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她一路望著窗外的風景,盼著能快些奔向那個人身旁。 從火車上下來以后,又打車行了半個小時才到阿爾卑斯山腳下。黃昏時刻,抵達酒店門口。 她在前臺詢問易嘉言的房號,卻被告知為了保護客人*,必須得到客人的親自應(yīng)允,酒店才能將信息告知訪客。 南橋說不用了,將手里的小行李箱放在地上,發(fā)短信問易嘉言:“不是讓我來找你嗎?酒店地址和房間號都告訴我,不然怎么找你?” 末尾還加了一個小小的吐舌頭表情。 易嘉言大約真以為她在開玩笑,搖頭笑了,也就認認真真把地址與房號發(fā)給她,再添一句:“那我等你吃完飯,餓著肚子的呢。” 但他并沒有當真,發(fā)完信息之后,一看時間,已是晚上七點,于是合上了筆記本電腦,起身準備去一樓的餐廳就餐。 從電梯出來,右轉(zhuǎn)進入咖啡廳,有餐點,有飲品。 電梯門開,他瞥見門口有個扎著兩只辮子,頭戴一頂白色絨絨毛線帽的女生,低著頭拿著手機站在那。擦身而過,他目不斜視地往右手邊走。 沒走上兩步,他忽然腳下一頓,表情一滯,猛地轉(zhuǎn)過頭去。 電梯門口,那個前一刻還垂著腦袋的小姑娘已然抬起頭來,笑盈盈地望著他。目光相接時,她噘嘴說:“好哇,易嘉言,只是半個多月不見,你居然認不出我了!” 易嘉言本該解釋點什么,依他的聰慧,隨隨便便也能答出一句:“那是因為太想你,想到魂不守舍了?!笨墒谴藭r此刻,他只是怔怔地看著南橋,片刻后粲然一笑,眉梢眼角都染上了難以言喻的笑意。 “所以真的認不出我了?居然連解釋也沒有一句?”南橋瞪大了眼睛。 卻見易嘉言忽然間張開雙臂,笑著喚她一聲:“來?!?/br> 那樣一個笑容像是皚皚積雪之上的一輪暖陽,足以融化寒冬里最頑固的堅冰,又何況是這胸腔里一顆熾熱的心? 南橋手一松,那只小小的行李箱悶響一聲,被人無情地扔在了地上。箱子的主人笑成了傻瓜,沒頭沒腦地奔進了那個朝她張開的懷抱里。 察覺到自己被箍得緊緊的,她也用力回抱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易嘉言,我好想你?!?/br> 他說:“我也是?!?/br> “我每天都在盼著你回來?!?/br> “我也是?!?/br> “可是你老不回來,我只好,只好親自來找你了?!彼У酶o了。 小小的姑娘像是一只無尾熊,就這么徹徹底底地掛在他身上,軟軟地說著自己的依賴與思念。易嘉言難以克制,手臂一伸,按亮了電梯的按鈕。 片刻后,門開了,他抱著他的小姑娘,拎起地上的行李箱,一言不發(fā)地閃身進了電梯。 門再次合上的第一刻,南橋抬頭看他,卻還未來得及看清他的神色,就被一片溫柔的陰影籠住。他低下頭來,不置一詞地吻住了她的唇。 想念的力量足以把溫柔的親吻也變得轟轟烈烈。 輾轉(zhuǎn)反復(fù),唇齒相依,氣息交融,昏天暗地。 南橋氣息不穩(wěn)地想要伸手抵住他的身體,太重了,太沉了,太狠了,太燙了??墒撬蝗菟咕?,只是將她抵在電梯的內(nèi)壁上,反復(fù)廝磨著,一下一下親吻著。 背后是冰冷的墻壁,面前時guntang的擁吻。南橋幾乎窒息,卻又覺得此刻就是死了也死得痛痛快快,心甘情愿。 電梯門何時開的她已然不知,易嘉言抱著她,拎著行李箱,快步走到了房門口。刷卡,卡門,一氣呵成。 再一次,那只可憐的行李箱被人無情地扔在地上,他將門重重關(guān)上,然后將她抱到了書桌上,恰好在筆記本電腦的旁邊。 書本,資料,因為這個動作被推至一旁,散作一團。他卻再也不在乎。 他就這樣再一次俯下身去覆住她的唇,一寸一寸品嘗,一刻一刻回味。 可是解不了渴,止不了癢。 沒有人知道他是懷著何種心情出差的,踏入機場,踏出機場,每一秒都忍不住后悔,想要回到小姑娘身邊,與她一同面對困難。 阿爾卑斯的皚皚白雪,阿爾卑斯的郁郁林木,阿爾卑斯的裊裊云霧,風光再美,心里卻始終空著一片。 直到此刻,她就在他的懷里,才終于踏實了,安心了。 易嘉言的體溫guntang得嚇人,溫熱的氣息一次一次渡入她的唇內(nèi),仿佛這世間最甘甜馥郁的芬芳。 南橋昏了頭,失了心,丟了魂,入了神。 她回吻著他,不顧一切,直到不知不覺已然攀在他身上,任由他站在她的腿間,而她亦抵在他的變化之上。 睜眼,她迷茫地看他片刻,然后反應(yīng)過來。 那雙漆黑透亮的眼眸像是淬了光一般,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像寶石,像琉璃。 她忽然間輕笑出聲,在他耳邊問了一句:“喂,易嘉言,你硬了。” 男人眉頭一皺,不因這句話本身而羞赧,反倒板起臉來教訓(xùn)她:“跟誰學(xué)的,這么不害臊?” 南橋一邊笑一邊瞇眼反問他:“硬的是你,又不是我,到底是誰不害臊,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他盯著她不說話。 南橋低頭去瞥他抵住她的地方,他卻又往她這里再近一步,貼得更近,明明只是為了不讓她看到,卻沒想到觸覺上反而更加靈敏。 她面上發(fā)燙,不吭聲了。 易嘉言反倒彎起唇角,低頭去看她杏色的面頰,然后忍不住輕啄兩下。片刻后,想要抽身離開,否則只怕這把火越燃越旺,難以自制。 卻不料她忽然抱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膛之上,低聲說了句:“別動?!?/br> 他不動了,低聲問她:“別動?” 她慢慢地騰出一只手來,慢慢地往下,往下,直到捉住了某個地方。 易嘉言渾身一僵,心跳倏地停止。 他用暗啞的嗓音問她:“南橋,你在做什么?” 她卻不看他,也不答話,只是用另一只手牽起他的手,慢慢地放在自己的腰上,最后才輕聲說:“誒,抱我去床上。” “……” “你抱還是不抱?”她說了這種羞人的話,做了這種沒臉沒皮的事,結(jié)果還沒得到他的回應(yīng),面上簡直快要燒起來了,只能抬頭對他怒目而視,“喂,你到底——” 話未說完,她被人猛地打橫抱起,天旋地轉(zhuǎn),眨眼間落在了柔軟的大床之上。 理智,教條,冷靜,禮儀。 人類從原始社會以來學(xué)會了無數(shù)方式去克制自己,因而才有了璀璨的文明??墒遣还苓^去多長時間,*是最遠處的沖動,是永遠也不可能被掩蓋被隱藏的憧憬與渴望。 南橋只來得及看清天花板上那盞耀眼冰冷的水晶燈,就又被人覆住了唇,燈的影子也消失不見。 剩下的是他放大數(shù)倍的臉,和一個難以克制情、欲的吻。 索性閉上眼,不顧一切地去體驗,去放任。 在這阿爾卑斯的小鎮(zhèn)。 在這云端的城市。 她伸出雙手,靜靜地擁住了他,去迎接屬于自己的縱情時刻。 我愛你。 易嘉言。 所以那些未知的一切,我都甘愿與你去體驗。 共赴云端。48 ☆、第49章 番外一 番外一.歲月為歌,留在山河 靳遠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總聽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周圍議論他:“就是這孩子,真可憐,爹不疼娘不愛的,只有個年老多病的阿婆,也不知道他阿婆走了,剩他一個人該怎么辦。” 靳遠并不知道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他每天由阿婆接送上學(xué),回到家里的小面館時,阿婆會笑吟吟地為他煮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小面館的臊子種類不多,但牛rou雜醬總還是有的,他總會換著換著吃,而阿婆疼愛他,從來都不會吝嗇給他多舀上兩大勺。 吳鎮(zhèn)有一群和靳遠差不多年紀的孩子,他們總愛混在一塊兒,騎馬打仗,爬樹下河。偶爾累了餓了,靳遠就像個小皇帝似的帶著孩子們?nèi)グ⑵诺男∶骛^一坐,很快每人面前就多了一碗香噴噴的面條。 沖著這面條,小孩子們都很喜歡和靳遠在一起,他有他們所沒有的特權(quán),他們都很羨慕他。 那時候的靳遠覺得自己很幸福,有阿婆,有好吃的牛rou面,有一群年紀相仿的孩子和他一起瘋一起鬧,生活是這樣無憂無慮。 哪怕偶爾他也因為好奇問起過阿婆:“他們都有爸爸mama,為什么我沒有?” 阿婆總會把他摟在懷里,一邊揉揉他的短發(fā),一邊溫柔地說:“你爸媽在外面賺錢呢,等著將來回吳鎮(zhèn),接咱們祖孫倆去城里過好日子。” 靳遠點點頭,覺得現(xiàn)在的日子也沒什么不好的,父母這種東西離他很遙遠,他們跟他好像沒什么關(guān)系,有沒有對他來說大概也沒什么關(guān)系吧。 直到有一天,隨著年紀增長,他忽然就沒那么無憂無慮了。 他發(fā)現(xiàn)開家長會時別人的家長都是父母,只有他的家長是年邁的阿婆。 他看見鎮(zhèn)上的孩子都穿著花枝招展的衣服,只有他的袖口和褲腳總是短了一大截。他也曾偷偷把衣服褲子弄破,假裝是爬樹時磨壞的,但阿婆能干,在小面館打烊以后,借著昏黃的燈光在夜里縫縫補補一陣,第二日就又把衣服好端端地擺在他面前了。 靳遠躲在被窩里,只露出個小腦袋看著阿婆瞇縫著眼睛辛苦縫補的樣子,終于還是按捺住了滿心不情愿,重新穿上那些破舊短小的衣服。 上語文課時,老師讓大家寫一篇作文,題目是《我的家》。靳遠坐在臺下,聽著同學(xué)們一個個站上講臺朗誦作文。 “我的爸爸是一名醫(yī)生,每天救死扶傷,忙碌在手術(shù)臺上。我的mama是一名工人,她賺錢很辛苦,從小都教我要節(jié)約,要當一個比她更有出息的人?!?/br> “我的mama沒有工作,爸爸上班去了,她就負責照顧我,每天都給我做很多好吃的?!?/br> …… 靳遠坐在座位上,慢慢地攥緊了手里的本子。耳邊是那些飽含自豪感的話語,而他低下頭來,只看見本子上短短的幾行字。 “我的阿婆開著一家小面館,賣牛rou面和雜醬面。阿婆很愛我,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給我。她說我的爸爸mama在外地工作,將來等我長大了,他們就會來接我去城里過好日子。” 可是所有人都在講述著自己的父母做著什么工作,是怎樣的人,只有他,他不認得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們長什么模樣,更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做什么。 靳遠拿起筆,咬著嘴唇把最后那行字全部叉掉,在輪到他上臺朗誦時,固執(zhí)地坐在座位上,一聲不吭,沉默地反抗。 老師有些愕然,卻又猛然想起辦公室里的老師們曾經(jīng)說起過靳遠家的情況,頓了頓,她揮揮手:“那好,靳遠你就不用上臺朗誦了,下一個同學(xué)?!?/br> 靳遠下意識地抬頭看著老師。那道來不及收回的目光里有某種奇特的情緒,慢慢的,慢慢的,靳遠才明白,原來這就是那些人所謂的可憐。 就是這時候開始,他開始盼著父母能夠回來。阿婆與阿婆的小面館逐漸失去了從前能給予他的幸福感,變成了他不愿啟齒的秘密。他不愿意承認自己是特殊的,更不愿意人人提起他的家都是一種同情的語氣。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終于開始期待阿婆口中的那一天,當父母賺了錢,就會回來接他和阿婆去過好日子的那一天。 只可惜成長帶來了更多的心智,那些成熟與懂事卻沒有讓他看到父母回來的那一天,只是在這個過程中又意識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的父母也許根本不會回來了,他們自從離開吳鎮(zhèn)的那年起,就和家中斷了聯(lián)系,從此杳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