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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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沒有聽到外面情形的弟子們紛紛發(fā)出低呼聲。 龐脈脈能看清楚聽清楚外面的情形,是因為她是陣法的施控者。 啟虛道君是因為他的修為。 那些弟子們卻是無法做到的。 看到龐脈脈突然撤掉陣法,那些弟子們有的驚呼,有的甚至要出言質(zhì)問。 啟虛道君揮了揮手,無聲的威壓制止了他們。 質(zhì)疑聲驚呼聲戛然而止。 然后,啟虛道君轉(zhuǎn)過身,面向趙一顧、謝橒與寧銳真君,一步步走了過去。 雖然沒有昂首挺胸,但也沒有任何卑微軟弱,不卑不亢,如岳如山,每一步走出去都仿佛響應(yīng)著海濤潮汐。 龐脈脈屏住呼吸,看著他邁出一步,兩步,三步…… 沒有倒下。 她略微放下心來,疾步跟了過去。 趙一顧面對啟虛道君的時候一點也沒有面對謝橒時明顯的討好和好說話了,臉一板,陰沉沉的,儼然又是當(dāng)初那個合一宗宗主了。 只不過因為謝橒在旁邊,他也不好發(fā)作,黑著臉哼了一聲。 大家這時候也不同他計較了。 任何人面對背叛了自己的手下,哪怕都是因為自己的錯,也是心里不會舒服的。 何況他為了討好外甥,還得被迫放了啟虛道君。 自然是更加一萬個不舒服了。 不過現(xiàn)在誰也不需要他歡歡喜喜的,也不在乎他擺臉色,只要他肯解除契約,就別無所求。 啟虛道君走到趙一顧面前,微微垂下視線,但并未施禮。 趙一顧看了謝橒一眼,謝橒微微點頭,舉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趙一顧知道此刻就得就地解除,再無商量的余地,嘆了口氣,黑著臉對啟虛道君硬邦邦道:“坐下吧!內(nèi)視之境即可?!?/br> 啟虛道君依言坐了下來,五心朝天。 遠(yuǎn)處那些弟子們猶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所措。 謝橒朝寧銳真君遞了個眼神,寧銳真君點了點頭,自去安撫那些弟子們,將他們帶離。 趙一顧自己倒是沒有坐下,他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合上眼。 謝橒和龐脈脈在一邊等著。 龐脈脈有些緊張。 謝橒大概看了出來,輕輕走到她身邊,把她的手握在手中,身體也緊貼她站著。 龐脈脈挨在他身邊,肩膀擦著他的手臂,心里確實略定。 等待的一彈指,都仿佛長達(dá)一天。 終于,趙一顧睜開了眼睛。 他再度長嘆了一聲,微微搖頭。 龐脈脈心中略緊。 這時候啟虛道君也睜開了眼睛,臉上帶著笑容。 龐脈脈看到他的笑容,心中一喜,道:“師祖,可成了?” 啟虛道君哈哈一笑,一躍而起,大聲道:“成了!” 陽光藍(lán)天白云之下,他的笑容里帶著對自由的欣喜,那么真實。 沒有高人必須的故弄玄虛,也沒有隱忍。 毫無保留的欣喜。 龐脈脈也跟著綻開了笑容。 啟虛道君依然沒有跟趙一顧說話,也沒有和他視線交集,只是微微行了一禮,又向謝橒的方向行了一禮,對著龐脈脈露齒一笑,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龐脈脈看著他的云履,地上的青草,只覺得天高地闊,整個人都輕松了。 更不要說啟虛道君此刻的心情了。 事實上啟虛道君走了幾十步就停了下來,對著天空放聲大笑。 笑得毫無風(fēng)范,聲音震耳,直震得周圍靈力翻涌,天空云卷躲避,海中的生靈們更是紛紛逃竄。 龐脈脈聽著他這般笑著笑著,竟慢慢濕了眼眶。 趙一顧當(dāng)然覺得這笑聲刺耳。 他臉越來越黑,幾乎就要出聲呵斥了。 不過他衡量局勢,他能拿捏的唯一一點已經(jīng)被解除了,這里有謝橒、寧銳真君和啟虛真君,所以打起來他肯定絲毫占不到便宜,何況他又不想跟外甥鬧別扭。 所以只好忍了。 他再看看一臉動容的龐脈脈,又看看啟虛道君的背影,更加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在驚訝為什么沒有早點看出來這姑娘竟不是化人,還是看不慣龐脈脈一個真人真的把化人的啟虛道君當(dāng)成師祖尊敬。 謝橒知道此刻該安撫一下趙一顧了,他出聲,語氣和緩道:“多謝舅舅了?!?/br> 一聲舅舅頓時彌補(bǔ)了趙一顧心中的郁悶和惱火,他喜笑顏開道:“哎,不謝不謝,咱們甥舅是一家人,何必言謝?” 謝橒顯然還不習(xí)慣跟自己本來厭惡的假想敵如此熱絡(luò),略微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然后又沒話題了。 趙一顧倒是有千言萬語。 一會是懷念和感慨:“你長得和你娘挺像的,尤其是眼睛,唉,看到你就想起你娘了?!?/br> 一會是詢問:“你娘……她……唉,最后可痛苦嗎?是哪一天……沒的?” 一會是關(guān)心謝橒:“你這些年過得可好嗎?郭深對你可好?” 一會兒是沒話找話:“唉,我得回去好好整頓合一宗,如今合一宗除了我只剩一個元嬰修士了,不堪大用……比你娘當(dāng)初執(zhí)掌時差得遠(yuǎn)了……若是你將來想要承繼,我把這么個爛攤子交給你卻是無顏見你娘……” 謝橒一開始不想跟他多話,最后卻也說了:“舅舅若要好好整頓宗門,便要安了各系下屬的心,不要再服用自己宗門化人的靈珠了,化人雖不是真人,卻也是人……” 趙一顧顯然不認(rèn)為化人是人,但他不想駁斥自己的外甥,便跟著道:“是,你說的對……我本也不打算再服用了,下面便是合道了,靠著靈珠也沒用,慢慢來罷……” 龐脈脈無人理會,自己在那里胡思亂想。 一會兒想,趙一顧的話和態(tài)度看起來,似乎有點戀姐??! 一會兒想,日后若是端木家叔侄二人向趙一顧復(fù)仇,該怎么辦呢? 謝橒估計是不會幫任何一邊的,自己呢?若是端木家叔侄二人遇險,自己總不能視而不見……可若是幫他們?nèi)ソ鉀Q趙一顧,也未免對謝橒有點不好意思…… 算了,先不想吧。 端木家兩位修為還差得遠(yuǎn)呢! 何況加上自己也沒什么用的。 唉,謝橒攤上這么個舅舅,真是心里有點不舒服…… ☆、第227章 海天之間 最終, 趙一顧還是走了。 走的時候和來的心情完全不同。 本來看上去毫無特色的一個人,至少挾威而來時, 還有點高人的樣子,如今這時而百感交集時而喜笑顏開的樣子,簡直和一個普通的中年凡人男子毫無區(qū)別了。 不過龐脈脈倒是覺得比起以前稍微好點。 她本來對趙一顧的感覺是厭惡和懼怕,恨不得用最簡單的方法消滅了才好。 就如同常人對一條灣鱷或食人鯊的感覺。 現(xiàn)在懼怕沒了, 厭惡還存在一些, 有點煩惱, 也有點又好氣又好笑。 估計謝橒心情比她更沉重些。 他依然沒有弄清楚母親死亡的真相,而且如郭深等人有通天徹地之能, 竟然弄不清楚他母親去世之謎。 他依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誰都不知道他父親是誰…… 謝橒的母親不姓謝,給他取名叫作謝橒,那么他父親肯定是姓謝的。 然而九十九真人里頭根本就沒有姓謝的。 難道謝橒是真人和化人的混血? 可是即使謝橒的mama真的牛到不在乎真人公約, 和化人在一起了,然而真人和化人之間顯然是有生殖隔離的??! 這似乎是無解之題。 也難怪謝橒煩惱,難怪郭深王燕臺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趙一顧從頭到尾也沒主動提過這問題, 謝橒估計也不好意思向剛認(rèn)親, 人品也不怎么好的舅舅詢問母親的私生活。 趙一顧不太想離開外甥, 他甚至想帶著謝橒離開,不過顯然這有點妄想了, 一時難以實現(xiàn)。 極磁島上顯然沒人會歡迎他,他留下也沒意思,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不過,他似乎哪里有些不同了, 好像振奮了起來,似乎身體里有什么火種被點燃了,跟謝橒嘮嘮叨叨說了許多他要回去整頓重建合一宗的想法。 龐脈脈想,他大概是突然找到了人生的新寄托。 趙一顧離開后,極磁島上的諸人倒是松了口氣,氣氛都好了起來。 啟虛道君如今已經(jīng)是自由身了,一切都變得不同。 一位元嬰中期的煉器大師,加入任何一個宗門都是棟梁中堅,即使是自己要開宗立派也不為過。 對于九十九真人而言,一個有契約的化人元嬰大師可能不算什么,再強(qiáng)也只是奴仆走狗之流,但是他現(xiàn)在無主,那就和月孚真君一樣,不容小覷。畢竟,有不少九十九真人的修為也不過是元嬰中期。 真人無法鉗制他,那就僅僅只是比真人少了一個長生而已。但是元嬰中后期壽元八千,和長生又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