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
十月二十二日,晚二十三點五十五分。 金鼎中心別墅區(qū)72號。 韓少虹有著良好的生活習慣。她入睡的時間一般不會超過二十三點,之前她會喝上一杯紅酒,這樣能使她享受到更好的睡眠。她知道自己已不再年輕,必須懂得保養(yǎng)才能保持住那與生俱來的麗質——這是一個女人最大的資本。五年前,她正是憑借這樣的資本嫁了個令人羨慕的名門。 韓少虹的先生姓董。稱董家為名門一點兒也不過分,據說這個家族的上一輩中曾出過省級的高官。韓少虹的丈夫算是董家小一輩中佼佼的角色,在歐洲某國任常駐外交官。有著這層關系,韓少虹在國內打理的外貿公司想不興旺都難。三十歲不到,她就住著別墅,開著名車,儼然已成為省城上流社會的風云人物。 可是今天韓少虹卻睡不著了,她在柔軟舒適的水床上輾轉反側,心里憋著一股說不出的煩躁。即便是再好的紅酒也無法撫平她的心緒。 為什么?就是因為早晨收到的那封匿名信嗎? 說實話,在最初看到那莫名其妙的“死亡通知單”的時候,韓少虹并沒有把它太當一回事,甚至報警也只是走走形式而已。自從半年前的那件事在網絡傳開之后,類似的威脅已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開始韓少虹還有些緊張兮兮的,可是三五次之后,她已變得有些麻木。上個月派出所還逮住一個打恐嚇電話的家伙,那是一個瘦弱白凈的半大孩子,被拘留的時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和電話中那兇神惡煞般的語氣完全對不上號。 都是些可恥、可笑的家伙!卑微而又無能……否則怎么會躲在角落里干出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來?這就是那些恐嚇者在韓少虹心中慢慢形成的印象。她對這些人毫不懼怕,甚至對他們有著某種強烈的優(yōu)越感。 他們一定是妒忌我,所以才會這樣瘋狂地攻擊我——韓少虹常常這樣來安慰自己。 可是這一次的事卻顯得有些特殊,報警之后不久,便有警察上門詳細了解了情況。到了下午,又有警察前來增援,其中一個叫做熊原的高大男子自稱是特警隊的隊長。韓少虹也是個精靈剔透的人物,她的心中不免有些打鼓了:警方如此嚴正的陣勢會意味著什么呢? 有些事情不想則已,一想便停不下來了。已到了夜深人靜、形單影只的時候。半年前的那場意外,此刻又一幕幕地出現(xiàn)在韓少虹的眼前。 是的,盡管遭受了鋪天蓋地的指責,但韓少虹自己卻始終堅持那只是一場“意外”。 如果那天不用急著趕去公司下一張發(fā)貨單;如果那個叫熊光宗的菜農把攤位擺得靠里一些;如果自己開車的技術能繞過那個攤點;如果熊光宗不是那般態(tài)度惡劣、不依不饒;如果沒有那么多人圍觀起哄,讓自己下不來臺;如果…… 這些假設只要有一個成立,那后來的麻煩事也就不會發(fā)生了——這樣的念頭半年來已不知在韓少虹的腦海中縈繞了多少遍,可她卻很少去思考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個擋位究竟怎樣被掛上?而自己又是怎樣踩下的油門? 她不愿想,也不敢想,也許她已經相信了從自己嘴里反復說出的話:我只是想倒車,我只是想繞過熊光宗,可我無意中掛錯了車擋…… 是的,我就是掛錯了擋!一個聲音在韓少虹心底嘶喊起來:法律已經認定的事情,你們有什么權利指責我?威脅我?我賠了錢,名譽上也遭受了損失,你們還想把我怎么樣?! 若是往常,當思緒到了這一步的時候,韓少虹的心情便會慢慢平靜,她還有美好的生活,令人羨慕的生活,她不能容忍這件事一直糾纏著自己,毀掉自己的未來。 可是今天,她心中的煩躁卻如浪潮般洶涌難平,她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當她借著夜色的微光看到墻上的掛鐘時,她終于把握住了那恐懼的來源。 匿名信上的內容猶在眼前: 〖死亡通知單 受刑人:韓少虹 罪行:故意殺人 執(zhí)行日期:十月二十三日 ……〗 掛鐘的指針正在轉過零點,十月二十三日亦隨之到來! 韓少虹的心似乎被那指針扎中了一般,渾身涼颼颼的極不舒服。 這么多警察如臨大敵般出現(xiàn),自己將會迎來怎樣的一天呢?那個寄來匿名信的eumenides,又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 就在此時,床頭的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嘟嘟嘟……”寂靜的夜里,那鈴聲顯得格外刺耳。 韓少虹“騰”地從床上坐起,她首先擰開了臺燈,然后伸手拿起了聽筒,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拿著根雷管。 “喂?” 聽筒的那邊卻毫無聲息。 “喂?”韓少虹加大嗓門,聲音略微有些變調。 對面仍然無人回應她。 韓少虹再也忍耐不住,她扔掉聽筒,下床逃也似的奔出了臥室。直到進入客廳,看到那幾個警察之后,她的心才安定了一些。 為首的警察正是熊原。從下午開始,他就帶著兩名隊員對韓少虹實施了貼身防護,夜間他們也守在客廳中休息。剛才電話鈴響起,他便已產生了警覺,此刻見到保護對象驚慌慌的樣子,連忙迎上去問道:“怎么了?” “有個奇怪的電話。我接聽了,可是那邊卻沒有聲音。”韓少虹的語音急促而慌亂。 熊原向部下打了個手勢,一個特警戰(zhàn)士會意,輕輕拿起客廳中的分機,那個電話上早已安裝好了監(jiān)控裝置。 聽筒中仍然是毫無聲息,大約十秒鐘之后,“嘟”的一聲長音,電話掛斷了。 “立刻去查呼叫電話的信息?!毙茉蚴窒路愿懒艘宦暎缓筠D過來安慰韓少虹,“我們來處理,你回屋休息吧?!?/br> “不,我睡不著?!表n少虹粉白的面龐有些變色,“我和你們一塊待在客廳里?!?/br> 熊原笑了笑:“你不用害怕,我們能保證你的安全。你看,我們在這里守著,壞人不可能進來。你臥室的后面也埋伏著我的同事,他們會整夜盯著窗戶附近的動靜?!?/br> “是嗎?”韓少虹似乎不太相信。 “你沒看見窗外停著的白色轎車嗎?那里面坐的就是刑警隊的同志,其中韓灝韓隊長還是我們這次行動的負責人?!?/br> 聽對方這么說了,韓少虹的心總算踏實下來,她轉身走回了臥室。進屋之后,卻不敢把門關嚴,露著十公分左右的縫隙,這樣似乎能與客廳更加接近一些。 熊原看著韓少虹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雖然他對這個貴婦人并沒有什么好印象,但此刻也起了惻隱之心:不管她曾經多么囂張跋扈,可她終究是個需要保護的女人。 對來電的追蹤很快有了結果。不出所料,那是一個不需登記姓名的聯(lián)通手機號碼,根本無法查出確切的使用者。熊原撥通韓灝的電話,與對方進行了溝通。 “他什么話也沒說嗎?”韓灝貓在轎車的副駕駛上,一邊通話,雙眼仍緊緊地盯著別墅的后窗。 “是的?!毙茉瓘娬{道,“一個字也沒有說。” 半晌之后,韓灝森森地“哼”了一聲:“他是在提醒我們,游戲開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