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還沒有回到宗門，消息就傳到了真水宮。拿到傳訊玉簡的無怏真君深深嘆了口氣。

    陸鳳進來，正好看到她沉思的樣子。

    “師尊！”陸鳳行禮道。

    “回來了？坐?！睙o怏真君擺擺手，遞過來一個玉簡。

    陸鳳接過玉簡，坐到她下手，看了看，正是蒼梧城事件的后續(xù)。

    原來，在離開之前鄭嘯風已經(jīng)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等五大宗門接管城主府的人到時，整個城主府已經(jīng)人去樓空，鄭景瑞早就帶著寶庫所有財物離開了蒼梧城。

    “你怎么看？”

    等她看完，無怏真君問道。

    “不能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了，蒼梧城只是一處，其實北地的散修們都對五大宗門意見很大。這些年來，宗門弟子出門在外和他們摩擦不斷，折損率很大。如果再放任不管的話，只怕矛盾會越積越深，北地將有大亂?！标戻P想了想道。

    “哦？”無怏真君挑了挑眉，“誰來管？怎么管？”

    陸鳳一怔。

    是啊，誰來管？

    “或許，師尊可以利用您的聲望號召大家……”

    陸鳳說不下去了，因為無怏真君正含笑看向她，就像在看一個幼稚的孩童。

    “你認為大家憑什么聽我的？就憑我元嬰大圓滿的修為么？可北地又有多少元嬰？只需要足夠的元嬰，就能置我于死地。我雖然修為最高，卻也不是能夠為所欲為的?！?/br>
    “難道他們就一定要欺壓散修？”陸鳳憤怒道，“就連我們真水宮也這樣？拿活人煉丹！他們怎么能……怎么能……”

    她顫抖著聲線，作為一個在21世紀的地球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人，她自然明白人心復雜、爾虞我詐的可怕?？墒且蝗喝巳绱藲埲萄鹊貙Υ硪蝗喝耍词乖谇笆赖牡厍?，也是會受到社會輿論的譴責。

    “一定要?！?/br>
    不曾想，無怏真君緩緩地點了點頭。接著，她擺手道：

    “你先別急著反駁，先想一想，現(xiàn)在天元大陸的情況?！?/br>
    陸鳳一愕，有點明白了。

    “傳說中的上古時代，靈力充足，資源豐富。所以，修士們修煉很注重修心而不單單是力量的提升?？墒乾F(xiàn)在呢，自異變發(fā)生以后，整個大陸的靈力一天比一天更少，修煉資源嚴重不足，高階修士越來越少。在這種情況下，資源的分配自然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大家都想要多占一點，不去掠奪別人的，又能從哪里去占？”

    無怏真君冷冷道：

    “五大宗門的霸主地位也是經(jīng)過多少年的血雨腥風確定下來的！現(xiàn)在的一切，全部是那些宗門前輩們披荊斬棘開疆辟土換來的。而那些散修，不過是競爭中的失敗者，他們不受欺壓，難道要我們這些勝利者去承受嗎？何況，宗門也不是沒有給他們機會，凡是散修中的孩童有天賦卓越者，都可以選擇加入一個宗門，從而改變自己的命運，難道還不夠嗎？”

    這就是所謂的叢林法則吧。物競天擇、優(yōu)勝略汰、弱rou強食。陸鳳當然懂。

    “可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欺壓太甚，一定會引起反彈的！到時候受反噬的一定是我們五大宗門！”

    “是嗎？像蒼梧城鄭氏那樣殺一批宗門弟子？你以為每個散修都有那樣的膽量？小打小鬧而已，成不了氣候！剛好可以幫我們歷練弟子，活下來的都將是五大宗門真正的精英！”

    無怏真君美麗的臉龐清冷而高傲，很好的詮釋了什么是“大道無情”。她睥睨眾生的眼底從來沒有散修的位置，那些在散修和宗門爭斗中喪生的弟子更是從沒有進入過她的視線。

    “可是那是人啊……活生生的人！”陸鳳喃喃道。

    “這確實不對，可是為了大道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我，如果生命到了盡頭，為了活下去，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看著她眉宇間的痛楚，無怏真君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卻依舊冷冷道：

    “鳳兒，你要記得，在擁有絕對的力量之前，仁慈，只會害了你自己！為成大道，必須要有所犧牲。哼！那些散修算什么！這個犧牲，可能是你的親朋好友，你的愛人，甚至你的一切！有舍才有得，為了大道，沒有什么是不可以拋棄的！”

    陸鳳一滯，師尊的意思她明白了。只是，如果成大道就是要拋棄慈悲之心，拋棄自己的人性，那么這樣的大道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有一天，她也成為了師尊必須舍棄的一個了，又會如何呢？到了該舍棄的時候，她會不會是被舍棄的一個？

    張凡的預言又浮現(xiàn)在她腦海。未來，她真的會和師尊師兄決裂嗎？到底因為什么呢？

    “徒兒知道了?！?/br>
    哎！

    無怏真君在心底沉沉地嘆了口氣。

    這個弟子什么都好。天賦高，靈根出眾。她真的不想失去她。所以必須在那件事之前讓她明白這個道理，才能明白她將來要做的犧牲。

    陸鳳渾渾噩噩地辭別師尊，一回到住處，她首先就下意識地扔出一沓防御符箓，想要給自己布置了一個防御符陣。

    為什么會這樣？

    她的動作猛地頓住，除了很多年前剛剛來到真水宮時，回到自己家里，她還從沒想過設(shè)置符陣！

    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她潛意識里已經(jīng)對師尊師兄產(chǎn)生了防備是嗎？

    環(huán)顧四周，這是她的住處，也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后，除了陸家，唯一當作自己家的地方。

    屋子很大，布置得大氣而溫馨，處處顯露著元嬰親傳的尊貴和體面。所有的陳設(shè)都是無崖子親自挑選給她的，哪怕是一把椅子都蘊含著精純的靈力，是世間難得的珍品。

    以前她住在這里，只覺得舒服而放心。背靠著真水宮這顆大樹，又有兩位元嬰真君的庇護，哪怕特殊體質(zhì)天下皆知，外面不知有多少覬覦之人，她也再沒有過在世俗界時知道自己體質(zhì)的惶惶不安。

    可是如今，知道這樣的尊貴體面背后，可能會有的怎樣的陰暗和血腥，竟讓她寒意頓生。

    呆立半晌，她才苦笑一聲。進入符陣之中。經(jīng)過這次之后，她的修為又有精進，全身靈力充盈，進階到筑基十層已經(jīng)水到渠成了。這一次，就閉個小關(guān)吧。

    有太多心緒需要沉淀，她也是時候應該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想法了。她感覺到蒼梧城事件對她影響很大。有很多情緒無法平復，再這樣下去，恐怕對修行不利。

    前世的經(jīng)歷，她后來歷經(jīng)十年，復仇成功，將曾經(jīng)的導師和戀人送進了監(jiān)獄。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鐵石心腸、不擇手段了。

    所以曾經(jīng)，盡管知道修仙界的殘酷，她也相信自己絕對能夠適應。她本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她還是太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