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jié)
沈石“唔”了一聲,道:“過來向我訴苦的,說是孫長老名下還有一個親傳弟子名額,值此四正大會即將來臨之際,孫長老決定照顧自家子弟,打算收一個孫家人入門。不過最后那名額是選了他大哥孫恒,如此一來,他前途便是一片渺茫,是以心中失望惱怒,又無人可以訴說,這才來找我吐苦水的?!?/br> 蒲老頭嘿嘿一笑,喝了一口酒,搖搖頭卻沒有說話。 沈石又繼續(xù)說了下去,道:“弟子還聽聞到一個消息,如您收我為徒時的規(guī)矩一樣,孫長老名列五大長老之列,同樣要請一位以上的元丹境長老前輩旁觀考校一場,聽說孫長老是請了靈獸殿的金湛長老,然后那場考校是讓孫恒師兄在山上進行一場對戰(zhàn),對手就是……”說到此處,他忽然住口不言,臉上露出幾分奇怪的表情。 蒲老頭瞄了他一眼,道:“對手是什么?” 沈石咳嗽了一聲,道:“聽說,孫長老為孫恒師兄安排的對手,是一只黑紋龜。” 蒲老頭一呆,似乎一時之間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愕然道:“什么?” 沈石撇了撇嘴,臉上神情看去也有幾分嘲諷之意,道:“一只黑紋龜,靈獸殿堂下養(yǎng)了很多的那種?!?/br> 蒲老頭怔了片刻,忽然一躍而起,怒道:“這老貨怎地如此不要臉!” 黑紋龜是靈獸殿下獸場中圈養(yǎng)的一種常見低階妖獸,性子溫和戰(zhàn)力低下,基本上遇到敵人時都是腦袋四肢往那硬殼里一縮,就此龜縮不出,任憑別人折騰去了,毫無還手之力。靈獸殿圈養(yǎng)這種黑紋龜,所為的也就是黑紋龜成年后的龜殼算是一種可以煉器入料的靈材。 只是這樣一種孱弱的靈獸,幾乎只會挨打不會還手,卻選了來當(dāng)做孫恒考校的對手,這其中意味不言自明,當(dāng)然就是隨便走個過場,這個弟子我是收定了的意思。 本來按理說,孫明陽長老自己收徒弟想怎樣就怎樣,誰也管不了也沒什么理由去多管閑事,但偏偏前一陣子術(shù)堂這位蒲長老打算收沈石為徒時,孫長老卻是出來說了幾句話,而且還從旁說了一個去珊瑚海海域中尋找銀光??榈目简?。 這前后兩場考校的難度,實在是難度差距太大,對比太過鮮明。 蒲老頭揮著酒壇嘴里罵罵咧咧好一陣子,看起來很是惱火,不過過了一會之后,他臉色忽然一沉,卻是看向沈石,道:“這事我從來沒聽說過,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石神色自若,坦然道:“孫友告訴我的,而且這事確實還未公開,孫長老大概是打算過幾日在那場考校進行時先做了再說,事后自然誰也沒什么好說的。孫友或許是心懷不滿,加上自己也是孫家子弟,所以從孫家那邊親近孫長老的人口中,知道了這個消息?!?/br> 蒲老頭“哦”了一聲,忽然笑了一下,道:“你這個朋友跟你倒是交情深啊?!?/br> 沈石笑了笑,道:“我與孫友交情是不錯,不過他這番說法,應(yīng)該還是想讓我將這些話轉(zhuǎn)告于您,看您會不會有可能出面去插手此事,也說不準(zhǔn)成功與否罷,但是他或許總有這么萬一的希望呢?!?/br> 蒲老頭原本神色有些玩味,但聽到這里,卻又是一呆,明顯表情停滯了一下,皺眉道:“臭小子,你……你怎么說得如此干脆坦白,難道不應(yīng)該是想方設(shè)法旁敲側(cè)擊地看看老夫心情,然后再試著慫恿老夫過去和孫老頭干上一架么?” 沈石搖搖頭,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請蒲老頭坐下了,同時道:“弟子雖是愚鈍,但那般做事等如是算計師父,我做不出來。而且?guī)煾改阋恢贝矣H厚,有什么事弟子便攤開了明說就是,何必遮遮掩掩,反似那下作小人?” 蒲老頭看了沈石一眼,忽然咧嘴一笑,卻是將沈石拉過來,用手輕輕一拍他的腦袋,笑道:“臭小子倒是聰明得緊?!?/br> 沈石失笑,隨后笑道:“那師父你對此事心下如何打算?” 蒲老頭哼了一聲,道:“孫老頭縱然不是好人,但道行上卻是實打?qū)嵉脑ぞ?,這是要讓老頭子我去硬扛一位元丹真人啊,有沒有什么好處,先說來聽聽?” 沈石搖頭道:“沒好處啊?!?/br> 蒲老頭大怒,一拍椅背,惱火道:“混賬,沒好處你也好意思讓我去嗎?” 沈石想了想,隨即試探著道:“那惡心一下那位孫長老算不算?” 蒲老頭一皺眉,道:“怎么說?” 沈石道:“孫長老給他嫡孫安排的那場考校本來就是一場笑話,誰都能看出是走個過場而已。師父你若是插手,無非就是兩個結(jié)果,一是過去非議此事,但最后孫長老不甩你還是做了,這中間惹他生氣惱火煩躁也是肯定的,算是惡心了他一把;第二呢,就是師父你神通廣大,居然把這一場考校搞黃了,那孫恒拜不了師,則孫家年青一代第二人也就是孫友或有希望上位。如此一來,孫家內(nèi)部兩房之間必然針鋒相對,日后爭斗怕是不少,想必孫長老對此也是會頭痛異常吧,這算起來,卻是大大地惡心了他一把?!?/br> 說到最后,沈石抿了抿嘴,下結(jié)論一般點了點頭,道:“唔,反正就是一定會惡心孫長老一把就是了,所以做不做就看師父你到底怎么看那位孫明陽長老了?” 蒲老頭瞪了沈石一眼,道:“臭小子你怎么這么壞,孫明陽那老貨跟你有仇嗎?” 沈石搖頭道:“沒仇啊,而且弟子這般道行境界,跟他老人家比起來真是天壤之別,哪里能談上什么仇怨?!?/br> 蒲老頭笑道:“那你為何想幫那個孫友?” 沈石淡淡地道:“一來么,孫友是我朋友,我確實想幫他有個更好的前程;二來么,孫長老那般人物,卻是在師父你收我為徒的時候故意為難咱們,你老人家無所謂,我可是去海底累個半死甚至還險些有性命之危啊。仇怨是說不上的,但是咱們師徒兩個私下在這里說話,我偷偷的看他不順眼行不行?。俊?/br> 蒲老頭撫掌大笑,狀極歡暢,指著沈石笑道:“你這小子……哈哈哈,不錯不錯!” 沈石聳了聳肩,笑而不語。 …… 流云城,鐘家宅院。 凌霄宗門下在流云城中最負(fù)盛名的四大附庸世家里,如今候家已經(jīng)敗亡,家業(yè)也被其他世家瓜分,昔日榮華風(fēng)吹云散,那是不消說了。而剩下的三大世家里,孫家有孫明陽老祖在上,如日中天,聲勢一時無二;而許家看似低調(diào),但族中家規(guī)肅然沉穩(wěn)厚重,又有許多奇人異士收入麾下,隱藏實力不容小覷,隱隱可與孫家抗衡。 相比之下,這最后一個鐘家,情況便糟糕得多了,家道中落這個詞,在許多年前就已經(jīng)有人安在了鐘家的頭上,人才調(diào)零家業(yè)萎縮,一直到了今時今日,在凌霄宗宗門里突然有了兩個鐘家出身的女兒被廣泛看好,這才算是有了幾分起色。 只不過一個偌大世家,全部的希望如今居然都落在兩個年輕的女孩身上,鐘家如今的窘迫境況也就可想而知了。并且再怎么說,鐘青露鐘青竹二人畢竟還都只是凝元境的普通弟子而已,縱然或許她們有不凡天資,日后前程可期,但鴻蒙修真界里天才俊杰何其之多,可是漫長歲月下來,真正能從幼木長長參天大樹的人物卻是萬中取一那般稀少。 心性、境遇、機緣、勤奮甚至是運氣,想要成為站在眾生之巔高高在上的人物,都是極艱難的,所以雖然有鐘家二姝,但在流云城里,如今看好鐘家的人也并不是太多。 鐘家雖然家道漸頹已有多年,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業(yè)還是有一些的,比如鐘家的這份祖宅就很是闊大體面,算是流云城中最像樣的大宅之一。不過世易時移,當(dāng)日的煊赫如今早已消亡,鐘家大宅的很多地方也是露出破落的模樣,從里到外,都是如此。 在大宅后院的某處僻靜地方,修著一座二層小樓,外面還圈起了一道圍墻,籠住了一片小花園,看去環(huán)境優(yōu)美幽靜,是個不錯的住處。 這里便是鐘青竹娘親在鐘家的居所,每次鐘青竹回來看望母親的時候,也多是住在這里。不過這一天,鐘青竹的娘親柳氏卻是有些擔(dān)心自己的女兒,因為前兩天鐘青竹回來之后,一反平日最多只停留半日左右時間的習(xí)慣,卻是在這里一直住了數(shù)日,看著還仍無去意。 這幾日中,鐘青竹在柳氏面前并沒有多少異常神色,說話時也多是閑聊些日?,嵤拢秃孟衿饺绽锬概勑恼f話一般,但是除此之外,柳氏卻是看到自己這個女兒在獨處時候,便一直都是神情幽冷地孤坐一旁,怔怔出神,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只是看來看去,她卻總覺得女兒清秀的眉目間,似乎總有一股黯然郁結(jié)之氣,揮之不去,就連平日里清亮的目光,仿佛也黯淡了許多。 枯坐小樓,倚窗遠(yuǎn)望,小園花徑獨徘徊。 這或許便是鐘青竹這幾日里,在家中做的最多的三件事。 柳氏漸漸的有些擔(dān)心起來,她本是凡人,性子柔弱,當(dāng)年帶著鐘青竹投奔鐘家這里,也只是做個下賤的廚娘,沒什么地位。只是日后鐘青竹大放異彩,于凌霄宗門里聲勢大盛,這才讓她過上了好日子,但不管怎樣,在她心里,青竹仍是自己那個心愛而需要呵護的女兒。 所以這一天,當(dāng)她在門前看到鐘青竹獨自一人又在二樓窗前坐了一個時辰一動不動不言不語的時候,終于是忍耐不住,打算上樓去好好問問她。只是正當(dāng)她下決心準(zhǔn)備上樓的時候,卻忽然聽到小園門外傳來一個聲音,道: “弟妹,可在家么?” 聽那聲音,卻正是鐘家家主鐘連城來到了此處。 第一百六十六章 勸嫁 柳氏嚇了一跳,連忙過去開了門,果然看到鐘連城站在門外,旁邊還跟著一個下人提著大袋小袋一堆東西,面上多用紅紙包裹,顯得很是喜氣。 鐘連城的臉看去仍是那副略顯酒色過度的模樣,看到柳氏,便笑著點了點頭,但柳氏卻顯得有些緊張,低頭垂首道:“大老爺,你怎么來了?” 昔年柳氏帶著年幼的鐘青竹剛來投奔鐘家的時候,母女兩人的境遇可謂凄慘,而鐘家收留了她們后,其實也沒給她們多好的生活,不過就是一間陋室一口飯吃,而柳氏還要在廚房幫忙干活。平日里也沒什么人會看得起她們,至于在這個家里高高在上的家主鐘連城,那更是眼角都不會向她們瞄上一眼,不過饒是如此,柳氏心里還是對鐘家很是感激,畢竟當(dāng)年若不是鐘家收留了她們母女二人,或許無家可歸無路可走的她們就未必能活到今天了。 當(dāng)然了,今時不同往日,隨著鐘青竹意外被真人看重選入凌霄宗,并漸漸展露了修道天分,特別是在突破到凝元境成為親傳弟子后,又迅速地被陣堂的樂景山長老收為弟子,前程大好,便是在整個凌霄宗年青一代的弟子中也是屬于翹楚人物。如此天資機緣俱是極佳的她,早已被流云城世家圈子里視作鐘家未來最大的希望之一,與鐘青露并駕齊驅(qū)。甚至可以說在鐘青露被云霓長老正式收入門下之前,鐘青竹更是鐘家唯一的希望種子。 托女兒爭氣的福,柳氏如今在鐘家的地位境遇自然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廚娘的活早就不讓做了,也從破舊小屋里搬到了這處二樓小院,由此可見鐘家對鐘青竹的看重,不過柳氏只是一個普通凡人,在她心里,對鐘連城仍然是十分敬畏,甚至就連見面時的招呼也仍然是當(dāng)年自己當(dāng)下人時叫的“大老爺”而未改。 鐘連城揮了揮手,身后的下人便走過來將大包小包的紅袋紅筐放在柳氏身旁,隨后向鐘連城行了一禮后,便退了出去。鐘連城笑道:“弟妹,眼看就快過年了,我拿了點年貨年禮過來,你先收著,若是還有不夠的,回頭我再讓人送來?!?/br> 柳氏臉上浮起幾分感激之意,但口中卻是一疊聲道:“夠了夠了,大老爺對我們真是太好了?!?/br> 鐘連城呵呵一笑,目光向園子里那棟小樓看了一眼,隨即對柳氏道:“對了,我聽說青竹前幾天回來了,就一直住在家里沒回山嗎?”他臉上露出幾分關(guān)切之意,道,“我記得以前她不這樣啊,莫非是修煉上有什么意外,傷了身子么?” 柳氏怔了一下,道:“應(yīng)該沒有吧,我對修行這些事不太懂,不過看青竹的模樣似乎也不像是有什么傷病,就是這幾日老喜歡一個人獨坐,話也不多,我在一旁看了也有些擔(dān)心呢。” 鐘連城“哦”了一聲,臉色稍微嚴(yán)肅了些,道:“原來如此,卻不知青竹是有什么心思了?弟妹,你也是直到的,青竹如今是有出息的人了,她再加上青露二人,可是肩負(fù)著咱們鐘家未來的希望,所以若有什么要我這個做家主幫襯的地方,你只管說話。” 柳氏連連點頭,道:“多謝老爺,多謝老爺?!?/br> 鐘連城哈哈一笑,意似豪爽,本來話說到這里差不多也該走了,但是不知為何,鐘連城卻并無去意,反是又看了那小樓一眼,忽然又對柳氏道:“弟妹,有件事我正好想到了,就與你說一下?!?/br> 柳氏道:“老爺,您請說?!?/br> 鐘連城微微一笑,道:“青竹今年已經(jīng)十九了吧,不知不覺也長成大姑娘了,所謂人生大事婚姻嫁娶,弟妹你有沒有想過為青竹找一個夫婿呢?” 柳氏一怔,像是猶豫了一下,然后似乎有些沒把握地道:“大老爺,我聽說像青露小姐和青竹這樣的修道人,一般都是很少談婚論嫁的,就算是有,好像也比常人要遲一些呢?!?/br> 鐘連城擺擺手,笑道:“那不過是人云亦云罷了,任她再如何修煉,難道還不一樣是你的女兒么?又或者弟妹你忍心看到青竹一心只顧修行,耽誤了大好青春?” 柳氏臉色微變,看起來似乎也有幾分醒悟動心,點頭道:“老爺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鐘連城笑道:“可不正是如此,這樣吧,若是弟妹答應(yīng)的話,我就費心幫你走動看看,在流云城這么多世家里挑選出一位年輕俊彥,保證無論家世身份還有道行境界的,都不會辱沒了青竹,同時也能讓我們兩家人互為姻親友好,彼此扶持,日后這日子必定過得蒸蒸日上紅紅火火,你看可好?” 柳氏怦然心動,她本就是一個普通婦人,自小就是相夫教女三從四德,對鐘連城也素來敬畏,所以這一刻臉上已經(jīng)有了幾分歡喜之色,眼看就要開口時候,忽然只聽一聲呼喚從后頭傳來,卻是鐘青竹的聲音,道: “娘,你在這里做什么?” 柳氏與鐘連城同時轉(zhuǎn)身看去,只見鐘青竹不知何時離了那座小樓,沿著小園花徑走了過來,幾日不見,她依然清麗如昔,只是眉目如畫間卻是多了一絲憂愁,添了憔悴,看去仿佛清減了幾分。 走到近前鐘青竹目光在娘親臉上停留了片刻,隨后望向鐘連城,微微低頭行了一禮,平靜地道:“大伯好?!?/br> 鐘連城眉頭微微一皺,心中便有幾分不喜,雖說之前他對柳氏看起來十分客氣,但骨子里仍是有一種居高臨下之意,而柳氏一介婦人,在他面前素來也是十分小心敬畏,反而讓鐘連城有一絲自己禮賢下士的良好感覺。只是換了這個鐘青竹過來,看她神情禮數(shù)雖然并無缺失,但一切都只是淡淡的模樣,這讓一直以來以恩主自居鐘連城心里頗有幾分不太痛快。 不過還是那句話,今時不同往日,鐘青竹早已不再是昔日那個唯唯若若弱小伶仃的小女孩,現(xiàn)而今她已是凌霄宗內(nèi)后起之秀,陣堂元丹境大真人樂景山長老的親傳弟子,便是與鐘青露比較起來也絲毫不落下風(fēng),除此之外的,更重要的是,鐘家確實已經(jīng)敗落太久了,哪怕連鐘連城自己都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底氣了。 所以他臉上不悅之色一閃而過,很快還是換了一副微笑和藹的表情,只是在那副發(fā)青眼眶蒼白臉色的容貌下,還是讓人看得有些不舒服,笑道:“青竹,我正和你娘談事情呢?!?/br> 鐘青竹臉色平靜,但明眸深處微光閃動,卻是將剛才片刻間鐘連城的神情看在眼中,她心底微微冷笑,但神情并沒有多少變化,而是轉(zhuǎn)頭看向柳氏,輕聲道:“娘,有什么事嗎?” 柳氏遲疑了一下,便將剛才鐘連城說的話一五一十對鐘青竹說了,末了似乎還有些不放心,又跟了一句,道:“大老爺也是好心想幫咱們,其實我剛才聽了那些話,仔細(xì)想想也不是沒道……” “娘!” 鐘青竹忽然一聲呼喚,打斷了柳氏的話頭,聽起來不知為何,聲音卻是比之前感覺一下子清冷了許多。 柳氏愕然住口,看向女兒,只見鐘青竹面上原本僅有的一絲笑意也消失不見,神情漠然清冷,站在那兒看了鐘連城一眼,卻是道:“多謝大伯關(guān)愛,只是青竹自覺道行低微,求道之心不敢懈怠,婚姻俗事就暫且不想了?!?/br> 鐘連城眼角跳動了一下,強笑道:“哈哈,你這小女娃子,這是害羞了么,其實無所謂了,便是那宗門之內(nèi),修道中人也多有結(jié)成道侶的,而且你若是有了家世良好的相公,借助對方家世資源,對你修行上必定大有好處,如此豈非是兩全其美?” 說著哈哈笑了出來,一副欣慰表情,鐘青竹神色看去又冷了三分,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青露姐的歲數(shù),算來比我還大上些許,大伯不如先考慮她罷?!?/br> 鐘連城臉色一變,斷然道:“胡說,青露她怎么能去……” 話音未落,他似乎自覺有些失言,話頭便戛然而止,與此同時,他卻已經(jīng)看到鐘青竹臉上露出幾分清冷卻略帶嘲諷之色的神色一閃而過。 鐘連城勃然大怒,猛地一甩袖子,轉(zhuǎn)身就走,同時口中怒道:“黃口小兒,不識好人心,日后有你們后悔的日子!” 鐘青竹臉色淡淡,冷冷地看著鐘連城大步走去,倒是柳氏卻是嚇了一跳,向前追了一段路連聲道歉,賠罪的話說了一堆,但鐘連城卻是半點不回應(yīng)徑直走了。柳氏追出好遠(yuǎn),這才折了回來,對鐘青竹抱怨道: “青竹,你怎么能對大老爺這般無禮?” 鐘青竹帶了幾分不屑輕輕冷笑一聲,隨即臉色轉(zhuǎn)為溫和,上前攙住柳氏的手臂,帶著她向住處走去,同時道:“娘,你不用這么怕他的,如今不是有我在么?” 柳氏搖了搖頭,道:“我不是怕老爺,而是感激鐘家,當(dāng)年若沒有他好心收留,咱們母女兩個哪有今天嘛?” 鐘青竹淡淡一笑,沒有去接她這個話頭,岔開話題問道:“這件事大伯以前有對你提過嗎?我好像從來不知道。” 柳氏道:“沒,就是今天第一次聽老爺說的,不過我倒是覺得,真的有幾分道理啊,青竹啊,咱們都是普通人家出身的人,你運氣好有了幾分機緣道行,可是咱們也不能眼界太高了呀,做人還是要知足常樂最好了?!?/br> 鐘青竹默然片刻,低聲道:“眼界太高了么……” 柳氏道:“要不,你再想想……” 鐘青竹搖頭道:“不必了,娘,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終身大事我自己做主,你別cao心了。”說著,她心中忽然又是一動,好看的眉微微輕皺,在心底暗自回想了一下剛才鐘連城的話語,心道,“這是他想勾連哪個世家了嗎,所以要用我來做棋子籌碼?” 柳氏被噎了一下,原本一肚子的話頓時說不出口,只好在口中低聲道:“好吧,好吧,隨你就是,可是咱們真的不能跟其他那些公子小姐比啊,還是要安分守己一點?!?/br> 鐘青竹慢慢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小園上方的天空,過了半晌,在深心處里,仿佛有個聲音幽幽回蕩著: “不能比么……我又是比誰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