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來解釋給你聽……”

    容鈺看著邵南煙，語氣柔和而堅(jiān)定：“兵書有云，攘外必先安內(nèi)，這道理想來你比我更懂！”

    “你三哥在外領(lǐng)兵，護(hù)的是國土，也是邵家在軍中的威名！你在京里，護(hù)的是家中尊親幼侄，安的是你三哥的心！”

    “你在京里，護(hù)的是家中尊親幼侄，安的是你三哥的心！”

    邵南煙愕然看著容鈺，過了一會兒，她臉上現(xiàn)出愧色，不自然地低聲對邵北城道：“三哥，對不起，我，我不該……”

    她想說，自己不該和邵北城賭氣。

    只是，她性子素來傲氣，道歉的話如鯁在喉、就是說不出口！

    這時(shí)，邵北城先開口致歉：“我也有錯(cuò)！”

    “你不信任臨淵，說他……”

    邵北城看向容鈺，頓了頓，繼續(xù)道：“我聽后覺得那是無稽之談，一時(shí)氣怒，所以斥責(zé)于你?！?/br>
    “抱歉！”

    邵南煙立刻回道：“我的話說得過分了，我也不對……”

    然后，她降低聲音嘟囔道：“我沒有胡亂議論他……”

    邵北城的眸光便又冷了。

    邵南煙立刻停住了話頭。

    容鈺心中一動(dòng)：他們瞞著她的，是有關(guān)穆臨淵的事……

    眼下，正是打探的好時(shí)機(jī)！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容鈺將將打好腹稿，馬車外便響起了傳召內(nèi)官的聲音！

    宮宴要開始了……

    宮宴上容不得半點(diǎn)馬虎……

    容鈺打起精神，喚馬車外候著的寶珠、春桃登車。

    春桃乃是邵南煙的丫鬟。

    邵北城便避了出去。

    寶珠一絲不茍地為容鈺整著衣飾，邵南煙和春桃則新鮮地看著她們二人……

    容鈺只得上下逡巡著邵南煙，時(shí)不時(shí)提醒春桃為她系緊發(fā)帶、撫平袍角等。

    春桃并不熟悉這活兒，邵南煙也不習(xí)慣春桃這樣伺候她，兩人折騰了一會兒，邵南煙的衣飾更亂了……

    容鈺只得親自動(dòng)手打理邵南煙，邊吩咐春桃：“仔細(xì)看著！”

    春桃便努力地睜大了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容鈺的動(dòng)作，態(tài)度倒是很端正。

    容鈺瞥了春桃一眼，心里覺得有趣……

    這世上，真是什么樣的人都有。

    為免酒色亂性，邵家男兒身邊自幼便沒有伺候的丫鬟，邵南煙和兄長們一處長大，處處都要和他們一樣，便也不肯用丫鬟。

    待她后來大了一些，衛(wèi)氏夫人有心讓她學(xué)閨秀做派，便為她選了幾個(gè)小丫鬟，邵南煙卻不習(xí)慣，把那幾個(gè)丫鬟如擺設(shè)般養(yǎng)在院里。

    時(shí)間長了，有的丫鬟不免想：邵家的公子不納妾，小姐和她們又不親近，她們虛耗在這院里，指不定哪天便被打發(fā)了……

    漸漸地，心思活泛的丫鬟們紛紛自謀了出路，如今已然僅剩這一個(gè)胸?zé)o大志、木愣實(shí)誠的丫鬟：春桃。

    容鈺給邵南煙理好衣飾，然后扶著寶珠下了馬車，與邵北城、邵南煙道別后，轉(zhuǎn)身朝容衡走去。

    少女身姿筆挺、步伐端莊，邵南煙望著容鈺，忍不住對邵北城感慨：“鈺meimei走得真好看！”

    邵北城看著容鈺的背影，想起他初見她那回……

    他想，比起陰暗臟污的小巷，還是這金瓦朱墻更襯她……

    這一瞬間，他突然就懂了“金屋藏嬌”的意思。

    他該建一幢什么樣的房子，把她娶回家？

    邵北城這樣想著，嘴角輕揚(yáng)，對邵南煙道：“走吧，別讓祖母久等！”

    下午，邵老太太和衛(wèi)氏夫人、宣寧郡主以及邵承志都被馬太后留在壽康宮休憩。

    邵南煙輕巧地跳下馬車，與邵北城一道，跟著帶路的內(nèi)官進(jìn)宮。

    ……

    容鈺跟著容衡進(jìn)宮，依著宮人的指引就座。

    想來是托容瀅的福，今年容家的坐席比去年靠前了許多，頂上懸著的也不再是去年那盞藏在樹枝里、暗沉無光的宮燈。

    容鈺冷眼看著，容瀅自是神色如常，容衡卻不住地左顧右盼，神色間難掩激動(dòng)興奮。

    容鈺不禁在心里腹誹：這會兒就這般喜形于色，有朝一日，他托容瀅的福做了國丈后，有幸坐到天子眼前，還不知會是如何模樣……

    她是這樣一番想法，其他人則不盡然。

    宮宴上的坐席好比朝堂上的排位，各家各戶都有自己的位置，且少有變動(dòng)。

    多少人汲汲營營半輩子，還要祖宗庇佑不出錯(cuò)，才能往前挪一挪……

    故而對短短一年便躍居中間的容衡，許多人都很是艷羨，目光里還夾雜著失落、探究、算計(jì)……

    而所有那些目光，最后都會落在容瀅身上，化成心悅誠服。

    震驚于她的美貌，折服于她的氣質(zhì)。

    容鈺垂著頭，安靜地給容瀅做陪襯。

    幼時(shí)，她嫉妒每一道落在容瀅身上的目光，不知做了多少丟人現(xiàn)眼的事。

    后來，她逐漸成熟，終于想明白一個(gè)道理……

    此時(shí)宮宴已進(jìn)行到了才藝助興環(huán)節(jié)，場中鋪了紙墨，蕭芷雙手各執(zhí)一筆，邊賦詩、邊作畫！

    書、畫皆是落筆見真功，天子眼前，不容有失！

    國子監(jiān)、禁宮畫院有許多書、畫大家，琉璃廠附近也有一些深藏不露的高人，其中不乏左手能作書畫者，可這么多年，誰也沒有見過今日這場景：一位年僅十三歲的小姐，在皇帝和娘娘、重臣們的注視下，落落大方，雙管齊下！

    容鈺邊饒有興味地看蕭芷落筆，邊不動(dòng)聲色地打量著眾人的目光。

    上輩子，她并沒有參加今日的宮宴，便也沒有見到眼前這幕。

    她知道的蕭芷，是失勢的舊黨黨首孫女，為了求端王庇護(hù)她失勢的家人，委身于他。

    首輔之后，卻恭恭敬敬地對容瀅執(zhí)側(cè)室禮。

    容鈺看著眼前沉穩(wěn)自若的蕭芷，心里不禁發(fā)出一聲微嘆：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她的才學(xué)……

    倘若她不是“蕭小姐”，而是“蕭少爺”……

    那么，不知會有一番怎樣的前程！

    但，她是“蕭小姐”……

    所以，即便她這般驚才絕艷，也和天下女子一般，一輩子的造化都握在男人手里！

    許多年后，人們再說起蕭芷，只說她是端王側(cè)妃，且沒有孩子……

    即便她的才華足以讓兩榜進(jìn)士們汗顏，可在世俗的評價(jià)里，她卻是一個(gè)失敗的女子！

    這正是容鈺上輩子的感悟：文人墨常道，女子如嬌花……

    還有一句話，叫各花入各眼……

    一個(gè)女子，能不能遇到那個(gè)賞識她的良人，幾乎決定了她一生的悲歡與命運(yùn)。

    倘若沒有遇到……

    錯(cuò)的究竟是花，還是折花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