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第026章 :距離 蘇甜每日沒別的事情做,吃東西養(yǎng)身體,縫縫補補衣服,用狼皮做大氅,教妖怪們法術(shù)一天也就過去了。 她自己體內(nèi)依然沒靈氣,哪怕引動天地靈氣施展一兩個法術(shù),那靈氣也不能在她經(jīng)脈內(nèi)游走循環(huán),就像是一個漏底的瓶子,靈氣從瓶口進入就直接全部漏掉了,一絲都不剩下。她估摸著是自己體質(zhì)太差,畢竟千萬年的時間都在沉睡,身體早該化作灰了,她卻活了下來,除了體質(zhì)弱了些并沒什么大礙,就連身上的rou都沒瘦上半分,所以現(xiàn)在會變成這樣,她還是很能理解,心態(tài)放得很正。 或許養(yǎng)上幾百年,她也能重新握槍,施展出她的霸王槍法了呢。 在看蕭望帶著手底下的兄弟練槍法的時候,蘇甜生出了這樣的感概,她這會兒也沒補衣服,而是托著腮看著他們練槍。 領(lǐng)頭的就是蕭望,他脫了上衣光著膀子,古銅色的皮膚,肩寬腰窄,肌rou緊實,每一下露出隱約可見手臂上每一塊肌rou都在震動,那強大的爆發(fā)力讓她都看得有些震驚,還下意識伸手捏了捏自己臂膀,完全沒有一點兒肌rou,軟綿綿的呢…… 其他妖怪也有大部分光著身子。狐三已經(jīng)從洞府里閉關(guān)出來了,他皮膚白嫩嫩的,看起來保養(yǎng)得宜,身材偏瘦,沒想到脫了衣服是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朱佑不愧是豬妖,身上好多肥rou。 胡一刀長得跟鐵塔似的,胸前全是濃密的黑毛…… 看來看去,她還是喜歡蕭望那樣的。 玄紅沒跟著湊熱鬧,她也讓黑風山的妖怪做了把搖椅,這會兒正躺在蘇甜旁邊,她在兩人中間放了個小方桌,上面擺滿了水果,還有兩個雕花玉碗,里面裝的是碧色清酒,醇香馥郁。 現(xiàn)在是下午,玄紅還用法訣招了朵云彩遮在兩人頭頂,秋天正午的陽光本就不烈,被頭頂上軟綿綿的云朵遮擋過后,投過來的光線更加溫和,絲毫不灼眼了。 此時,玄紅微微側(cè)身端起清酒,微微抿上一口,隨后嫵媚一笑,“其實,光看上身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br> 蘇甜不知她要說什么,但也側(cè)頭過去,問:“那要看什么?” “看腰好不好,活好不好咯?”她微抬了一下下巴,“你別看狐三瘦,床上功夫卻是好得很,能叫人魂給丟了?!?/br> “老大看著壯,但他是個雛兒,床上功夫肯定不行,到時候有得你受的。” 蘇甜:“……” 祖奶奶甜昏睡之前是個黃花大閨女,蘇醒過后依然沒這方面的經(jīng)歷,她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會兒嘴唇微微張著,一幅傻呆呆的樣子。 玄紅咯咯笑了兩聲,結(jié)果就見一道紅光射了過來,驚得她汗毛都根根豎起,雞皮疙瘩瞬間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層。 蕭望的長槍擦著她臉頰飛過,割斷了一縷黑發(fā)。長槍落地之后,還將地面直接扎了個窟窿。 玄紅扯了扯嘴角,正要發(fā)飆,就聽蕭望罵,“咯咯咯咯什么,你又不是老母雞!沒看我們正在練槍呢!” 居然敢在甜甜面前說他功夫不好!簡直活得不耐煩了!一槍扔過去,讓你看看功夫好不好! 對了,床上功夫,是要在床上打拳嗎?他斜睨一眼狐三,居然說狐三床上功夫好,看來,得跟他切磋切磋了…… →_→ 蘇甜被玄紅說得有些臉紅,她也端起清酒抿了一口。那玉碗特別大,端起來喝能把臉給全擋住了。蕭望看過去的時候連蘇甜的臉都看不到,只露出一點兒光潔的額頭,他覺得特別可愛,很想伸舌頭去舔一舔…… 然而就在這時,他看到蘇甜猛地抬頭,朝她左側(cè)的方向看了過去,一雙眼睛也瞪圓了。 她看到什么了? 視線落在蘇甜注視的位置上,蕭望有一種模糊的感覺,那里好像有個人。他怒喝一聲,“什么人!” 同一時刻,蘇甜驚呼道:“綠蘿?” 空地上,一個人影徐徐現(xiàn)出,像是戳破了一層水霧,里面的身影一點一點兒的顯現(xiàn)出來,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穿著披風帶著帷帽,薄紗繞了帽檐一圈,隔著輕紗,那張美艷不可方物的臉就顯得溫和了許多。 蘇甜的樣貌更甜,玄紅的更媚,而此女則是冷艷,且她鼻梁露骨尖肖,下巴也略尖,給人一種難以親近之感。 明明是綠蘿的神魂氣息,蘇甜看到的卻是另外的人,而這個人她還認識,是青丘的一只名叫白許許的狐貍精,當初,這個白許許對她惡意很深,蘇甜每次都能感受到,那張冷著的臉底下到底隱藏著多少的惡意。 她從來沒有招惹過白許許,兩人甚至都沒說過幾句話。 喜歡一個人可以沒有任何理由。但蘇甜從前不知道,原來討厭一個人,也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 壓下心頭的些許不適應(yīng),蘇甜揚起笑臉,“綠蘿,你怎么不打聲招呼就過來了?” 蕭望看到真的出現(xiàn)了個女人緊張得不得了,手里的槍都快刺出去了,現(xiàn)在看到蘇甜跟她認識,似乎關(guān)系還不錯,這才連忙把槍收回,只是他仍舊不解地問道:“這姑娘是怎么進來的,結(jié)界一點兒反應(yīng)都沒,她居然就這么出現(xiàn)在了這里?!?/br> 綠蘿將輕紗掀開,沖蘇甜笑了一下,這才道:“過來看看你,給你個驚喜?!?/br> “我沒辦法煉制分身,正好這個白許許元神受了些損傷昏迷,我就借了她的殼子過來?!本G蘿捏了一下自個兒下巴,“這姑娘一臉刻薄相,若不是急著見你,我才不想穿這身皮囊?!?/br> 蘇甜也跟著笑了起來,“是啊,我們有好多好多年沒見了呢。” 是的,分別千萬年的朋友,如今終于再見面,可是,蘇甜在綠蘿身上,并沒有感覺到真正的欣喜。她可以感受到別人對自己的情緒,此時覺得綠蘿身體里散發(fā)出來的顏色是灰白色,沒有惡意,但也沒有好感,是一種十分陌生的情緒,讓蘇甜微微難受,笑容也有丁點兒勉強。 她以為,老友見面會很激動,她恨不得沖上去緊緊抱著綠蘿,然而那灰白的情緒,讓她抑制住了自己的沖動。 雖然綠蘿臉上有笑容,但她并不是真的因為重逢而開心呢。只是轉(zhuǎn)念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覺,綠蘿還是從前的好朋友,但對于綠蘿來說,她只是千萬年前的人,無論多么深刻的感情,都會被漫長的歲月一點一點的吞噬干凈…… 這世間最無情的,莫過于光陰了。 蘇甜釋然,她上前拉了綠蘿的手,把她介紹給大家。 “這是我的老朋友綠蘿?!彼χ忉?,“她很厲害的?!?/br> 肯定厲害啊,悄無聲息地就破了結(jié)界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說她不厲害都沒人信。 “這些就是你說的那些朋友了?”綠蘿說著將帷帽取下,先是說:“這個肯定是玄紅了,黑風山最漂亮的女妖?!?/br> 玄紅離綠蘿最近,能夠感覺到身上有一股很強大的威壓,那氣息讓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都不敢動彈一下,連人形都有些難以維持,只是在心里哀嚎,蘇甜上哪兒去交的這么一個強大的老朋友,幸虧她及時懸崖勒馬沒有繼續(xù)欺負蘇甜,否則的話,她這老朋友一指頭能把她摁死。 這會兒聽到老朋友提到自己,玄紅受寵若驚,有些緊張地道:“前輩您好,我就是玄紅?!彼刹桓以谶@位美人面前承認自己是什么最漂亮的女妖。不過蘇甜是這么跟朋友介紹她的么,想到這里,玄紅又覺得心頭有點兒甜絲絲的。 綠蘿微微一笑,掌心出現(xiàn)一個青花瓷的丹藥瓶,“里面是玄元丹,能夠幫助你傷勢復(fù)原?!彼戳艘谎坌t腹部,“你當初懷的應(yīng)該是顆龍蛋,被人強行剝離母體,雖然現(xiàn)在看著已經(jīng)恢復(fù)了,但內(nèi)里還需調(diào)理,否則以后后患無窮?!?/br> 此話一出,眾妖皆驚。玄紅臉色煞白,她下意識地捂住腹部,只覺得指尖冰涼,一股冷氣從腳底冒出,瞬間席卷全身,連骨頭縫兒都幽幽的冷。 那些因為這位前輩的話突然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更讓她如坐針氈,身子輕輕顫抖。 綠蘿見她沒接,微微顰眉,隨后揮指一彈,將藥瓶穩(wěn)穩(wěn)放在了方桌上,玄紅的玉碗旁邊。她正要跟下一個有印象的妖怪說話,就聽玄紅顫聲道:“前輩,您既然能看出來這么多,那我想問問您,您覺得,那個龍蛋離開母體之后,能成活嗎?” “如今天地間龍族血脈凋零,既然是個成型的龍蛋,龍族那些家伙拼了老命也會將蛋孵出來的。你可放心。”綠蘿說完,又走到了小梳子旁邊,“你就是甜甜經(jīng)常提起的小梳子吧?”她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牛角梳,“這是囚牛的角制的梳子,是個法器,拿著玩吧?!?/br> 接下來,綠蘿給黑風山的每一個妖怪都給了禮物,蘇甜看著那樣的綠蘿,只覺得格外的陌生。 明明她在對她的朋友們好,為何,她還會覺得有如此大的距離感呢? 蘇甜扭頭看向靜靜坐在那里雙手捂著眼睛的玄紅,看著她指縫里溢出的淚珠,忽然明白了為什么…… 她走到玄紅身邊,遞給她一方絲帕,柔聲道:“對不起?!?/br> 我的朋友,無意之中便揭開了你不愿提及的傷疤,讓你在黑風山眾多妖怪面前,再次鮮血淋漓。 第027章 :骨頭 蕭望心里煩,一來玄紅在外頭肯定被別人欺負得很慘,龍蛋都給搶走了,這個暫且不提,以后再搶回來。最讓他心頭不爽想罵人的是蘇甜的朋友,把黑風山所有妖怪,包括老王都問候了一圈,都還沒輪到他。 難道甜甜沒跟她提過自己? 所有人都講了,唯獨沒提到過他蕭望? 蕭望是個藏不住心事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他有點兒沮喪,精神頭都沒了。等到綠蘿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又立刻打起精神,眼睛冒光。 “你就是黑風山的老大蕭望了吧,甜甜經(jīng)常提起你,這些日子,幸虧有你照顧她?!?/br> 蘇甜經(jīng)常給綠蘿講蕭望的事情,綠蘿又實力強大,神識一掃便能分辨出這些妖怪的本體,她自然輕而易舉地能認出他們,而這蕭望的本體是只黑犬,看著十分神異,還有一些奇特之處,連她都有些拿不準。但她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個靈魂,沒有一絲銀河的氣息。 綠蘿在跟別的妖怪講話的時候,一直有注意觀察蕭望??粗樕系纳袂樽兓?,看著他那雙眼睛。 單純干凈的黑眼睛,里面都藏不住事兒。長得高高大大,卻是個傻呆呆的,跟蘇甜形容的一點兒不差。 綠蘿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心情,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yīng)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分身還沒有煉制成功,她本不方便走動,卻因為心情急切,借了一具軀殼過來,她真心想看的不是蘇甜,而是蘇甜口中的蕭望。在那個時候,她腦子里甚至閃過了一個念頭,是不是又一個輪回開始,蕭望,會不會就是銀河? 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銀河那么厲害,他當真會死得一絲灰都不留下?她都活下來了,銀河呢? 對于蘇甜來說,她只是睡了一覺。 而對于她,滄海桑田變幻,從前的故人,也猶如天地間一縷青煙,天地萬物,在她眼里都沒有太多區(qū)別。 綠蘿一直覺得自己早已做到了心無雜念無悲無喜,不管怎樣的感情都無法在打動到她一絲一毫,卻沒想到,因為蘇甜提起的喜歡,而亂了心神,滿腹委屈。那個千萬年前曾讓她心動的男人,原來,珍藏于心底深處,從不曾忘。 可蘇甜她忘了,還喜歡上了別人,一個跟銀河完全不一樣的黑犬妖。 綠蘿臉上仍是帶著笑意,但她藏于袖中的手卻是捏緊,狐貍精白許許的指甲很長,這一下就掐進了rou里。她笑了一下,也拿出了一件禮物遞給蕭望,那是一個青銅做的饕餮觥,是個酒器。 “將清泉注入其中,泉水便能變成靈氣濃郁的美酒,取之不盡?!本G蘿拿出的東西,放到天宮,也是一等一的珍貴。她凝視著面前的犬妖,片刻后道:“只是莫要貪杯,喝醉了又……”她沒說完,捂嘴輕笑出聲。 蕭望尷尬地接過饕餮觥,扭頭過去看了蘇甜一眼,心頭悲愴,“你把我喝醉鬧出的笑話,也都講給你朋友聽了??!” 綠蘿跟所有人打過招呼后又回到蘇甜身邊,其實她并沒有太多話想說,之前通過圖冊聯(lián)系的時候她也大都時候都是靜靜的聽,說起來,她很羨慕蘇甜,睡著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千萬年的孤寂和絕望,她只是想想,就會不寒而栗。 現(xiàn)在,看到跟當年沒有什么差別的舊友,看著她清澈的眼神,綠蘿的心湖不再平靜,心事猶如海藻,在湖內(nèi)糾結(jié)成團。 她能活著,是因為銀河吧。 她會忘,也是因為銀河吧。 等她醒來,什么都變了,只有忘記從前的苦難,忘記那些愛和恨,她才會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無憂無慮的繼續(xù)快樂著,甚至于…… 喜歡上別人。 綠蘿無意去戳破什么,她只是很難過。當然,這些情緒她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面上依然是溫和的笑容,她將一片碧綠的葉子交給蘇甜,“若有急事,可以通過這片葉子聯(lián)系我。關(guān)鍵時刻,它也可以救命的。” 綠蘿現(xiàn)在的實力怎么說呢,天下第一她也是擔得起的。所以她說能救命,那就是真的能救命,哪怕是天劫劈腦門上了,這片小小的葉子也擋得住。 見到綠蘿這么交待,蘇甜心頭微澀,便問,“你要離開了嗎?不在這里玩幾天?” “不了。”綠蘿將取下放在一旁的帷帽重新戴上,說:“這身體的主人身份還有些特殊,我借了殼子得盡快還回去,免得他們漫山遍野的找,沒準還在我身上打洞,且她元神虛弱,我在里頭呆久了對她不好?!?/br> 蘇甜勉強笑了一下,“你住在青丘嗎?之前我還在那里呆過一段時間。” “恩。我就在那睡了一覺,醒來之后就發(fā)現(xiàn)身上多了好多狐貍好多人……”綠蘿語氣有些無奈,“現(xiàn)在煉制分身的材料難找得很,普通的都容納不得我的元神,想要隨時出來玩還挺不方便的?!?/br> 說得委婉,也表明了她不愿出來的心思了。 將帷帽上的輕紗放下,綠蘿柔聲道:“蘇甜,我回去了。”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