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可是那家伙,好像比自己更自由許多啊,而且這些日子來,總覺得他身上隱隱有股銳氣,不知道是不是在妖島上殺妖獸殺得多了,搞不好是殺氣呢…… 孫友搖搖頭,苦笑了一下,隨手握拳然后攤開手掌,過了約莫有五六息的時間,一團(tuán)火球出現(xiàn)在他的手上。 當(dāng)初的那個五行小術(shù)法,其實他也是煉成了的,但是到了最后,他終究還是沒去那座出事之后在眾人口中變得極其危險的妖島。 沈石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 孫友抬頭看了看天色,又望了一眼遠(yuǎn)方海面,在那海水的遠(yuǎn)處目光難及的地方,就是妖島所在的方向。 …… 沈石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 差不多的念頭,在紅蚌村外的海水里,一個美麗徜徉于水中的身影口中,也是輕聲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海星舒展著身子,也不見她有什么大的動作,但身子就很輕松地漂浮在海水之上,哪怕看去她身上還背著一個不輕的蚌殼,但似乎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紅蚌村里,有個帶些蒼老的聲音傳來: “海星,現(xiàn)在水里都沒魚了,就算是珊瑚海那邊也看不到,你別又自己一個人跑過去啊。” 海星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對岸上大聲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岸上的老頭呵呵笑了一聲,看起來也是叮囑她一句,并沒有認(rèn)真的意思,說完這句話后,便背負(fù)雙手,一步一晃地走了開去。 “珊瑚海啊……”海星嘆了口氣,“當(dāng)初還說過要帶石頭去看看的,結(jié)果他那么笨,游泳學(xué)了這么久還不太會,不然早就帶他過去了嘛?!?/br> “不過說起來,我自己也很久沒去了,自從海里沒魚以后……” 海星在水里翻了個身,白皙的肌膚在浪花間晶瑩閃光,就像是一只美麗的魚兒。 然后,她似乎有片刻的猶豫,但最后還是笑了笑,一個翻身,卻是潛入了水中,在這片茫茫大海里,悄然下潛而去。 水底的景色幽美異常,只是少了魚群后,偌大的海底世界空空蕩蕩只剩下那些奇石怪壁,看去沒有絲毫的生氣。 海星并沒有察覺什么,青魚島周圍海域水下這個樣子,這幾年里她看得多了,并沒有什么好奇怪的,很快她便向海底深處游去,遠(yuǎn)處深沉碧綠帶著幾分幽暗的海底世界,似乎也悄然向她涌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海水之中。 …… 妖島之上,密林之中。 沈石盯著前方那只血睛貂,屏息凝神,悄悄將抓著沉土術(shù)符箓的右手抬高,對準(zhǔn)了那只還在地上挖掘什么的小妖獸。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激發(fā)符箓的時候,突然,血睛貂像是被什么東西驚動了一樣,猛地抬起頭來,向沈石這個方位看來。 沈石心中頓時一沉,剛想立刻激發(fā)沉土術(shù)符箓,卻發(fā)現(xiàn)那只血睛貂露出幾分恐懼之色,尖叫一聲,卻是身形快如閃電般瞬間向后逃去。 沈石“啊”了一聲,沖上幾步,但血睛貂動作敏捷之極,轉(zhuǎn)眼間居然就已竄出了他的施法范圍之外,這速度真是快到令人咋舌,讓沈石心中驚愕之余,也是一陣懊惱。 早知道剛才早點動手就好了。 血睛貂既然受驚逃走,以其膽小的天性多半是不會再回來了,沈石只得嘆了口氣,放棄了再去抓它的念頭,正想著是否再往林中探尋一番的時候,忽然沈石只覺得腳下土地竟似乎是微微震動了一下。 沈石臉色登時一變,但還不等他做出判斷或是什么反應(yīng)出來,一聲尖利獸吼聲,便從他身后響起,隨后伴隨著一陣腥風(fēng)吹過,一直體形強壯的牛形妖獸沖了過來。 沈石大吃一驚,之前過來的時候,為何沒有發(fā)現(xiàn)這只妖獸,如今倉促間被它攻擊,沈石連忙伸手去取小如意戒中的符箓。 只是他手才伸了一半,卻忽然看到那只妖獸沖來的方向似乎有些怪異,片刻之后,只聽蹄聲如鼓飛馳而來,這種兇猛強壯的妖獸,竟然是從他身邊沖了過去,然后像是逃命一般,瘋狂地向密林深處跑著,對不遠(yuǎn)處那個弱小的人類,它竟然連看都沒看上一眼。 沈石一時有些呆住了,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這詭異之極的異事,然而就在下一刻,林子中忽地響起無數(shù)喧囂聲吼叫聲奔跑聲咆哮聲,茂密的枝葉樹干背后,突然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各種各樣的妖獸,每一只看去都十分驚恐,都是瘋了一般向前逃命而來,化作了一道妖獸洪流,從不知所措目瞪口呆的沈石身旁飛掠而過。 一片無邊無際的霧氣,在這些妖獸的身后緩緩涌來,遮蔽了所有的光亮,像是吞噬一般將這片森林漸漸淹沒。而在濃霧之中,奇異而陰森的聲音似黃泉鬼哭,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霧氣里,不知道有多少虛無縹緲的影子若隱若現(xiàn),帶著冰冷刺骨的寒氣,向前漂浮著飛來。 第一百零五章 陰靈 四面八方都是霧氣,仿佛遮天蔽日一般,如潮水一般淹沒了整片森林。從林子里的各個角落跑出來無數(shù)的妖獸,都在瘋狂地向前沖去,拼命地想要遠(yuǎn)離那些詭異的霧氣。 沈石這一輩子里從未見過如此眾多的妖獸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而此刻他一個脆弱的人族站在妖獸大潮中,居然一點事都沒有,那些妖獸根本就沒有一個正眼看過他。 幾許陰寒的冷風(fēng)吹來,林子里的氣溫仿佛也如墜冰窖,在眾多逃命的妖獸身后,那些詭異的霧氣像是有生命一般地不停蠕動著,向前方蔓延而來,偶有幾只逃避得慢些的妖獸被霧氣追上,立時便發(fā)出凄厲的吼叫聲,然而隨著霧氣倒卷而上,那些隱藏在霧氣中神秘的影子瞬間蜂擁過來,發(fā)出可怖的呼嘯噬咬之聲后,被纏住的妖獸聲音迅速低落下去,很快就被霧氣所淹沒,然后再也看不見它們的身影。 而隨著這可怕的場景出現(xiàn)在眼前,原本隱身在霧氣中的那些詭異身影也露出了幾分端倪,一眼看去它們幾乎都是半透明的,上半身有些像是人形,但下半身卻是虛浮了半空之中,同時面孔模糊,五官猙獰,雙目就是兩個深深的黑洞,其中透出幾點幽深的紅光。 轉(zhuǎn)頭顧盼間,冰寒暴戾的氣息如潮水般涌來,仿佛對生靈有著強烈的厭憎,要毀滅一切鮮活的生命。 沈石并沒有發(fā)呆多久,事實上他很快就已經(jīng)認(rèn)出了眼前這些可怕怪物的身份。 陰靈! 鬼物之中吸食活物陽氣生氣為生的一種可怕怪物。 妖島之上只有一個地方有鬼物,那就是捕妖洞中,因為當(dāng)年凌霄宗的祖師在開辟青魚六島時,在妖島上發(fā)現(xiàn)了一些土生土長的鬼物,但是他們認(rèn)為除了與妖獸搏斗外,與鬼物的交戰(zhàn)對日后的新人弟子也有好處,所以就容忍了一些鬼物在妖島上存活下來。 與妖獸相比,鬼物通常都更加詭異,哪怕是修道之人都不好對付,所以凌霄宗在妖島上也曾經(jīng)布下了禁制,將所有的鬼物都封印在妖島深處的捕妖洞中,只有道行到了一定程度有了把握之后的高階弟子,才會進(jìn)入捕妖洞里。 數(shù)百年來,情況一直是這樣,從未聽說有任何鬼物逃出過那個捕妖洞。 然而眼前的事實顯然顛覆了沈石之前所聽到的那個消息,在看到一只強壯無比的妖獸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地被這片濃霧吞沒死亡之后,他沒有絲毫猶豫地轉(zhuǎn)身就跑。 不跑不行的,這片鬼霧實在太過詭異,哪怕再兇悍的妖獸看著在霧氣面前都沒有絲毫抵抗之力,沈石自問道行差的太遠(yuǎn),此刻不跑那就是等死啊。 只是他轉(zhuǎn)身才跑了幾步,便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這片霧氣突兀而起,從林子中眾多地方都是不停涌來,唯一沒有霧氣的方向就只有眾多妖獸奪命而逃的那個方向,但是…… 那是通向妖島最深處要攀登一座山脈的方向。 那一個瞬間,沈石心里轉(zhuǎn)過了千百個念頭,在這妖島之上他向來小心謹(jǐn)慎,哪怕是道行長進(jìn)后進(jìn)入樹林獵殺高級一些的妖獸,他也時常注意并不靠近妖島深處,平日也是遠(yuǎn)離那些山脈,因為按照他來此之前得到的消息,整座妖島上最兇險的地方就是捕妖洞,而那幾座山脈上的妖獸,也普遍會比外圍林子里的妖獸更難對付,更加兇險。 就這樣跑了一段路,沈石已然看到了前方漸漸隆起的山腳地勢,而在他身旁的仍然是有眾多逃命驚慌的妖獸,更后面一點的,則是不停涌來追人奪魄的詭異霧氣。 陰冷的風(fēng)中,陰森的鬼嚎哭泣聲此起彼伏,仿佛是那些本來沒有靈智的陰靈鬼物在猙獰大笑,追逐著可口的食物。一旦被霧氣纏上,就會被無數(shù)陰靈瞬間淹沒,然后變成一具干癟的尸骸。 陰森鬼哭聲仿佛就在耳邊,冷汗淋淋而下,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了胸口,沈石沒有任何的退路可以選,在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越來越是濃密可怖的鬼霧后,他咬了咬牙,拼命地想著前方山脈上沖去。 在他沖上山坡的時候,沈石偶然抬頭看了看樹林上方的天空,只見沒有被鬼霧所遮蔽的地方,天色似乎還是正常的,只是這一日,似乎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大半,隱約接近了黃昏。 他不敢再回頭,雖然心底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回到那艘安全的大船上,但是此時此刻,他只能亡命逃去,逃向妖島的寂靜而神秘的深處。 …… 天色漸漸有些陰了下來,青魚島上的明爐殿后,煉丹石室外桂書云本是在安靜地打坐閉目養(yǎng)神,但忽然間她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猛地一抬頭,看向那一排煉丹石室中最中間的那一間屋子。 過了片刻,石室的門緩緩打開伴隨著有些沉重的腳步聲,鐘青露走了出來。在她的臉上有掩飾不了的幾分疲憊之意,畢竟煉制二品的培元丹與煉制一品靈丹的養(yǎng)氣丹截然不同,所花費的心血與煉制時對煉丹師的消耗同樣是天差地別。 這是鐘青露第九次嘗試煉制培元丹,以一介區(qū)區(qū)煉氣境的道行。 桂書云已經(jīng)站了起來,迎了過去,同時目光仔細(xì)看著鐘青露臉上神色,輕聲道:“鐘師妹,你還好么?” 鐘青露看著她,緩緩點頭,然后微微一笑。 桂書云盯著這個少女,臉上神情慢慢變化,從最初的關(guān)心焦灼,慢慢生出幾分愕然,最后甚至是帶了幾分愕然乃至難以置信的驚喜,道:“你、你莫非是……” 鐘青露走到她的身旁,在疲倦中露出幾分欣慰的笑意,然后從懷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玉瓶,遞給了桂書云。 桂書云接過之后立刻打開了瓶塞,先是看了一眼,然后有細(xì)聞了一下從瓶口涌出的靈藥清香,片刻之后,她像是終于最后確定,一股由衷的笑意從心底發(fā)出一般,一把抱住了鐘青露,帶了幾分激動,笑道:“恭喜,恭喜你,鐘師妹,百多年來,你還是第一個在煉氣境中就煉制出培元丹的新人弟子!” 鐘青露笑笑沒有說話,看著確實是疲憊萬分,但是她臉上的喜悅神情卻也是從內(nèi)心深處由衷發(fā)出的,在她一旁的桂書云激動不已,將這瓶培元丹還給鐘青露后,拉著她向外走去,同時口中不停地說這話,大意都是鐘師妹你此番再度煉出靈丹,于煉丹一道上的天資已是展露無遺,日后丹堂里諸位長老必定眷顧于你,修仙大道光輝前景,已是近在眼前了。 鐘青露一路笑著,看來也有幾分激動,只是在聽著師姐在身旁絮絮叨叨的時候,她心里忽然間莫名地想起了另一個人。 那個人,現(xiàn)在或許還在妖島上吧,會不會正在與妖獸搏斗著? 如果他回來之后,知道了我已經(jīng)練出了培元丹,會不會哈哈大笑,會不會得意萬分,又自夸自贊自己眼光好呢? 看著天色,快黃昏了,想必他也快回來了吧? 鐘青露嘴角微微抿起,仿佛原本的千斤重?fù)?dān)一朝盡去,就連身上的疲憊都似乎少了幾分,腳步加快了幾步向外走去。 要不要讓他早些知道呢?或者還是再吊吊他的胃口? 或許,去碼頭等他,讓他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 一個一個的念頭在少女的心間徘徊而過,她微笑著走出了明爐殿。 …… 妖島,海堤之上。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已是黃昏,夕陽落下遙遠(yuǎn)的海平面上,無力的余暉照亮了幾許陰沉的云彩,是最后的晚霞。 起了風(fēng)。 海面上的波浪漸漸有些變大,??吭诤5踢叺拇蟠瑩u晃間的動作也同樣變大了一些,海水波濤聲似從四面八方涌來,用力地拍打著堅固的海堤石面,濺起蒼白的浪花。 甲板上站著好些個人影,其中最前頭的兩人便是徐雁枝和曾志柏,兩人臉上都有些陰沉,目光炯炯地盯著前方在黃昏暮色間越來越暗的妖島。 就在這時,忽然在前方樹林那頭,有三個身影忽地閃現(xiàn),大步地從樹林中向這里走了過來。幾乎是在同時,甲板上站在徐雁枝與曾志柏身后的幾個煉氣境弟子都是松了一口氣,而徐雁枝與曾志柏對望一眼,臉色都是好看了許多。 那三個人影快步走過海堤,上了大船,入眼處看到一堆人都在甲板便望著自己,這三人臉上帶了幾分尷尬之色,抱拳賠笑道:“讓兩位師兄師姐擔(dān)心了,我們因為要獵殺一只黑風(fēng)熊,所以耽擱了一些時候,幸好還算是趕上了罷?!?/br> 旁邊有人“啊”了一聲,笑道:“居然是黑風(fēng)熊,看來你們?nèi)私袢帐斋@不小啊。” 那為首一人臉上掠過一絲自得之色,但口中還是客氣地道:“哪里哪里,不過是一般罷了?!闭f著轉(zhuǎn)頭向徐雁枝與曾志柏道,“徐師姐,曾師兄,我們已經(jīng)回來了,多有耽擱,現(xiàn)在可以起航了?!?/br> 只是他說了這話過了半晌,卻并沒有得到任何回音,這位有些詫異,抬頭看去,只見徐雁枝與曾志柏都是眉頭皺起,重新轉(zhuǎn)頭向妖島看去,他們二人的臉色不知何時居然又變得陰沉下來,而且看著似乎臉色比剛才還更難看。 “怎么了?”他有些愕然地轉(zhuǎn)目四顧,旁邊有個人小聲地提醒了一句,道:“還有個小師弟沒回來。” 時間,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過去,黃昏已過,夕陽西沉,海上的浪越來越大,黑暗終于開始降臨這座神秘的妖島。 但是沈石,仍然沒有回來。 整只大船上一片寂靜。 第一百零六章 妖洞 “呼、呼、呼、呼……” 沉重的喘息聲伴隨著慌亂的腳步在密林中回蕩著,沈石的心似乎也像此刻周圍無邊無際的黑暗一樣,沉淪下去。在他身后數(shù)十丈遠(yuǎn)的地方,是一片在黑暗中發(fā)出點點奇異幽綠光芒的霧氣,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夜里顯得格外刺眼,陰風(fēng)呼號,無數(shù)陰森的陰靈影子在鬼霧中飛舞追逐。 眾多的妖獸早已作鳥獸散,能逃的都拼命逃走了,也有不少妖獸腳步慢些的,被這突兀出現(xiàn)的鬼霧追上,就此慘死在鬼霧之中。沈石仗著自己修煉到煉氣境高階已經(jīng)算是強韌的rou身氣力,加上辨識方向借助地勢,一路亡命而逃,勉強支撐到了現(xiàn)在。 然而隨著黑夜徹底地降臨,妖島山脈上的森林里除了鬼霧里點點幽異鬼火,便再無任何光亮,沈石到了此刻,已經(jīng)完全分辨不了方向,只是下意識地要遠(yuǎn)離身后那片索命的鬼霧,拼命地向前逃竄著。 至于此刻逃到了哪里,置身何處,他自己都已經(jīng)是完全不知道了。 只是就算這樣,他心里也是一片絕望,在這黑夜時分單獨呆在這妖島上,本就是極其危險的事,更何況此刻還突然出現(xiàn)了鬼物,之前曾與他一同逃命的眾多妖獸,此刻不知何時都已經(jīng)看不到身影了,茫茫黑暗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在無助又孤獨地逃亡著。 凄厲的鬼哭聲與冰寒的陰風(fēng),仿佛也是越來越近。 有好幾次,沈石慌亂之下甚至差點撞上了林中的樹干,在此時的森林里,他簡直就和一個瞎子差不多,也唯有遠(yuǎn)遠(yuǎn)借著后頭那點點鬼火的幽光,才能勉強看到些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