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飛葉點點頭，也沒再追問，低垂的眉眼讓人難以分辨他的情緒。

    gay圈里這種事稀松平常，何況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你現(xiàn)在在哪兒工作？”黎朔岔開了話題。

    “我去年跳槽去了一家搞ai的科技公司，做財務(wù)總監(jiān)?！闭f到事業(yè)，他又精神了一些，“我們b輪融資到了2.2個億，計劃兩年內(nèi)做上市?！?/br>
    “恭喜你。”黎朔笑道，“今天不該約在咖啡館，我們應(yīng)該喝點酒?！?/br>
    “在這里就很好?！表n飛葉舉起了咖啡杯，“重要的是人和心意，喝什么都是一樣的?！?/br>
    黎朔也舉起杯子，和他碰了碰，并真誠地說：“飛葉，真的恭喜你?！?/br>
    韓飛葉抿了一口咖啡，笑容突然變得有些僵硬：“我們公司的產(chǎn)品是醫(yī)療ai方向，去年在投資人的資助下，我們捐出了價值500萬的一批設(shè)備，給……非洲?！?/br>
    黎朔怔了一下。

    “捐贈儀式辦的很大，我們老板去了，我也跟著去了?！表n飛葉深吸了一口氣，“過了那么多年，我還是去了非洲，并且為那里的人提供了一點點幫助，只是晚了太久。于是那段時間，我就老是想起你?！?/br>
    “飛葉……”黎朔心里難受起來，“我一直想向你道歉，我當(dāng)年太不懂事了，沒有體諒你的難處?！彼麖男〖揖硟?yōu)越，一輩子沒為錢發(fā)過愁，那個時候的他太年輕，理解不了韓飛葉的選擇，往后的日子里，他都在后悔。

    韓飛葉的眼圈有些泛紅：“我也想向你道歉，我當(dāng)時……你知道，我父母是偷渡來美國的，我真的拒絕不了當(dāng)年那五萬美金的年薪，可是我違背了我們的承諾。”

    “飛葉?！崩杷烦谅暤溃皩Σ黄??！睍r隔12年，他終于能當(dāng)著韓飛葉的面，完整地、誠懇地道一句歉。

    韓飛葉換了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情緒，輕聲道：“小朔，沒有誰對不起誰，只是那是我們都太年輕了。當(dāng)時我想的是，你如果愛我，為什么不能為我留下，你想的是，我如果愛你，為什么不能跟你走。其實跟你在一起，我從來沒停止過自卑，走到分道揚鑣，也是早晚的?！?/br>
    “飛葉，你沒有任何理由自卑?！崩杷纺曋?，“你很完美?！彼€記得初見時，那個穿著白襯衫，清俊沉靜的東方青年，在一群人高馬大的黑白人種扎堆的地方，如空谷幽蘭，遺世獨立，又如林間小鹿，懵懂贏弱，幾乎一眼就讓他怦然心動。

    韓飛葉淡淡一笑：“小朔，你才是真的完美，你永遠(yuǎn)都不知道，你在別人眼里是什么樣子，大概比你自己想象的，還要好上很多倍。”

    黎朔也笑了：“謝謝?！?/br>
    “你呀，年輕的時候長得帥，現(xiàn)在而立之年，還越來越有味道了，我是不行了，這些年一心撲在工作上，都被催熟成大叔了?！表n飛葉自嘲道。

    “看來你真是太忙了，都沒空多照照鏡子。”黎朔認(rèn)真地看著他，“咱們都是世俗人，你卻沒多少世俗的味道，就跟當(dāng)年一樣?！?/br>
    韓飛葉撲哧一笑：“你還是這么會說話。不行了，時間過得太快了，轉(zhuǎn)眼明年就是我本命年了?！?/br>
    黎朔愣了愣：“你……也屬羊。”

    “是啊，你忘了嗎，我比你大一歲啊?！?/br>
    “沒忘?！敝皇莿傁肫饋?。黎朔搓了搓頭發(fā)，莫名地有些心煩意亂。

    兩個屬羊的，一個小他11歲，前天才和他徹夜纏綿，一個大他1歲，正坐在他面前，和他緬懷著最青春年少的歲月里那一籮筐的回憶。

    難道，那個所謂的大師，說的是真的？

    黎朔趕緊喝了口咖啡，打斷自己的思路，生怕被洗腦。

    “這些年，我一直……”

    韓飛葉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黎朔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竟然是趙錦辛赤裸的胸??！

    黎朔一把拿起了手機，韓飛葉尷尬地扭過了頭去。

    黎朔在心里暗罵趙錦辛，什么時候換的？他接通電話，沒好氣地說：“喂？”

    “黎叔叔?！壁w錦辛的聲音聽著可憐兮兮的。

    “怎么了？”

    “我家……”

    黎朔有點緊張，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停電了?！?/br>
    黎朔沉默了一下：“我還有事，先……”

    “我怕黑?！?/br>
    黎朔嘆了口氣：“你多大的人了？”

    “大人就不能怕黑嗎。”趙錦辛悶悶地說，“黎叔叔，你來陪我好嗎?！?/br>
    黎朔覺得趙錦辛完全在扯淡，但又不好一下子排除趙錦辛是真的怕黑的可能，盡管他被騙了不止一次。

    韓飛葉道：“你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今天也就是隨便聊?！?/br>
    黎朔想著韓飛葉看到了那來電顯示的照片，他可能真的需要暫時閃人，緩一緩剛才的尷尬。他對著電話道：“你等等再說。”掛了電話，他不好意思地說：“飛葉，實在抱歉，我們再聯(lián)系好嗎?！?/br>
    韓飛葉淡笑著點點頭。

    黎朔認(rèn)真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看到你過得很好，我非常、非常開心。”

    韓飛葉明眸閃動，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我也一樣?！?/br>
    黎朔站起身，朝他行了個紳士禮，轉(zhuǎn)身走了。

    韓飛葉的眼睛追著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

    第32章

    黎朔上車之后，把電話回?fù)芰诉^去。

    趙錦辛幾乎是瞬間就接起了電話：“黎叔叔，你回來了嗎？”

    “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在耍賴呢？”

    “不是?！壁w錦辛期期艾艾地說，“我真的怕黑，晚上沒人陪我，我都要開一盞燈睡覺的?！?/br>
    黎朔確實聽過很多人有這樣的習(xí)慣，一時吃不住趙錦辛是不是認(rèn)真的，若是真的，那現(xiàn)在趙錦辛應(yīng)該在害怕吧。他無奈道：“那你等等我，我現(xiàn)在就過去，家里有應(yīng)急燈或者蠟燭嗎？”

    “有。”趙錦辛小聲說，“但是光源太小了，看著更可怕。”

    黎朔有點相信趙錦辛是真的怕黑了，便安撫道：“你別怕，我很快就到了?！彼呴_車邊想，趙錦辛解決那三個劫匪的時候又威武又彪悍，怎么卻老是有像小孩子的一面，當(dāng)然，在床上又有yin魔附體的一面，這樣多面又善變的趙錦辛，既危險，又有別樣的性感和可愛。他交往過的人里，沒有誰比趙錦辛更能讓人從身到心的愉悅。

    黎朔忍不住幻想了趙錦辛裹著被子躲在漆黑一片的屋里，等著自己去安慰的畫面，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揚。

    黎朔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趙錦辛家，整棟樓確實是漆黑的，看來停電不假。

    這幢豪華公寓有發(fā)電機提供應(yīng)急電源，所以電梯還能用，黎朔上了樓，剛敲了兩下門，門就旋風(fēng)一般打開，一個人高馬大的影子從黑暗中撲到了他懷里，緊緊抱住了他。

    黎朔心里泛起一陣憐惜，他輕拍著趙錦辛的背，柔聲道：“好了好了，不怕了，黎叔叔來了?！?/br>
    趙錦辛輕輕舔了舔他自己種下的吻痕，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好慢啊?！?/br>
    “還慢啊，我差點就闖紅燈了?！?/br>
    趙錦辛也不放手，就那么抱著黎朔，后退著挪進(jìn)了屋。

    這棟公寓是躍層結(jié)構(gòu)，單層面積就超過兩百平，客廳非常大，如今漆黑一片，從寬敞的落地窗往外看去，周圍沒有更高的建筑，只有烏云壓月的墨藍(lán)色夜空，看上去是有些可怕。

    黎朔用力搓了搓趙錦辛的頭發(fā)：“好了吧？我都來了，不怕了?！?/br>
    趙錦辛這才抬起頭來，哀怨地看著黎朔:“你約會開心嗎?！?/br>
    “見到故人過得很好，為什么不開心?！崩杷凡惶牒挖w錦辛聊跟韓飛葉有關(guān)的事，他突然想起來什么，“你什么時候把我的來電顯示圖片換了的？太胡鬧了，萬一被我爸媽看到怎么辦?！?/br>
    趙錦辛聳聳肩，一點都不怵：“我想讓你時刻都想著我?！?/br>
    黎朔當(dāng)著他的面把那張來電顯示給刪了：“下次不許亂來了?！彼噶酥缸约旱牟弊樱斑@個也是，我是認(rèn)真的，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br>
    趙錦辛勾著他的脖子：“怎么，影響你和前男友的感情了？”他特意加重了“前”的讀音。

    “這跟我去見誰沒有關(guān)系，頂著這種東西去見誰都沒禮貌?！?/br>
    “那你也來嘛，咱們就算扯平了?！壁w錦辛歪著脖子湊了上去。

    黎朔推開他的腦袋：“我才沒那個興趣。”黎朔看到桌上的應(yīng)急燈，打開了，“這不是挺亮的嗎?！?/br>
    “不夠，我要你陪我?！?/br>
    黎朔無奈道：“吃飯了嗎？”

    “沒有?！?/br>
    “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吧。”黎朔提著應(yīng)急燈進(jìn)了廚房，從冰箱里拿出幾樣菜。

    趙錦辛從背后抱住他，腦袋貼著他的脖子，像個大型樹袋熊。

    黎朔哭笑不得：“你就打算這樣讓我做飯？”

    “你做嘛，我就抱抱你?！壁w錦辛看上去確實沒有撒手的意思。

    黎朔只好任由趙錦辛這樣掛在他身上，借著應(yīng)急燈的光，利落地洗菜、切菜。

    趙錦辛沉默了半晌：“你前男友是個什么樣的人？”

    黎朔頓了頓：“是個非常好的人。”

    “有多好？怎么個好法？”

    “嗯……很成熟，很聰明，很刻苦，思維敏銳又細(xì)致，性格又平和，我跟他在一起三年，從沒見他背后說過別人不好?！?/br>
    “哦，這么好啊?！壁w錦辛語氣帶了點嘲弄，“那怎么會變成你的前男友呢。”

    黎朔對趙錦辛話里話外的諷刺感到有些不舒服，但也沒說什么：“我大學(xué)畢業(yè)后去非洲援教，他沒有去，所以就分開了。”

    “就是他啊，答應(yīng)你去又為了工作反悔的?！?/br>
    黎朔停下了手：“我上次已經(jīng)說過了，他有他的苦衷?！?/br>
    “他再有苦衷，不也是出爾反爾嗎?！?/br>
    “他家境不好，好不容易找到好工作，我當(dāng)時只考慮自己了，我不在乎錢，就以為其他人也不必在乎，太自私了?！?/br>
    趙錦辛輕笑一聲：“他要是真的在乎錢，就更不該跟你分手，只要跟你在一起，這輩子還會缺錢嗎？說白了，他根本不信任你?！?/br>
    黎朔咣啷一聲放下了刀，聲音沉了下來：“錦辛，這是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不需要、也不喜歡你來隨便分析，你懂什么呢？即便他真的是不信任我，那也是我當(dāng)年太幼稚，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趙錦辛不自覺地松開了手，拔高了音量道：“這么說你們分手，全都是你的錯，你一定充滿了愧疚吧？現(xiàn)在是不是打算重燃一下當(dāng)年的激情？”

    黎朔轉(zhuǎn)過身來，盯著趙錦辛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感情過去就過去了，再遺憾再難過也過去了，我沒有打算重燃什么激情?！彼麑n飛葉的喜愛，完全融進(jìn)了對青春年少歲月的緬懷里，那段歲月再美好、再值得回味，終究也是只能回味罷了。他一直喜歡韓飛葉，是對那個人的品行、人格、靈魂的欣賞，但他早已經(jīng)不愛了。

    趙錦辛挑眉：“真的？”

    “真的?！?/br>
    “那如果他還喜歡你呢？想和你重修舊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