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飯，幾個(gè)姑娘正坐著吃茶呢，奶娘歐氏就帶了幾個(gè)mama進(jìn)來回話，喜服已經(jīng)改好了，請?jiān)粼嚧?，新娘的頭面也都拿來讓元敏過目，看有沒有不合意的地方，又有林家的掌事mama送來了一些胭脂水粉，詢問大小姐在這里吃穿用度可還習(xí)慣，可有什么需要？

    幾個(gè)姑娘幫忙看元敏的嫁衣、頭面，一時(shí)間屋內(nèi)倒是歡聲笑語。

    燕甯羨慕的看著元敏的嫁衣，大紅的遍地金緞，用了片金線和十二種彩絲和孔雀羽織成的，每一動作就泛起粼粼的光澤，華美富麗，氣派不凡。那頭面是清一色的純金打造，上面用了點(diǎn)翠累絲，發(fā)箍上的珍珠都有蓮子米大小，渾圓光潔，熠熠生輝。

    這等富貴，這等氣派，放不愧是國公家的嫡出小姐。

    想想自己，也算的上品貌秀麗，可只是個(gè)庶出，將來嫁到普通人家還能做個(gè)正妻，若是嫁到大戶高門，就只能做妾。

    心里一想就郁悶，面上不免有些淡淡的。

    卻見元宗身邊的丫鬟紅柳慌慌張張的走了過來：“大小姐，少爺從早上起就不舒服，已經(jīng)吐了兩次了?！?/br>
    元敏一驚，哥哥自幼身體不好，腸胃非常敏感，吃的東西家人都十二萬分的小心，養(yǎng)了這么多年，人的年紀(jì)大些了，身子才好些，祖母才放心讓哥哥親自送自己來江南成親。

    元敏德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厲聲問：“你們是怎么伺候的？大少爺昨兒吃了什么？”

    紅柳嚇得急忙跪下回道：“昨日大少爺和國子監(jiān)的同窗好友出去吃酒，不許我們跟著，只有身邊的小廝知道，許是喝了點(diǎn)酒，回來的時(shí)候身上有些酒味，奴婢等怕少爺不舒服，熬了些醒酒湯給大少爺喝了，誰知半夜時(shí)大少爺就起來說肚子不舒服，我們要稟告小姐請大夫，大少爺偏說不用，到了早上，那位，”她遲疑了一下，瞄了一眼謝可兒，含糊的說：“在外面吟詩，大少爺醒了，就面色蒼白，我們要去請大夫，大少爺說此時(shí)出去，怕于理不合，生生忍著，后來，就吐了，奴婢趕緊來回小姐。”

    話雖然吞吞吐吐，可眾人還是聽出來了，謝可兒大清早跑到花園里吟詩，元宗不敢出來，怕?lián)p了謝可兒的清譽(yù)，這才耽誤了時(shí)間，病情嚴(yán)重了。

    燕婉氣的狠狠瞪了謝可兒一眼，忙說：“我們府里的遲大夫是江南出了名的杏林圣手，我讓丫鬟去請他來給大少爺瞧瞧吧，大少爺遠(yuǎn)道而來，許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腸胃不適應(yīng)吧？”元敏咬了咬嘴唇，冷聲道：“好，煩勞meimei了。”又轉(zhuǎn)身跟貞娘說：“貞娘，你陪我去瞧瞧?！?/br>
    貞娘一愣，明白元敏是故意不搭理謝可兒，加之自己孤身在這里，心里難免有些沒底，忙應(yīng)了聲跟著元敏去了。

    謝可兒臉漲得通紅，萬分尷尬，自己只想著讓世子見識到自己美麗出眾，才學(xué)不凡，卻沒想到元宗身體不好，耽誤了診治的時(shí)間，自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燕薷性子本就冷傲，加之自小在夫人跟前長大，被寄到夫人名下養(yǎng)著，是嫡出小姐的名分，這么多年謝姨娘在府里作威作福，幾乎架空了夫人的權(quán)利，她作為女兒沒少跟謝姨娘起沖突，對謝可兒早就一百個(gè)瞧不上了，見這情勢，不免冷冷的哼了一聲，冷笑道：“jiejie好才情啊，大清早的，逛著花園子有了詩性了？得了空，得讓jiejie指教一下才好啊，我們這樣沒學(xué)問的就沒這個(gè)雅興了！”

    謝可兒氣的渾身亂顫，指著燕薷道：“你算什么東西？也敢來奚落我？”

    “我算不得什么東西，當(dāng)然不敢奚落jiejie，我這樣的東西，定是不敢大早上跑到男子門前吟詩去就是了！”

    謝可兒氣的急了，伸手就向燕薷臉上揮去，燕薷身材高大，比謝可兒至少高半個(gè)頭，輕松的一伸手，就托住了謝可兒的手，冷笑道：“jiejie惱羞成怒嗎？”燕婉和燕甯見狀忙和丫鬟一起分開兩人，燕婉拉著燕薷到里屋，勸道：“你這是做什么？好好的，卻給嫂嫂打臉嗎？讓人家國公府的下人看笑話呢？”

    燕甯勸謝可兒：“jiejie不必這樣，我知道jiejie的心事，只是這事不是我們閨閣女兒可以做主的，jiejie還是去求求姨娘或者舅舅，在這里和她做意氣之爭不過是平白給人家看笑話罷了！何苦來著？”

    怡芳齋里，元宗面色慘白的依著靠枕，身邊的小廝丫鬟都膽戰(zhàn)心驚的跪著，遲大夫來的很快，號了脈，開了方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癥候，不過是水土不服、脾胃適合罷了。

    元敏擔(dān)憂的看著哥哥，貞娘坐在她身旁，看著紅柳將煎好的藥一勺一勺的喂進(jìn)元宗嘴里，元宗只皺著眉喝了兩口，就渾身痙攣著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不僅將藥吐了出來，似乎連膽汁都吐了出來，伏在床邊喘息不止，嚇得紅柳險(xiǎn)些將手上的藥碗給砸了。元敏一個(gè)激靈，幾步?jīng)_到哥哥身邊，一邊拍著哥哥的背，一邊沖另一個(gè)大丫鬟翠墨吼道：“傻看什么呢，快去拿水，拿帕子?！?/br>
    遲大夫皺了皺眉道：“大少爺原先吃藥就這樣嗎？”

    紅柳道：“我們大少爺原先吃藥就費(fèi)勁，常常吐出來，后來都是讓大夫做成藥丸子才吃的?！?/br>
    遲大夫捻著胡須道：“大少爺?shù)钠⑽甘Ш?，肝郁氣滯，?nèi)感濕熱，又吃不得藥，這樣吧，老朽來施針看看?！?/br>
    紅柳忙道：“不可以，大夫，我們家大少爺暈針?！?/br>
    這下連遲大夫都犯愁了：“這可如何是好？”

    不能吃藥，還不能施針，大夫也沒轍?。?/br>
    元敏急了，哥哥若因?yàn)樽约撼隽耸裁词拢约喝绾胃婺附淮?，如何跟死去的母親交代？

    “大夫，還有沒有什么辦法？快想啊”

    貞娘遲疑著站了起來，輕聲道：“敏jiejie，我有一個(gè)方子，不知能不能讓大少爺試試？”

    元敏一喜，眼淚都快下來了：“快說，貞娘，什么辦法？”

    貞娘道：“用生姜磨碎了，對上醋和紅糖煮開了，讓大少爺喝下去試試，這是我們百姓家的土方子，治嘔吐挺有效的。”

    元敏厲聲道：“聽到了沒有，還不快去？”

    兩個(gè)小丫鬟急急忙忙的沖去了廚房，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端來熱氣騰騰的一碗。

    一股沖鼻子的醋味彌漫在屋子里，元敏讓紅柳端著碗，自己親自喂哥哥喝了一勺，元宗只覺得滿嘴酸辣，熱呼呼的咽下去，胃里翻騰著的感覺奇跡般的平息了下去，沒有什么反胃的感覺，只是喉嚨里反射性的有些發(fā)癢，咳嗽了幾聲，又喝了一口，胃里覺得不再冰冷冷的空了，元敏見哥哥沒有吐出去，十分歡喜，小心翼翼的一勺接一勺的喂，不一會，一碗姜醋糖水就喂進(jìn)去了。元宗的臉色也好看多了，滿屋子的丫鬟小廝都松了口氣。

    元敏下了床，沖著貞娘笑道：“多虧了你了，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以前祖母說，她還不信，現(xiàn)在她完全信了，這貞娘就是自己的貴人、福星！

    貞娘也松了口氣，笑道：“也是忽然想起了我們窮人家的土方子，過一會胃里好些了，讓丫鬟給大少爺熬點(diǎn)南瓜小米粥喝，養(yǎng)胃的，再吃藥估摸就不會吐了?！?/br>
    元敏看著紅柳道：“聽見了嗎？一會就按照許小姐說的辦?！?/br>
    紅柳和翠墨等忙躬身答應(yīng)，元敏又看著元宗的隨身小廝劉貴和李升等，厲聲道：“你們幾個(gè)聽好了，再叫我知道你們伺候著少爺不精心，讓少爺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定要回了祖母，掀了你們的皮，都給我仔細(xì)著！”

    幾個(gè)小廝忙答應(yīng)著。

    元敏又看著元宗好些了，睡著了，才帶著貞娘和身后大群的丫鬟mama回了自己的屋子。

    ☆、211第六十一章

    見燕婉等人正在椅子上坐著說話，忙笑道：“累的幾位meimei久等了，我哥哥方好些了，我才回來?！?/br>
    燕婉等忙問候了元宗知道沒事了，才告辭回了房間。

    及至挑燈時(shí)分，紅柳來稟報(bào)，說大少爺吃了粥，也服了藥，已經(jīng)好多了，讓小姐不用擔(dān)心，還要謝謝許小姐的方子。

    元敏心里放下了大石，拉著貞娘喜滋滋的試穿了貞娘送給她的那件主腰，冰涼細(xì)膩的絲綢，高貴神秘的煙紫色，如煙如霧，襯著少女暖玉般白膩的肌膚，秋水般明凈的雙眸，端的是裊娜風(fēng)流、風(fēng)華萬千。

    元敏白玉般的臉上紅暈升起，輕輕的問：“好看嗎？他會喜歡嗎？”

    貞娘坐在貴妃榻上，迎著明亮的燭火，緩緩的搖搖頭：“不，他不止要喜歡，還會愛上你！”

    元敏吃吃的笑了，嬌羞的、親昵的道：“小丫頭，鬼心眼真多，你知道什么是愛？再說，他，他不一定就能喜歡”終究是千金小姐，那些□裸的字眼還是說不出口的。

    貞娘的表情很溫軟，也很朦朧，聲音軟軟的，帶著些漫不經(jīng)心的散漫：“林四少爺非常尊敬愛護(hù)他的母親，周夫人出身高貴，在閨閣中就才名遠(yuǎn)播，只是身子不好，生下四少爺之后在無所出，聽聞府中的中饋一直是謝姨娘在料理，這位謝姨娘為人精細(xì)潑辣，眼高于頂，很得林大人歡心，對主母并不放在眼里，林四少爺見母親時(shí)常被謝姨娘擠兌，因此格外努力用功，希望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讓母親在府里得到所有人的敬重。”

    元敏回過頭，吃驚的看著貞娘：“你，你怎么知道的？”她嘆息：“你又為我打聽了？你”似乎是因?yàn)楦袆?，元敏的嗓子哽住了，半晌不知該說些什么。

    她有一個(gè)親生的哥哥，庶出的meimei也有兩個(gè)，可她們不算計(jì)自己已經(jīng)算不錯(cuò)了，沒有人來關(guān)心她嫁的怎樣，她怎樣才能在婆家站穩(wěn)家跟，怎樣才能得到丈夫的關(guān)愛。在京城之中，高門大戶家也有一些關(guān)系不錯(cuò)的小姐，可她們更關(guān)心的是她嫁的人家是否高貴，她的嫁妝是否多，真正在意著她幸福的恐怕只有祖母、哥哥，和眼前這個(gè)意外跟自己結(jié)緣的小姑娘了。

    她幫她做出美麗的主腰，她幫她打聽未來夫婿的為人、喜好，身邊人的性格，甚至連夫婿最私密的事情都打聽出來，只為了她能贏得丈夫出自真心的尊重和愛護(hù)。

    這份心意，就是親姐妹也做不到吧？

    貞娘安靜的看著她，明亮的眼睛似乎比灼灼的燈火更加璀璨，伸出手，手上赫然是一片翠綠的葉子，如翠如碧，細(xì)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是用碧玉雕成的一片小小的葉笛，大金朝舉凡富家閨閣女子都會樂器，因?yàn)楫?dāng)今皇后愛笛子音色的明脆亮麗，因而小姐們都習(xí)得吹笛，只是這葉笛音色簡單，不及上好的笛子音色婉轉(zhuǎn)，吹的人不多。

    貞娘的眼睛里劃過成竹在胸般的篤定，元敏便不由自主的接了過去同一刻的扶醉歸酒樓里，小二、掌柜和四個(gè)姿態(tài)各異的小廝憂傷的看著臨窗踞桌飲酒的少年。

    大抵是跟著慢性子師傅太久了，杜石頭也染上了些，喝酒的姿勢曼妙優(yōu)雅，如同最出色的豪門公子，斟酒、飲酒，細(xì)長的手指捏著小巧玲瓏的杯子，仿佛看著最喜愛的情人般，珍惜異常的飲下里面碧綠澄澈的酒水。月光浩渺，臨窗當(dāng)風(fēng)，少年俊美的面容覆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輝，濃密的睫毛低垂，眼波飄渺，遙遙的望著太湖深濃的水色，似乎滿懷寂寥。

    觀賞者的心思各異。

    小二：“娘的，有完沒完了？老子累了一天了，想回去洗洗是睡了，大哥，拜托你不要在這里賣優(yōu)雅了成不？”

    掌柜的：“第四壇了，真能喝啊，這可是上好的杏花村啊，二兩銀子一壇啊，加上菜有十五兩銀子了，他付得起吧？”

    小廝大強(qiáng)：“少爺這是想小姐了吧、唉，少爺真是個(gè)情種啊，不過這么兩個(gè)晚上不在眼前，就這么舍不得”

    小廝小全：“少爺八成想今日白天扔花給他的那個(gè)小娘子了，那妞雖然比不上小姐好看，可也白白嫩嫩的，關(guān)鍵是體態(tài)風(fēng)流啊，少爺當(dāng)時(shí)雖然拒絕了，可現(xiàn)在八成后悔了，唉，那小娘子也是，悄悄給我，我晚上引了少爺去不就得了，大庭廣眾的，少爺多抹不開啊”

    小廝聚財(cái)：“少爺是打算在這里引來那些花娘和姑娘嗎？天色是在太晚了，就算引來了，估摸也都是些花娘之類的，少爺還是年青，不懂行啊，關(guān)鍵是這要讓小姐知道了，還了得？”

    小廝大膽：“少爺這是干啥呢？傻了吧唧的喝啥悶酒呢？相中誰就說唄，娶了回來做個(gè)小的就得了唄，在這裝啥憂郁呢？有??！”

    杜少爺喝光了四壇杏花村，發(fā)現(xiàn)居然越喝越清醒，一點(diǎn)醉意都沒有，滿腦子都是女孩清淺溫和的笑容，從小到大，都那么輕柔從容客氣，像這九月江南的月光，銀紗素裹、萬物具凈，帶著一種無可挑剔的美好，這份美好干凈、清透、安靜、溫柔，可就是沒有任何溫度，讓你從心里覺得少了些熱度。

    定親以來，她待他一如以往，沒有羞澀，沒有躲閃，沒有喜悅，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隨和。

    貞娘，是他自小的夢想，娶她為妻，是他懵懂成人以后的憧憬，得知她將成為他的妻子，他覺得如同得到了全世界一般，滿滿的幾乎爆裂出來的喜悅，可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gè)女孩并不如他一般喜悅，她只是接受了這個(gè)事實(shí)，接受了他將成為她丈夫的這件事，沒有反對，沒有掙扎，只是平靜的接受，安靜的等待。

    他的喜悅慢慢的降了下來，他覺得心里若有所失，他發(fā)覺她的眼睛里有一層自己從來沒有讀懂過的薄霧，淡漠、滄桑、與她年齡完全不符的冷與空漠。

    他仔細(xì)的回想，回想他們一起的歲月，似乎從很小的時(shí)候起，她就是這樣的，懂事、聰明、冷靜，有著大人都比不上的睿智，她行動舉止比大家小姐更高雅、從容，行事做派沒有半點(diǎn)小戶女孩的局促、狹小，她眼界開闊，多么珍奇的東西都處變不驚，很多東西似乎都成竹在胸。

    以往當(dāng)他還是個(gè)懵懂的男孩子時(shí)不覺得怎樣，可真這兩年來，在孟留衣的教導(dǎo)下，經(jīng)歷了生死之后，終于沉淀成一個(gè)男人之后，忽然發(fā)覺，貞娘，并非一個(gè)簡單的出身貧寒的小姑娘，她身上有許多不同尋常的地方。

    他悄悄的問了姑姑，姑姑才告訴他，貞娘自小就得了姑婆婆夢中傳授，知道很多大戶小姐的規(guī)矩和知識，甚至識字看書，都是姑婆婆傳授的，只是姑婆婆命運(yùn)多舛，死的凄涼，貞娘可能受了影響，多少有些性子淡漠安靜。

    杜石頭怔忡了很久，再看向貞娘的目光就多了許多心疼、憐愛，她每日在夢中接受姑奶奶的教誨，白日還要幫母親干活，那么長的日子，日日夜夜不得休息，一個(gè)六歲的小姑娘，有多難熬？七歲就幫忙家務(wù)，十歲就當(dāng)家管賬，她沒有無憂無慮的童年，沒有跟小伙伴玩過過家家，沒有跟要好的女伴逛過街市，過女兒節(jié)從來沒有乞巧，這么多的日子，她可覺得辛苦？

    他買下了碧溪園，他為她布置房間，他想盡辦法探聽她的喜好、她的需要、她的向往，他想讓她開心，讓她無憂無慮，他愿意盡自己所有的力量成全她內(nèi)心的圓滿。

    杜石頭微微瞇了瞇眼睛，手指在酒盅上輕輕的敲一敲，酒盅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深幽的鳳眼慢慢的亮了起來，熠熠生輝，光華奪目。

    貞娘，貞娘，這個(gè)名字仿佛在心上細(xì)細(xì)劃過的糖漿，帶著那么多甜蜜的暖意，妥帖、安穩(wěn)收藏在最柔韌的角落，每每想起，少年的眼睛就會閃爍灼人的光熱。

    你，會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不管你的心有多冷，我，有勇氣和決心將她捂熱。

    ☆、212第六十二章

    九月初五一大早，就有喜娘來給新娘子開臉，用細(xì)細(xì)的線繩小心的絞去臉上的汗毛，讓臉看上去光滑白凈，再用牛奶兌了玫瑰花汁子浸了毛巾熱熱的覆上臉。手和腳都要去掉死皮，用上好的香膏一層層的涂抹，再用白布纏好，過半個(gè)時(shí)辰拆下來，手和腳都白膩的如同上好的玉凍一般，還散發(fā)著玉蘭花馥郁的香氣。

    這是江南新時(shí)興的規(guī)矩，因?yàn)槟切┕诵∧_的小姐們腳上經(jīng)常散發(fā)出惡臭，為了避免新婚之夜新郎官壞了興致，喜娘們新興起的一種服務(wù)，很受歡迎。

    不過元敏沒有纏足，出身高貴，自由手腳都保養(yǎng)的極好，喜娘們都嘖嘖稱贊。

    眉毛要用小巧的夾子一點(diǎn)點(diǎn)摘去雜眉，用上好的黛子螺畫上流行的柳葉眉。

    身側(cè)都是丫鬟們在忙碌，貞娘等人反而很閑，和燕婉等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了一會。

    一個(gè)小丫鬟走到貞娘跟前來輕聲的說了句什么，貞娘一愣，跟燕婉歉意的一笑，跟著小丫鬟出去了。

    小丫鬟引著她來到了怡芳齋不遠(yuǎn)處的一個(gè)涼亭，元宗正站在涼亭內(nèi)，當(dāng)風(fēng)而立，身姿如竹，挺拔俊秀。

    貞娘忙上前見禮：“見過世子?！?/br>
    元宗側(cè)過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不必多禮，上次的事，還要多謝你?！?/br>
    “世子過譽(yù)了，不過是您福大”

    “不要跟我說什么福大命大，你不過是湊巧之類的客套話行嗎？”元宗似乎有些煩躁，清朗的聲音有些暗啞，毫不客氣的截?cái)嗔怂脑挘骸拔覀冏孕【驼J(rèn)識，你從來都這樣客氣，規(guī)矩的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客氣的讓我覺得特別疏遠(yuǎn)?！?/br>
    貞娘一愣，不明白這位少爺今天是怎么了？事實(shí)上，她見到元宗的機(jī)會并不多，幾乎都是有元敏在場，兩人也很少說話，在她的印象中，元宗一直是一個(gè)羸弱、斯文、俊秀、高貴的少年。

    他對自己也一直彬彬有禮的，今兒這是怎么了？

    她水靈靈的杏眼閃著疑惑和不解，元宗看著那雙眼睛心里涌起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郁怒，她不明白，事實(shí)上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這樣煩躁、不安，心頭上如雜草般滋生縱橫的煩悶是為了什么？

    昨日紅柳無意中說及許家小姐定親了，他當(dāng)時(shí)就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心里瞬間翻涌起一股無名的怒氣來。

    她定親了？元敏為什么沒告訴他？她什么時(shí)候定親了？

    很多年前，祖母溫柔憐惜的摸著他的腦袋，笑著說：“許家meimei好不好？你可喜歡？”

    他那時(shí)還不過十二歲吧，喜滋滋的回答：“喜歡啊，許家meimei會做好多好吃的東西，我喜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