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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兇畫

    作者：周浩暉

    刑警羅飛系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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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nèi)容簡介：

    羅飛，一個充滿傳奇性的警探，他的興趣在于偵破各種離奇詭異的案件，他總在尋找各種問題的答案。在大雪封山前夕，他接到了一個報案。

    三個美術(shù)學(xué)院的畫家上山寫生。夜宿枯木禪寺，出于好奇之心，他們打開了一幅封存許久的“兇畫”，自此，劇變突發(fā)。

    觀畫的人或墜崖，或奇病突發(fā)，而傳說中隱藏在兇畫里的“無頭鬼”似乎重現(xiàn)人間、無處不在。作畫者自縊身亡、小和尚被活活嚇?biāo)?、無名怪病如瘟疫蔓延……與世隔絕的寺廟里人人自危，誰也沒想到，兇畫的力量如此邪惡……

    每一條線索都無法用常理推斷，每一次死亡都帶來恐慌，同樣身染怪病的羅飛該如何撥開重重迷霧？

    引

    他曾經(jīng)以為一切都過去了。

    是的，至少從表面上看來，他已經(jīng)在另外一個世界中生活了很多年。俗世中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都與他無關(guān)了。

    就連那曾經(jīng)如烈火一般燃燒的仇恨，如魔鬼一般吞噬著自己的仇恨，也隨著那幅畫卷被塵封了起來。

    同樣被塵封的還有他的回憶，他幾乎已不記得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來到這里時是一副怎樣可怕的模樣和心情。

    他以為那回憶再也不會被觸及，但是他錯了。

    當(dāng)畫卷被打開的那一刻，烈火重新燃燒起來，在它面前，除了顫抖，你還能做什么？

    第一章 午夜驚魂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末，龍州市郊南明山地區(qū)。

    日近黃昏，天陰沉沉的，朔風(fēng)呼呼地吹著，一陣緊似一陣。

    羅飛站在窗后，眺望著屋外綿延的群山，在心里思忖著：看來今年的第一場雪很快就會到來了。

    早一點(diǎn)下雪也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雪封了山，這一年的工作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羅飛的心中隱隱有種輕松和解脫的感覺。

    他的這種感覺卻一點(diǎn)也沒有在臉上顯現(xiàn)出來。其實，當(dāng)羅飛在想事情的時候，別人很難從他的表情揣度其內(nèi)心的狀態(tài)。他的面部皮膚天生有些松弛，這使得他看起來總是一副眼角下垂，愁眉不展的模樣。即使他非常高興，那笑容在面部的表現(xiàn)也僅僅是在嘴角處出現(xiàn)兩道明顯的月溝。不了解羅飛的人會因此而覺得他冷漠，難以接近，而事實上，羅飛是一個典型的外冷內(nèi)熱的天蝎座男人。在于別人交往時，通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對方還在費(fèi)力地琢磨羅飛的態(tài)度，而羅飛卻已完全把對方當(dāng)作了自己的朋友。當(dāng)然，這個人首先得在人品上獲得羅飛的認(rèn)可。

    羅飛看人是非常準(zhǔn)的，這也許也和他的所屬星座有關(guān)。星相書上說，天歇座的人思維縝密，擅識人辨物，好推理分析。這些話用在羅飛身上極為恰當(dāng)，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解謎的欲望和能力?！盀槭裁?？”這是在他的腦子里不斷出現(xiàn)的一個詞匯，他總在尋找各種問題的答案，這些問題在別人看來或者是微不足道的，或者是無法解釋的，但羅飛卻樂此不疲。也許在很多情況下，他并不是在追求問題的結(jié)果，而是在享受那種探求的過程。

    從小以來，羅飛便夢想著成為一名警察，像小說中的福爾摩斯那樣，偵破各種離奇詭異的案件，這樣的生活該是多么的精彩和刺激！他一直在為這個夢想努力著，十二年前的夏天，高考結(jié)束，他進(jìn)入了省警官學(xué)校。

    羅飛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刑偵專業(yè)，天賦讓他成為了警校中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之一。當(dāng)四年的大學(xué)生活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羅飛看起來將擁有一個極為光明的前途。然而就在這時，一次突然事件卻完全毀了他的生活。

    那是一起至今尚未破獲的血案，在這起案件中，羅飛失去了愛人和摯友，同時自己也受到了牽連。作為省警校刑偵專業(yè)數(shù)十年難出的天才學(xué)生，羅飛卻只能被分配到龍州市南明山派出所擔(dān)任擔(dān)任一個小小的警員。

    最初的幾年是極其消沉的。隨后時間終于慢慢撫平了羅飛心中的創(chuàng)痛，他重新又振作了起來。九零年的時候，羅飛成為了南明山派出所的所長，他管轄著方圓十三平方公里的山區(qū)，這個面積在全市十七個派出所里是最大的。但他不喜歡這份工作。

    在羅飛廣闊的轄區(qū)內(nèi)，有五百二十七家住戶和四座寺廟，常住人口共兩千五百一十二名。兩年多來，鄰里糾紛和失竊是所里接報最多的案件。羅飛有時走上幾個鐘頭的山路，可能就是因為張家的二舅喝酒打了李家的姑爺，或者王家被人偷摘了果園里的果子。

    在春秋兩季，羅飛的工作會顯得略微有些意義。南明山雖然未經(jīng)開發(fā)，但在季節(jié)合適的情況下，山上的美景還是能夠吸引不少的游客。人多，事自然也就多了起來。防火、防盜、防偷伐都是派出所應(yīng)盡的職責(zé)。

    毫無疑問，這樣的工作讓羅飛感到了厭煩。他寧愿自己是基層某個刑警隊的偵查員，每天在外面忙碌地奔波，走訪，調(diào)查，接觸各色各樣的人和事，觀察他們，剖析他們，尋找那些被遮掩的真相。這才是他當(dāng)初夢想和追求的生活。

    兩年前，羅飛就向上級寫了報告，要求調(diào)至市局的刑警隊工作。他的要求在不久前終于有了結(jié)果，組織上已經(jīng)做了決定，等他把手頭今年的工作結(jié)束，就會安排調(diào)動事宜。

    所以，羅飛現(xiàn)在盼望著下雪。他久久地佇立在窗后，目視著陰沉的天空，然而天色越來越暗，雪花卻始終沒有飄落下來。

    “羅所，沒回家？一個人發(fā)什么愣呢？”一個聲音從辦公室門口傳來，隨即一聲輕響，說話者拉亮了屋里的日光燈，燈光立刻烘托出一種夜晚的氣氛。

    說話者的聲音對羅飛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他回過頭來，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果然是周平那張笑嘻嘻的臉龐。

    羅飛離開窗口，在辦公桌旁坐下，順便解釋了一句：“今天我值夜班?！?/br>
    周平大咧咧地坐在羅飛對面：“今晚我也不回家了。”

    “為什么？”

    “看球。十一點(diǎn)半有場冠軍杯，巴塞羅那對米蘭?！?/br>
    “回家看不了么？”羅飛本身并不是個球迷。

    “噯～”周平晃著腦袋，“回家一個人看多沒意思。這兒有老鄭陪著我，看球嘛，就得邊看邊侃?！?/br>
    羅飛表示理解地點(diǎn)點(diǎn)頭。老鄭是所里看傳達(dá)室的師傅，今年50多了，獨(dú)身一人，整天貓在屋里和那臺21寸的彩電為伴，也是一個鐵桿的球迷。

    羅飛看了看手表：“現(xiàn)在還不到七點(diǎn)，你在這兒等四個多小時？”

    “我早跟老鄭約好了，趁著今天的機(jī)會喝兩杯。熟食和一瓶白的都在老鄭屋里了，你也一塊來吧。一會要下了雪，喝起來多有氣氛。”

    “不行，值班期間不能喝酒。”羅飛想也沒想就回絕了周平的提議。

    周平有些遺憾地?fù)现约旱陌宕珙^：“嗨，值班也就是個形式，都這個天氣了，誰還往山里跑？”

    說歸說，周平清楚羅飛是個嚴(yán)謹(jǐn)?shù)娜?，不待對方回答，他自己隨即便話鋒一轉(zhuǎn)：“那就我和老鄭單挑去了，你這邊要有什么事，隨時叫我。”

    羅飛點(diǎn)點(diǎn)頭，目送周平離去。

    如果離開這個派出所，最令羅飛遺憾的就是會失去周平這樣一個下屬。周平是本地人，年紀(jì)不大，不到三十歲，但已經(jīng)是個有著十年警齡的老警察了。由于學(xué)歷比較低，這么多年來只在所里混了個刑偵科科長。不過他自己對這一點(diǎn)似乎并不在意，總是能保持飽滿的工作熱情，閑下來的時候則充分地享受著屬于自己的生活。羅飛非常欣賞他這樣的性格。當(dāng)然，最讓羅飛滿意的還是周平的工作能力。這家伙不但思維敏捷，而且對轄區(qū)內(nèi)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幾乎是了如指掌。這除了得益于周平的本地人身份，也和他樂觀開朗的性格有關(guān)。他那圓圓的笑臉上似乎洋溢著一種神秘的氣質(zhì)，使他總是能很輕松地與各種人物打成一片。

    羅飛開始整理這一年來的工作資料。夜色漸深，呼呼的風(fēng)嘯顯得愈發(fā)刺耳，使得羅飛好幾次產(chǎn)生了去傳達(dá)室喝上兩口的沖動。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在調(diào)動前的關(guān)鍵時刻，他不想讓自己的工作產(chǎn)生任何差錯。

    這期間，酒至微酣的周平跑過來拖著羅飛下了幾盤象棋。論棋力，羅飛是要稍勝一籌的，很快他便贏了一局。從第二局開始，張師傅便有意無意地站在了周平一邊，時不時地提個醒，支個招什么的。旁觀者清，多了這個得力的助手，周平穩(wěn)住了陣腳，一時間兩人殺了個難分難解。

    不知不覺中時間已經(jīng)到了深夜的十一點(diǎn)。周平看看表，伸了個懶腰：“結(jié)束結(jié)束，我得洗個臉去，養(yǎng)足精神準(zhǔn)備看球，你去不去？”

    “我對足球不感興趣。你們看吧，我在沙發(fā)上打個盹。有情況你立刻叫我。”

    “行，你就放心睡吧。這個破地方，能有什么情況?！敝芷綕M不在乎地咧了咧嘴，一邊往外走，一邊還遺憾地嘀咕著：“這么精彩的比賽，居然不看……”

    雖說自己也覺得不會出什么事情，但畢竟是工作時間，羅飛的心情無法完全松弛。他脫了外套蓋在身上，連鞋子也沒脫，草草地躺在了沙發(fā)上。不一會兒，從傳達(dá)室隱隱傳來了電視里球場的鼎沸聲。

    剛才下棋的時候還挺精神，現(xiàn)在一睡下，倦意很快便泛遍周身。羅飛打了幾個哈欠，思維漸漸模糊起來。

    就這么恍恍惚惚地不知睡了多久，羅飛突然感覺有人在推他。他本來睡得就不踏實，馬上睜開了眼睛，只見周平正站在床前，神情嚴(yán)肅地對他說：“羅所，有人報案?！?/br>
    羅飛的睡意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騰”地從床上坐起，問：“人呢？怎么回事？”

    “報案人在接待室，有人墜崖了?！?/br>
    “墜崖？”這可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情。羅飛很干脆地對著周平坐了個“走”的手勢，急匆匆地直奔接待室而去。

    報案者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中等身材，體格顯得有些瘦弱。雖然深秋的夜晚寒氣逼人，但他卻是一頭的大汗，似乎剛剛有過劇烈的運(yùn)動?？吹搅_飛和周平進(jìn)屋，他激動地站起身，雙眼滿是求助的目光。

    羅飛上下打量著他。

    “這是我們的所長?！敝芷阶隽藗€簡潔的介紹，然后直入主題，“你先說說情況吧。”

    “我的……我的同事……他……他……”男子氣息未定，說起話來還不怎么利索，總是費(fèi)力地往下咽著唾沫。

    “別著急，你先坐下?！绷_飛打斷他，然后看著周平，指了指墻角的熱水瓶。

    周平會意，倒來一杯熱水，遞到男子的手中：“喝點(diǎn)水吧?！?/br>
    男子接過水杯，下意識地喝了一口，然后便緊緊地用雙手攥著，杯中的水微微地有些顫動。

    “你帶證件了嗎？”周平在他身邊問。

    “帶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遞過來，“這是我的……工作證?！?/br>
    羅飛看著男子，似乎很隨便地問了一句：“你是個畫家吧？”

    男子抬起頭，表情有些愕然：“你……你怎么知道的？我還沒有說過。”

    周平打開男子的工作證，上面寫明了對方的身份：龍州美術(shù)學(xué)院的教授，張斌。周平轉(zhuǎn)過頭，也略帶詫異地看著羅飛。

    “是你的右手告訴我的?！绷_飛平靜地回答張斌的問題。

    張斌展開右手，疑惑不解地看著。周平在一旁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釋然地一笑。

    “你看出來了？”羅飛不動聲色地問。

    周平點(diǎn)點(diǎn)頭：“他的指甲縫中有彩色的顏料末，這應(yīng)該是他不久前調(diào)色時沾上的。另外，他的食指根部有明顯的繭痕，就像寫字多的人會在中指第一關(guān)節(jié)處留下繭痕一樣，食指根部的繭痕通常是長期手握畫筆造成的結(jié)果。”

    張斌對照周平的話觀察著自己的右手，他的注意力暫時被這奇妙的推斷所吸引，緊張的情緒看起來緩解了一些。

    羅飛“嗯”了一聲，以示對周平的贊許，然后他繼續(xù)詢問張斌：“墜崖的是什么人？”

    “我的同事，叫陳健?！?/br>
    “什么時候，在哪里？”

    張斌的氣息已平靜下來：“大概是晚上十一點(diǎn)多鐘，地點(diǎn)是山上的一座寺廟里?！?/br>
    “哪座寺廟？”周平插話。南明山上有四座寺廟，都有可能接待一些要求投宿的香客。

    張斌合手搓著水杯，露出為難的表情：“這個我不太清楚。我們是進(jìn)山寫生的，天黑了臨時決定借宿在不遠(yuǎn)處的寺廟里，當(dāng)時也沒有去留意看寺廟的名字?！?/br>
    羅飛的目光停留在張斌端著水杯的雙手上，似乎在思索著什么。片刻后，他問道：“那座廟進(jìn)門之后，是不是有一株松樹？那棵樹已經(jīng)基本枯死了，但卻很粗，要兩個人才抱得過來。”

    “對，沒錯！”張斌略微有些興奮。

    周平看著羅飛，脫口而出：“枯木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