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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悅君歌在線閱讀 - 第9節(jié)

第9節(jié)

    聞言,周如水詫然,她倒真不知道,如今的格局竟是這般的!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周王亦是凡人,心中總有偏袒。他最偏疼的兩個兒子,一是已逝的太子洛鶴,二便是庶公子詹了。宮廷之中,也唯有這二人是周王親自撫育成人的。自太子隕后,周王一直有意立公子詹為太子,但因其庶出,屢遭擱置。

    公子詹也是個精明之人,曉得眾臣因立太子之事對他不滿,近日便借口辟谷,暫避了風(fēng)頭。

    念及庶公子詹,周如水抬起眼,順著公子沐笙的目光,眺向了遠處高聳的闕樓,她幾不可聞地,低低地嘆了口氣。

    前世,自公子沐笙逝后,太子之位毫無爭議地落在了公子詹頭上,彼時,周王的身子日益敗落,已有些不清楚了。公子詹得實權(quán)后,對其他的庶兄弟未留半分余地,可謂十分狠絕。對她,卻是從未下過狠手。到最后,他輕信劉崢,中毒身亡,多少還是因了她的緣故的。

    可如今這時局,他卻是公子沐笙的勁敵……

    周如水蔫蔫地回了自個的華濃宮。

    華濃宮中,初春的植物已趨于茂盛,四處冒著翠色枝丫,綠綠蔥蔥。她徑直入了苑中,眼見秋千在榕樹下隨風(fēng)輕搖,周如水笑了笑,彎身自秋千上坐下。直過了一會,她才看向低眉順目扁著嘴立在跟前的瀞翠,澄澈美麗的眼眸和貓兒似的微微一瞇,笑問她道:“怎么?給兄長逮了個正著?”

    她這一問,瀞翠便燥紅了臉。她圓臉一板,認真道:“奴只是在廊下跌了一跤?!?/br>
    “跌了一跤?跌哪兒了?”周如水大而明媚的眼里綴滿了晶亮的水光,直盯著憋紅了臉的瀞翠,打趣她道:“阿翠,倒是你運氣好,私闖前朝,卻還有吾兄長相救?!睘s翠心儀公子沐笙,她不是不知。

    聞言,瀞翠又是一羞,她梗著脖子,急急地道:“女君莫笑奴了,今朝,前朝可是真出了大事!”

    “能有甚么大事?難不成,咱們阿翠的心跌在路上了?”周如水眨巴著眼仍在鬧她,一旁,夙英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瀞翠給燥得直跳腳,她實在無法,只好沉下臉,鄭重一禮才道:“女君,謝氏與公子珩綁在一處了!”

    “公子珩?”聽了這話,周如水面色一整,低聲地道:“怎的了?他們即便綁在了一處,也該是私相授受的。如此光明正大,我也覺得怪哉!”

    “今日早朝,君上欲召孝廉入朝,然,尚不及言,御床便是一陷。登時君上面色不好,群臣也是失色。直至謝相進曰:’當(dāng)由圣德淵重,厚地所以不能載,御床才至塌陷?!喜琶嬗芯徤?。這之后,許是當(dāng)作嘉獎謝相,謝相的奏疏,君上當(dāng)場便準(zhǔn)了?!?/br>
    左相謝潯是謝姬之父,此人狼子野心,前世,他便是公子詹的門下走狗,公子詹毒發(fā)去后,他又轉(zhuǎn)投了秦元劉氏門下,實在是個全無道義的jian詭投機之徒。

    御床早不塌晚不塌,偏是孝廉本該受封的這一日塌了,群臣忐忑,謝相那老不朽卻能一句話就將慍怒中的周王逗笑了,真是哪兒想哪兒都不對!

    不過這般講來,今日三位孝廉是未封成官了?沉默半晌,周如水又問:“他奏了甚么?”

    瀞翠飛快地看了周如水一眼,見她面上早收了笑,也明白事情的嚴重,又為二殿下心焦,掩不住心思,皺著眉頭便低低地回稟道:“因謝姬膝下無子,君上便答應(yīng)了將公子珩過繼給謝姬,認其為母?!?/br>
    怪不得,今日謝姬會當(dāng)著他們兄妹的面喚了公子珩“珩兒”!

    謝潯明明是公子詹的人,如今,卻硬要與名不見經(jīng)傳的公子珩綁在一塊,這是要演障眼法?還是真如兄長多言,是狡兔三窟呢?

    周如水心下思忖著,想著想著也不禁覺得好笑,謝姬這兒子也來得太輕松了些!還比她大上了兩歲,敢情是在娘胎里就懷上了的?!

    周如水嗤笑出聲,一旁,夙英與瀞翠對視一眼,都是不解。

    半晌,就聽夙英低低地問道:“女君,謝姬此舉,有何好處?”

    “好處么?她的好處可不會少?!敝苋缢α诵Γ闹幸嗍庆[。

    君父沉醉道教,日日煉丹,身子早已不如以往。謝姬入宮雖是得寵,幾年來卻不見有孕。反是她姑母長公主岱前歲送入宮的美人齊姬,兩個月前傳出了喜訊。為此,君上大悅,重用了齊姬的兄長齊策,更是幾個月來都不曾臨幸謝姬了。

    如今宮中早已起了傳言,道是謝姬已是昨日黃花。卻不想,她為了復(fù)寵,竟是連認子這樣的法子都想出來了!若是公子珩認謝姬為母,君上是勢必要親臨的,即使君上不至,謝姬趕著法子去君上面前謝恩也是必不可少的。眼見齊姬的肚子漸漸顯懷,圣心將變,謝姬這時機抓的不可謂不準(zhǔn)。

    想著,周如詩閉了閉眼,知此事已成了定局,她話鋒一轉(zhuǎn),又問:“劉崢呢?今日他可被封官?”

    聞言,瀞翠忙是搖首,曉得主子自去南城門后便嫌透了劉崢,她安慰地笑道:“因御床塌陷,三位孝廉均未入殿呢!”說著,她又將劉崢,傅涑,錢閭?cè)说臄嘟恢录毤毭枋隽艘槐椤?/br>
    “點污在我,何與若事?”聽到這,周如水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冷冷地說道:“他就總想著學(xué)那名士風(fēng)骨么?局勢這般,他卻還不服軟,還要硬撐著風(fēng)度?得罪了傅涑,錢閭,對他有甚么好處?他還有甚么同袍?”

    “卻不知,劉崢還能撐多久。”夙英應(yīng)聲,她向來心思縝密,便仔細地分析道,“如今外頭把他傳得并不好。自他一心仕途中了孝廉,秦元劉氏族中的嫡生子弟們就都與他有了芥蒂。此番回鄴,在鄴都的劉氏門人都不收留他。給他提供住處的,是他的母舅許旌。許旌只是個商販,在南街開了兩間鋪子做布匹買賣,家境并不好?,F(xiàn)下他供著劉崢,不過是因劉崢尚未封官,還有些盼頭罷了??扇魟樀氖送静豁?,時候久了,許旌怕也容不下他。”

    “如此,倒是有好戲瞧了?!敝苋缢巳灰恍?。

    夙英立即會意,忙是應(yīng)道:“奴省得!自會時刻盯著那許旌,叫他早日趕劉崢出家門?!?/br>
    聞言,周如水笑笑未作聲,卻算是默認了。

    直至夕陽西下,她才沉著眉從秋千上下來。她抬起了臉,望向遠處被夕陽余暉染紅了的天空,眸中亦有化不開的迷茫。

    她該何去何從?該如何去做?

    原先她還慶幸,如今卻又憂心。子昂曾言,出了黃粱夢,萬事皆忘??伤裁炊紱]有忘,但很多事卻變了,變的與她的記憶中不同了。比如,前世并無人曉得瑯琊王三已在都城了。比如,今日劉崢本該被封官。比如,御床不會微陷,謝相的奏疏并不會被準(zhǔn),謝姬與公子珩也并不曾交好。

    如果記憶都不作數(shù),那她還能依仗什么?她越來越看不清前頭的路了。而子昂,他到底在哪里?

    周如水連著一夜未睡好,第二日,一得知公子沐笙下了朝,便急忙去了仁曦宮。

    穿過重重樓臺,跨進殿門,小姑子尚未出聲,公子沐笙便抬起了臉來。見了她,他放下手中的簡牘,擱了筆,便朝她招了招手,溫柔地道:“兕子,來。”

    見狀,周如水歡快地朝他跑去,負手在背后,大眼眨了眨,乖俏道:“阿兄,你宮里的杏花都要開了呢!”

    公子沐笙的仁曦宮中,原只有顆十年老杏孤植于水池邊,姿態(tài)蒼勁,冠大枝垂。

    幼時,公子沐笙總會領(lǐng)著她坐在杏花樹下,看那清水繞杏樹,岸上花朵,水中花影,各顯芳姿。她那時便知,杏花是會變色的。含苞待放時,朵朵艷紅。隨著花瓣伸展,色彩又會由濃轉(zhuǎn)淡。待到謝落,便已淡得徹底,白若霜雪了。

    她尤記得,有一次,公子沐笙在樹下作詩,他提筆寫:“道白非真白,言紅不若紅,請君紅白外,別眼看天工?!倍鸵蛔ψ訉⑹终婆倪M了墨汁中,用手掌做章,在絹上蓋了個印。

    幾年前,公子沐笙忽的把滿院的老槐樹都砍了,全都換植成了杏樹。這以后啊,春日一至,仁曦宮中便成了杏花海,直是胭脂萬點,占盡了春風(fēng)!為此,君父還曾斥責(zé)他玩物喪志。

    瞧著周如水滿臉掩不住的笑容,公子沐笙點了點頭,寵溺笑道:“然?!?/br>
    周如水與他相對而坐,聞言,雙手撐在幾上,看著窗外大片的杏花林,她的面上露出了微微沉醉的表情,瞇了瞇眼,又喃喃地說道:“阿兄,待花都開好了,咱們一塊食杏花糕,飲杏花酒?!?/br>
    “善?!甭勓裕鱼弩先允屈c頭,他笑了笑,將周如水散亂的鬢發(fā)別到耳后,低聲地問她:“莫只想著吃食了,罰你抄的經(jīng)文,可都寫好了么?”

    作者有話要說:  這樣的家風(fēng),即使玩鬧也是風(fēng)雅。

    ☆、復(fù)為帝姬 第十四章

    “尚未動筆?!碧峒澳切┳?,周如水回過眼來,興奮勁頓時散去了大半。她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如日光下翩然飛舞的蝶,低道:“兕子字不太好,實是懼丟人現(xiàn)眼?!?/br>
    “油嘴滑舌,故態(tài)復(fù)萌!”聽了她的話,公子沐笙了然地瞥了她一眼,隨手取過案上的一只簡,無奈地點了點小姑子的眉心。

    雖說往日里,周如水都是不認罰的,如今甘愿認罰已叫他很是欣慰了。但已過月逾,卻仍一字未動,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周如水卻是冤枉,提到寫字,她便有些煩躁。她不禁用手捂住臉,真想打個地洞鉆回去。

    這次,她是真心實意要認真罰寫的。但她畢竟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子,上一世,因為一手字不好,她不知吃了多少暗虧,后來更被安上了個不通文墨的壞名聲。這次第,明知罰抄都是要給瑯琊王三看的,她就更不能露丑了。如此,她才左右不敢提筆,往日里,更是暗暗發(fā)奮練字,想著不能再重蹈往日的覆轍。這般,才拖慢了進度。

    見她如此,公子沐笙嘆了口氣,他慢條斯理地將簡丟回案上,盯著周如水看了一會,又問:“那你此次來,可是因那劉崢?“

    聞言,周如水怔住,她訕訕一笑,巴巴地看著公子沐笙,低低地問道:“阿兄,君父可會重用劉崢么 ?”

    雖然昨日因御床微陷,三位孝廉被置于朝堂之外都未被封官。但她明白,這只是時間問題罷了。若是三位孝廉都不被用,「察舉制」也就沒了意義。所以,他們終是會入朝的,但,她確實不愿劉崢得勢。

    周如水這語氣,全是不愿劉崢得勢。公子沐笙挑了挑眉,他黑亮的眸子擔(dān)憂地看向周如水,眼神中亦有困惑,他問她:“你因何怨憤劉崢?”見周如水抿著唇不言語,他笑了笑,帶著十足的寵愛和理解,又補充道:“吾知,兕子不會無故貶斥他。”

    他是在道,我知,我的阿妹不會捧高踩低,更不會無緣無故地去貶斥一個低門子弟,你這樣做,定然是有緣由的。

    這是兄妹倆人第一次點破南城門之事,也是了,周如水秉性憨實從不是喜新厭舊的姑子,她忽然對劉崢改了心思,并且不遺余力地打壓他。不光劉崢莫名,旁人莫名,饒是公子沐笙也是想不透的。

    周如水笑了,她看著光從糊了白絹的窗格中透進來,輝映在公子沐笙俊逸的側(cè)臉上。她的兄長,貴氣逼人,優(yōu)雅卓絕,是她從小到大最欽佩最堅實的靠山。她多想將她所有的經(jīng)歷的都告訴他,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那是她誰也不能說的秘密!時人敬畏鬼神入骨,她要是說了,即便兄長舍不得一把火將她燒死,也是不吉。

    周如水心底涌上了一抹苦澀,她想了想,無比真誠,無比認真地說道:“阿兄,往日里,兕子便是被你們給貫壞了!所以,自不曉得人情冷暖,原也只覺得這世上無一個不好人。可如今幡然回首,才知,這世上人皆有兩面不止,便是利字當(dāng)前藏了真性情,虛情假意的兒郎姑子也甚多。”說著,周如水嘆了口氣,她無奈地道:“阿兄,劉崢?biāo)畚?,騙我,輕視我,卻又利用踐踏我。若兕子還不曉得躲,還不懂得斷心斷念,便是真的蠢了。夫子言,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兕子不過乘興而為,以直報怨罷了?!?/br>
    她說的很隱晦,但也很直白。她說她一心愛慕劉崢,一心為他著想,但她卻甚么也沒有得到!不光竹籃打水一場空,到頭來,還被他算計利用踐踏鄙棄。到頭來,才知道那人是個利字當(dāng)頭,虛情假意的白眼狼。如此,她怎能不變心?怎能還甘愿做他的墊腳石?見他安好?

    既然,他自視甚高,瞧不上她,狠狠地玩弄了她。那么,她也會報復(fù),她也見不得他好。畢竟,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聽了這番話,公子沐笙擰著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來,他安撫地朝周如水笑了笑,默了半晌,才靜靜地問她,“那如今,阿妹如何看待劉崢?”

    見兄長并沒有氣惱她的任性生事,周如水松了一口氣。她思索了片刻,才認真地,極盡中肯地說道:“劉崢此人,嵩性狼抗,志大才短,好乘人之弊,非君子之臣。”

    她是說,劉崢這個人啊,傲慢,暴戾,有志向才智卻不夠,喜歡乘人之危,并不是個良臣。

    周如水的評判實算中肯,她承認他有才智有志向,卻也道他骨子里傲慢暴力,陰詭喜乘人之危,是個有本事的小人。

    聞言,公子沐笙認同地點了點頭,又問她:“兕子,你可還記得,何為治國?”

    “治國?”周如水微微沉吟,她不解地望向公子沐笙,明媚的大眼眨了眨,半晌,才輕啟紅唇,徐徐地答道:“臂如村醪市脯,所濟者眾?!?/br>
    治國之道,就像市集提供酒rou,從而濟養(yǎng)百姓。

    自公子沐笙參政以來,議事從來都不避諱周如水。旁的姑子自幼都學(xué)女紅后宅之事,只有她,在兄長的庇佑下,無憂無慮,琴棋書畫以外,兼聽國事。雖然,她從前并不好學(xué),但耳濡目染,總有所獲。

    公子沐笙看著她,欣慰點頭,揉了揉她的發(fā),聲音更顯溫柔,他又問:“《晏子春秋·雜下之十》你可還記得?”

    這是開始考較她的學(xué)問了?還是,要勸她莫鉆死胡同?

    周如水無奈地撇了撇嘴,抬眼,見兄長筆直的身形如一座皚皚的高山,臉上的淡笑也溫暖得如這世上最安穩(wěn)的湖水。她心口一松,也笑了。循著記憶,她柔聲地答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味不同?!闭f到這,周如水一怔,已有些明白了。

    果然,公子沐笙贊許地點了點頭,他微笑著說道:“你不喜劉崢,為兄甚慰。”說這話時,他嘴角噙著淡淡的嘲諷,好似也并不太看重劉崢。

    周如水訝然,看向公子沐笙。

    便見他一哂,莞爾道:“察舉制是我所提,天下人早便認定了,孝廉若入朝,必會為我所用。即便不為我所用,他們也算是我的門人。遂,朝中打壓他們的人不在少數(shù),就從那日御座塌陷,孝廉不得受封來說,便已可見端倪了。他們?nèi)耍揪烷L路漫漫,無需我做甚么,劉崢的前路,本就不會太順。然而,天之生人,各有偏長。國家之用人,備用群長。昔日齊孟嘗君門下亦有雞鳴狗盜之徒,若有真用得上他之時,為兄也不會棄其不用?!?/br>
    聽得這話,周如水一時失言。

    但見公子沐笙瞥她一眼,眉頭輕挑。

    見狀,周如水雙目微亮,這才后知后覺地想到了其中要處,追問道:“兄長此言,可是道會對劉崢不聞不問?”

    對呀!三位孝廉自從入朝,便已被貼上了公子沐笙門人的標(biāo)簽。朝中黨爭從未停止過,兄長只需不聞不問,不暗中相幫,像劉崢這樣無出身,無家族撐腰,又無同僚相護的孤寡之徒,定然會步步為艱,苦如雞胗的。而他若無法立身得勢,劉氏一門就不會看重他,如此,劉氏還會是那個沒落的劉氏,根本翻不出天來!

    想通其中關(guān)節(jié),周如水險些笑出聲來,她還想繼續(xù)問話,公子沐笙卻不給她機會,忽而又道:“兕子,依你之見,傅涑,錢閭二人誰堪重用?”

    “我并未與他們有過接觸。”周如水撇撇嘴,困惑地搖了搖頭。

    公子沐笙卻是淡淡一笑,繼續(xù)溫和地問她:“葉落而知秋。昨日君父臨朝,他三人在殿外割席斷交,兕子可知?”

    “然?!敝苋缢h首應(yīng)是。

    “以此為憑,你以為,傅涑,錢閭?cè)绾???/br>
    曉得阿兄還在考較自個,周如水細想了想,也想盡綿薄之力為兄長分憂,只得靜下心來細細尋思,直過了一會,她才徐徐計較道:“傅涑有自知之明,是把好刀。錢閭懂得趨避厲害卻做得不夠高明,但又最是高明?!?/br>
    “哦?“公子沐笙目露欣慰,等著她娓娓道來。

    對上兄長期待的目光,周如水臉頰發(fā)熱,繼續(xù)道:“傅涑性情直莽,一番言語雖然中肯,卻也狠狠得罪了劉崢。錢閭雖也與劉崢割席斷交,但他不言不語,不溫不火,有傅涑在前,倒是兩邊都討了好了。日后,若劉崢得了勢想要報復(fù),首當(dāng)其沖會是傅涑。所以,論心機圓通,傅涑不如錢閭;論直所欲言,錢閭不如傅涑?!?/br>
    看著周如水眸光盈動的雙眼,公子沐笙撫掌大笑了起來,他這阿妹??!實在是個大智若愚的!

    他欣慰開懷地拉過了周如水的手,雙眸黑亮如墨,贊許道:“吾妹才智不輸大丈夫!”說著,他又揶揄地捏了捏周如水小巧精致的鼻尖,低低笑道:“待你將字練好了,便是才貌雙全。若不然,一提筆又成了繡花枕頭?!?/br>
    聞言,周如水氣呼呼地推開了他的手,捂住鼻子,嗔道:“阿兄不是才道天之生人,各有偏長的嘛!”她本是惱了,但對上公子沐笙揶揄的笑眼,直是兩腮鼓鼓,嗔著公子沐笙,卻也笑出了聲來。

    見她如此,公子沐笙不禁莞爾,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微風(fēng)拂過臉頰,柔柔的,涼而不寒。他這個阿妹喲,怎么這般寶氣!

    一直看著周如水走遠,公子沐笙才回過神來。他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的杏花樹,望著那枝頭含苞待放的花朵,公子沐笙嘴角的笑意卻緩緩隱了下去。

    他徐徐回首,望向隱在暗處的老翁,低低地嘆道:“術(shù)公?這杏花糕,杏花酒,吾亦久未嘗過了?!闭f著,他便苦笑了起來,慢慢起身,合上了那半開的窗,垂著眼,無力地,徐徐地低喃道:“欲問花枝與杯酒,故人何得不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