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靜妃看向玉華公主，朝她使了個眼色。

    玉華公主會意，跟著跪了下來，訕訕的說道：“父皇，兒臣知錯了，您千萬別生氣，傷了身子，否則，兒臣便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皇上眉間緊皺，臉色雖依舊不悅，目光卻有意無意的落到了大殿的另一側(cè)，站著的霍臣遠(yuǎn)的身上。

    霍臣遠(yuǎn)察覺到了皇上的目光，卻依舊不為所動，他就是想看看，皇上打算如何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

    “行了！你們這次做出如此卑劣之事，真是丟盡了朕的顏面！但歸根究底，你們對不起的是霍家山莊，與其向朕認(rèn)罪，倒不如向霍家山莊賠罪！”

    輕而易舉的，皇上就將問題拋給了霍臣遠(yuǎn)，可真不愧是皇上啊……

    孫丞相反應(yīng)的最快，立馬站起來朝霍臣遠(yuǎn)鞠了一躬，拱手道：“霍少莊主，老夫自知對不起霍家山莊，對不起你的夫人，實在是慚愧！但還望霍少莊主能給老夫一個賠罪的機會！老夫一定竭盡所能！”

    “是啊是啊，臣遠(yuǎn)啊，你就念在玉兒也是為了你的份上，原諒她吧，玉兒是年紀(jì)小不懂事，但他也是出于對你一往情深所致啊……”靜妃跟著附和道，悄悄扯了扯玉華的袖子。

    玉華撇了撇嘴，看著霍臣遠(yuǎn)，聲音嚅嚅道：“遠(yuǎn)哥哥……”

    霍臣遠(yuǎn)淡淡的冷笑一聲，這可真是個棘手的問題！人家一個當(dāng)朝丞相，一個后宮寵妃，再加上一個公主，身份何等尊貴自然是不必說了，眼巴巴的好言好語請他原諒，他還能咬著不放嗎？再加上人家已經(jīng)點明，事出有因，皆是因為對他的用情至深，那說到底，還是他的錯了不成？

    “幾位嚴(yán)重了，臣遠(yuǎn)只是一介平民百姓，要我如何擔(dān)得起呢！既然丞相，靜妃娘娘，和玉華公主都這么說了，臣遠(yuǎn)還能說什么呢？要怪就怪臣遠(yuǎn)當(dāng)日救了公主，不然也不會承蒙公主錯愛了……”

    玉華聽罷，立馬不高興了起來，可張了張嘴還沒開口，就被靜妃眼疾手快的拉住了！這個時候，玉華可萬不能再火上澆油了！

    霍臣遠(yuǎn)他倒是聰明，既然靜妃說一切都因玉華對他有情，那豈不是說，倘若當(dāng)日他沒有救玉華的話，也不會招惹上玉華的情意了？

    靜妃和孫丞相互相看了一眼，登時沒了話說。

    皇上眼睛微瞇，深深的看了霍臣遠(yuǎn)一眼，看來這次他是鐵了心要要一個交待了……

    唉，罷了……若是真的惹惱了霍家山莊，到時恐怕會不好辦啊……況且這件事情，本就是自家人做的不對，皇上想偏袒，也是有心無力了。

    擺了擺手，皇上由身邊的太監(jiān)扶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嗓音沉著道：“你們做了錯事，須得自己承擔(dān)。今日起，著孫丞相在家閉門思過半月，不得上朝，不得見客，靜妃管教不嚴(yán)，實有縱容，即今日起禁足于寢宮，好好反省。至于玉華……你暫且離開宮中去你南陽姑母的郡主府住一段時日吧！也好讓你姑母好好教導(dǎo)你一番，收收性子！”

    “老臣領(lǐng)旨?！?/br>
    “臣妾遵命。”

    “兒臣遵旨……”

    …………

    霍臣遠(yuǎn)走出宣政殿，云開急忙迎了上來，詢問道：“怎么樣？”

    霍臣遠(yuǎn)輕輕一笑，搖了搖頭，聲音飄渺道：“還能怎么樣……無非……是逢場作戲罷了……不過能做到這一步，說明霍家山莊在咱們這個皇上的心里，還是有分量的，但到底有多少的分量，可就不好說了……”

    霍家，的確是掌握著南楚的經(jīng)濟命脈，給南楚，亦或是給國庫，都帶來了足夠的好處！哪怕說皇上要靠著霍家賺錢都不為過！可畢竟……那是皇上啊……

    萬人之上的皇上……

    隨便一個理由，就可以傾覆霍家山莊，不是嗎？沒了霍家山莊，還會有李家山莊，趙家山莊等無數(shù)的商戶，時刻便可成為第二個霍家山莊！

    所以霍臣遠(yuǎn)明白，他一直都明白，皇上并非非霍家不可，他只是在賭，堵當(dāng)今的這位皇上，不會去冒險，也沒有那個耐心，來扶持第二個霍家山莊……

    …………

    日子一天天過去，眨眼，便到了除夕這天。

    霍家山莊雖為大戶人家，但卻與蘇襲想象的完全不同，沒有一絲繁瑣奢靡之氣，山莊內(nèi)只是簡單的布置了一番，掛了燈籠，貼了對聯(lián)窗花，在大門處掛了兩串長長的鞭炮，噼里啪啦的響了一陣。至于別的什么風(fēng)俗習(xí)慣，一律不必特意的去做。

    聽沉香說，大抵是因為年底那些商戶們，管事們，都要比平時更忙，所以才沒了那份閑心固守舊俗的去過年節(jié)。

    但怎么說，這也是蘇襲來到霍家山莊后的第一個年節(jié)，再加上大雪紛飛，天地間一片白茫茫，她便更加的有興致了！

    一早，蘇襲便穿著如沁為她準(zhǔn)備的新衣去寧心堂向霍夫人請了個安，雖因當(dāng)日臣處之事，隔了好久沒踏足過寧心堂，但眼下年節(jié)，即便是出于小輩對長輩的尊敬，這個安也是要請的！

    許是因為過年，霍夫人心情明顯著比平日里好，對蘇襲的到來，竟也沒刻意為難或是擺臉色，難得的笑臉相迎，留了蘇襲在寧心堂用午膳。

    午膳過后，霍夫人耐不住困意，被初晴扶著去內(nèi)室歇息了，蘇襲告了別，便拉著沉香回暮遠(yuǎn)居去了。

    中途，又好巧不巧的碰上了月明，月明說，難得過個年，她才不要忙忙碌碌的，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大少爺二少爺和云開他們?nèi)齻€和其他的管事去處理吧！

    于是，也跟著蘇襲去了暮遠(yuǎn)居。

    三個人閑來無事，見大雪停了，地上積雪已有半尺深，便起了心思玩兒打雪仗！

    蘇襲以前在蘇州，可是從來沒玩過這個，興致明顯要比她們兩個更高，玩兒著玩兒著，竟連月明都險些敗在她手上！

    玩兒的累了，三人便慢悠悠的滾起了雪球，從暮遠(yuǎn)居里，一路滾著滾去了初苑。待到初苑門前時，那雪球已經(jīng)大的需要兩個人聯(lián)手才能抱住了！

    沉香上前敲了門，只聽得子楓在里面高聲詢問是誰，片刻后便打開了門，見到三人和那大雪球時，子楓結(jié)結(jié)實實的愣了一愣……

    “呃……”

    “好想臣處啊，他今日怎么樣了？我們……能去看看他嗎？”蘇襲試探著問道。

    沒等子楓開口，卻被月明先一步搶道：“還是等過完這個年吧！少夫人你也別著急！”

    是啊，還是等過完年再說吧，若是在這個時候臣處再出什么意外，那這個年還能過的好嗎？況且，月明所指的，其實還有第二層意思……

    年前，霍冬來消息說已經(jīng)追查到那人的蹤跡了，相信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夠找得到他了，只要找到他，臣處的病就一定能治好，一定能……

    既然臣處見不著了，蘇襲她們索性在初苑門口堆起了雪人，就當(dāng)做是給臣處的過年禮物吧！

    一陣忙活，一個憨態(tài)可掬的雪人終于堆好了！蘇襲她們?nèi)齻€偷偷的躲在拐角處，讓子楓去里面帶臣處出來看。不一會兒，臣處那道瘦弱的，小小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在了她們的視線內(nèi)。

    比起沒有發(fā)病之前，確實是瘦了好多，聽子楓說，整日湯湯藥藥的灌著，他根本沒有胃口吃飯，都是子楓在一旁勸著，才會多吃幾口。

    但即便如此，他卻一直沒有放棄學(xué)著說話，如今他已經(jīng)能夠唇齒清晰的說出幾個簡短的句子來了。

    臣處看著眼前與他一般高的雪人，咧著大大的嘴微笑，他也不自覺的跟著笑了起來，開心的看著子楓，緩緩張口道：“好看！”

    不似之前的沙啞，竟是這般的流利清楚……

    拐角處的三人，默默的看著那個笑的無比純真的孩子，不約而同的勾起嘴角，露出暖暖的笑意……

    沒有什么，比親眼看到希望，更美好的了。

    是的，臣處的身上，有他們的希望，很多人的希望……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除夕。（下）

    臨近傍晚，霍臣遠(yuǎn)才終于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務(wù)，匆匆忙忙的回了暮遠(yuǎn)居。

    還好，趕得上帶蘇襲去放河燈。

    彼時，沉香正準(zhǔn)備傳晚膳去，詢問蘇襲想吃點什么，蘇襲思來想去，近日大魚大rou吃的實在膩了，喝點甜湯什么的開開胃……

    正想著，就見霍臣遠(yuǎn)面帶喜色，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拉起她二話不說便往外走去。

    “哎哎，我們干嘛去……”

    “看河燈?！?/br>
    “可是還沒吃飯呢！”

    “出去吃?！?/br>
    沉香掩嘴一笑，自個兒上廚房吃飯去了！大少爺和少夫人出去約會了，她總得填飽自己的肚子吧？

    …………

    出了霍家山莊，霍臣遠(yuǎn)帶著蘇襲一路往黛水街走去，那兒緊鄰著護城河，除夕的晚上，百姓們都會在那兒放河燈，祈愿。

    “這個好看嗎？”蘇襲拿起一盞兔子形狀的河燈給霍臣遠(yuǎn)看，一雙眼睛眨巴著，比高高掛在那兒的燈籠都亮。

    霍臣遠(yuǎn)嘴角嗜笑，輕輕點頭，邊說著好看，邊掏了銀子給店家。

    “不用找了?！?/br>
    店家一聽，立馬樂了，滿臉堆笑的對二人說道:“謝謝公子！謝謝公子！祝您和您娘子萬事如意，恩愛到白頭！”

    蘇襲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笑了笑，任由霍臣遠(yuǎn)拉著，離開了賣河燈的攤位，繼續(xù)向前走去。

    走了一會兒，蘇襲才扯了扯他的衣角，撇嘴道:“霍臣遠(yuǎn)，你是不是錢多的沒地方花了？這一盞河燈才幾文錢，你出手就給了二兩銀子，還不讓人家找，你倒是大方嘛！”

    霍臣遠(yuǎn)挑了挑眉，停下來笑看著蘇襲，只笑不說話。

    看的蘇襲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避開他的目光，往一旁看去，“你看我干嘛！”

    “沒什么，我只是在想，娘子說的是，為夫謹(jǐn)遵娘子教誨！”

    蘇襲聽罷，呵呵一聲，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霍臣遠(yuǎn)見此笑的更開心，干脆將胳膊搭在了蘇襲肩上，笑吟吟道:“好了，逗你的，并非是錢太多，而是那家賣河燈的大叔，有一個去年生了病癱瘓在床的妻子和年僅五歲的孩子都需要他來供養(yǎng)，他不記得我，但我每年都去他那兒買燈?！?/br>
    蘇襲怔了怔，竟沒想到原來是這樣，不自覺的扭頭去看霍臣遠(yuǎn)，卻見他也正看著自己，眼內(nèi)一片溫和。

    “走吧，先帶你吃東西去！”

    說罷，攬著蘇襲往那邊一家面館走去……

    剛走進去，霍臣遠(yuǎn)便朝著灶臺那邊喊道:“大娘，兩碗陽春面?！?/br>
    “好嘞。”大娘歡快的應(yīng)了一聲，提了壺過來給他們倒水，才看見來人是霍臣遠(yuǎn)，不免笑意更深，呵呵一笑道:“這不是咱們的大少爺嘛，方才我還想著，您估摸一會兒要來，沒想到還真被我盼來了！哎喲，這便是少夫人吧！長得可真好！和大少爺可是般配的一對兒！老婆子在這兒給少夫人請安了！呵呵！”

    蘇襲連忙扶起眼前的這位老大娘，不明所以的瞥了霍臣遠(yuǎn)一眼。

    霍臣遠(yuǎn)這才在旁邊解釋:“這是莫大娘，以前也是我們山莊里的，周mama沒來之前，便是莫大娘一直掌管著廚房的事，后來莫大娘嫌山莊里悶，便出來開了這家面館?！?/br>
    原來是這樣啊，蘇襲了然，朝著面容慈祥和藹的老人說了聲“莫大娘好。”

    “哎，好好！”莫大娘一臉歡喜的看著蘇襲，是越看越喜歡，拉著她的手說起了個沒完。

    “少夫人啊，您不知道，大少爺他啊，一到年節(jié)的時候，吃膩了雞鴨魚rou，就跑到我這老婆子的面館來蹭吃了！呵呵！”

    “對了，你和大少爺大婚的時候啊，我也去了，只不過人太多，我沒見著您！倒是見著了老夫人，她還說甚是想念我做的點心呢！”

    “還有啊少夫人，日后若是嫌待在山莊里悶，只管上我這兒來，我給您做好吃的！我以前在山莊里啊，只覺得那些精致的名菜佳肴好，可現(xiàn)在經(jīng)營著這家面館，每天看著不同的人來這兒吃面，有的熟人，有的新客，我才覺得，這面啊，才是最叫人百吃不厭的！”

    霍臣遠(yuǎn)在一旁挑了挑眉，心道不能再讓莫大娘說下去了……這都拿好吃的來誘惑了，日后蘇襲還不得天天的往這兒跑??！那怎么行！那他豈不是要獨守空房了？呸呸！

    “咳咳！莫大娘……我……我餓了……您能先給我們做面去嗎……”霍臣遠(yuǎn)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向莫大娘。

    莫大娘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我這就去！這就去啊，別急！”

    待莫大娘重新回到灶臺那兒后，蘇襲和霍臣遠(yuǎn)二人互看一眼，齊齊笑了出來……

    不得不說，莫大娘的手藝絕對是不錯的！一碗簡單的陽春面，竟讓蘇襲吃了個干干凈凈底朝天！連面湯都喝了兩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