔說的對,這根本不是一句對錯能解釋清楚的,與其讓仇恨持續(xù)下去,為什么不能化解呢?”薛心柔并肩和田雞站在一起?!拔液軕c幸認識你們這些朋友,如果今天你要朝歌反目成仇,那就從我們開始。” “讓開!”我聲音低沉呵斥身前的人。 “不讓!”田雞執(zhí)拗的回答。 宮爵持劍的手不再像之前那樣穩(wěn)如磐石,余光瞟向葉知秋滴落在地上的鮮血,有些慌亂。 “你們是歸墟祭司的后裔?!”一直站在遠處的白古聲音陰沉,他應該是覺察到葉知秋和田雞身上有歸墟血脈。 “對,我們是歸墟神族的后裔,我們能和龍伯國主成為朋友,說明任何事都是可以改變的,包括仇恨,為什么你非要讓仇恨延續(xù)下去?!比~知秋憤憤不平問。 “歸墟后裔竟然幫著龍伯國主,留你們何用!” 白古勃然大怒,手中歸墟權杖一揮,一道光束穿透過來,我一直和宮爵對持,完全沒有防備白古會對其他人下手,等我反應過來為時已晚,光束穿透葉知秋的身體。 葉知秋一個凡人又豈能抵御歸墟神器的威力,她整個人一怔,的大吃一驚,在她倒下的那刻,上去攙扶住她的身體,葉知秋無力的倒在我懷中,不停蠕動嘴角,連最后說話的氣力都沒有。 “知秋,你看著我!”我叫她的名字,聲音透著無助的慌亂,忽然她胸口大片大片的殷紅浸透出衣衫,猶如一朵綻放的花朵鮮艷的盛開,我只感覺懷中用溫暖的潮濕在流動,直到最后葉知秋也沒有說出一個字,在我懷中閉上眼睛,我緊緊抱住她有一種身體被抽空的呆滯,我不斷呼喊著她的名字,可再沒有人回應我。 葉九卿整個人哀傷的愣住,頓時雙目濺火,怒不可歇沖向白古。 “不要!”我大聲喊。 可白古手中歸墟權杖發(fā)出的光束再一次穿透葉九卿的身體,我看見他重重倒在地上再也不動,大片的血泊從他身體四周流淌出來。 血腥的味道讓我變的暴戾,起身的時候渾身被葉知秋的鮮血染紅,我仰頭大喊一聲,心中一直被克制的殺戮瞬間爆發(fā)出來,抬手把所有的毀滅之力揮擊到白古身上。 毀滅之力下不知道摧毀了多少神族,我原本是打算放下仇恨的,可如今所有潛藏的狂暴全都被釋放出來,眼睜睜看著葉知秋和葉九卿死在我面前,那種傷痛重新點燃我復仇的殺戮。 白古竟然沒有絲毫懼怕,舉起太古權杖,上面穿透出熾亮的光芒,竟然和我的毀滅之力不相上下,我這才意識到,難怪白古有恃無恐,晶石上有經過幾千年充能的威力,足以和我的毀滅之力抗衡。 我全力以赴竟然無法壓制晶石的威力,漸漸感覺有些力不從心。 “女王,您還等什么,他現在的毀滅之力已經被控制,動手啊,殺掉他為神族復仇!” 宮爵就站在我身邊,她手中的劍依舊舉著,白古說的沒錯,我現在根本沒有防備宮爵的能力,她完全有機會給我致命一擊。 宮爵的劍緩緩指向我,劍迅猛的刺過來。 當! 劍尖沒入船身之中,宮爵深吸一口氣對白古說:“夠了,到底還要死多少人才是終極,過去的林林總總我不想再追究誰對誰錯,到此結束吧?!?/br> “女王!”白古大吃一驚?!澳趺茨苷f這樣的話,我們忍辱偷生幾千年,就是為了等待復仇的這一天,您是歸墟女王,難道你忘了歸墟神族是怎么被屠戮的嗎?” “我沒忘,正因為我沒有忘記,所以我才要終結這一切,歸墟和龍伯的仇恨如果延續(xù)下去,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睂m爵聲音堅定從容。“而且就算復仇又能怎么樣?已經發(fā)生的事是不可能再更改的,只會讓仇恨愈發(fā)的深刻?!?/br> “不,我找到可以改變一切的辦法?!卑坠乓贿吅臀医┏忠贿厡m爵說。 “什么辦法?”宮爵問。 “我們帶走的五件神器,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只要組合五件神器,再利用完成充能晶石所蘊藏的能力,黃金羅盤的指針其實是時間的刻度,我們可以回到神域浩劫發(fā)生之前,在龍伯神族離開雪域之前摧毀他們。” 宮爵一愣,就連我都大吃一驚,這就意味著宮爵可以挽救整個神域,同時也能一舉殲滅所有龍伯神族,這個辦法對她說根本無法回絕。 白古另一只手抬起,我們帶來的歸墟神器立刻被他吸過去,很快組合在一起:“殺掉他!他身上的毀滅之力是啟動神器的關鍵,只要殺掉他,我們就能改變一切!” 宮爵矗立在原地猶豫了很久,緩緩搖頭:“不,過去的一切已經不重要了,再回到過去無非是另一場殺戮,或許我們能阻止神域的浩劫,可誰又能保證,在經過幾千年或者幾萬年,龍伯神族不會再一次復仇呢,這只會讓仇恨永遠的持續(xù)下去?!?/br> “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你根本不配當歸墟女王,你也愧對那些慘死的族人,不過不要緊,沒有你,我一樣可以完成?!卑坠耪f完把晶石的能力灌注在神器上,并且轉動黃金羅盤啟動神器。 我低估了晶石的威力,竟然是毀滅之力無法抵御的,白古剩下最后一步,就是殺掉我利用毀滅之地回到過去,他傾盡全力發(fā)動晶石的能力,散發(fā)出來的光束瞬間變的更加強大。 我完全無法抵擋,眼看要擊中我身體的瞬間,宮爵突然沖到我面前,光束擊中她的身體,即便有黑甲的抵御,但她同樣也承受不住晶石的威力,她的身體連同黑甲被擊穿,看著身邊這些曾經出生入死的朋友,一個接一個倒在我面前,我心像是徹底被掏空。 “為什么要替我擋!”我緊緊抱著宮爵聲音無助的哀嚎。 “即,即便回到過,過去,我,我面對你,你的時候,也,也無法和,和你反,反目成仇,我,我怎么能和,和答,答應過要照顧我,我的人,兵,兵戈相見……”宮爵氣若游絲,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用盡最后的氣力對我說。“答,答應我,你,你是顧,顧朝歌,永,永遠都是顧,顧朝歌……” 我終于還是沒能,眼淚奪眶而出,哽咽的完全說不出話,緊緊抱住宮爵不住的點頭。 “兄弟。”田雞的手拍在我肩頭,我淚流滿面的抬頭看向他,田雞居然笑的很從容?!拔蚁茸咭徊搅?,答應我,別讓那王八蛋得逞?!?/br> 我心里一驚,那短短二十年多年的記憶分支,讓我變的軟弱,我最不愿,也不敢去面對和承受的就是生離死別,在這里有太多的人離我而去,我再也承受不起身邊的朋友和親人的逝去,我試圖去抓住田雞,可卻和他擦肩而過。 田雞捂住胸口的手低垂下去,拽緊拳頭向白古沖過去,一個凡人向神發(fā)起了挑戰(zhàn),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無畏,即便是以卵擊石,可田雞依舊義無反顧。 白古輕蔑的注視著田雞,好像看著一只螻蟻,田雞大喊一聲,拼盡全力蹬地,整個人高高躍起,揮舞著拳頭向白古揮擊過去,白古正想抬手,忽然一旁的薛心柔沖過去,把已經啟動的神器扔給我。 白古大吃一驚,一道光束穿透薛心柔的身體,我這才明白,田雞和薛心柔是聲東擊西,想要阻止白古回到過去,但這個計劃的代價就是生命,我看著薛心柔倒在血泊中,心像是又被插了一刀。 白古注意力全在神器上,等他轉身田雞已經近在咫尺,他還沒有來得及揮動歸墟權杖,田雞石破驚天的一拳重重擊打在白古手腕上。 白古從未正視過一個凡人,可直到這拳落在他身上時,不可一世的白古竟然身體微微往下一沉,我都沒有想到,田雞竟然以凡人之力擊落了白古手中的歸墟權杖,并且順勢扔給我,白古惱怒成休重重一掌擊打在田雞胸口,我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田雞竟然沒有被震飛出去,雙手竟然如同鐵鉗一般緊緊錮住白古身體。 任憑白古如何擊打,田雞已經氣絕身亡,但依舊沒有松開,我看著田雞后背不斷凸起的斷骨,感覺自己的心完全被撕裂,他們每一個人為了我,都用自己的生命向我詮釋什么叫肝膽相照的朋友。 而我又能為他們做什么呢?面前已經啟動的神器隨著黃金羅盤指針的轉動,我已經感到時間在開始倒流。 “你以為靠這些凡人就能阻止我?”白古甩不開田雞,但趾高氣昂說。“沒用的,我們很快就會再一次見到,不過那個時候,龍伯神族會徹底的被剿滅在神域?!?/br> “幾千年的追逐就為了復仇的殺戮,你認為這樣值得嗎?”我抱著在懷中已經冰冷的宮爵,麻木的看著白古?!霸浳铱粗冯S我不離不棄幾千年的朋友,在我眼前灰飛煙滅,我無能為力,如今看著這些和我生死與共的朋友死在我面前,我同樣也無能為力,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去復仇,我只想為這些朋友做一些事?!?/br> 我說完把毀滅之力灌注在神器上,白古像是意識到什么,瞪大眼睛一臉惶恐的想要說什么,可我已經堅定的轉動了黃金羅盤。 毀滅之力和晶石的能力交織在一起,瞬間爆發(fā)出刺眼的白光,我和整個龍脈神殿被吞噬其中。 …… 我突然如同陷入了無盡的混沌之中,在一片白光中快速的墜落,直到前方出現一抹黑色,越來越濃重,把我徹底的淹沒進去,我在那片黑暗中閉上眼睛,直到耳邊漸漸響起爆竹的聲音。 感覺身體有些冰冷,緩緩睜開眼睛時,發(fā)現自己正站立在一座腐朽的棺槨上,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手電筒,光亮穿過棺槨,我正好看見里面的尸骸,骷髏頭上只剩下兩個黑洞洞的眼眶正陰森森盯著我。 腳下一滑,手電掉落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電,就聽見頭頂傳來咒罵聲。 “你怕啥,沒出息的玩意,死的只剩下幾根骨頭,又不會爬起來咬你兩口,別像個娘們在下面磨唧,把能搬動的東西都裝到袋里?!?/br> 我舉起手電光向上照射,看見額頭上還流淌著血的將軍,正橫眉冷對居高臨下盯著我。 我突然笑了,原來他罵人的樣子是這樣讓我懷念:“我想你了……” 將軍在上面一愣,半天沒反應過來,踢了幾腳泥土下來,罵罵咧咧走開:“王八犢子,嘴還硬實,看老子待會怎么收拾你。” 我輕車熟路把下面的東西裝進麻袋,就坐在棺槨上仰頭看著上面的盜洞,葉九卿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上面,盯著我看了很久,若有所思問。 “真不怕死?” 我之前回答的干脆,回了葉九卿一句男兒到死心如鐵。 可這一次我卻一臉沉靜:“怕,怕的很,因為我還有很多事沒做,還有很多朋友沒認識,這一次我是為他們活著的,所以我不能死。” 葉九卿在上面皺眉看著我,估計怎么也沒想到,一個七歲的小孩能說出這樣的話,不過還是搖頭笑了笑,扔下一個白饃:“你叫什么名字?” 我接住白饃沉默了片刻,我答應過所有人,我要成為他們心中的那個人,抬頭傲氣的回答:“小爺叫顧朝歌。” 葉九卿在上面樂呵的笑出聲:“顧朝歌……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諸侯朝靈山,是個好名字,能爬上來就跟我走?!?/br> 一根繩子從上面扔了下來,我坐在破碎的棺槨上慢條斯理吃著白饃,看著在眼前晃動的繩子,我想到那些羈絆牽掛的人留在我腦海中的樣子,不由自主淡淡一笑,從這一刻起,從那根繩子爬出來的我將重新開啟一段驚險、神秘而且匪夷所思離奇的傳奇之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