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奴跪在大堂上，她像是在說一個不關(guān)己的故事，神情平淡冷漠，安長月注意到，她眼中甚至連一絲悲傷和痛苦都沒有，“阿瑩、張生、克羅鐸和蕓娘皆是為我所殺，哦對了，還有克羅鐸的家人，都是我殺的，他們該死，我沒有錯。”

    她說完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也許從下山那一刻起她就已經(jīng)注定了這樣的結(jié)局，被人禁錮，被人救起，再被人利用，無所謂了，她想做的事都做完了，死便死吧。

    安長月忍不住問道，“殺阿瑩和張生是為了逼克羅鐸，可蕓娘呢？她不過是一個女妓...”

    “誰說不是呢，不過誰叫她看到了一切。”迤奴說著望向楊巡，“當日夜里看到我威脅阿瑩的不止一個，還有她，可她太貪心了，竟然想威脅我，你說我殺不殺她？”

    迤奴斂了眉目繼續(xù)說道，“我把馬車趕到路口，不巧卻遇上了常芬公主的車駕，所以我便順水推舟將馬車直接扔在了那里，隨著常芬公主的車駕離開，我看到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會查下去，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查到我頭上?！?/br>
    “是那個侍婢吧，我第一次見常芬公主時跟在她身邊的不是那個?！卑查L月抿了抿唇說道，當時她就覺得奇怪，不過只是覺得奇怪而已，并沒發(fā)現(xiàn)別的不妥，沒想到那侍婢竟然就是迤奴。

    “你放心，我沒對公主做什么，只是借她離開?！卞婆D了頓一臉倦意的說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左右不過死刑，我認?！?/br>
    從大堂出來，安長月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離開，她站在門口等著，她有話想問問迤奴，只是這些話不適合在大堂上說而已。

    很快迤奴被押了出來，她似乎一點不意外看到安長月等在外面，“你想問什么？該說的我都說了?！?/br>
    安長月嘆了口氣道：“你殺他們不止是為了逼克羅鐸現(xiàn)身，你早就知道克羅鐸藏在何處，為什么不直接報仇？你明明可以提前離開長安，只要離開這里，想要再找到你這樣精通易容的高手很難?！?/br>
    迤奴臉上帶著笑，那半邊布滿刀痕的臉讓人看著觸目驚心，但卻又覺得十分可憐，“不用這樣看著我，臉是我自己毀的，我一點不覺得可惜，這些傷能提醒我人到底有多惡?！?/br>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的確，我殺阿瑩和張生確實并非只為了逼他現(xiàn)身，他只是個開始，連損兩個細作，他一定會有所動作，我便能找到他想要隱藏的東西?！?/br>
    家仇怎么能大得過國恨，克羅鐸表面上是吐蕃探子，但卻是為突厥做事，她只是借由這些事拔除那些威脅，她是唐人，又怎么會危害庇佑著無數(shù)百姓的大唐。

    “可你也毀了大理寺的計劃?！笔碌饺缃?，安長月不覺得這個還需要隱瞞，如今想來，迤奴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自己的目的，但這些目的卻不僅僅是為了報仇。

    “即便沒有我插手，大理寺也不會有收獲，從一開始我就已經(jīng)被當成了箭靶，無論如何最后還是會把我推出去，索性我盡自己最的的努力發(fā)揮作用，這樣不是挺好嗎？”

    長安城中突厥的部署已經(jīng)亂了，吐蕃成了替罪羔羊，那兩家聯(lián)手的可能性便會大大降低，這對大唐來說是好事，她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哥解劼利此次乞婚本就只是試探，周邊國家皆有大唐聯(lián)姻，唯獨他們沒有，這在某種意義上便是不妥?！卞婆珖@了口氣，“一人之力畢竟太小，我做不了更多?！?/br>
    “你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這本也不該是一人肩上的責(zé)任，大唐有無數(shù)能人異士，總有不用妥協(xié)的一天?！卑查L月對此無比有信心，如今的陛下勵精圖治，大唐會成為世上最偉大的國家。

    迤奴嗯了一聲，轉(zhuǎn)身跟著官差往大理寺大牢去，她臨走前說了最后一句話，“替我跟靈香說對不起......”

    隨后幾天整個長安城的胡人都人心惶惶，大理寺和刑部聯(lián)手徹查了東西兩市，不少自西域而來的商隊連城門都無法進來，便被驅(qū)趕著原路返回。

    安長月趴在二樓欄桿上看著有些蕭條的街道唉聲嘆氣，她的三勒漿，她的西域土特產(chǎn)，怕是好長時間都看不到了。

    “來來來，正宗的三勒漿，五百錢一壺，全長安就剩下這么幾壺了哦?！睒堑紫碌慕匈u聲不斷，安長月的心就更加痛了，就剩下那么點兒，纖姨簡直是jian商啊。

    葉云深撐著腰一臉累死大爺?shù)谋砬?，案子破了之后他就重新開始了他雜工生涯，且不知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纖姨，這活兒簡直重的他受不了。

    “三勒漿不是說留給我們慶功的嗎？怎么賣了？”他揉著酸疼的腰背，接連幾日繁重的體力活，讓他這個習(xí)武的人都疲累的不行。

    “我就說你想多了，大理寺和刑部強強聯(lián)手，哪里還有多余的西域貨物能流進東西兩市？如果沒有，那三勒漿和其他西域土特產(chǎn)自然水漲船高，以纖姨的性子，真要拿來給我們慶功，我才會覺得心慌。”

    安長月說著頓了頓繼續(xù)道，“兄長別擔心，咱們不是馬上就要去東都了嗎？那里說不定有好東西，不過算算時間，咱們得早點去，否則就要趕上中元節(jié)了?！?/br>
    她曾聽阿娘不止一次說過，中元節(jié)是鬼節(jié)，時至鬼節(jié)百鬼夜行，鬼門大開，尤其是子時前后，更是鬼氣充斥天地的時候。

    想到這里，安長月從欄桿上爬起來，“不行，我們現(xiàn)在就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就往東都，正好可以看看阿娘到底給我們送來了什么?！?/br>
    葉云深一聽明天就走，頓時興奮起來，“好啊好啊，我也去收拾東西，明天一早我們就去東都?！?/br>
    安長月想說什么，葉云深已經(jīng)扔了掃帚往房間里跑，她撫著額頭一臉無語，即便明天要走，也得先跟纖姨說一聲，還得提前通知東都那邊。

    “人生要是都可以這么任性就好了，我的三勒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