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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驕后在線閱讀 - 第35節(jié)

第35節(jié)

    今日除夕,鮮花燈籠春聯(lián)炮仗,瞧見每一樣,都會(huì)想起她,想也沒想就乘馬車往云臺(tái)山無為寺而來,馬車停住瞧見南星與瓚,心頭百感交集,風(fēng)光依舊人依舊,只有她不在。

    二人之間又是長久的沉默,眼看寺院在望,從嘉輕嘆一聲,“南兄莫急,我也只是說說而已,煎熬時(shí)的自我安慰……”南星點(diǎn)頭,“我知道,我近來醫(yī)術(shù)長進(jìn)得快,過會(huì)兒給你把把脈吧?!睆募我恍?,“南兄不叫我皇上就好,聽著別扭?!蹦闲谴浇俏P(yáng),“有人拜托的我,是以我除去日常事務(wù),通宵達(dá)旦得鉆研?!睆募悟嚾簧焓治媪四槪莺萑嗔藥紫路秸f道,“多謝南兄。”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悶,南星仿佛沒有察覺,又道,“師父更是用心,師父的關(guān)門弟子竹君,除去基本的醫(yī)理藥理外,專攻阿芙蓉?!?/br>
    從嘉回過頭,竹子與瓚在身后落下很遠(yuǎn)。

    竹子拽著瓚后衣襟,“慢點(diǎn)走嘛,走那么快做什么?那個(gè)十分好看的男人就是大昭皇帝吧,瓚給我講講他的事?!杯懕е赃昕赃晗蛏希褪遣徽f話,竹子眼眸一轉(zhuǎn),突然往前躥了幾步,一轉(zhuǎn)身將瓚抱在懷中,瓚吃了一驚,一動(dòng)不敢動(dòng),頭頂上竹子嬉笑道,“忘了告訴瓚,我跟青鸞是結(jié)拜姐妹,分別前青鸞囑咐我照顧瓚,特意讓我?guī)退啾ПЛ?。?/br>
    她身上的香氣和阿姊很香,懷里和阿姊一樣溫暖,瓚吸一下鼻子,頭在她胸前拱了拱,竹子拍拍他后背,“瓚,我們互相講故事吧,我講講我小時(shí)候,你講講你小時(shí)候,如何?”瓚嗯了一聲,“好吧,竹君jiejie?!?/br>
    二人在臺(tái)階上坐在,頭碰著頭嘰嘰呱呱,眼看著暮色低垂,身后傳來嗶嗶啵啵的炮仗聲,瓚起身就跑,“竹君jiejie,要快些,姊夫和我?guī)煾敢獛е覀円黄鹗貧q,守歲時(shí)可適量飲酒,姊夫會(huì)唱歌吟詩講故事,還會(huì)帶我們做游戲,起了困意還會(huì)帶我們放鞭炮?!敝褡雍耙宦暫茫翱煨?,快些回去?!杯懪芰艘话胪W∧_步,“姊夫如今是皇上了?只怕不會(huì)跟我們一起玩了?!敝褡釉谒砗箬浦澳阕彀吞瘘c(diǎn)兒,多叫他幾聲姊夫,他準(zhǔn)會(huì)答應(yīng),再說了,天天做皇上多累,他巴不得做一回平民呢,這身居高位的滋味,我知道。寺院最角落那個(gè)院子里的老和尚,原來是他的爹爹,整日在花棚里種牡丹花,還對著花說話,說什么萱草茵茵,璟瑜玲瓏,我?guī)煾溉ヒ娝?,他卻不見,咬牙切齒罵我?guī)煾?,說當(dāng)初為何不帶著她走?你若帶走她,她這會(huì)兒說不定還活著,我?guī)煾妇涂?,一個(gè)大男人,哭什么哭……告訴你啊,瓚,你可不許哭哭啼啼,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再見你紅眼圈,我就揍你。”

    瓚也不回頭:“竹君jiejie,別人哭一哭,你也要管啊。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我?guī)煾刚f了,各人有各人的不得已,哭一哭排解一下傷心痛楚,豈不是更好?”

    竹子用力杵他一下:“任何不得已都是借口,懂嗎?小不點(diǎn)兒?”瓚回頭憤憤道,“我不是小不點(diǎn)兒,我九歲了?!敝褡佑骤扑幌?,“年齡不重要,重要的是輩分,我是大師的弟子,你師父也是大師的弟子,我與你師父是同輩。對了,瓚叫皇帝姊夫,那么,皇帝也小我一輩,哈哈,皇帝得叫我一聲師姑?!杯懛瓊€(gè)白眼,“竹君jiejie跟我阿姊是結(jié)拜姐妹?!敝褡优囊幌骂~頭,“哎呀,這輩分,亂套了……”

    瓚不理她,由著她自言自語,竹子說著話話鋒一轉(zhuǎn):“那個(gè)什么芳菲夫人的事,瓚知道多少?”瓚搖頭,“只見過一次,她來上香,說是阿姊的至交好友,跟我打聽太師父的事,我沒告訴他?!敝褡优读艘宦?,眨眼道,“既然打聽不出來,得設(shè)法攛掇著師父進(jìn)宮走一趟。不入虎xue蔫得虎子嘛,對吧?小瓚瓚……”

    ☆、81. 轉(zhuǎn)鳳

    元宵節(jié)夜里,元邕陪著青鸞在果子巷逛燈節(jié),這是過年后元邕頭一次得空脫身,元邕小心護(hù)著青鸞在人群中游走,嘈雜中在她耳邊低低說道,“蕊夫人的案子查清楚了,太子別宮中的人招供說是受了齊三指使,給小燈下了藥,原來小燈進(jìn)東宮前,早已委身齊三,是以對齊三死心塌地?!鼻帑[攥一下他手,“懷邕這些日子本就忙碌,又怕這件案子牽涉到我,勞心勞力的,實(shí)在辛苦。”元邕回握她一下,“行了,咱們之間用說這些客套話嗎?”

    青鸞看著蜿蜒的燈河心想,難怪小燈鐵了心與我做對,原來是對齊三動(dòng)了情,齊三對她是有情還是利用?葉蓁倒是想得周全,也知道用一個(gè)廚子對付不過去,是以拿齊三擋在面前。仰臉看著元邕笑問,“那齊三呢?可逮著了?”元邕搖頭,“齊三因給太子進(jìn)獻(xiàn)蕊夫人有功,進(jìn)東宮做了幕僚,大理寺卿不敢進(jìn)東宮拿人,我已囑咐了他,讓他明日一早進(jìn)宮去見太子,向太子稟明案情,如何處置,由太子定奪?!?/br>
    二人逛得盡興方回到懷王府,這次元邕也不問青鸞是否情愿,耍賴一般上榻,與她共枕了一個(gè)枕頭,從身后環(huán)著她低低說道,“青鸞,我累?!鼻帑[拍拍他手,“那便好好睡一覺?!闭f著話扔了被角過去,元邕扯啊扯,扯過去蓋了半床,不敢離青鸞太近,二人中間隔著一拳寬的縫隙,不想青鸞挪著身子朝他依偎過來,后背貼在他懷中低低說道,“被子里灌進(jìn)冷風(fēng)了?!痹邿o聲得笑,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日大理寺卿進(jìn)了東宮,太子聽到奏報(bào)后,青著臉召來齊三詢問,齊三辯解說自己沒有殺害蕊夫人的動(dòng)機(jī),大理寺卿差人押了蕊夫人貼身侍女過來,那侍女供認(rèn),“蕊夫人曾說過,大昭國芳菲夫人送她至東都,乃是與殷朝太子交好的表示,可齊三在前來路上垂涎她的美色,強(qiáng)行占有了她,并讓她在與太子初夜時(shí),用雞心假裝落紅……”太子臉色陰沉著喝一聲閉嘴。

    齊三氣憤道,“她一個(gè)賤婢,我怎會(huì)垂涎她?”蕊夫人侍女又道,“公子見蕊夫人對太子情深,心中嫉恨,常拿舊事要挾蕊夫人,蕊夫人暗地里以淚洗面,公子還悄悄割下蕊夫人一綹秀發(fā)藏于香囊中,以慰相思?!庇袃?nèi)侍過來解了齊三腰間香囊,打開來果真有一綹烏發(fā),齊三罵道,“她只說此香囊能夠靜心安神,這個(gè)賤婢……”蕊夫人侍女哭道,“除夕那日太子進(jìn)宮,公子曾強(qiáng)迫蕊夫人,說是春風(fēng)一度以解相思,被蕊夫人拒絕,于是公子因愛生恨,用阿芙蓉毒死了夫人……”

    齊三一聽阿芙蓉,忙忙向太子磕頭,“殿下也知道,這阿芙蓉乃是……”太子喝一聲閉嘴,猙獰著問道,“本宮只問你,是否與蕊夫人有染?!饼R三辯解道:“我因相思苦悶飲酒,她趁著我酒后昏聵勾引我,說是為我的癡情所感,我是不得已……”

    太子陰沉著臉,起身拔出一名侍衛(wèi)腰間寶劍向齊三刺了過來,太子妃從側(cè)門沖出抱住他手臂:“殿下息怒,他可是大昭國齊王府的三公子,他的meimei是大昭國的芳菲夫人,如今身懷有孕,誕下皇子后便是大昭皇后,太子若殺了他,會(huì)激怒大昭帝后,為兩國邦交召來禍患,雖說偏僻小國不值得在意,可是皇上在意,殿下……”

    太子用力推開她紅著眼,“竟然將殘花敗柳進(jìn)獻(xiàn)給本宮,虧得本宮對她如此寵愛……”太子妃又撲了過來,太子隨手一推,就聽啊的一聲,太子妃摔倒在地,侍奉太子妃的姑姑大喊一聲,“不好了,太子妃見紅了……”

    東宮內(nèi)亂做一團(tuán),大理寺卿忙忙告退,親自到懷王府稟報(bào),卻只見到懷王的侍衛(wèi),大理寺卿畢恭畢敬道,“請湛大人轉(zhuǎn)告王爺,太子已知情,知情之下盛怒,盛怒之下推倒了太子妃,太子妃見紅要生了,早產(chǎn)月余……”湛盧擺擺手,“兇手呢?可曾收監(jiān)?”大理寺卿抹一下額頭的汗水,“正要稟報(bào)此事,那齊三趁亂消失了?!闭勘R挑了眉,大理寺卿拱手道,“在下身在東宮,太子不發(fā)話,在下不敢隨便拿人,就那樣眼睜睜看著他,趁亂跑了?!?/br>
    湛盧抽出寶劍向府門外指了指,“滾吧,快滾,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贝罄硭虑滢D(zhuǎn)身小跑步往外,圓胖的身子扭搭著,果真滾一般,湛盧抱劍瞧著,這樣的人做大理寺卿,得造出多少冤案?喊一聲等等,大理寺卿腳下一頓,回過頭滿臉堆笑,“湛大人還有何吩咐?”

    湛盧笑著施施然上前,“聽說,你挺寶貝自己的胡子?若沒了,可會(huì)死嗎?”大理寺卿一愣,湛盧劍尖朝下巴削了過來,刷刷刷幾下,一綹一綹的胡子掉落在地,大理寺卿連驚帶嚇又心疼,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湛盧喊聲來人,嫌惡說道,“抬出去?!?/br>
    如此猶不解恨,罵罵咧咧道,“這樣的人能做大理寺卿,小爺便能做皇上?!币换仡^青鸞正站在廊下,忙忙過去稟報(bào)太子妃早產(chǎn)之事,青鸞聽了就笑,“果不其然。金定呢?”

    說曹cao曹cao就到,金定興沖沖走了進(jìn)來,“青鸞,太子妃誕下了皇長孫。”說著話便聽到宮中傳來慶賀的鐘鼓之聲,青鸞笑道,“她不懂取舍之道,什么都想要,委實(shí)太貪心了?!?/br>
    湛盧在旁道,“還有一事,那齊三從東宮逃了,只怕是有人相助?!鼻帑[沉吟著,半晌笑道,“她殺了小燈,知道會(huì)得罪芳菲,又放了齊三向芳菲示好,婢女與兄長孰輕孰重,芳菲自然知道,她們有共同的敵人,難道就能成為朋友?”湛盧道,“齊三既逃出,自然要設(shè)法離開東都,離開東都之前,只怕會(huì)對郡主不利,不過郡主無需擔(dān)心,小的會(huì)派人保護(hù)郡主。只是想問問郡主,若是逮到齊三,要不要……”

    湛盧手如刀切般在脖間滑過,金定道,“這樣躲在暗處的小人,殺了算了?!鼻帑[搖頭,“不可,逮住后送交大理寺,或者送到太子面前,要?dú)⒁獎(jiǎng)?,由他們處置吧,我們置身事外即可?!?/br>
    湛盧領(lǐng)命而去,青鸞與金定自回同文館,路上馬車中青鸞問金定,“這皇長孫是真是假?”金定搖頭,“太子妃誕下一名女嬰,孩子活著,只是生下來就被掉了包,被產(chǎn)婆抱了出來,如今東宮中的皇長孫,乃是那戶山民的兒子,可嘆宮中歡天喜地的?!鼻帑[嗯一聲,“這么說,小郡主只能在山民家中長大?!苯鸲ㄍ帑[身上一靠,“權(quán)勢與地位,竟能讓一個(gè)母親如此狠心?!鼻帑[嘆口氣,“權(quán)勢讓人上癮,較之阿芙蓉更甚?!?/br>
    馬車悠悠前行,金定罕見的沉默,靠著青鸞一言不發(fā),青鸞也望著晃動(dòng)的車簾怔怔出神,同文館外下了馬車,金定一眼望見靜王府挑出的飛檐,哀嘆一聲抱住青鸞道:“靜王讓我午后過去,說是要考問我,考我兵書讀的如何?!?/br>
    青鸞拍拍她,“金定這些日子用功,不用怕。”金定扭著身子,“可我就是怕。這些日子苦讀,夜里沒有過去,昨日元宵節(jié),忍不住跑了過去,問他想不想去看花燈,若他嫌人多嘈雜,我可將他帶至高處觀瞧,他不領(lǐng)情,板著臉說,金定既然有心看燈,必是兵書讀的不錯(cuò),明日午后過來考問。”

    青鸞心想,他這是疏離了金定,拍拍金定的肩,“他既拒人于千里之外,金定日后離他遠(yuǎn)些。”金定搖頭,“半月不見,他瘦了許多,已問過老仆,說是近日腿疾發(fā)作的厲害,夜里也睡得不踏實(shí)。我問了一句,他十分冷淡道,本王的身子自有御醫(yī)關(guān)照,金定無需掛心,我想為他推拿,他固執(zhí)不肯,以前他雖推辭,眼里是帶著笑的,可昨日,他冷冰冰的,眼神有些可怕……”

    青鸞攬住金定的肩,靜王說到做到,她反倒覺得慚愧,他的身子究竟有沒有問題?金定這樣不是怕,是傷心,從未見過金定傷心,自己是不是做錯(cuò)了?也許,此事該問問懷邕才是。

    當(dāng)日金定從靜王府回來,說是靜王并未苛責(zé)她,反倒耐心為她講解,令她收獲良多,靜王又讓她開始著手訓(xùn)練隊(duì)伍,說是已經(jīng)秘密安排好場地。青鸞看金定一臉輕松,略放心些,夜里金定又去了靜王府,三更天回來,鉆到青鸞榻上,冰涼的腳抵著她小腿,擾醒她笑道:“剛進(jìn)去的時(shí)候,他皺著眉頭在夢中輾轉(zhuǎn),似乎在找尋什么,我為他推拿后,他就睡得安穩(wěn)了,眉頭舒展,唇角帶著些笑?!?/br>
    青鸞揉著眼睛坐起身,在燈下看金定一臉喜色,心中為好友百轉(zhuǎn)千回。

    第二夜金定回來,蹙著眉頭道,“靜王在夢中叫我呢,叫了好幾聲,太奇怪了,夢見我了?”青鸞也蹙了眉頭,“懷邕忙碌,今日見了面,也沒說成話,真是急死人?!苯鸲ㄞ皯宴邞宴?,就知道懷邕,跟你說的話聽到了沒有?”青鸞點(diǎn)頭,“聽到了,聽到了才急著見懷邕呢。”

    金定不解瞧著她,青鸞撲得一聲吹了燈燭,摁金定躺了下去:“睡覺睡覺,困死了。金定,你夜里睡不好,白日怎么cao練兵馬?若靜王不滿意,看你如何交待。要不這樣,以后夜里過去,只呆半個(gè)時(shí)辰,可好?”金定翻個(gè)身,“知道了知道了,這就睡,半個(gè)時(shí)辰太短了,兩個(gè)時(shí)辰吧?!鼻帑[偷笑,“一個(gè)時(shí)辰,可好?”金定嗯一聲,“就一個(gè)吧?!?/br>
    ☆、82. 春獵

    太子妃生產(chǎn)后,人前歡天喜地抱著假皇孫,人后思念早產(chǎn)的小郡主,夜里悄悄哀哭,一個(gè)月子養(yǎng)下來,身子竟日漸羸弱,太子因蕊夫人暴亡對她的感動(dòng),因推她致早產(chǎn)的愧疚,沒幾日就淡了下去,因顧念她誕下皇長孫,才每日過來瞧她一眼,瞧見她黃著臉皮包骨頭的模樣,竟忍不住皺眉:“怎么生個(gè)孩子,就成了這般模樣?”

    太子妃憂憤之下,身子每況愈下,自然無暇他顧。湛盧帶人逮住了齊三,送到大理寺卿面前,大理寺卿老jian巨猾,一面稟報(bào)了太子,一面派人給太子妃傳話。此時(shí)大昭齊王府覆滅的消息已傳到東都,太子已另有新歡,不耐煩道,什么阿貓阿狗的事都來煩我,交給刑部發(fā)落,該殺該剮按律查辦。太子妃卻難得打起了精神,命貼身侍女傳話給刑部尚書,悄悄用一個(gè)判了流刑的囚犯替換下齊三,囚犯在死牢中等待皇上定奪,齊三則去往服刑的嶺南,在嶺南呆了些日子,地方官吏報(bào)了病死,齊三秘密回了大昭。

    刑部為太子把持,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就連元邕也沒有察覺。

    這日青鸞意外收到竹君來信,竹君在信中說,大師命她常駐宮中,為從嘉克制阿芙蓉之癮,半月前芳菲產(chǎn)下一名男嬰,孩子生下便被錦書帶走,芳菲并不傷心,只安心靜養(yǎng),竹君看不慣她氣定神閑,便將齊王府之事告訴了她,芳菲遭此打擊后病倒在床,連續(xù)幾日不吃不喝,已氣息奄奄,竹君在信末說,就這樣讓她死了,是不是太便宜她了云云。

    齊王府與楚王府并立數(shù)百年盛極一時(shí),如今齊王府覆滅,瓚雖襲了楚王爵,卻流落寺院,楚王府為辛氏與楚玹居住,也是名存實(shí)亡,大昭再無西齊東楚,昔日幾代帝王顧念兩府祖上功勛,一直不忍拔除,從嘉卻做到了,從嘉行事冷酷決斷,絲毫不為人情所累,他已迅速成長為高高在上的帝王,圣文太后泉下有知,當(dāng)瞑目了吧。

    元邕含笑走進(jìn),看青鸞發(fā)怔,隨著她目光越過窗欞,窗外已是楊柳吐綠草長鶯飛,喚一聲青鸞笑道,“想去郊外踏青了?上林苑春/色最好,半月后春獵,父皇點(diǎn)名讓青鸞前往?!鼻帑[回過神訝然道,“如何就點(diǎn)了我的名?金定跟懷邕提過了?”元邕點(diǎn)頭,“金定自是提過,我求過了母妃,趁著父皇瞧見元熙高興,請父皇見一見青鸞,父皇沒有答應(yīng)。月初的時(shí)候,符離向大昭羽長公主提親之事傳到東都,父皇變了主意,跟我說要見一見青鸞,后來定為春獵隨行?!?/br>
    自從年前一戰(zhàn),殷朝皇帝對符離頗為忌憚,聽到烏孫與大昭聯(lián)姻,自然也要未雨綢繆,是以,鸞長公主的地位便不同往日,她既鐘情懷王,不防順?biāo)浦邸?/br>
    消息來得突然,青鸞倒有些茫然了,“可是懷邕,我不會(huì)打獵?!痹邠u頭,“去了就行,不用打獵?!闭f著話看向青鸞,“只是得制兩套獵裝,美美得出場,震懾一下那些多嘴多舌的后妃與勛貴內(nèi)眷?!鼻帑[笑道,“也好,總得來個(gè)驚艷的亮相?!?/br>
    太子聽到消息又別有一番打算,對心腹幕僚悄悄言道:“那鸞長公主美貌,別有一番氣韻,本宮見過的美女眾多,瞧見她也不由心生贊嘆。父皇既對她青眼有加,本宮也該趁勢接近,若父皇有意與大昭聯(lián)姻,意欲給符離顏色,一個(gè)懷王妃怎么能夠,怎么也得是本宮的側(cè)妃,將來封她個(gè)貴妃寵著,豈不是很好?”

    葉蓁當(dāng)年因端莊秀美,得到皇帝贊譽(yù),說有母儀天下之態(tài),又加她與懷王親密,太子一為討皇帝歡心,二來元邕從小便常常暗中捉弄他,他一告狀,元邕便裝傻充愣,是以長大后,對元邕珍愛的,他都要下手搶奪,可葉蓁對他不假辭色,女人越難到手,倒覺得越珍貴,是以付出些許真情,又決定將太子妃的頭銜給她,她果真就動(dòng)容了,打動(dòng)她后,便覺得沒那么高興致,待到大婚得到她的身子,新鮮勁頭已過,便覺得美則美矣,木頭一般了無情趣,是以越發(fā)意興闌珊。不過她誕下皇長孫博得父皇開心,頭銜還給她留著,將來做皇后,也算是對她的恩寵。

    春獵之事與太子說的話傳到葉蓁耳朵里,葉蓁憤恨不已,拼著這口氣照著御醫(yī)所說認(rèn)真調(diào)養(yǎng),待到春獵前兩日,竟精氣神十足出了殿門,在院中曬太陽。春獵這日,著大紅鑲金的獵裝,與太子并轡而行,往上林苑而來。太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笑著點(diǎn)頭,“這樣美麗,才是本宮的蓁蓁?!闭f著話捉住她手撫著,“今夜里,本宮去蓁蓁寢宮吧?!庇t(yī)囑咐過,眼下尚不能同房,可是太子已近一年沒有宿在她的寢宮,葉蓁咬牙嗯一聲,沖著太子?jì)趁囊恍?,太子探過身子在她臉頰上偷香,葉蓁低了頭,好象是不勝嬌羞的樣子,太子哈哈大笑,“本宮對蓁蓁日思夜想,怎奈御醫(yī)囑咐,有身孕后不得同房?!比~蓁心想,有身孕后不能,如今便能了嗎?你可問過了御醫(yī)?是啊,高高在上尊貴的太子,從來只顧自己高興,不管他人死活。

    皇家的狩獵隊(duì)伍浩浩蕩蕩往上林苑而來,皇帝與后妃在高臺(tái)上落座,臺(tái)下闊大的草場中旌旗獵獵,駿馬噴著響鼻,馬背上眾位女子都著小袖袍,袖子窄而短,露一截皓腕,裙子只到小腿,露出各式羊皮的胡靴,利落中透著俏麗,其中太子妃貴氣雍容最為顯眼,周圍女子們小聲夸贊,許多男子投來欣賞的目光,一瞬間葉蓁似乎重回閨中時(shí)光,走到那兒都被艷羨的目光包圍著,永遠(yuǎn)是眾人矚目的焦點(diǎn)。

    她微抬了下頜,不動(dòng)聲色朝周圍打量,每年都是這些人,都已到場,獨(dú)不見懷王,難道他又要裝病躲避?心頭升起微微的失望,今日本下定了決心,要與他平心靜氣說說話的。又一想,那位鸞長公主好不容易能見圣顏,怎會(huì)不來?

    正想著,就聽內(nèi)侍通報(bào),大昭國鸞長公主到,側(cè)頭看去,就見一匹棗紅色駿馬從入場口馳來,走得近了,就見青鸞一襲鵝黃的裝扮,著柳綠色皮靴,金環(huán)束了長發(fā),粉臉微仰明眸含笑,似乎一根尖利的刺,狠狠扎入眼中,這樣生疼的滋味,令葉蓁不由緊攥了馬韁,深深吸了一口氣,方穩(wěn)住身形。

    眾人朝著青鸞看了過去,有幾位與她熟識(shí)的千金微笑著招呼,有見過青鸞的在低低得說,她今日美得象一顆明珠,也有沒見過的,低低贊嘆,這就是大昭國的鸞長公主?竟是傾國傾城的美人。男子們都不說話,只是朝青鸞看著,目光中欣賞贊嘆驚艷綺想因人而異。

    青鸞瞬間成為場內(nèi)的焦點(diǎn),青鸞落落大方,端坐馬上向眾人頷首為禮,喬影含笑說道,“鸞長公主這匹馬神駿?!鼻帑[笑道,“是懷王爺相送的及笄禮,剛送的時(shí)候還是小馬駒,有了牠,我才學(xué)會(huì)了騎馬?!绷洲ヒ残Φ?,“瞧著鸞長公主騎術(shù)不錯(cuò),只不知狩獵技藝如何?”青鸞俏皮眨一下眼,指指狩獵的樹林笑道,“過會(huì)兒見真章?!?/br>
    幾位千金笑起來,隨著笑聲圍過來幾位公子,俱都好奇瞧著青鸞,一位圓臉的姑娘指指青鸞胯/下雕鞍笑道,“這雕鞍好生精美?!鄙砗笥袘醒笱蟮穆曇舻?,“是本王親手雕了送給的青鸞,也是及笄禮?!北娙嘶仡^,元邕騎馬過來,黑色的駿馬黑色的獵裝,臉上含著笑,眸光卻深沉,烏云壓頂一般看向幾位公子,幾位公子忙騎馬遠(yuǎn)離,元邕抱臂一哂。

    葉蓁看了過來,青鸞與相熟的幾位千金小聲說笑,元邕施施然端坐在馬背上環(huán)顧四周,卻始終沒有朝她的方向看上一眼,葉蓁一回頭,身旁的太子正扭著脖頸,定定瞧著青鸞出神,葉蓁低低喚一聲殿下,刻意放柔了聲音說道,“殿下請注意威儀?!碧余帕艘宦暎廊慌ぶ鳖i,低低說道,“鵝黃柳綠,只有她敢穿,也只有她能穿,如此妙人,相見恨晚?!?/br>
    葉蓁咬牙朝高臺(tái)上望去,離開始的時(shí)辰尚有一刻鐘,她一夾馬腹,策馬向元邕馳來,到了他面前微笑瞧著他,“許久沒見了,三郎這一向可好?”元邕拱手嬉笑道,“托葉蓁的福,我還好,瞧葉蓁這滿面春風(fēng)的,不用問,也很好,怎么樣?皇長孫好玩兒嗎?”葉蓁含笑一嗔,“幾年不見,依然是沒正經(jīng)?!痹哂忠还笆郑拔沂枪犯牟涣顺?屎,就這德行。”

    葉蓁嗯一聲,瞧著他半晌不說話,眼圈慢慢泛起了紅,哽聲道,“滿面春風(fēng),三郎瞧著我,很好嗎?”元邕忙道,“葉蓁這是?”

    喬影與林蕙看了過來,青鸞卻沒聽到一般,頭也不回繼續(xù)說笑,元邕瞧著葉蓁泫然欲泣的樣子,朝太子望了過去,笑道,“縱使有天大的難處,皇兄都能解決,葉蓁如今地位今非昔比,又何必傷懷?”葉蓁雙手掩面,“常言說心結(jié)難解,即便太子也不能讓我忘卻過往,冤家,當(dāng)初為何那樣狠心……”

    元邕一愣,就聽青鸞笑道,“禮贊官將令旗遞給皇上了,要開始了呢?!北娙烁髯詺w位,葉蓁回過頭,太子正擰眉瞧著她,一抖韁繩縱馬回去,坦然瞧著太子笑道,“殿下想要結(jié)識(shí)鸞長公主,我便過去攀談幾句。瞧見懷王,少不得客套幾句,幾年未見,生疏了?!?/br>
    太子笑著摸一下她手,“得賢妻如此,夫復(fù)何求?蓁蓁剛出月子身子尚虛弱,狩獵做做樣子便罷,勿要爭強(qiáng)好勝?!比~蓁揚(yáng)起手中連弩笑道,“這弓/弩輕巧,能連發(fā)十箭,莫說是野獸,就算射人也可致命?!碧有粗?,輕斥一聲頑皮。

    ☆、83. 面圣

    皇帝令旗一舉,禮贊官一聲宣,太子帶頭策馬,眾人騎馬跟隨,一匹匹駿馬脫兔一般往林間而去,青鸞騎馬進(jìn)了林中,哎呀一聲彎了腰,捂著胸口對身旁的人道,“早起受了涼風(fēng),又騎馬顛簸一番,這會(huì)兒有些惡心干嘔……”說著話策馬向外,駛近高臺(tái)下了馬,將馬交給身后內(nèi)侍笑道,“這會(huì)兒好了些,找個(gè)地方坐一坐,歇歇就好?!?/br>
    宸妃正坐著,瞧著皇帝逗弄元熙,望見青鸞去而復(fù)返,喊一聲皇上笑道,“陛下,那位就是大昭國鸞長公主,不知怎么進(jìn)了林子又折了回來。”皇后在旁一笑,“大昭以文治國,女子都是嬌嬌弱弱的,哪里見過這樣的陣勢,想必是怕了?!?/br>
    皇帝未聽到一般,含笑將元熙放下,元熙剛學(xué)會(huì)走路,兩條小肥腿奮力交替前行,身子趔趄著搖晃,似乎就要跌倒,又能奇妙得保持平衡,搖而不倒,皇帝瞧著哈哈大笑,吩咐乳娘道,“帶著熙兒多走走,高臺(tái)上風(fēng)大,注意避風(fēng)。”皇帝的新寵淑妃一聲嬌笑,“皇上這樣疼愛熙兒,若尋常百姓家的爹爹一般慈祥呢。”

    皇帝笑而不言,以前對幾位皇子只有嚴(yán)厲,如今老來得了這個(gè)幺兒,瞧見便忍不住笑,就連對他板著臉也不忍心,無堅(jiān)不摧的心里漸漸有了些柔軟的地方,有時(shí)候瞧見幾位年長的皇子,包括太子,忍不住去懷疑他們的孝心,瞧見那些臣子,也會(huì)懷疑他們的忠心,其實(shí)身為帝王,高高在上生殺予奪,忠孝如何不忠孝又如何?想來是老了,便對他人生出依賴之情,再看著眼前的后妃,她們對朕,可有真心?

    皇帝手指在幾上輕叩幾下,吩咐道,“宣鸞長公主吧?!鼻帑[聽到宣她覲見有些驚訝,不想會(huì)這么快,起身疾步往高臺(tái)上而來,來到高臺(tái)之上,自有內(nèi)侍接引,為她一一引見,最后來到皇帝面前。

    青鸞站定了含笑看過去,大昭皇帝深衣青裳,頭戴金蟬翼善冠,斂眸微側(cè)了身子靠坐著,手中把玩一柄玉如意,似有些心不在焉,青鸞恭敬磕頭行禮畢,皇帝說一聲免禮賜座,青鸞跪坐了,皇帝朝她看了過來,這一看雙眼睜大了些,目光深邃而冷酷,青鸞忙低頭躲避,心里沒由來的緊張,心跳得怦怦怦的,快得似乎能聽到。青鸞暗自深吸三口氣,給自己打氣,皇上眉宇間與懷邕有幾分像,有什么好怕的?這樣一想,才去了些緊張。

    就聽皇帝說一聲,“抬起頭來?!鼻帑[忙抬起頭,皇上瞧著她,身子略前傾些,仔細(xì)打量著嗯了一聲,回頭瞧一眼皇后,“皇后可見過天圣皇后的畫像?鸞長公主與天圣皇后倒有幾分像。”皇后一笑,“臣妾瞧著不像,這鸞長公主與天圣皇后沒有血脈,怎么會(huì)相象?”皇帝搖頭,“確實(shí)有幾分像?!北銌柷帑[,“可聽說過天圣皇后嗎?”青鸞點(diǎn)頭,“聽過君婼公主的傳說,卻沒見過畫像。小女子的曾祖母是大昭皇室出降的公主,確實(shí)有些血緣?!?/br>
    皇后有些不悅,皇帝卻笑道,“朕不會(huì)看錯(cuò),皇后每次去皇陵總是害怕,自然瞧得不仔細(xì)。”宸妃在旁一聲輕笑,皇后冷哼了一聲,淑妃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皇上說的這些,妾身聽不懂?!被噬吓囊幌滤直?,“你呀,到底是年紀(jì)小?!?/br>
    這些后妃間的紛爭,青鸞只做聽不到看不見,皇帝又瞧她一眼感嘆道,“確實(shí)有幾分像?!闭f著話眸光溫和些許,“怎么不去打獵?害怕?”

    青鸞嘆氣間心思急轉(zhuǎn),她從林間退出來乃是因?yàn)槿~蓁,葉蓁當(dāng)著許多人與懷邕說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怨婦模樣,這個(gè)女人如此不管不顧,分明處于半瘋狂狀狀態(tài),進(jìn)林子的時(shí)候,回頭對著青鸞揚(yáng)著□□冷笑,青鸞覺得葉蓁隨時(shí)會(huì)沖她射箭,打獵的時(shí)候人多雜亂,丟了小命或者來個(gè)重傷,也說不清楚,所以她退了出來,惹不起先躲著。

    這話自然不能說,急切間就聽皇帝說一聲蠢材,原來是熙兒摔倒了,皇帝說著話站起身,大聲問道,可摔著了?見熙兒沒哭,只是掙開乳娘繼續(xù)趔趄著走路,方松一口氣坐了回去,青鸞瞧著皇上一臉關(guān)切之情,心下疑道,聽說這殷朝皇帝絕情,對子女如路人一般冷酷,看他對熙兒這樣慈愛,難道說?青鸞急中生智。

    她笑一笑道,“啟稟皇上,小女子原來在大昭行過獵,十分喜歡追逐獵物,對春獵本是渴盼的??墒菐兹涨白x到幾句詩,心中感懷,是以退了出來。非是害怕,實(shí)在是不忍?!被实蹘煞趾眯柕?,“是怎樣的詩?”

    青鸞含笑道,“勸君莫食四月鯽,萬千魚子在腹中。勸君莫打三春鳥,子在巢中盼母歸……”青鸞說著話看向皇上,皇上面無表情,“是以呢?”青鸞硬著頭皮,“魚如此,鳥如此,獸也是如此。想到小鳥小獸因此失怙,推及自身,小女子自幼失去母親,十二歲失去父親,是以心生不忍?!?/br>
    皇后在一旁睨一眼青鸞,皇上對曾祖天圣皇帝十分崇拜,連帶著對曾祖母君婼公主的事跡發(fā)生興趣,提起來總說是奇女子,剛剛皇上說青鸞象天圣皇后,對她頗為和氣,令皇后心中十二分不自在,皇上似有意與大昭聯(lián)姻,如果皇上覺得這鸞長公主不錯(cuò),許她與懷王成親,懷王的勢力勢必壯大??汕帑[那些婦人之仁的話一出,皇后心中冷笑連連,皇上對春獵的興趣更超過秋獵,曾獵得過數(shù)頭有孕的母豹,并將母子的皮都剝下,掛在上林苑獵宮中彰顯英武,這鸞長公主此言一出,定會(huì)惹皇上不喜。

    宸妃在旁也十分緊張,青鸞此言,只怕會(huì)惹皇上不悅。

    皇帝手指在幾上輕叩,半晌沒有言語,皇后笑道,“皇上莫不是累了?要不要進(jìn)獵宮歇息片刻?”皇帝擺擺手,抬眸瞧著青鸞,“孔子有云,啟蟄不殺,則順人道也;方長不折,則恕仁也?!鼻帑[暗中松一口氣,含笑說道,“皇上言之有理,《爾雅》釋天一文中道是,春獵為搜,夏獵為苗,秋獵為狝,冬獵為狩。不過隨著時(shí)過境遷,習(xí)俗亦漸漸轉(zhuǎn)變,春獵漸成定俗?!?/br>
    皇帝有些意外看著青鸞,“你讀過《爾雅》?”青鸞忙道,“因不喜女紅,又不擅琴棋書畫,閑暇時(shí)便多讀些書?!?/br>
    宸妃因青鸞能與皇帝說上話,正暗自欣喜,聽到青鸞如此說,又是一陣焦急,皇后在旁冷眼瞧著,一時(shí)得意,言多必失,皇上最厭惡讀書多的女子。不想皇上嗯了一聲:“朕的曾祖母,以及同時(shí)期大昭的陳皇后,去年仙逝的圣文皇后,大昭多出奇女子,非是我朝女子的附庸風(fēng)雅,而是有膽略有見識(shí),在朝堂上可與男子齊肩?!?/br>
    青鸞不敢說話,皇帝指指她,“你,很好。”青鸞忙說不敢,皇帝站起身,“這春獵沒什么意思,這些年輕人狩獵結(jié)果如何,不用稟報(bào)朕。朕乏困了,也不用去獵宮下榻,下令還宮吧?!?/br>
    青鸞忙恭敬相送,皇帝瞧著她,“沒事多進(jìn)宮陪一陪宸妃,替懷王盡盡孝道。”青鸞忙說是,皇帝擺擺手徑直前行,來到御輦前一聲吩咐,“讓熙兒與朕同乘,淑妃另乘輿車吧。”也不理會(huì)淑妃眼眸中委屈的淚光,抱過熙兒上了御輦。

    青鸞望著浩浩蕩蕩的隊(duì)伍遠(yuǎn)行,吁一口氣靠著臺(tái)柱出神,柱子后有人伸出手扣住她肩,青鸞陡然一驚,待要掙扎鼻端飄來一陣青草香,閉了眼眸笑道,“懷邕沒有打獵去?”元邕從柱子后繞出來,“你裝病退出,又被父皇召見,我嚇?biāo)懒?,哪里還有心打獵?!鼻帑[笑道,“有人難忘舊情,懷邕可趁著行獵之機(jī),到近前安慰?!?/br>
    元邕攬一下她肩,“行了,她有太子呢,用不著我?!鼻帑[噘了嘴假裝嬌嗔,“冤家……”元邕就笑,“葉蓁今日怪里怪氣的,是不是生了孩子的人,都會(huì)性情大變?”青鸞撲哧一笑,元邕手指輕撫她的臉頰,“不提別人了,倒是你,傻丫頭對父皇一番話,我都嚇傻了,想著父皇若對你發(fā)火,我就跳出來替你說話,逆龍鱗就逆龍鱗,不能讓你一個(gè)人扛著,誰想你竟打動(dòng)了父皇,看父皇抱著熙兒的模樣,父皇果真是老了,再不復(fù)鐵石心腸,日后如何與父皇相處,我也多一些心得?!?/br>
    青鸞靠著他笑,“我以前從未怕過,今日瞧見那君臨天下的氣魄,心里沒由來的發(fā)慌,這會(huì)兒心還跳得很快?!痹吲呐乃蟊嘲参?,青鸞笑道,“不過,皇上四子中,懷邕與皇上最為相象。”元邕嘆口氣,“可父皇也最討厭我?!?/br>
    二人依偎著,就聽遠(yuǎn)處喚一聲三郎,青鸞回過頭,就見葉蓁上了高臺(tái),將手中拎著的幾只山雞野兔狠狠扔在地上,舉起連弩對準(zhǔn)了青鸞,陰沉著臉問元邕:“聽說皇上很喜歡她,三郎你呢?也很喜歡她嗎?”

    ☆、84. 氣性

    元邕手上一帶,將青鸞護(hù)在身后,葉蓁瞧著他對青鸞的緊張與關(guān)切,手指用力扣住了機(jī)括,“你有多喜歡她?”元邕密密護(hù)著青鸞,后背緊繃著,臉上依然從容,笑嘻嘻對葉蓁道,“從未有過的喜歡?!比~蓁手一顫,“好一個(gè)從未有過,你既喜歡她,可愿意為她去死?”

    說著話手下一摁,有一支小箭破空直射過來,元邕動(dòng)作更快,回身抱住青鸞旋身躲過,就聽釘?shù)靡宦曧懀〖龥]入臺(tái)柱,只剩箭柄露在外面,發(fā)著細(xì)微的顫音。元邕瞧著沉了臉,飛撲到葉蓁滿前奪下她的連/弩,咬牙道,“瘋了嗎?”葉蓁瞧著空了的手心發(fā)怔,元邕將連弩遞在青鸞手中,鐵青著臉看一眼葉蓁,“日后再有人為難青鸞,對青鸞不利,青鸞可射殺之,任何后果,本王承擔(dān)?!?/br>
    葉蓁看向元邕,元邕卻不再看她,回身攥住青鸞的手道,“我們走?!比~蓁喊一聲等等,追上來堵在二人面前,飛快說道,“我沒有瘋,我又怎么會(huì)殺人?我知道,依你的身手定能躲得過。我只不過惱恨你為人所騙卻不自知,楚青鸞曾給大昭皇帝去信,讓大昭皇帝向你施壓,說是你奪不到儲(chǔ)位,就休想與她成親。此事,你可知道?”

    元邕不說話,葉蓁又道:“三郎果真要為了她爭奪儲(chǔ)位嗎?你放心,此事我并未告訴太子,三郎,憑你的勢力與根基,根本不可能與太子爭鋒,你就安分做你的皇子,安享富貴,到任何時(shí)候,我都會(huì)護(hù)著你。只是這楚青鸞,她不過是借此拖延,她分明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接近太子或者皇上。她今日這樣的妖媚樣子,難道不是為了勾引皇上?”

    元邕攥著青鸞的手一緊看向青鸞,青鸞垂了眼眸不看她。元邕笑笑,說著話朝著林子方向喊一聲皇兄,葉蓁忙回頭張望,卻不見太子的身影,再轉(zhuǎn)身時(shí),只看到元邕與青鸞共乘一騎,策馬疾馳而去。

    從不知道馬可以跑這樣快,似乎就要飛起來,青鸞身子窩在元邕懷中,緊緊環(huán)著他的腰,閉了雙眼不敢睜開,呼呼的風(fēng)聲過耳,馬蹄疾響如驟雨,直到遠(yuǎn)遠(yuǎn)傳來嘈雜的人聲,青鸞忙喚一聲懷邕,手在他腰間輕撫了一下,小聲道:“莫要撞到人?!?/br>
    元邕不說話,只是打馬快行,聽到有人大喊著讓開讓開,有人尖叫著躲避,有人在大罵,瘋了嗎?也有人在嘀咕,難道是驚了馬?青鸞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收緊再收緊,臉在他懷中輕蹭了幾下:“懷邕生氣了?我給從嘉去信,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