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同病相憐
她為什么出手相幫被徐家迫害的人? 因為,同病相憐…… 因為,她希望,昔日年幼的“容瀅”遭禍時,有人出手幫她…… 如果那樣,“容瀅”或許便不會死,而她亦或許便不會來到這里。 可是,沒有如果…… 容瀅努力平復心緒,答道:“夫人,我不想欺瞞您……” “請恕我難以啟口,告訴您真相……” “但,我?guī)椭切┤?,絕沒有利用、算計之心……” 她抬手遮住眼眸:“我?guī)退麄?,是因為憐憫……還有,憤怒!” 白皙纖細的手掌下,她的眼里掀起激烈的情緒…… 僅因為族中出了個寵妃,便能目無法紀、惡貫滿盈?! 那些無端被欺侮、死不瞑目、有冤難申的人,又何其無辜?! 公道何在?! 若沒有人能給她公道…… 她便自己動手! 每一個徐家人,上到貴妃,下到家仆…… 她要親眼看著他們,要么死,要么不得好死! 秋水夫人驚詫地看著容瀅。 素來冷靜自持的少女,第一次情緒失控,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面…… 她猜想:看這情形,似乎是徐家的人曾冒犯過容二小姐…… 讓容二小姐記恨多年、至今思及尤心緒難平,想來那冒犯非同小可…… 嶺南的徐家人,怎會冒犯了這位京都城的侯府小姐? 但,既然容二小姐不愿說,她便不該窺探…… 秋水夫人溫聲道:“只要你是誠心幫助那些人,那么你為什么幫他們,老婦無意探問……” 說完便靜靜等著容瀅平復心緒。 過了一會兒,容瀅放下手,歉然看向秋水夫人,道:“抱歉,小女失態(tài)了……” 秋水夫人見容瀅神色已平靜了許多,便有意說起另一樁事,轉移她的思緒:““二小姐,你可還記得,老婦曾對你提到的一位故人,她是神醫(yī)之后,醫(yī)毒雙修,醫(yī)術遠在老婦之上……” 容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小女記得……” “那樣一位醫(yī)術過人的女神醫(yī),按理說不應當沉寂如斯……” “不知您為何突然提起她?” 秋水夫人沉吟了片刻,開口道:“這只是老婦的一個猜想,隨口說與二小姐聽……” “藥性入體、方能奏效,若要藥性入體,或內服、或外敷……” “也有少數(shù)藥物,觸其形、嗅其味便能奏效,但附子、藏紅花,都不是這類藥……” “怡妃娘娘在一個夾了些許附子、藏紅花的墊子上跪了幾日,便落了胎,醫(yī)理上是存疑的……” “太醫(yī)們心里也都疑惑,只是,無憑無據(jù),不好貿然上奏……” 容瀅并不懂醫(yī),她只能淺顯地問道:“會不會是,怡妃娘娘腹中的胎兒本就不妥了?這回跪靈落胎,不過是個契機……” 秋水夫人搖了搖頭:“我也這樣想過……” “但我仔細翻閱了自怡妃娘娘有孕后的所有請脈醫(yī)案,發(fā)覺她在跪靈前的脈象一直都很平穩(wěn),并無不妥……” “經(jīng)我相詢,怡妃娘娘說她從跪靈第一日起便開始隱覺不適,她只當是跪靈勞累所致,跪靈是樁大事,她擔心帝后認為她不識大體、恃寵生嬌,故而并未聲張,自行頻頻起身休憩……” 容瀅愈發(fā)不解:“之前沒有問題,別的東西也都沒有問題……” “即便醫(yī)理存疑,但也只能理解為,是那墊子的問題……” 秋水夫人點了點頭,神色肅穆:“那墊子必然是有問題的……” “只是,問題或許不是出在墊子里的附子、藏紅花……” 問題不是附子、藏紅花…… 容瀅問道:“您可是在那墊子里發(fā)現(xiàn)了別的藥物?” 秋水夫人再次搖頭:“沒有……” “但這世上,有一種無色無味、能隨風入體的水霧藥劑……” “我這輩子,也只見過一次那樣的藥劑……” “如果真的是那種東西……” “只是,歷經(jīng)幾日,那毒藥,有的已沁入了怡妃娘娘體內,有的則散逸在空氣里,全部都已消失了……” “能把藥物中的效用成分制成無色無味的水霧藥劑,便是那位女神醫(yī)的本事……” 提純有效成分…… 容瀅努力地用自己的知識儲備理解這個概念:這個時代并沒有現(xiàn)代的科學設備、儀器…… 僅靠研磨、過濾等傳統(tǒng)的中醫(yī)制藥手段,難以做出“無色無味的水霧藥劑”…… 但秋水夫人說,她見過那樣的藥劑。 那么,或許是一種類似于提煉精油的技術…… 提煉精油…… 容瀅想起她有一次出國游玩、參觀某品牌的精油工坊時,見到的最原始的精油提煉方式…… 用到的工具并不復雜,但頗為費時、費事、費料…… 秋水夫人嘆道:“或許是我猜錯了……” “我也希望是我猜錯了,她那樣鐘靈毓秀的人、身負舉世無雙的醫(yī)術,如果不再治病救人,淪為權貴爪牙、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 “是多么地可嘆、可惜啊……” 容瀅眼眸明亮地看向秋水夫人,道:“夫人,無色無味的水霧藥劑……” “小女或許知道,如何制出這樣的藥劑……” 秋水夫人震驚地看向容瀅。 容瀅笑著點了點頭。 …… 一道女聲溫婉地問道:“晚晴,你身懷絕世醫(yī)術,卻不能治病救人,反而一次次為我下毒害人……” “抱歉啊……” “你心里是否覺得遺憾呢?” 過了一會兒,另一道女聲答道:“小醫(yī)醫(yī)人,大醫(yī)醫(yī)國……” “如果是為了救多數(shù)人,毒害了少數(shù)人……” “這樣的行為,是否是醫(yī)者應當做的?又是否見容于天地?” “這問題,諸天神佛也難以回答吧……” 她不以為然地笑道:“即便天地不容,那又如何?” “我一生行事,只求無愧我心!” …… 五月上旬,容華一行在通州碼頭停船上岸。 到了通州,一兩日便能回京。 眾人在旅店休整時,容鈺派人去請吳嬤嬤。 吳嬤嬤神情悲痛、頭簪白花而來…… 容鈺心里一沉:這回,盡管吳嬤嬤本人在家,但她的小女兒還是夭折了…… 她心里亦覺得歉疚:雖說生死有命,但如果她決意保那個未曾謀面的小姑娘一命,或許是可以辦到的…… 但,她沒有那樣做。 母親,大jiejie,遲哥兒…… 邵北城…… 吳嬤嬤,寶珠,寶瓶,寶壺…… 這回,她一定要護住這些人。 如果可以,她還希望能報答端王一二…… 其余的,便都難以顧及、只能舍棄。 包括她自己…… 所以,雖然抱歉,但她只能如此…… 她無力庇護每一個人,只能盡力守護自己在意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