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陽雪猝然就伸手猛地將他推開,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惡魔,“你說誰后悔?你覺得這所有都是我的錯!你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居然也和他們一起覺得我是錯的!” 她拔高了音調(diào),尖利的聲音像是要刺穿了耳膜,“我只是害怕孤獨,那種什么都沒有的孤獨,我要被它逼瘋了!” “我不后悔,我從來不后悔!” 她吼完就跑回房間大力關(guān)了門,就像她之前做過的許多次一般,在聲音響起之后,空曠的客廳里只剩下了小小的一個人。 燕居僵硬著被她推開時摔倒的姿勢,一動不動。 . 很快地,弄華巷里關(guān)于偷情和殺人犯的話題成為了過去式,嘴碎的人在飯后消遣的話題已然變成了指責燕家那些親戚。 “說起來也不過是個孩子,你推我,我又推你的算是做什么?之前人家發(fā)跡時還巴上去,現(xiàn)在就都沒聲了。” “讓你成他家親戚,你也沒聲啊,誰家那么有錢要幫人還債?雖然他們現(xiàn)在拿了那幢房子就先息事寧人了,可誰知道以后看見那孩子長大了還會不會接著回來啊,沒事養(yǎng)著當麻煩?” “不過那狐貍精也是心狠的,自己半夜偷摸摸地跑了,連親生的兒子都不帶上,指不定就是和哪個野男人私奔去了。” “反正帶到哪都是個拖油瓶?!?/br> “那孩子現(xiàn)在聽說是被送到孤兒院里去了,哎,原本看著也是個不錯的孩子,還真不知道長大后會有什么造化……” ☆、第108章 燕居番外(下) 又是一年盛夏,弄華巷盡頭破爛的港口邊坐了個帶著草帽的少年,碩大的帽檐將他的臉擋了大半,但只露在外面的一截下巴卻足夠地吸引眼球,流暢自然的弧度讓人挪不開眼。 “喂,燕居?!?/br> 跑得氣喘吁吁的人一把掀開了少年的草帽,讓被遮蓋住的那張臉重新暴露在了空氣之中,精美妖異得像是一副千金難求的傳世名畫。 早已看過多次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氣,想著那位爺?shù)难酃膺€真是好,點名就要了這樣絕頂?shù)呢浬?/br> 燕居被強光刺激得睜開眼,懶洋洋地看了眼旁邊的人,“壯哥?!?/br> 羅壯吞了口口水,伸手推了他一把,“大哥是讓你過來等著貨的,你躺在這里睡覺是幾個意思?” 燕居動了動,站起身來捏了捏睡得有些麻木的手臂,少年細瘦羸弱的身軀看著就全是骨頭架子,襯著那張臉,真是有幾分雌雄莫辯,似乎誰都可以上來欺負兩把。 可惜也只是看起來。 羅壯動了動腳,一屁股在有些燙人的地上坐下,“看你渾身沒有幾兩rou的,沒想到打起架來倒真是狠,大哥都和我夸過你好多次了,說是今晚的慶功宴讓我一定要多照顧照顧你這個大功臣,沒有你,這些貨連一半都拿不到?!?/br> 他原先想著不過是給燕居混口飯吃,沒想到他倒是越混越好,再這般下去,不說是他,就連大哥也要沒什么位置了。 也不怪大哥這次答應(yīng)得如此干脆,又特意設(shè)了今天的局。 燕居站著看向遠處開始靠近的小船,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只簡單地答了聲。 新的貨到手,坐在上首的大哥顯然是有些高興,招呼著眾人一起招待功勞卓著的燕居,一杯一杯酒很快就將他灌得爛醉,舔著笑臉迎近了一位被大群人簇擁著的光頭男。 “……不是我說,這小子還真是個難搞的貨色,長得那是沒話說,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就是有些時候有些小性子,倒也給六爺您添了不少□□的樂趣?!?/br> 被叫六爺?shù)墓忸^男點了下頭,立即就有人要上前去架住醉倒在桌子上的人送到車上,卻沒想原本醉得毫無意識了的人突然站起身來,毫無感情的眼眸里哪里還有絲毫的醉意。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毖嗑拥囊暰€從周圍一圈怔愣著的人身上滑過,因為怕惹事太大,之前的人都被打發(fā)得差不多,加上那個叫六爺?shù)娜藥淼模膊贿^就是十幾個。 燕居的視線停在了羅壯身上,突然就笑了下,“果然你也要害我?!?/br> 他太過鎮(zhèn)定,像是一個早已設(shè)計好了故事情節(jié)的人,在看著一群猴子樂此不疲地演著一場自以為是的大戲。 全是鄙夷與嘲諷。 “燕居,你以為你是誰,擺出這幅高高在上的模樣?”羅壯冷笑了聲,□□裸的目光打量著他,“長得那么像你媽,骨子里應(yīng)該也差不多吧?與其之后便宜了不知從哪里來的人,還不如好好跟了我們幫你介紹的這個,好歹是這么多年的情誼,總好過你以后去賣笑?!?/br> 他話才說完,周圍幾個對燕居的過往心知肚明的也配合著接了話,哪里難聽就往哪里說,似乎是要把這幾年被燕居壓下風頭的氣都在此時釋放出來。 燕居站在原地,太過平淡的神情隨著時間的蔓延愈發(fā)地詭異,連原本七嘴八舌的聲音都停歇了下來,只聽得見海風呼呼作響。 站著的幾人都呆著不動,燕居卻緩慢地走了過來,站到六爺身側(cè),偏頭看了眼他,平靜的眼波中沉著海上麟麟的波光,底下卻是波濤洶涌的海水,“我應(yīng)該上哪輛車?” . 載著燕居的車消失在視線之中許久,站在原地的羅壯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他張了張嘴,說出的話連自己都不相信,“燕居就這樣跟人走了?” 他摸了下為了防止突發(fā)情況而別再腰后的槍,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這不可……” 最后一個字都還沒說出口,“轟隆”響起的聲音卻幾乎把他們的耳膜都炸破,再也沒有任何意識。 前一刻還熱鬧的港口空地上,此時只剩下一片廢墟,鮮紅的血液不知從何處蔓延出來,幽幽地流進茫茫大海之中,被海洋稀釋得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燕居開了車窗將手里的東西隨意扔了出去,后面緊跟著的車碾過,只剩下一地的碎屑,他忍不住就勾了嘴角,笑容妖異。 坐在一側(cè)的六爺偏頭看了眼,眼里露出驚艷,抬手就放到了他的大腿上,“想什么笑得這么開心?” “想他們只想到了我會和我媽像,卻忘了我還會和我爸像?!?/br> 他話音剛落的瞬間,一手飛快地將六爺?shù)氖峙さ搅松砗?,“咔噠”一聲卸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就將鋒利的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微微一用力就壓出了熱情積極的鮮血。 駕駛座上的司機抬腳就要踩剎車。 “別動?!?/br> 燕居用空出來的那只手重新拿了把匕首,挑著六爺放在他大腿上的手就將它釘在了駕駛座的后背上,緩慢地用那把鋒利的匕首在被刺穿的手掌上轉(zhuǎn)著圈,慢條斯理的動作和神情像是再耐心不過的紳士。 “你停下了,六爺?shù)拿簿土粼谶@了?!?/br> 司機在后視鏡里看了眼,卻只看到那個長得太過好看的少年朝他笑得無害又妖異,一雙漂亮的眼眸像是最亮眼的寶藏,“我想你應(yīng)該不介意和我聊聊六爺?shù)氖虑?,比如,他有什么死仇??/br> . 明哥接到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趕到訂好的地點,看見那位把刀架在羅六脖子上的少年時忍不住瞪大了眼,頗有些不可置信。 羅六守著手下有的資源不用,最愛在外面找好貨色玩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卻沒想到他這次會在個看著瘦弱艷麗的男孩手里栽了這么大的跟頭。 “你和他是死敵對吧?”燕居把匕首從羅六的手掌上拔下來,光禿禿的五根手指上,原本的指甲已消失干凈,只剩下血rou模糊的一片,“我把他交給你,交換條件是,讓我加入你們,而且你們必須保證我平安?!?/br> 明哥覺得他這條件開得機智又狂妄,顯然是個太沖動還沒想明白的孩子,“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是做什么的,要加入我們,你……” 他想說你付出的代價會不小,不小到你以后可能會后悔一輩子。 “我現(xiàn)在沒有選擇不是嗎?”燕居打斷了他的話,示意了下周圍那群圍著卻不敢動的保鏢,“有這么多人擔心著的人被我弄成了這樣,你覺得我會有什么好的下場?” 少年垂了鴉羽般的長睫,補充了一句,“我不想死,我也沒地方可去?!?/br> 明哥沉默了一瞬,突然笑了下,示意身后跟著他來的保鏢上前來把羅六帶走,他自己則帶著燕居上了自己開來的那輛車,拿了瓶水遞給少年的同時問了個問題,“你剛才的交換條件為什么不直接是必須保證你的安全?” 燕居轉(zhuǎn)頭看了眼他,回答得直白,“因為我不相信你們,”他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喉結(jié)上下移動,“只求保護,你們會把我當成弱者,隨時都會舍棄我?!?/br> 明哥看了眼他手里的瓶子,眼里積攢的笑意越來越多,“那為什么現(xiàn)在又相信了?” 一個幾乎是陌生的人遞來的水也敢喝。 他在心里搖著頭感慨這還是個孩子,看著再老練也會出現(xiàn)漏洞,以后少不得要多教一教。 “因為你剛才,就已經(jīng)把我當成了同類。” 燕居轉(zhuǎn)頭看著有些呆怔的人,笑容溫和無害,“你好,我叫燕居?!?/br> . 十年。 自從離開那個小城,燕居就從沒想過會再次和來自那里的人見面,更沒想過見到的還會是不用太過討厭的那幾個之一。 聽到那句“燕哥哥”時,他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在腦海里搜索著眼前的女孩的名字,顯示卻只是一片空白,只記得她好像是在孤兒院里,那個總擔心他吃不飽飯,老是請他去家里吃飯的阿姨的女兒。 到他離開時,應(yīng)該也只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 梁芬朝著他跑了幾步,還沒說話就先紅了眼圈,清澈的眼眸里全是淚水,“燕哥哥原來你在這里,之前那個港□□炸的時候,他們都說你也在那里,我不相信,還和我媽一起去找了好久,你……” 她接著要說的話還沒說完,旁邊珠寶店里有個女人走出來,伸手挽住了燕居,“現(xiàn)在你還真是越來越難請,不過是叫你出來陪我挑件首飾,你居然也消極怠工?!?/br> 她說完就轉(zhuǎn)頭看向旁邊站著的梁芬,眼眸里全是冷意,“這位是?” 燕居介紹得更是簡短,“小時候的鄰居?!彼D(zhuǎn)頭看向梁芬,目光落在了她明顯尺寸不合適的衣服上,皺了下眉頭,“這里不合適你,你還是回家吧?!?/br> 他從一場噩夢中出來,卻是連原本在噩夢中的好人都不想再見。 梁芬聞言更是窘迫地扭著衣角,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楚楚可憐的模樣,“我原本就想回去的,可是沒錢買票……” 說到最后,聲音細小得都要聽不見。 燕居摸了下口袋,把習慣性亂放的錢都拿了出來,一起遞給了她,“拿去?!?/br> 站在他身側(cè)的女人斂了眼眸,蓋住里面陰森的寒意。 事情在燕居看來已是翻篇,所以在他接到電話讓他去認尸時,一時間還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凌亂的尸塊根本無法辨認,劃花的臉上連五官都不在存在,模糊的像是一片平板,站在一邊的刑警咳了聲,點開了旁邊電腦里的一個文件,“其實叫你過來認主要是因為這個和一部分尸塊一起發(fā)現(xiàn)的錄像?!?/br> 昏暗的地下室,搖擺不定的燈光,滿身是血的人艱難地在地上蠕動著,破碎的聲音幾乎都要聽不見。 “燕哥……哥,救……我,救我,燕……燕哥……哥……救我……” 刑警站在一邊一直觀察著燕居的神色,試圖從他的神情中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雖然那些個專家分析說基本可以排除燕居的作案可能,而且他也有了充分的不在場證據(jù),但一切都怕個萬一。 燕居死死地盯著那片被血染紅的地,難耐地動了下大腳趾,耳邊似乎又出現(xiàn)了那些雜亂的聲音,一下下戳著他的耳膜。 “mama謊話精,這下看你怎么出去玩!” “我不和你爭了,我等小居醒過來就回去,那邊有個單子出了問題,我要趕著回去解決。” “你快點回去勸一勸,你爸爸拿著刀正要殺了你mama……” “要我說,這一家子的,爸爸成了殺人犯,mama又是個不檢點的,這孩子八成好不到哪里去?!?/br> “我不后悔,我從來不后悔!” “長得那么像你媽,骨子里應(yīng)該也差不多吧?與其之后便宜了不知從哪里來的人,還不如好好跟了我們幫你介紹的這個,好歹是這么多年的情誼,總好過你以后去賣笑?!?/br> …… 他低下頭,看見了地上一片血跡,沾上了他的大腳趾還不夠,不斷地往上蔓延,將他整個人都拖入深淵之中。 臟,真的好臟。 . “富家太太被殘忍虐殺,尸身藏匿三日被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