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好,那你要好好保護我。” 她甚至想特別嬌氣地和他說,如果要好好保護我,就不要讓我在習(xí)慣了有人保護之后,又獨自過上什么困難痛苦都要自己承受的日子,不要讓我永遠和你面對面站著,再也不能親密信任地交付后背。 可她到底已經(jīng)不嬌氣很久了。 祁念收回停留在她臉上的視線,轉(zhuǎn)頭去看窗外根本稱不上好的風(fēng)景,將手里握著的巧克力放回到口袋里,轉(zhuǎn)而和她說了剛才的事。 “我把他們?nèi)釉诹私紖^(qū),這個時候差不多也能醒過來了,有他們身上的那些糧食當(dāng)掩護,路上就算有人認(rèn)出我們來,應(yīng)該也會相信我們被搶了糧食?!?/br> 他上午演的那出戲,至少短時間之內(nèi),從這個城市中逃離的車隊,不是想著要加入那輛卡車,就是想著要搶了那輛卡車,不會再多注意他們。 這應(yīng)該是一段,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路程。 ☆、第173章 末日喪尸(8) 從上午到傍晚,靜好保持著頗高的時速一路開下來,在高速上一腳踩上剎車試圖避開路中間還算新鮮的尸體時,腦海一瞬間有些蒼白,再回過神來已經(jīng)趴在方向盤上,腳上死死地踩著剎車,祁念半個身子傾過來抱著她,滿臉驚恐未定。 她熄了火將自己從祁念的懷抱中掙脫開來,莫名就有些惱怒他居然敢不顧自己的死活來擋著她,推開時的語調(diào)都冷了些,“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祁念卻干脆地拔了車鑰匙,下車開了車門,一言不發(fā)地就將她從駕駛座上抱下來,轉(zhuǎn)到了后座上放著,蹲著身體擠在狹窄的過道上,將后座上的東西一股腦地掃到地上,在她腦后墊了枕頭,又展開羽絨被細(xì)細(xì)地給她蓋上。 靜好掙了下要起身,他一手壓在她肩上,彎了腰懸在她上空,那雙墨綠色的眼眸里透出了她曾經(jīng)太過熟悉的光彩,“jiejie要是不想我下車去找那些喪尸打架撒氣,就乖乖躺在這里睡一覺?!?/br> 他說著就伸手過來蓋住了她的眼眸,極淡的味道在他手掌間消散開來,靜好還沒開口,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窗外的太陽已經(jīng)漸漸升起,像是個沒有煮熟的雞蛋黃,顏色鮮艷,卻沒怎么發(fā)光發(fā)熱。 靜好眨了幾下眼適應(yīng)亮光,起身時發(fā)現(xiàn)自己不但好好地裹著那床被子,上面還雜七雜八地蓋了各式的男人的大衣。 寬大的,修長的,屬于真正的成年男人的。 她轉(zhuǎn)頭的動作太快,甚至都聽到了脖子清脆的扭轉(zhuǎn)聲,而坐在駕駛座上游刃有余地開著車的男人也轉(zhuǎn)過身來,車內(nèi)后視鏡里倒映著的那雙眼眸和臉的大致輪廓都是熟悉的,卻在她一覺之后平添了十年左右的光陰。 連開口的聲音都滿是男人的韻味,略微壓低的磁性,簡單的音節(jié)都撥動心弦。 “睡醒了?” 祁念伸手拿了副駕駛座上的東西遞給她,還保持著溫?zé)?,“醒來就吃點東西,你睡了十幾個小時,肚子應(yīng)該早就餓了?!?/br> 他邊說著就邊微微笑了下,不同于少年笑起來時滿滿的依戀和青澀,那張俊美得有些過分了的臉帶著成熟的韻味和殘留著的青春的尾巴,將愛戀拓展成了十足的寵溺和無言的深情。 等手里的早飯被接走,祁念才若無其事地談起了自己突然長大十歲的模樣,“這只是用藥劑促成的,效果應(yīng)該只能持續(xù)一天……” 他之后的話還未說完,余光里瞥見的人影卻讓他不得不猛地踩下了剎車,快速奔馳著的越野車險險在那個不怕死地?fù)踉诼分虚g的人面前半米停下。 攔車的車穿著一身的白大褂,上面沾著大塊的血跡和各種顏色的未知液體,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寫滿了狼狽,繞到駕駛座敲車窗的聲音都有些有氣無力,“我是d城藥劑研究所的,我有急事要去p市,你們能搭我一段路嗎?”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甚至從衣兜里拿出了兩根火腿腸,遞來時還留戀地舔了下嘴唇萬分不舍。 祁念的視線滑過他胸前掛著的名牌,開口正要拒絕,后面的靜好已經(jīng)開了車門,自動坐到了副駕駛座,“上來吧,我們就帶你到p市?!?/br> 半大青年點頭不斷表示感謝,上車后再次遞出火腿腸而被拒絕之后,更是將偶遇的人看成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隨便開了個話頭就把事一連串地倒了出來。 d城差不多也已全部淪陷,而他所去往的p市,據(jù)說在末日前正在研制一種“全能解藥”專門針對末日里可能出現(xiàn)的各種問題。 祁念一邊開車一邊聽靜好和那個青年聊天,從簡單的自我介紹到咒罵末日再到對以后美好生活的暢想,臉上帶出來的笑意更是格外的刺眼。 他用力踩了剎車,聽到身后沒有安全帶的人撞上靠背而發(fā)出的悶哼后下了車將靜好拉下來,示意還在不斷揉著腦門的人到前面開車,“我累了?!?/br> 大名就叫做白褂的青年人乖乖下了車,還沒摸到駕駛座的車門就聽見了頗為冷硬的男聲,“沒油,后備箱?!?/br> 他苦哈哈地從后備箱里拿了油灌好,上車時正好看見剛才還冷言冷語對著他的祁念低頭和靜好在解釋著什么,語調(diào)放軟得三月的桃花都要開了。 “……反正我現(xiàn)在這樣,就只能叫你阿好。” 白褂摸了下自己那顆單身狗的心,穩(wěn)穩(wěn)地點火開車目不斜視。 靜好扭頭看著窗外,努力將突然間用成年的面孔出現(xiàn),存在感加了百倍不止的人淡出腦海中,剛才那聲被用“年齡看著就是我大,再叫你jiejie不合適”的借口叫出來的“阿好”不斷在她腦海里盤旋了又盤旋。 她剛才會讓白褂上車,又難得熱情地和他聊天,除了套出來現(xiàn)在藥劑研究所的一些信息之外,就是想避免面對成年祁念的尷尬。 但盯在她臉上的那道視線實在是不依不饒。 靜好轉(zhuǎn)頭瞪了他一眼,張嘴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不要一直往這里看?!?/br> 祁念突然笑了下,出口的聲音里都能聽見他的愉悅,“我就是要往你這邊看,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美景?!?/br> 他得寸進尺地把手放到了靜好靠著的椅背上,看著就像是她整個人靠在他懷里一般,圈定了領(lǐng)地的親密無間,“你剛才和他說了多久的話,我就吃了多久的醋,現(xiàn)在要加倍看回來當(dāng)利息?!?/br> 話說完他又安靜了下,半側(cè)著身體擋到她面前,慢慢地靠近了距離,環(huán)過她靠背的手握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也搭了上來,“不讓我看,那換個方式也可以。” 短暫的停頓之后,他皺著眉頭嘶了聲,語調(diào)還帶著情人間的委屈,“你咬我做什么?!” 在他壓下來的瞬間就被捂住了嘴制住了動作的靜好瞪大了眼看他,對于他能用獨角戲唱出一幕活色生香的戲碼的才能佩服不已。 而在后視鏡里看見后座的情況的唯一觀眾早已通紅了臉,根據(jù)寥寥幾句話腦補出了導(dǎo)演編劇演員皆為一體的人所要的效果。 祁念松了捂住她的嘴的手,回身坐好的同時將靜好整個人攬到了懷里,看著就像是她害羞而躲到他懷里一般,大手輕輕地摸著她的頭安撫,微微帶了些調(diào)侃,“好了,我知道了,你會害羞,我們晚上再好好算賬?!?/br> 說著他就微啞了語調(diào),“今天不要第三次就推開我,恩?” 靜好怒從心里,卻偏偏被他的怪力按著頭難以動作,額角的青筋一跳,不假思索地就張嘴對著面前的胸膛狠狠地咬了一口。 媽的,讓你演,演演演! ☆、第174章 末日喪尸(9) 靜好被埋著臉根本看不清自己下嘴要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但顯然她咬中的要害部位,祁念接著要出口的話還未說,就像失聲悶哼著呻吟了。 那拖著長調(diào)的嗓音百分百純真和曖昧,駕駛座上臉早就紅透了的白褂手下一滑,性能良好的越野車驚險地打了個滑,扭了個碩大的s才飄搖著回到正道上。 靜好借勢從祁念的懷中掙出來,還沒來得及翻個白眼就看到了他深色的粗毛線衣上頗為顯眼的一個牙印,端正地待在胸前甚為曖昧的位置上。 也難怪他那聲悶哼里帶了些猝不及防的愉悅。 祁念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居然還有著三分埋怨,眼角因為剛才吃痛時泛出來的眼淚而有些微微泛紅,恍惚間和剛才那個和唐澤陂像了十成十的人又區(qū)別開來,帶了幾分幼年祁念的味道。 可見還真是慣常會演戲的人。 靜好當(dāng)年進二區(qū)的時候,唐澤陂已經(jīng)是一區(qū)最年輕的區(qū)長了,她在學(xué)校學(xué)習(xí)時就觀摩過他執(zhí)行的幾個用以當(dāng)做教案的案例,里面他殺了目標(biāo)人物而假扮成的模樣,還真是與原主別無二致。 無論是年少風(fēng)流的紈绔公子,浪跡天涯的獨行劍客,還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一國之君,生于微末而苦苦掙扎著一絲希望的卑賤之人,亦或是大起大落的商界老將,出身難堪的外室之子…… 他可以完全地成為他們,用幾乎完美的方式去完成任務(wù)。 而他所最被詬病的不完美,就是他從來不理會兒女情長的戲碼,無論在何種位置上,都不會為任何人心動或者是退讓,也從未有過“子嗣”。 他對待女人的所有言行,皆是手段。 或許也包括了他剛才自編自導(dǎo)的那出好戲。 靜好挪了挪蹭得離他遠一些,免得自己再輕易地被他干擾了心緒,張口就是自取其辱的質(zhì)問。 但祁念的手卻不依不饒地跟了過來,他小心地握住了她的幾根手指,成年的臉上露出了少年的惶恐,那雙墨綠色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像是真的怕她開口將他丟棄一般。 “jiejie,”他湊過來壓低了音量,更顯出了聲音里撩人的磁性,“jiejie不要生氣,我剛才,只是有點吃醋……你和他說話,連理都不理我。” 他一邊說著話,還一邊將仍舊是毛茸茸的深棕色小卷毛的腦袋湊了過來,眨著眼示意她像小時候那般摸一摸揉一揉,然后就再也不生他的氣。 只是他這幅長大了的模樣做出這幅樣子來,完全沒有幼年的萌樣不說,甚至還有些不倫不類。 靜好剛才幾乎已經(jīng)確定了他已經(jīng)知道她猜到了他的身份,可被他這有些“彩衣娛親”的動作一來,又有些不確定冒上頭來。 唐澤陂那樣典型的斯文敗類,道貌岸然的精英中的精英模樣,絕對是不肯委下身段來做出這一副模樣的,就連他之前難得讓她接手一區(qū)失敗的任務(wù),說話時也是從來沒有說過個“求”字。 而看到他眼下的這幅模樣,靜好突然間居然有點暗爽,她伸手掐住了他兩腮上幾乎沒有多少的rou,肆意地來回擰動著,直到他忍耐不住從齒縫里嘶了聲,才開恩般伸手揉他的小卷毛,像是在摸可心的布娃娃。 “今天藥效過去后,下次再不可以吃藥了?!?/br> 這種眨眼間助生長的藥,就算祁念的藥劑天賦再好,也不能保證完全沒有副作用,無論如何還是少吃來得好。 而且,用姐弟的身份,她多少還占著年齡上的優(yōu)勢。 祁念垂著眼眸,擋住里面有些掩蓋不住的心酸滋味,悶著聲音答了聲。 駕駛座上的白褂被迫觀看了一場秀恩愛——吵架——和好的真人版電影,又親眼見證了冷冰冰的漢子是怎么在愛情下變成繞指柔的,感覺自己單身狗的內(nèi)心受到了十萬點暴擊傷害,車剛在p市的高速路口停下就再次表達了謝意下車。 快速遠走的背影像是餓極了在尋找狗糧的小可憐。 p市那種“全能解藥”只能說是個半成品,而且這邊的藥劑資源遠不如作為首都的k市來得方便,靜好看著白褂快速走遠的背影,決定還是按之前計劃的,朝著k市前進。 她想著就擰開了車門準(zhǔn)備下車,之前整夜的路幾乎都是祁念在開,之后換他休息也是理所當(dāng)然。 只是她剛一腳邁下車,手腕上驟然間傳來的力道就把她扯了回去,正對上的那雙墨綠色的眼眸里翻滾著什么,又被主人強行按捺下,露出個甚是勉強的笑,“jiejie是下去有事情要問嗎?剛才聊天聊了那么就還沒聊夠?” 他盡量舒緩語氣,但那語調(diào)還像是見到了殺父仇人。 靜好深知面對變態(tài)時的幾種常見辦法,伸手就清脆用力地拍在了他握著她手腕的手上,使了巧勁擰開他沒有真的握緊的手,走到前面開了駕駛座的門坐好。 “我來開車,你躺下睡覺?!?/br> 她從后視鏡里看見祁念松了口氣,伸手揉了下眉心,像是面對著的大難題終于解決了的模樣,藏在記憶深處的記憶幾乎是瞬間就冒出頭來。 那時候剛剛二十出頭的唐澤陂也是這個動作,開口的語調(diào)里還殘留著陰狠和自嘲,像是無辜站在一邊試圖解釋的她就是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若是沒有相識和那段實在有些長久的相伴,這些困境都不會出現(xiàn)在向來胸有成竹的他面前。 以致于他那時說的那句話,她從來就不去理解字面的意思。 “因為你,我居然每時每刻都在吃醋?!?/br> 靜好被最近來得有些頻繁的回憶抓住了注意力,再回過神來時就聽到了后座上的祁念從齒縫中擠出來的一聲呻吟。 他整個人蜷縮在后座上,身體幾乎是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縮小,安靜的車廂里幾乎都可以聽見骨頭細(xì)微的咔擦聲。 那些多余的,不知道因為什么而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骨血,正在因為藥效的失去而消逝。 靜好竭力穩(wěn)住腳不讓車在猛然間停下來把祁念帶到地上,好不容易停穩(wěn)之后,下車再開車門的手都是抖的。 她站在有些空曠的馬路上,開著的車門里是因為劇痛而在不斷顫抖的祁念,路兩邊還零星的散落著不知何時經(jīng)過的人的殘缺的尸骨,遠處有好幾只喪尸在晃悠,似乎是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搖搖擺擺的走了過來。 靜好穩(wěn)住手腳上了車,伸手再去碰祁念時,他的骨骼變化已經(jīng)停止,但整個人都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整張臉連帶著嘴唇?jīng)]有一點血色,讓人懷疑他連呼吸都已經(jīng)消失干凈。 那頭深棕色卷毛都浸了水耷拉著,再無半點光澤。 他恢復(fù)成了十三歲少年的模樣。 靜好伸手放到了他臉上,正要往下去探下呼吸,毫無生機的人睜了眼,準(zhǔn)確地就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