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直到現(xiàn)在她都還有些緩不過來勁兒,楚王竟然出現(xiàn)在車隊中,看樣子似乎要與她們同行,那么他是去哪兒呢,洛陽?還是也去蘭陵? 封了王的皇子出京只有兩個可能,要么是前往封地,要么奉命出京辦差。楚王不良于行,定然不可能是出京辦差,且他年紀(jì)也還小,那是前往封地了?可上輩子蕭九娘知曉,楚王被封王后,因得承元帝的喜愛,是特許不之官的,一直呆在長安。 還是這輩子出了什么差錯? 一時間,蕭九娘心緒紛亂,竟是越想越煩躁起來。不過到底經(jīng)過一日的勞頓,也是有些疲憊的,想著想著便熟睡過去。 * 次日一大早,蕭九娘便醒了。 因為不知曉什么時候出發(fā),所以用完早膳后,她便命蓮枝收拾起來,做好隨時出發(fā)的準(zhǔn)備。誰知曉等到近午時,也不見有人來通知啟程。 蕭十娘帶著如花來了九娘房間一趟,見蕭九娘也不知曉為何不啟程,最后只有不再去想此事,回自己房里用午飯去了。 驛站中一處寬闊且布置精致的房間里,蕭珩在堂中來回踱步著,滿臉焦慮之色,時不時往內(nèi)室那處望上一眼。 這時,從里面走出一名須發(fā)花白的老者,和一名提著藥箱的藥童。 蕭珩趕忙迎了過去,急問道:“劉太醫(yī),楚王殿下如何了?” 今日本是要按時啟程的,卻不曾想楚王的貼身內(nèi)侍過來說楚王的腿疾犯了,暫時還走不了。 蕭珩從安國公那里早就得知楚王所謂的腿疾是怎么一回事,頓時急得滿頭大汗。幸好這次楚王出宮是有帶太醫(yī)來的,倒也不會求助無門。 劉太醫(yī),精通針灸之術(shù),此番楚王替太子擋箭,身中奇毒,本是藥石罔效,卻在他的一手針灸之術(shù)下,將毒全部逼于下肢,又用金針封xue,才保住了楚王的命??擅潜W×耍纫膊荒苄凶吡?。 此番楚王出宮前往蘭陵,承元帝命劉太醫(yī)隨行,便是為了確保萬一。這針灸刺xue神乎其神,但卻治標(biāo)不治本,每隔幾日便要重新施針一番,若不然毒氣便會倒行逆施,一旦涌上心口,楚王必死無疑。這番楚王腿疾犯了,便是重新施針的時候到了。 劉太醫(yī)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拱手道:“幸不辱命,已經(jīng)無礙了?!?/br> “那就好,那就好。”蕭珩不禁松了一口氣,又問道:“只是不知以楚王的身子來看,何時可以啟程?” 劉太醫(yī)一愣,沉吟了一會兒,道:“這個問題還是要問問楚王殿下的好?!?/br> 蕭珩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不解。像病人之事,不應(yīng)該是聽大夫的才能做準(zhǔn)嗎?怎么這劉太醫(yī)倒是忌諱莫深,不愿多說一言。不過想著宮里太醫(yī)歷來都是謹(jǐn)言慎行,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生怕?lián)耸裁簇?zé)任,蕭珩也是能理解的,也因此他也倒沒有多想。 今日自然是不能啟程了,蕭珩估摸了下時間,第二日差人前來詢問楚王何時能夠啟程。 楚王答曰明日,蕭珩也心下喜悅,想著楚王大抵是沒什么事了。 ☆、第32章 番外:惡犬和惡犬主人上輩子那點事兒(二) 那一年蕭九娘十七,卻已是投靠在了楚王的門下。 當(dāng)然這一切世人是不知曉的,他們只是知道蕭家九娘對楚王殿下來說是不同尋常的存在…… 本是一次楚王準(zhǔn)備外出,蕭九娘前來稟事,楚王便順便將她帶上了。卻未曾想在見到那名老嫗之后,那個有著一頭白發(fā)滿臉慈祥,卻似乎腦袋有些不正常的老嫗,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將這小丫頭給我留下,我便治好你的腿?!?/br> 楚王的臉色很難看,這還是蕭九娘第一次看到楚王有如此難看的臉色。之后楚王便帶她走了,那老嫗在身后怪異的笑了一聲。 “舍不得?” 蕭九娘只聽到這一句,那扇門便被人從身后闔上了。 此后幾日,楚王一直很沉寂。 蕭九娘并未意識到其中的嚴(yán)重性,甚至狗腿的主動找楚王說,那老太婆若是差個奴婢,我就給她當(dāng)個奴婢就是,反正看她的年紀(jì),估計也活不了幾年。就讓小九兒去受幾年苦,只要主子能記住自己的好。說完還抹了一番眼淚,裝了一會兒可憐。 楚王用那種很怪異的眼神看了她良久,然后讓她滾了。 是真讓她滾,楚王還是第一次講出如此粗魯之言。蕭九娘自然沒滾,她雖是狗腿了些,但卻面厚心黑,該裝傻的時候也裝得挺好。 又過了幾日,楚王的心腹內(nèi)侍常順面色復(fù)雜的來找她了,才給蕭九娘解了惑。 原來那老嫗并不是尋常人,世間人稱‘毒女’,可是知曉這老婦人的人卻極少,一來她從來不露人前,二來尋常人哪里懂得什么毒,在尋常人眼里砒霜就是世間最毒的物了??芍蓝九巳说?,卻沒有不怕她的,怕的就是她那鬼神莫測的毒術(shù)和極為怪異的秉性。 這毒女不光毒術(shù)高明,會制奇毒,也會解奇毒。據(jù)聞,當(dāng)年楚王身上所中的毒,便是從她手里流出去的,這世間也只有她會解。 且這毒女還有個不為人知,也不為常人所能接受的癖好,那就是她喜歡拿活人試毒。 那日說將蕭九娘留下,便給楚王解毒,并不是想讓蕭九娘給她做婢女奴仆什么的,而是想拿蕭九娘試毒來玩,這也是楚王那日為何臉色會如此難看的原因。 …… 聽完這一切,蕭九娘久久不語。 沒有人會不怕死,她也怕,所以她說不出犧牲自己,去治療楚王腿傷的話。 常順也未再說什么,嘆了一口氣便走了。 蕭九娘想了好幾日,不光將自己整個人生顛過來倒過去想了好幾此,也將楚王這個人分析的好幾遍,且還回憶了一番楚王對自己的好…… 楚王是真的對她還不錯,雖然他總是冷臉一張,平常折磨她的時候,也沒少下狠手。但蕭九娘卻知曉楚王是真的對自己好,說起來是雙方彼此利用,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她在利用他。利用他的權(quán)勢,利用他的另眼相看,然后為虎作倀,狐假虎威,沒少‘仗勢欺人’。 就拿這次說吧,楚王并沒有專斷獨行的將她留下來,其實若是他發(fā)話,自己沒有反抗的能力,可他卻沒有…… 蕭九娘素來沒心沒肺沒下限,這回竟然難得有些愧疚了。 這種心態(tài)的驅(qū)使下,她偷偷的去找了那老嫗,問她是不是只要自己給她試毒,她便能治好楚王的腿。其實她是想來和這毒女討價還價一番,看能不能用別的代替,或者發(fā)揮自己三寸不爛之舌與死纏爛打之功,折中一番。 那毒女極為怪異的瞄了她良久,而后發(fā)出一連串讓人膽寒的怪笑,嘴里咕噥些蕭九娘聽不懂的話,什么‘倒是癡情’,什么‘都是假的’…… 之后,說了一句,“你若是讓我試毒半年,我便醫(yī)治好你那情郎的腿?!?/br> 情郎?蕭九娘想,這老太婆定是誤會了,只是這會兒她也沒有解釋的心情,心里一直想著‘半年’這兩個字。 她在猶豫。 見她猶豫,毒女又道:“你放心,我知曉你們這些小娘子個個愛護自己的美貌,老婆子一定不讓你容貌有損,也不會要你的命,也就是半年,能忍過去你那情郎腿就可以恢復(fù)如初。” 蕭九娘還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問了良久,那模樣似乎有些不正常的毒女倒是耐心,一一為她解答,權(quán)衡再三,蕭九娘答應(yīng)了。 她并未當(dāng)時便留在那里,而是去了趟楚王府,對著楚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又表了自己一番功,最后做出一副為主去死也無怨無悔的模樣。 楚王眼神晦暗的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隨你!” 之后見她是打定了主意,倒也沒有再說其他,只是交代讓她盡可能的將毒女的本事學(xué)一些到手。 果然是物盡其用?。?/br> 其實蕭九娘也是這樣的人。 …… 之后,蕭九娘將自己身邊一切事物安排好,便去往毒女那處了。 她自是沒有把事情想得如此簡單,不過經(jīng)過之前一番的與毒女打交道,再加上從常順那里所了解到的,蕭九娘也知曉這毒女是奇人。 既然她說了,不會有損容貌,不會要自己的命,也就是試毒之時肯定會痛苦難當(dāng)。但蕭九娘也想了,她覺得只是痛,她可以忍受。 可惜她對自己自詡太高,也低估了毒女的手段。 …… 每隔幾日毒女便會拿下奇奇怪怪的粉末來與她吃,她服下之后,便會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痛苦。 有時候是癢,癢得恨不得搔掉自己一層皮,癢得她根本控制不住想到處去抓。不過毒女也事先有準(zhǔn)備,會將她的手腳都綁起來,然后她便只能硬生生的受著…… 有時候酸,酸得自己眼淚鼻水全部都涌了出來,直到自己口吐白沫…… 有的時候是甜,明明剛開始感覺嘴巴里很甜,甜到最后有些齁,然后自己便會被甜得一直犯嘔不停,將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來也不算完結(jié)…… 更多的時候是各種痛,頭疼腳痛渾身上下無一不痛,有時候像針扎,有時候像火燒…… 蕭九娘覺得自己真高估了自己承受能力,那段時間對她來說是暗無天日的,有時候被折磨狠了,她甚至想死,真的想死…… 以前經(jīng)歷過再苦再難的時候,她都沒想死過,可那個時候她卻想死…… 當(dāng)她想死的時候,自然是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的。毒女倒也沒想把她折騰崩潰,每次試毒之后,便會停上幾日,而這幾日便是蕭九娘最輕松的時刻,這個時候她又不想死了,她總是會想自己熬過了前十幾年,好不容易日子暢快些了,又熬過來這么多天,如今這會兒死了,前面不就全白虧進去了嗎? 又想著自己的目的,她倒也會插科打諢和毒女套套近乎,然后從她手里學(xué)點兒邊角廢料之類的毒術(shù)…… 就在這種死過去又活過來中,蕭九娘挺過了這不堪回首的大半年。 從毒女那處離開后,出現(xiàn)在楚王面前時,蕭九娘并未提起這期間的遭遇,而是舔著臉著道:“主子,小九兒這次可是吃虧吃大了,你可要補償我啊。” 哪知楚王竟然慎重的點了點頭,道:“好,只要我所能,只要你想要,沒有期限,你隨時可以對本王提一個要求?!?/br> 當(dāng)時蕭九娘喜滋滋的走了,她覺得自己賺大了。 彼時楚王的勢力已經(jīng)越來越大,天時地利人和,一切都有,只要楚王的腿傷能好,他很有可能得登大寶。蕭九娘幻想了一下日后主子成了九五之尊,自己該如何提出這個條件,心情便更好了。 之前所受的苦都值??! 卻未曾想也不過是經(jīng)歷了一載的時間,她便換了念頭,一時眼盲竟然想去嫁人過那種所謂的平靜的日子。 * “如何?” “九娘子已經(jīng)回來了,且奴婢按照殿下所吩咐,請來了劉太醫(yī)胡太醫(yī)兩位替九娘子把過脈。九娘子一切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 楚王飲茶的動作一頓,將目光投注在常順身上。眼神與平時并無不同,卻是讓常順心口一緊,頭皮有些發(fā)麻。 遲疑了一下,常順猛地垂下首,咬牙道:“九娘子身體并無大礙,且比之前還要康健些許,只是據(jù)兩位太醫(yī)所說,若是娘子以后出嫁,可能在子嗣上面會有些阻礙……” “本王要聽實話?!?/br> “九娘子以后沒有子女緣分,且也生不出來?!?/br> 咔地一聲脆響,常順的頭垂得更低了。 其實常順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副情況,自九娘子去了毒女那處,他們暗中便布下了諸多防備,卻沒有想到那毒女竟然會下這么一記狠手。 不能生養(yǎng),對于一個正值花季的未嫁小娘子來說,再也沒有什么比這更殘酷的事了。 …… “你下去吧。不要告訴她?!?/br> “是?!?/br> …… 之后不知過去了多久,門突然打開了,從外面走進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