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也是那天,我報(bào)了警。 來的就是村子里的警察,他們皺著臉打量了一氣。我爸狗腿的賠著笑,給了他們一人一盒煙。他們收了,然后掏出本子問了幾句話,甚至連筆帽都沒打開就走了。 他們前腳剛走,我爸就瞪著他那雙鼠眼猛的拉開了柜子門,伸出他那雙干枯發(fā)黃的手把我拽了出來,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他大概用了十倍的力氣打我,除了報(bào)警之外,主要的原因是我讓他賠了兩盒煙。 紀(jì)南雨,也就是我媽,她哭著從地上爬起來,拽著他的手邊哭邊喊,她把她辛苦攢了很久的錢拿出來給了他,才保住了我的命。 再后來他就死了,村子里說什么的都有,他喝醉了倒在河里淹死啦,被狗咬死啦,說什么的都有。他到底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也許只有我媽知道。 后來紀(jì)南雨告訴我,她不想再看見警察。我也不想,因?yàn)槲覐哪谴沃缶椭滥莾蓚€(gè)人根本不是正經(jīng)警察。 我站在黑暗里,聲音因?yàn)榭謶肿兊煤艿拇螅骸拔也蝗?,我知道怎么回家?!?/br> 他拿著手機(jī)的手停住了,半晌朝我點(diǎn)點(diǎn)頭:“那行,回吧。” 我又慫了,我怕大牛他們站在村頭等我,他們一定會(huì)搶走這盒蛋糕,就算是扔了喂了小狗,我都不想便宜了他們。于是我想了想,又把這盒蛋糕塞回了他手里。 他很意外,挑著眉等我說話。 “我不能要,”我低著頭,我知道我說了違心的話,“大牛會(huì)搶。” 他站在燈下,修長的身影投下了一片黑,因?yàn)楹攘司频脑?,他的呼吸一沉一沉的,不斷的敲擊著我的耳膜?/br> 他沒有問我大牛是誰,反而又把蛋糕塞回了我手里,他半蹲著,把手伸向我的臉。 他不嫌我,厚實(shí)溫?zé)岬氖终圃丛床粩嗟赝夷樕陷斔椭鵁釟?,我一抬眼就能和他的視線平齊。 他長得真好看,尤其是這雙眼睛,在黑暗里閃著盈盈爍爍的光,那里面倒映著我臟兮兮的臉,好像一攤深不見底的沼澤,下一秒就能把我整個(gè)吸進(jìn)去。 “小可憐兒,走吧,我送你?!彼舫龅臍庀⒂兄鴑ongnong的酒味,但那是香的。他說完就不由分說的拉起我的手,等著我?guī)贰?/br> 我仰頭看著他,狂跳的心慢慢的安定了下來。 村里人都說讀書改變命運(yùn),讀書走出村莊,我以前從沒在意過,況且我媽根本沒錢供我上學(xué)。我從村子里那所破舊的小學(xué)畢業(yè)之后,就再也沒有接觸過課本。 但這一刻,我在城里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善良,他或許喝醉了,或許沒有,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他沒有像紀(jì)南雨和沈軍一樣發(fā)了瘋似的打我,反而送我吃的,帶我回家。 或許在我這個(gè)年紀(jì)的小孩兒都懂得不要和陌生人走,不要接受陌生人的東西。但我在一片混黑的世界里爬大,他是第一個(gè)陌生的,卻又溫柔的對我的人。 這一刻的溫存也是我發(fā)了瘋一樣貪戀的,我從未有過這么強(qiáng)烈的想讀書的欲望,我想走出老鼠窩,等有了錢就來城鎮(zhèn)找他。 因?yàn)槲也恢老乱淮我娒媸窃谑裁磿r(shí)候。 他牽著我,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大牛果然站在橋頭,我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了他們,手不自覺的出了汗,步子變得更緩慢了。他也感覺到了,扭頭看向橋頭。 大牛似乎也看見了我,也同樣看見了他。因?yàn)樗麄冊诳吹降囊凰查g就走了,或許是他太高,大牛也怕他。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那一刻我甚至有些驕傲,如果他是我的爸爸就好了,我這么想著,又開口:“爸爸,你叫什么名字?” 這應(yīng)該是我今天第三次嚇到他,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又蹲下來:“叫哥哥?!?/br> 我有些失落,因?yàn)槲覜]有哥哥,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樣子的,但他讓我叫,我點(diǎn)點(diǎn)頭:“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他說他叫江喻。 江喻,我念了一遍,但不知道是哪兩個(gè)字,我和他走過橋,一直走到快到我家巷子口才停下,我朝他笑了,這是我?guī)讉€(gè)月以來第一次真的笑,我說:“謝謝哥哥,我會(huì)永遠(yuǎn)記住你的?!?/br> 他也笑了,但他什么也沒說,對著我揮了揮手轉(zhuǎn)身走了。 我盯著他的背影,一直念他的名字,我怕我忘了。 江喻江喻江喻江喻。 江喻。 第2章 我要哥哥 村里的人說的沒錯(cuò),我家的確是老鼠窩,這條破敗不堪的巷子很窄,很舊。好像一股風(fēng)就能吹倒。這里只住了幾戶人家,而我家在最里面。我提著蛋糕很快的往里走,可還是被早早躲在角落的大牛堵住了。 他只有一個(gè)人,他的目標(biāo)是我的蛋糕。 我猜我哥一定很有錢,因?yàn)檫@個(gè)蛋糕的香味從盒子的縫隙里不斷的擠進(jìn)我的鼻子,它很精致,像我哥的臉一樣。 我從來沒有吃過,也沒有見過,我甚至連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會(huì)便宜了大牛,即使我怕他。 他冷笑著朝著我走過來,一如既往的先一腳把我踹倒,然后伸手就要搶。我不給他,死死的抱著盒子,試圖用身體蓋住它。 大牛生氣了,他一邊踢我一邊破口大罵:“真是婊子生的賤種,這么快就勾搭上靠山了,你裝什么牛逼?去死,你也配吃這么貴的蛋糕?給老子拿過來,cao!” 我還是不給他,大牛在城里讀書,知道的東西比我多得多,我躺在地上,奮力的睜開眼睛看那塊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