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三人一起走到外間的會客廳去,各自坐穩(wěn),岳峙山才道:“循循,你是否知道,你父親兩天前才剛修改了遺囑?” 歐韻致并不知情。 實際上,她也不是絕對關(guān)心。此事至關(guān)機密,她不懂身為職業(yè)律師,岳峙山為什么會突然向她透露這些! 她立即全副心神地戒備起來。 而岳峙山打量著自己眼前的這個漂亮聰明的女孩子。覺得,她模樣真像極了歐崢嶸。 他禁不住輕輕嘆道:“你很像你過世的母親?!?/br> 歐韻致點了點頭說:“謝謝,我就當您這是夸獎了。” 岳峙山很輕很淡地笑了一下。 他說:“我并沒有惡意。只是想告訴你,你的父親已經(jīng)修改了遺囑,并將你作為他手中所有華貿(mào)股份的唯一繼承人。” 歐韻致呆了呆。 天降橫財,倒不是不值得欣喜!只是,以大家族中人一貫的作風及翟九重的為人,這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 這無疑等于是將華貿(mào)的江山和王位全都交給了歐韻致。 周世禮吃驚得無以復加,夫妻倆俱都難以置信地望了對方一眼。 下一秒,卻聽岳峙山在耳邊說道:“不過,循循,你可知想要繼承你父親的江山和王位,你首先要犧牲掉的是什么嗎?” 歐韻致不明所以,懵懂地看著岳峙山的眼睛。而那雙眼睛此時冰冰涼涼,仿佛失去了溫度一樣,令她突然間感到一陣寒意席卷了全身,將她整個人都凍得瑟瑟發(fā)抖。她不由得追問:“是什么?” 岳峙山淡淡地回答:“是離開周家,離開你的丈夫還有孩子!” “太多人,包括你的父親和翟家的所有人在內(nèi),是不會允許身為出嫁女,尤其是身為周太太的你成為翟氏王國的繼承人的……” 歐韻致如遭電擊,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有看過《繼承者》,不知道到底講了什么,但對那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印象很深刻,王位,不是那么好做的。 ☆、第73章 幾個人剛說了幾句話,岑葉愛就帶著一雙兒女匆匆而來。 看到岳峙山,母子三人臉上均呈現(xiàn)不同程度的警覺,翟從智則更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霸缆蓭熢趺丛谶@兒???難道……”她忽然間意識到,“是我父親叫你來的嗎?” 岳峙山?jīng)]有否認。 他行走江湖這么多年,經(jīng)手的案件不計其數(shù),對這樣的豪門爭產(chǎn)案早已司空見慣,根本絲毫不動聲色。 “令尊一直都在昏睡?!彼陀^地陳述事實,“我還沒來得及同他說上話。如若稍后令尊醒來,還請及時與我聯(lián)系。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擾了?!?/br> 說罷就要告辭離去。 周世禮離房門最近,見狀客氣地點了點頭,將他送出門去。 岑葉愛和翟從嘉母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這個姓岳的,簡直軟硬不吃!看來想從他的身上下手,根本難上加難! 母子三人滿臉不甘,神色陰鷙地目送周世禮及岳峙山出門去。 歐韻致則以同樣的悲憤瞪住了自己面前的翟從嘉,此時此刻,她胸腔里的仇恨猶如烈火,將她的每一寸皮rou每一滴鮮血都燒得灼灼生痛,她簡直恨不能將他除之而后快! 翟從嘉被她這樣的眼神給逗笑了! 經(jīng)歷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夜,今次回港他根本全副戒備,絕不會給歐韻致第二次機會動他一絲一毫! 他慢條斯理地向著里間的病房走去,經(jīng)過歐韻致身邊的時候,居然還一臉無辜地反問:“meimei怎么這么看我呀?難道我臉上長花了?”臉上的笑仿佛淬了蜜糖般甜蜜。 歐韻致再也忍不住胸中仇恨,反手就向他的臉上摑去! 翟從嘉一把就將她的手腕給摁住了! “想打我?”他滿臉不屑地說,“看你付不付得起代價了!我警告你,如若你再敢動我一根汗毛,信不信我很快就送你下去和你母親團圓?!” 歐韻致的眼圈瞬間就紅了,忍不住跳起來罵:“你這個畜生……” 翟從嘉“咯咯”笑。 “畜生?”他神色陰毒地說,“如果我是畜生,那么你跟你母親豈不是連畜生都不如?” “猶記得,我小時候父親曾養(yǎng)過一條獵狗,后來那條獵狗死了,我父親很傷心,還特地為它俢墓立碑,請了德高望重的神父來為它主持葬禮,而你母親呢?!你母親死了,他除了掉幾滴淚又有什么表示了?” “——她不過就是我們翟家養(yǎng)的一條狗、一個玩物而已!而翟九重諸如此類的玩物簡直多如恒河沙數(shù)!你以為你們是誰?” “你以為翟九重真的在乎你們嗎?如果真在乎,我又為什么能夠安然無恙地站在這里?”翟從嘉說著說著竟得意地笑起來,道,“讓我告訴你,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我父親根本由始至終都未將你們母女放在眼里!” 這番話說得極其惡毒,但,無疑也是有效的。 歐韻致再也忍不住揚起左手,“啪”一聲甩了出去,翟從嘉冷不妨被她給打了個正著,頓時火冒三丈,反手就要打回來! 周世禮及時地出現(xiàn)在了門口。 翟從嘉一見,立即偃旗息鼓,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瞪了歐韻致一眼,然后轉(zhuǎn)身進了病房。 翟九重一直都在昏睡。 岑葉愛母子左瞧右看,左等右等,確認他今夜不會再醒來,這才心有不甘地恨恨離去。 周世禮及歐韻致兩人一直守到凌晨四點。主治醫(yī)生確認翟九重的病情不會再有什么反復,這才留下吳應(yīng)鈞值守,乘車回到自己家中。 在車上,這一對歷盡了波折的夫妻都感到精疲力竭,他們仿佛兩個連體嬰兒般,緊緊擁抱著,彼此偎依著取暖。 車廂里如死一般的沉默。周世禮睜著干澀的眼睛看著黑壓壓的車窗外,目光前所未有的茫然。 兩人沉默地回到家中,沖了澡,都沒有什么心情用餐,默默地回到臥室休息。 夫妻倆背對著背躺在床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半晌,他突然間轉(zhuǎn)過身,將她整個兒攬進自己的懷里,手指與她交纏,緊緊握住。 她憐惜地側(cè)頭吻了吻他的鬢發(fā)。 兩人相擁著囫圇睡了一覺,不到十點又醒過來,她依舊去醫(yī)院看護父親,而他今日休息,留在家中照看孩子。 明珠大了,開始學步,且對家里家外的一切事物都相當有興趣。傭人為此不得不藏起家中一切可能給她帶來傷害的物品,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飾品無一例外地被收進了庫房,家中所有的桌椅都包上了邊角,一眼看去,小人兒觸手可及的范圍之外空空蕩蕩,清清爽爽! 歐韻致收拾完畢走出家門的時候,周世禮正在花園里陪女兒學步。他的身材高大,彎腰掐在女兒的腋下一步步地跟著她向前挪步,模樣看上去有些吃力。 金色的陽光柔和地灑在他挺拔偉岸的身軀上,令他額角密密的細汗清晰可見,歐韻致駐足凝望著他英俊的臉龐,心上驀地涌起酸澀。 其實,世禮一直都是個相當謹慎、認真的人。對家庭也好、對事業(yè)也罷,一直兢兢業(yè)業(yè),一旦確認了目標,就不會在意付出。 他很愛很愛家,也很愛很愛她和孩子。 周世禮發(fā)現(xiàn)了妻子的注視,立即就停下腳步,探手抱起女兒走了過去。 歐韻致左右看看,沒有找到什么趁手的工具,索性就折起袖子,認真幫他擦了擦額頭鬢角,然后,傾身吻了吻他的唇。 這讓周世禮感到心中稍暖,他探出一只手臂抱住她,夫妻倆耳鬢廝磨,親密了好一陣子,她才轉(zhuǎn)過頭,又溫柔地親了親女兒。 窈窕的身影轉(zhuǎn)身而去,他站在原地目送她大步遠去的背影,心上涌起無限酸澀。 她的身材高挑、腰細腿長,走起路來完全沒有閨閣女子應(yīng)有的柔婉,而是大步流星、昂首闊步,一派龍章鳳姿、一往無前的風范。 也許連歐韻致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在與周世禮分離的時候,無論什么時候,她都沒有回過頭。 一次都沒有。 而這一次,只要她肯稍一回顧,就能看見這男人眼中無限的哀戚和痛楚——可惜她沒有。 不錯,她本就應(yīng)當是翱翔于九天的鳳凰,雖被他辛苦編織的情網(wǎng)暫時地誘困,但一旦有機會,仍會毅然決然地離開他。 現(xiàn)在這個機會來了。 周世禮并沒有煎熬得太久。 似一個被判了死刑的囚徒,行刑的時刻來得很快。 那一天,適逢港城入夏以來的第一場雷雨,歐韻致派了家中的管家來,取她放在周家的衣物。 屋外電閃雷鳴、狂風驟雨,而他身姿筆直地坐在自己的書桌前,聽著翟家的管家?guī)淼乃呐袥Q書,忽然間忍不住想仰天長笑。 他知道,這一次,他敗了。 一敗涂地! 不僅僅是失去了妻子、愛人,抑或是人財兩失這么簡單,從此以后,一片癡心化為虛有,周世禮將會不意外地淪為整個香江的笑柄。 矜貴傲岸者如周世禮,一生沒有這樣慘過! 是他自己以愛為由,以情為利刃,一步步地將自己送上了斷頭臺!其實他很想很想慷慨一點兒,從容就義,只是可惜,做不到。 他給歐韻致打電話。 此時的歐韻致,坐在自己九龍家中那冰冰涼涼的石階上,木然地看著落地窗外的疾風驟雨,其實,整個人根本已痛得麻木了。 她想起了自己早間和父親的對話。 翟九重說:“……乖孩子,只要你肯回家來,我絕不會再過問你和翟從嘉之間的私事?!?/br> 言下之意,只要她肯乖乖地接受他的安排,那么身為太子的翟從嘉將會被徹底廢棄,屆時對他要殺要剮,全憑她自己高興! 但翟九重的話里也有未盡之意。 她與翟從嘉之間早已是勢同水火,你死我活!如若她不肯乖乖就范,那么被放棄的,將會是她歐韻致。 她想起就在幾天前,翟從嘉在自己面前大肆發(fā)表的那番“畜生”的論調(diào),忽然間忍不住的,想哭又想笑。 “翟從嘉是你的親生兒子啊……”她記得自己當時這樣悲憤地問道。 然而,翟九重回答:“沒錯,他的確是我的親生兒子,可是誰叫他犯了錯?!” ——毫無疑問,這的確是個金錢當?shù)赖纳鐣?/br> 做父親的,當他需要自己的兒子是錯誤時,他就是錯誤的!一切都視乎自己的需要。為了保住自己的江山和王位,不惜連親生兒子都舍棄,何況女兒?何況情人! 不知翟從嘉若是有幸聽到這番話,又該是怎樣的一副心情! 但,并不難理解的。 小戶人家的子女,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尚且還爭得頭崩額裂,又何況是這富可敵國的翟氏王國? 翟從嘉其實并沒有說錯。利字當頭時,自己同母親在他這個父親心中的確算不得什么,只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他比自己更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