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大郎跟甘氏幾個點(diǎn)點(diǎn)頭，就叫了云朵過去。

    云朵應(yīng)聲，跟過去，拿出小冊子和筆，和聶大郎一個記左邊一個記右邊。

    看著忙的熱火朝天的眾人，甘氏突然覺得明亮到有些艷麗的陽光黯淡了起來，心里有種沉沉的失落和心涼。這么大一片山坡，倆人說買就買了，不說商量，連買了之后都沒有告訴他們一聲。

    柳氏抱著聶嬌，伸手拉住小帽子擋住風(fēng)，笑著勸甘氏和張氏，“大郎和云朵倆人都是穩(wěn)妥的人，也有那個本事，娘和大嫂不用擔(dān)心?？此麄儼炎鞣晦k的有聲有色，還擴(kuò)的那么大，和縣城里的大掌柜來往交好，又讀了書，那眼界見識都比尋常人要高的。這買山坡種藥草，應(yīng)當(dāng)也是個有受益的事。說不準(zhǔn)一本萬利呢！”

    嘴上這么說，柳氏心里還是震動的。這個山坡怕是有幾十畝地吧？作坊還沒有開張，就買了這么大一片山坡種藥草，之前毫無征兆，難道是在縣城里聽到了啥有用的消息，這才臨時決定買地種草藥？

    張氏皺著眉，一臉愁苦的嘆氣。

    那邊劉氏和聶二貴也過來了，問明白咋回事兒，劉氏就睜大了眼，“買這么大片地！？他們不就成地主了?。磕膩砟敲炊嚆y子?。俊彼€等著看那小賤人和該死的病秧子倒霉，他們一點(diǎn)霉氣事兒沒有，結(jié)果作坊建好了，竟然又買這么大一塊地。

    聽她口氣不善，柳氏勾了勾嘴角，“荒地要比田地便宜，山坡連荒地都不如，更便宜些?！?/br>
    聶二貴一直和聶三貴在縣城里賣豆芽，天天也往酒樓送一些，覺得眼界也開闊了不少。他震驚過后，忙問，“他們咋突然想起來要種草藥了？是不是打聽到了啥消息，這才突然要種草藥的？”

    張氏不明白，“打聽到啥消息種草藥？”

    “哎呀！他們才去韓府做魚回來，立馬就買了這片山地要種草藥。之前不是說蓋作坊都欠了幾十兩銀子？那這買地的銀子肯定也是借的，他們突然借銀子也要種草藥，肯定是在縣城里得了啥別人不知道的消息，這才回來種草藥的?！眲⑹峡隙ǖ馈?/br>
    聶二貴看著甘氏，“娘？”

    甘氏看他這樣，頓時皺起眉，“你又想干啥？”

    聶二貴嘿嘿笑，“看娘說的！我不也是想家里多一個進(jìn)項(xiàng)??！大郎他們既然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消息，還買下這么大一片山坡，那肯定人家要的草藥也多。既然要的多，不如咱們也買塊山坡種草藥。他們賺大錢，咱們順帶賺個小錢。光靠幾天賣一次魚，賣些豆芽，掙的銀子都不夠花的！”

    柳氏眸光轉(zhuǎn)了轉(zhuǎn)，看著甘氏和聶二貴沒有說話。如果可以，他們就又多了一份進(jìn)項(xiàng)，到分家的時候，也能多分一點(diǎn)。最起碼住的地方能有錢蓋起來。

    甘氏看著忙活的眾人，想了想，“這事兒等我想想，回頭問問大郎?！?/br>
    那邊云朵和聶大郎已經(jīng)登記好誰家劃了多大一片地，后面的人已經(jīng)忙活起來，能掀起來清理的石頭都推到山坡下，雜草灌木鋤的鋤，砍的砍。

    現(xiàn)在正是轉(zhuǎn)暖的時候，春風(fēng)徐徐，天氣舒適，冬天過去，人人身上仿佛有一股使不完的勁兒一樣。而地里的麥子還要一個多月才成熟，出了下地薅草，就沒有別的活兒了。能有個掙錢的活兒，都牟足了勁兒干。男女老少，一家齊上陣。

    這山坡也有樹，不過都不大，云朵沒讓砍。她要種的東西有喜陽光，卻也有喜陰涼的，正好分開種植。

    晌午云英做好飯，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南山坡下工了，云朵和聶大郎回來，招呼倆人快吃飯，只是還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又問，“那些草藥花兒的，真能做成抹臉的膏子，賣大錢？”

    云朵笑著挑眉，“大姐覺得我給你潤膚乳和蘆薈膠用著咋樣？”

    就是因?yàn)樵朴⒂昧?，所以聽說倆人買下南山坡那么一大片山坡之后，震驚之余她沒有說旁的，但還是免不了擔(dān)心。聽她這樣問，云英伸手摸摸滑嫩的臉，還是有些糾結(jié)。

    “我之前抹臉的是一兩二錢銀子一小盒，我自己做的比那個也差不多，以后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做的更好。你說那山坡上長滿了花木藥草，都做成護(hù)膚品，一年年的，能掙多少錢？”云朵想到那大片的山坡是在她的名下，就忍不住心里高興。

    云英不太會算賬，也明白她說的，看她一臉篤定，那做的蘆薈膠又都送進(jìn)了韓府，給大戶人家的太太們用了，好東西都是貴的，都是值錢的，她放下心來。

    云朵吃著飯，抬眼悄悄看聶大郎。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聶大郎竟然想到給她置辦私產(chǎn)。她心里現(xiàn)在歡快的跳著。

    聶大郎看著，伸筷子夾了塊rou給她。

    云朵沖他一笑，動作不慢的吃飯。

    只是一座山坡，她就如此高興。聶大郎也心情極好。

    吃了飯，四分分頭行動，云英和云笑去楊婆婆家，云朵和聶大郎去山坡上。

    多數(shù)人動作更快，已經(jīng)到了山坡上，有的把上午劃分的整理好了，留一個人看著，又去前面劃了一塊新的開始忙活起來。

    云朵先去檢查已經(jīng)整理好的，有不滿意的地方就讓他們再整一下，聶大郎到前面登記誰家又劃分了多少。

    忙活了一天，山坡已經(jīng)清理了一半出來。

    第二天，云朵就挑了些干活兒細(xì)致的人，把草藥花木苗種上。其余的人繼續(xù)清理山坡。

    云朵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要劃分那個地方種芍藥，那個地方種桂花，哪個地方種什么草藥。小苗種上還要澆水。

    好在靠著清湖，就是挑水有些不容易，還得爬坡。不過吃慣了苦的莊稼人，能在農(nóng)忙外有個活兒干，有一份收入，干活兒他們也都是高興的。

    晚上回到家，云朵和聶大郎商量，明兒個把花石溝的人也都請上，清理雜草亂石容易，但種藥草苗和花木苗，撒種子這些都不是簡單容易的。村里的人雖然不少，但只用村里的人速度太慢了。

    “那就一塊找人，在周圍砌一道墻吧！”聶大郎道。

    “?。?？可是咱手里沒銀子了??！工錢都得送了淀粉之后才能發(fā)出來?！痹贫鋼蠐项^，看來她得想點(diǎn)別的辦法掙點(diǎn)錢應(yīng)急用。

    聶大郎摸摸她的頭，“銀子的事兒我來想辦法解決?！?/br>
    看他笑的淡然從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帶著寵愛，云朵有些不好意思，“還是我來想辦法吧！”全家人都把她和jiejie往不怕花錢上養(yǎng)，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大手大腳。卻忘了現(xiàn)在沒有后備了。

    “我不能總當(dāng)吃軟飯的，有些事兒讓我來就好?！甭櫞罄膳呐乃念^。

    云朵愣了，難道有人說聶大郎吃軟飯了！？她想到事事都找mama拿主意解決的爸爸，不單吃軟飯，因?yàn)樗蚸iejie的名字，人家甚至說mama入贅了。爸爸很不以為意，mama去世之后，那么大攤子，爸爸也絲毫沒有手忙腳亂，一樣井井有條。

    看聶大郎清俊年輕的臉龐，古代人都早熟，聶大郎已經(jīng)二十出頭，是及冠的青年了。他也算念了不少書，就算不太在意，應(yīng)該也是有自尊心的。

    想到此，云朵就決定把這事兒交給他好了。

    正說著，聶三郎和聶蘭過來了，后面遠(yuǎn)遠(yuǎn)還跟著聶四郎，“爺奶和爹娘，叫大哥大嫂過去一趟，說是有事兒商量?！?/br>
    云朵不解，難道又是因?yàn)橘I山坡種草藥的事兒？聶大郎不是說了以后欠債也不讓他們還錢了嗎？

    雖然不解，云朵還是送了云英，聶大郎一塊到了聶家老宅。

    三房的人都在的，也是剛剛吃了飯，見倆人來了，劉氏的眼神仿佛倆人身上帶著銀子似的。

    云朵眼皮子跳了跳。

    甘氏拍拍自己身邊，示意云朵坐到炕上。

    云朵想了下，看看聶大郎，還是坐了過去。

    甘氏臉上就露出笑來，問他們吃了飯沒，山坡上整理的情況。

    劉氏有些看不得她墨跡別的，想直接問，聶二貴攔住她。這話要是他們張口說，還不知道這倆人會不會答應(yīng)。讓娘開口，他們多數(shù)不會拒絕。

    云朵也想知道叫她和聶大郎過來到底有啥事兒，所以就直接開口問了，“奶奶叫我們過來，是有啥事兒？”

    甘氏想了下，也就直說了，“你們突然想起來要種草藥，是不是聽說了啥消息，種草藥更掙錢？”

    云朵疑惑的眨眨眼，不太明白的看向聶大郎。

    聶大郎已經(jīng)明白他們的意思，“是聽到了點(diǎn)消息?！?/br>
    一聽這話，那就是確認(rèn)有種草藥掙錢的事兒，聶二貴就笑起來，“是你們從韓府聽說的嗎？這種的草藥誰要買?。渴强h城里的藥鋪，還是韓府會買？”

    聶大郎瞥他一眼，見都看著自己，抿嘴道，“早先就想買塊地，但附近的地都是范舉人家的，要么就是張秀才家的，他們輕易不會賣地。正好那片山坡靠著清湖，又閑置著，就準(zhǔn)備買下來。又不知道種啥東西，原本是要種紅薯的。去韓府做飯的時候，聽一個管事說他在鄉(xiāng)下也買了荒地，不長莊稼，種草藥卻是能長起來。頭兩年沒啥進(jìn)項(xiàng)，等荒地種熟了，也和種糧食差不多。就買了那片山坡。”

    原來是這樣，聶二貴有些失望，又問，“那你們種的草藥賣到哪里??？”

    “草藥才剛種上，現(xiàn)在還不知道賣給誰。不過到時候會有藥鋪的人收吧！”聶大郎淡淡道。

    “就這樣？不是韓府給你們說，讓你們種草藥的？”劉氏不相信，覺得聶大郎是騙他們，想吃獨(dú)食，不想讓他們也多掙錢了。

    聶大郎冷笑，“韓府的管事婆子都高攀不上，二嬸以為我們在韓府里橫著走了？”

    “低眉順眼，連亂看都不行?！痹贫鋰@息。古代封建大家族里的規(guī)矩真是多的很。

    劉氏氣不過，想嗆幾句，見甘氏的眼神看過來，撇著嘴小聲道，“誰知道你們說的是真是假?！?/br>
    “你給我閉嘴！老實(shí)不住，回你自己屋去！”甘氏沉聲喝道，要趕她。

    劉氏忙抿了嘴，“我不說還不行了嗎！”

    看她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甘氏就皺眉。不過種草藥這事兒，卻是可以做的。畢竟荒地和山坡都比田地要便宜好些，不用花太多銀子就能買幾畝。

    聶三貴已經(jīng)出聲，“娘！咱也買幾畝地種草藥吧！那荒地便宜，花不多少錢的。等種了草藥，那賣的和糧食一樣，也是賺了??！”

    看他已經(jīng)把話說出來，柳氏就沒吭聲。就算頭兩年掙不了多少，那也值得買。養(yǎng)個兩三年，就翻倍了，種草藥也和那種莊稼一樣，大不了精心伺候點(diǎn)。說不定他們分家的時候就有地分了。

    “這事兒靠譜嗎？”甘氏問云朵。

    “奶奶要是也想買荒地開荒種草藥，也可以。那樣家里也有地了，也算多一個進(jìn)項(xiàng)?！痹贫湎肓讼拢硎玖藢λ敕ǖ闹С?。那塊山坡雖然不小，但種不太多東西。她以后要用的肯定更多，那山坡上的是不夠用的。反正買也是買，甘氏既然有這個想法，就讓他們也買塊地種草藥好了。

    見云朵支持，甘氏面上露出滿意的笑來，“想來這草藥種出來，長成，你們也找到買家了。我看一下家里的銀子多不多，也買幾畝地試試吧！”

    云朵笑著點(diǎn)頭，反正不管銀子多不多，都不會找他們借錢。他們現(xiàn)在還欠著不少銀子，還得找別人借錢呢！

    想到這個，云朵眼神轉(zhuǎn)了轉(zhuǎn)，和聶大郎回家的路上，就跟他說，“明兒個我和你一塊去花石溝！”

    聽她笑，聶大郎眉頭微挑，“你去做什么？”

    “借錢！”云朵嘿嘿笑。她要去找楊氏借錢！山坡就在花石溝不遠(yuǎn)，和花石溝的地挨著，那么大的動靜，估計那邊的人都已經(jīng)知道了。楊氏和云鐵錘看她買那么大片山坡種草藥，不眼紅才怪。她先去借錢，堵上楊氏的嘴。

    聶大郎輕笑著揉揉她的頭。

    云朵打定主意，次一天先去山坡上登記好，讓那些干活兒細(xì)致的人繼續(xù)種花木，秧苗，她和聶大郎去了花石溝。

    花石溝已經(jīng)聽到動靜了，還有人過來打聽的。

    楊氏看到二閨女面帶笑容的過來，心里頓時有些不好的預(yù)感，“你來干啥？”還空著手！

    云朵笑瞇瞇道，“清湖南邊的山坡被我們買下了，我們準(zhǔn)備在那種些草藥。原本以為荒地山地便宜，花不幾個銀子，誰知道藥草苗和種子貴。蓋作坊都已經(jīng)欠了幾十兩銀子了，我來借點(diǎn)銀子使。不借多，五十兩就行了！”

    楊氏頓時瞪大了眼，聽完她說的話頓時跳腳了，“五十兩！？你個死丫頭不是來我的，是來借錢的！空著手來就算了，還張口要借五十兩銀子，你獅子大開口啊！沒有！家里窮的叮當(dāng)響，你哥的親事還沒定，總共都還沒有五十兩！”

    “沒有五十兩，那三十兩也行啊！買之前想的好，誰知道買完了才知道被套進(jìn)去了！就借三十兩，等作坊掙了錢就立馬還！不會拖到明年的！”云朵誠懇道。

    楊氏臉都?xì)饩G了，“沒有！我上哪弄三十兩銀子借給你！被套進(jìn)去也活該！誰讓你不長眼買個破山頭，還種草藥，你以為別人行的，你也行?。∩w作坊都欠了幾十兩銀子了，還借錢，你借錢借上癮了啊！沒有！一文都沒有！”

    云朵臉色頓時有些不好，“賣我的十兩，賣柿餅的三十多兩，咋能沒有錢呢？我又不是說不還了！我今年肯定還上，就算還不上，明年，明年也肯定能還上的！”

    楊氏胸口起伏，臉色發(fā)青，瞪著云朵想打她，咬著牙道，“那聶家你又是幫人家弄魚，又是豆芽菜，都賣到縣城里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往那邊送了多少好東西，我可沒吃過你的燒雞，見過你送的菜。你不找他們借錢，找我來了！家里總共就那點(diǎn)銀子，我也要買地，要給你哥說親娶媳婦兒，有也不借你！”

    “地可以先不買啊！明年買也是一樣的啊！媳婦兒也可以等明年再娶啊！娘家都借不到銀子，還有哪個地方能借啊?。俊痹贫淦仓?。

    楊氏抬手就撕她的嘴。

    聶大郎把云朵拉到身后，上前一步，“二舅母不借就算了。我們再去想想別的辦法！”

    “快滾！快滾！我哪有多的銀子借給你們?nèi)?！還買山地種草藥，想錢想瘋了！我看你們欠那么多銀子咋還！禍敗的一點(diǎn)也沒有了，看你們哭去吧！”楊氏嘴里突突的罵著，“死丫頭！還敢來找老娘借銀子！張口就要五十兩銀子，當(dāng)你娘是開錢莊的呢！”

    云朵很想告訴她，她娘不是開錢莊的，但她娘一句話，可以讓錢莊倒閉。

    不過看楊氏氣的臉發(fā)青，跳腳的樣子，云朵心情很是不錯。

    聶大郎看著她幾乎飛揚(yáng)起來的小臉，忍不住笑，目露寵溺。

    倆人在村里找了些人去山坡上干活兒，就回了村。

    甘氏也和張氏幾個過來幫忙種花木苗，看了看情況。

    昨兒個種下去的，澆了水，已經(jīng)活了。

    看著還怪容易，在聶二貴和聶三貴的催促下，甘氏到村子后面不遠(yuǎn)的地方，準(zhǔn)備挑個山坡，也買下來種草藥。

    聶里正只能說那座山不是村里的，是有頭的。甘氏要買，只能往北邊靠山的地方的買，那邊荒地也多，就是有點(diǎn)遠(yuǎn)，要走二里多路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