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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請自重 第7節(jié)

    十一

    單萃兒不等對方說完話,連忙應下來:“小女怎會嫌棄,師父能將寺中的驢車借給小女,已是萬分感謝了?!?/br>
    說罷,實在忍不住內(nèi)心的愉悅,彎唇一笑,補充道:“來日,必定會喊上家母來寺中貢獻一番香火?!?/br>
    念明嘴中又念了一句阿彌佛陀,面目可親的對著走神的念空道:“念空師弟,如此便是勞煩你領著施主下一趟山了。”

    見念空欲言又止的神色,淡定的又補充了一句:“師父那里,我會言明的,你可放心去。“

    說完,不等念空反應過來,對著單萃兒微微頷首,禮了個十字,便招呼上念無轉身就這么走了。

    “念空師兄,那我先走了?!蹦顭o經(jīng)過念空,順手將手中的燈籠塞進念空的手里。望著師兄迷茫的眸子,心中小小的內(nèi)疚了些。

    但是想到單萃兒,還是決定讓念空師兄去招待女施主是個好法子,師兄脾氣好,不怕那兇巴巴的女施主。

    開春的風帶著絲絲冷意,卷起臨走之人的衣袍,直直的吹向念空,念空被手中的光亮晃得回過神,抬起眸子,朝著單萃兒的方向望去。

    略微有些不合身的衣袍裹著少女的身軀,本讓少女的身姿藏在衣下讓人難以辨認其曼妙風姿,卻因一條云紋腰帶緊緊地束縛在腰間,襯的那腰肢細的似乎一只手可以環(huán)住。

    面貌雖因林中的一陣折騰導致的有些許臟污,但也不影響念空看出那面容的貌美。如若不是他知道這個施主是個女子,怕會認為是個消瘦的小少年,還是那種奇奇怪怪的少年。

    念空匆匆掃了一眼,猝不及防觸及到那彎彎的眼眸,不自覺的抿了抿唇,收回視線,目光落到手中的燈籠上,對著單萃兒開口道:“還請施主在此稍等片刻,小僧這就去將驢車遷來?!?/br>
    說完,低著腦袋站在原地也不動。

    直到聽見不遠處一聲不大不小的一聲應答聲,這才邁開步伐一步一步走遠。

    單萃兒瞧著那逐漸消失在眼前的聲音,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納悶,自己又不是長著一幅兇神惡煞的模樣,怎么這小和尚這么怕我,不說絕世無雙吧,起碼也算的上是貌美了,嗯……難不成在寺中呆久了,基本審美都沒了。

    她絕對不承認是自己把人家嚇到的問題,反倒是越發(fā)覺得自己想的沒錯,越發(fā)覺得小和尚可憐。

    念空牽著驢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好好的少年郎一只手提著燈籠,一只手摸索著自己的臉頰處似是陶醉的場景,腳步不由頓了頓,猶豫了一會兒,方才往前繼續(xù)走去。

    “施主……”念空右手牽著驢,左手提著燈籠,喚了一聲。

    單萃兒在少年莫名的目光下,輕咳一聲,淡定地放下手,這才打量起面前的驢車。

    這年頭,驢車是最常見的,牛是地里人家的寶貝,用來耕地的,自然不舍得用牛車,馬車則大都數(shù)都是富貴人家用的,普通人家自然也沒那么多閑錢去購置一匹馬用來拉車。

    眼前這驢車,只是在車板子上簡單的搭了個棚子用來遮雨,車簾則用兩片竹簾充當,簾內(nèi)靠著門口的地方放著一張小矮凳,明顯是后面被放上去的,初次以為,就是一張?zhí)鹤颖环乐乖谲噧?nèi),看著倒是收拾的干干凈凈。

    驢是匹黑色,帶了些雜毛,參差的牙口看著已經(jīng)有些年紀了,許是老了,也沒什么多余的精力去鬧騰了,倒是安安靜靜的。

    單萃兒收回視線,彎著腰將手里的燈籠放進驢車里,空出手下意識的往旁邊一伸,等了一會兒,卻還不曾有動靜,余光撇了撇旁邊站著的小和尚,忽然意識到自家那小丫頭今日沒跟著一起來。

    不過見小和尚一點動靜都沒有,提著燈籠就這么看著自己這傻乎乎的模樣,視線里絲毫看不出有幫忙扶一把的意思,也不生氣,反而倒是有些滿意。

    很好,這小和尚對陌生女子就該這樣,即便貌美如她,也懂得避嫌。

    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單萃兒笑瞇瞇的扭頭,手撐著車板子,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克制住自己溫柔的表情,然后提氣,成功上車。

    念空見單萃兒自己上了車,又順手拿著門口那小矮凳進去,頓時有些茫然,那小矮凳本是用來給施主當作腳踏踩著上車,沒想到施主這般有力氣。

    望著那消失在簾子后面的身影,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心中對施主奇奇怪怪的印象中又加上了一個力氣大。

    念空提著燈籠,轉身在車前坐下,少年身量高,腿也長,坐在車前,腳尖距離地面也不過數(shù)尺。

    “施主,可坐穩(wěn)?”

    略顯低沉的聲音透過車簾傳進單萃兒的耳邊,好聽,單萃兒坐在小矮凳上點點頭,又想起對方看不到,連忙應了一聲。

    “嗯,走吧。”

    說完不久,身下就開始搖晃起來,這是驢車開始往前走了。

    山下的路途雖說不算很遠,但是也不近,更何況牛家村是最靠近鎮(zhèn)上的一家,總歸沒半個時辰是回不去的。

    此時已是戌時,月亮已經(jīng)高掛在空中,下山的路上又是經(jīng)過一段林中大道,微風拂過,沙沙不絕的響聲便是除了車輪滾動在石子路上發(fā)出的聲響和驢偶爾傳來的呼吸聲外唯二的聲音了。

    聽著這些聲響,沒過多久,單萃兒就無聊了。

    平常小丫頭時常在自己耳邊念念叨叨,忽然沒了這聲音,有些不習慣。

    單萃兒離開小矮凳,靠近門口,仗著簾子遮擋,那小和尚又只顧著看前方,于是一屁股坐在車板上,盤著腿,手撐著下巴,透過竹簾的縫隙,歪頭朝側前方看去。

    清冷的月光下,少年身旁的燭光照亮少年半張側臉,直挺的鼻梁,漂亮清晰的下頜線,黝黑的眸子里隨著燈光一明一暗,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著,少年的骨相很是完美。

    單萃兒越看越歡喜,她是個顏控,自小就喜歡看漂亮美人,一遇到美人,就能停住腳步,盯上好一會兒。每每闖了點兒禍,就會被娘拎出來說上幾回。

    雖說長這么大,盯著美人直看不走的毛病好了不少,對著美人也能裝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她娘以為她這毛病好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只不過沒遇到得自己心意的人罷了,以往那些人也不過是因為她欣賞而已。

    單萃兒想到這里就郁悶,又欣賞了好一會兒小和尚的容貌,心里的郁悶也漸漸消散。

    夜黑風高的,忽然想起上次陪著娘來的時候,在馬車內(nèi)聽到的話,興致一來,思索了一番,斟酌的開口問道:“聽聞這青山寺建立了有百年之久了,前來禮佛的人的也說此處寺廟的佛祖極為靈驗,倒也不知是真是假?”

    耳邊的聲音忽然響起,似是就在門簾邊,念空一驚,還未來得及探究施主是什么時候走到門簾邊的,下意識的動了動身子,往旁邊又挪了幾分,離那門簾里的身影又遠了些。

    視線落在前方鋪滿了月光的石子路上,安了安神,這才有空回道:“人們給了佛一道念想,佛只不過是贈與他們一分信念罷,至于靈驗是否,皆是人們自己的所想所為所致?!?/br>
    “那小師父您呢,聽您這番話,不像是那些全然信佛的人,有些人對佛可謂是虔誠到了骨子里,可是什么都能拋棄……”單萃兒詫異道。

    念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喜,消失的極快,不自覺的抿了抿唇,開口道:“小僧自小在佛前長大,也見過施主口中所說之人,他們眼中的貪欲太重,放不下,又豈能乞求得到佛祖的庇佑?!?/br>
    語氣中已有了一絲不經(jīng)意間的冷意,單萃兒不傻,自然能聽出來。

    她愣了愣神,回過神細細想來方才的華語,卻不知那句話惹得對方不高興了。

    肚子里一堆的問題,一下子又吞了回去。識趣的不再開口。

    一時間,耳邊那沙沙的聲音又開始在耳邊響起來。

    寂靜了片刻,單萃兒看了看對方若隱若現(xiàn)的輪廓,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盤著腿坐下小心翼翼靠近對方的樣子,自己還從未這般煎熬過,這么一想,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覺得這美人又不符合心意了。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道:“小師父,這驢車走到哪了?怎得還未到牛家村?”

    話語中藏著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羞惱和尷尬。

    “快到了,約莫還有一柱香的時間?!?/br>
    念空眼眸微垂,知道方才可能讓施主不高興了,想到臨走之時,念明師兄滿臉的笑容,知道師兄是聽見了香火錢才高興的,也不知施主還來不來捐香火錢……

    念空陷入了思索。

    單萃兒嗯了一下,知道馬上到家了,也不管小和尚在想什么,提著衣擺,又坐回了小矮凳上。

    漸漸的,周邊逐漸傳來了零零散散的腳步聲和貨郎的吆喝聲。

    一聲一聲的飄進二人的耳朵里,單萃兒拉開車簾子,遠遠的便看見村里那一間間錯落有序排著的青磚瓦房,透著星星點點的微光。

    夜里的村里子時常有些年輕人睡不著覺,出來到處溜達溜達,因而此時,外面仍有不少青年在村里走動。貨郎也是不肯早走,年輕人總歸比老人舍得花錢,他們寧愿多吹點冷風,也想要把手上的貨物賣出去。

    單萃兒低頭看了看目視前方一動不動,呆子樣的少年,低聲哼了哼。

    也不知道個什么膽,伸手碰了碰少年那梳的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柔聲道:“小師父便送我到這里就好,倘若讓村里的人瞧見了,小女可謂是百口莫辯?!?/br>
    念空不理會腦后的被觸碰的異樣感,打量的目光從村里收回,聞言應了一聲,。

    待單萃兒跳下驢車后,駕著驢車慢悠悠的回過頭,隨著那一晃一晃的燈火,慢慢消失在林中。

    還是沒問出口,女施主到底還來不來捐贈香火錢……

    第12章

    十二

    今日又是一個大好天,吹來的風也不似前些日子里還帶著些冷意,單府內(nèi)走走停停的仆人們,紛紛換上了更為輕薄的衣服。

    而就在府內(nèi)的一座院子里,跟外面井然有序的氛圍完全不一樣。

    兩名梳著雙丫髻的丫鬟蹲在門邊,一邊守一個,眼神時不時透過房門往里間瞅去,眼神中滿是好奇之色。

    透過房門微微開啟的縫隙,依稀可以看清房內(nèi)不少價值昂貴之物,紅木雕花的幾案上隨意的擺放著玉石珊瑚。

    靠窗的榻上,零碎的扔著不少名畫卷軸和民間流傳的話本子,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照在那迭書卷上,竟隱隱透出一些金色——那是金豆子。

    地面則被兔毛制成的毯子鋪滿,不少玉制成的棋子就這么隨意的在毯子上亂丟。

    再往里看,便被一幅山水刺繡屏風擋住了視線,只能透過這屏風,隱約看見內(nèi)屋漫天的紗帳。毫無疑問,這是一名女子的閨房。

    清荷此刻便站在屏風旁,雙手捧著一盤桃花酥,為難的看著床上正和被子滾落成一堆的少女。

    寬大的雕花紅木床上,此時應該闔起來的紗帳,此刻竟然成了一個揪揪,尾部那塊被胡亂塞進床迭下面,少女整個身體就這么被暴露在視線里。

    只見少女整個腦袋埋進了被子里,獨獨留下幾縷長發(fā)盤旋在枕頭上,枕頭下隱約露出話本子的邊邊角角,而雙腿卻落在被子外面,將下端的被子壓在身下,整個人和被子扭成麻花樣。

    因為睡姿問題,褻褲被蹭的滑到腿彎處,纖細瑩白的小腿赤/裸/裸的露在空氣中。窗外的光落在少女身上,讓那一片肌膚彷佛泛著白光。

    清荷一愣,嗯?哪來那么強烈的光?

    清荷呆呆的反應了一忽兒,腦袋下意識一轉,看到房內(nèi)被叉桿撐起來的大開著的窗戶,臉色瞬間大變,連忙將手上的桃花酥放在梳妝臺旁的柜子上,快步走到窗邊,啪嗒一聲利落的將窗子合上。

    房內(nèi)瞬間昏暗下來,似是意識到了什么,床上的少女悉悉索索的慢慢的將自己的上半張臉露出了被窩。

    雖只是露出小半張臉,但那精致的眉眼依舊讓看久了清荷看出了神。

    睡著的少女安安靜靜,讓人不忍心打擾,唯恐驚擾了美人。

    清荷閉了閉眼,給自己洗腦,不要看自家姑娘這樣,實際上是個闖禍精,是個闖禍精!要喊起來,絕對要喊起來!

    清荷深深地嘆了口氣,睜開眼,兩手一插,將手上的衣袖往上擼了擼,走到床邊,抓起少女抱在懷里的被子,就使勁往外拽。

    “小姐!這午飯時間都過了,您……您該起來了……,您忘了待會兒……待會兒還要和夫人去許夫人的家宴了么!”

    清荷漲紅著臉,一點一點的將被褥從自家姑娘懷中抽出來,眼看著姑娘整張臉都露出來了,不覺得越發(fā)用起勁兒來。

    似是察覺到了外界的動靜,只見床上那姑娘皺了皺眉,抿了抿唇,緊抓著被褥的手好似猶豫了一會兒,手陡然間松開了,清荷力還沒收回,猝不及防的整個人往后仰,撲通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在這地上都鋪上了毯子,清荷拍了拍屁股,談定的起身走向了房內(nèi)的一處隔間,姑娘松了手便表明要醒了,她得去拿些衣裳來。

    單萃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便是手上捧著兩三件裙子的清河睜著那雙水汪汪大眼睛直直的盯著自己看。眼神中似乎都透著委屈。

    剛想打個哈欠的想法瞬間煙消云散,想到昨晚看話本子看睡著的事兒,又想起外間亂堆的話本子,心不由得虛了一下,頂著小丫頭的視線,趕緊扯開話題:“你方才說什么來著?”

    一談到正事,清荷立馬站直,想起方才過來的路上夫人交代的事兒,一五一十道:“今日許夫人派了小斯來府內(nèi)下了帖子,好像是說晚上辦了個什么家宴,夫人說,好歹是親戚,早些去,不要讓人等著了?!?/br>
    單萃兒聞言,腦袋頓時都大了。

    這許夫人是表叔的妻子,也算是她的表姨,他們一家有個女兒,喚作許嫣然,比她大一歲,卻是個動不動就落淚的性子,她與那表姐也只能算是相識卻不熟。

    單萃兒低頭抓了抓頭發(fā),郁悶的做到梳妝臺前,望著銅鏡內(nèi)的自己,不甚清晰的鏡內(nèi),映出一張艷麗而不妖媚的面容,想到每次去什么什么宴,都要被眾多目光打量,那些視線雖說沒什么惡意,卻也讓人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