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要是需要復雜手續(xù)才能保釋，那就是緩刑了……”不耐煩的解釋后，警察抬頭瞄了眼娜塔莎，表情瞬間變了，他站起來的太快甚至帶倒了椅子，然而卻沒顧上扶，”你是！你是那個大導演娜塔莎·高？我看過你的電影！天啊，你真人比照片美多了！我可以和你合影嗎！”

    娜塔莎沒想到前后情緒變化這么大，雖然感覺怪異，但還是沒拒絕。

    ”真的，你真是天才，你的電影我和我mama都非常喜歡看！”拍完照，警察興奮的說，”我可以把這照片發(fā)在我的臉書上嗎？”

    ”還是留著珍藏吧……”娜塔莎覺得在警局遇到粉絲并不算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警察恍然不覺娜塔莎的尷尬，繼續(xù)釋放他粉絲的熱情，”你一定不知道怎么走，我?guī)闳?！?/br>
    一路上，這位警官把他能想到的溢美之詞全部說出來夸贊娜塔莎，嘴都不帶歇氣兒，總算手續(xù)都辦好了，娜塔莎看著一如既往英氣從容的程臨從被關(guān)押的地方走出來，笑著對她揮手，這架勢，就像他去參加某個電影節(jié)獲得大獎載譽歸來。

    娜塔莎冷冷的看著他，表情不比外面的天氣好多少。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丟下我的……哎！娜塔莎！別走別走！等等我！”

    程臨追上看不看他一眼，邁著大步子離開的娜塔莎，”紐約這么冷，你就穿了這點？”

    ”沒事，我剛好被你氣得渾身發(fā)熱。”語氣聽著就沒有好氣的娜塔莎猛地停下，”門口有很多記者，你最好低調(diào)一點，別興高采烈好像剛拿了獎。”

    ”可我本來也沒做什么??？”程臨覺得很無辜。

    ”你那還叫沒做什么？斯科特在申請對你的限制令了！你得把人家煩成什么樣才算做什么的程度？直接去堵門嗎？”

    ”我是直接去堵門的??！”

    娜塔莎張著嘴，被噎半天后，還是選擇了無奈的沉默。

    ”我認真看了《新任總統(tǒng)》，我覺得這電影一定會是個大制作的暑期檔強片，你也很適合當導演，我讓助理給斯科特留消息，他不給回復，我只能親自來找，他是自由職業(yè)作家，我只能去他家里?！奔幢闶墙忉專膛R的語速也慢的可以，就像在訪談。

    ”我早就說過，沒必要去碰這個釘子?！蹦人届o的說。

    ”他確實太難相處了，”程臨嘆氣，”還拿曲棍球棍打我?！?/br>
    ”什么？”娜塔莎抓住他的袖子，”他打你哪了？你受傷了？”

    ”沒有，我把棍子搶下來了，他打不過我的，我高中的時候可是校柔道隊的主力?！背膛R受寵若驚的說，”不過要知道你會這么關(guān)心我，那就算讓他打幾棍子也不賴。”

    娜塔莎松開手，”應(yīng)該讓他一棍子敲死你。這小說的版權(quán)我勸你還是算了?！?/br>
    ”可是你很喜歡啊！”

    ”我還喜歡天上的星星呢?！?/br>
    ”我也買給你??！”

    娜塔莎一直自認，自己邏輯清晰頭腦常年處于極度清醒狀態(tài)，冷靜克制的有點不近人情，往往太過理智也不算什么好事，然而在程臨面前，她的邏輯被攪亂，清醒克制的天賦變成隨時進入憤怒狀態(tài)的狂暴模式，更可怕的是，她覺得自己真的有那么點關(guān)心他這才是她所經(jīng)歷過的最沒有邏輯最混亂最不理智的情況。

    然而程臨完全沒注意到娜塔莎已經(jīng)到了崩潰邊緣，”你喜歡哪顆星星？”他好奇的追問，”太陽系的星星我買不起，不過好像也不能買，但nasa出售很多其他星系的恒星，你要不要挑挑看？”

    ”程臨?！?/br>
    還在盤算自己今年股東分紅的錢夠不夠買下個恒星的程臨聽到娜塔莎叫自己才回過神，”什么？”

    ”你喜歡我？”

    ”你才發(fā)現(xiàn)？”這回換程臨震驚了，”我以為全洛杉磯的人都知道了?！?/br>
    娜塔莎怒極反笑，”洛杉磯人管的還真寬?！?/br>
    ”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對我太沒耐性了，真的，如果你愿意耐心多聽聽我說話，大概現(xiàn)在你也會像我喜歡你那樣喜歡我了?！背膛R一臉認真。

    想拿手里的包砸程臨的娜塔莎還沒動手，快門聲和閃光燈的亮度讓她轉(zhuǎn)過頭，比程臨還要可怕還要棘手的事出現(xiàn)在眼前。

    他們在大廳內(nèi)爭執(zhí)的地方離門口很近，無數(shù)記者臉或者照相機貼在玻璃上，一臉”我和我的狗仔伙伴們都驚呆了”的表情看著他們。

    紐約警察局的前門和玻璃上，就這樣突兀的浮現(xiàn)著幾十張震驚臉。

    娜塔莎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她不想再在這里說話，于是抬腿就走，程臨就跟在她后面，兩個人走出警局大門，立刻被狗仔圍住，娜塔莎根本不想回答任何問題，徑直走出包圍圈。

    但程臨卻站住了，這就像舉辦的發(fā)布會一樣，他還能自然的對記者微笑。

    ”……剛才高導演是在和你吵架嗎……”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公布在一起的消息……”

    ”……你們在一起交往有多久了……”

    問題全部圍繞兩個人的關(guān)系，竟然沒有一個人關(guān)心程臨被拘捕的真相。

    娜塔莎本來已經(jīng)走出來了，可看見程臨滿面春風似乎要和記者來場親切交談，她生怕他又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子虛烏有的話，于是殺了回去，從人群中抓住程臨的領(lǐng)帶，硬是將他拽出來。

    還好這時，紐約的天空正在飄著雪花，將近傍晚急著回家的人們行色匆匆，沒人注意到一個冷著張比天氣還嚴酷的臉的女人，穿著優(yōu)雅的高跟鞋大步流星，同時手上拽著一個笑容能融冰化雪的男人的領(lǐng)帶，一前一后，穿過警局門前的街區(qū)人行道。

    打車到機場的路上，娜塔莎始終沉默，程臨幾次想開口，都被她的眼神嚇了回去。

    然而，這場雪越下越大，在兩個人抵達機場買好回洛杉磯的機票不久，肯尼迪國際機場宣布在未來的幾個小時內(nèi)，紐約將迎來暴雪天氣，所有航班即刻起取消。

    ”我有卡爾頓酒店的會員卡?！痹谝慌排湃∠謽娱W爍的航班情況屏幕前，程臨把卡拿到一臉絕望的娜塔莎面前，她看了他一眼，表情就像是謀殺的兇案現(xiàn)場。

    ”就呆兩天，”舉起右手，程臨好像發(fā)誓，”我保證，這兩天你絕對不白來?！?/br>
    娜塔莎不想思考這些，無路可走，她只能跟程臨走出航站樓，外面寒風刺骨，行程匆忙，她只拿了件普通外套，單薄的衣服抵御不住紐約的冷空氣，她微微發(fā)抖，這時，一陣暖流從天而降。

    還帶著程臨體溫的呢絨大衣出現(xiàn)在她身上，不知為什么，這種溫暖安逸的感覺娜塔莎本能的想拒絕，可她還沒等開口，就被程臨搶先，”走吧，外面冷，我去叫車。”

    他平時說話不著調(diào)，卻在做這些暖心的小事上紳士風度十足。

    娜塔莎看著他穿著單薄的西裝走進漫天大雪之中，挺拔的脊背在雪花紛飛潔白迷離的視線里無比清晰，當出租車開到面前，他拉開后排車門，回頭對她微笑，這樣的時候，之前多少的郁悶難堪好像都可以被自然而然的遺忘，她感到溫暖而平靜，時間在這時刻也和落雪一樣緩慢柔和。

    急著在暴風雪前趕回家的司機很快將兩個人送到目的地紐約市中心的卡爾頓酒店，程臨訂了兩間房，安頓好后，兩個人一起前往卡爾頓酒店知名的俯瞰餐廳用餐。作為紐約為數(shù)眾多的五星級酒店之一，卡爾頓擁有可以看到紐約最美麗日景與夜間的豪華餐廳?？涩F(xiàn)在，兩個人又餓又冷的人沒心思觀賞風景，他們風卷殘云的吃完各自的餐點，才顧得上聊天。

    娜塔莎看程臨吃的格外認真，不知不覺笑了出來，”紐約警局的伙食看起來不是很好？”

    ”還行，比我想象的好，對了，住我對床的兄弟給我講了一晚上他的事情，我覺得可以拍拍看，等我回去給你寫出來?！背膛R是那種隨遇而安，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的性格，他能和獄友交上朋友，娜塔莎一點也不意外。

    ”你說這兩天不會白來，什么意思？”娜塔莎想起在他機場的話，”難道你還不死心要去和斯科特糾纏嗎？”

    程臨露出了一個可以用神秘來形容的笑容，”和我打個賭如何，最后《新任總統(tǒng)》的電影版權(quán)一定在我手上。”

    ”你難道要像《教父》里面一樣，殺一只他的寵物扔在斯科特床上恐嚇他嗎？等等！你不會真打算這么做吧！”他成竹在胸的笑容讓娜塔莎忐忑不安。

    ”我是正經(jīng)的商人，再說，西海岸的黑手黨和東海岸的黑手黨完全不是一回事，我會用合法手段拿到版權(quán)的，咱們走著瞧?！?/br>
    說完，程臨舉起酒杯，向娜塔莎微笑致意。

    ☆、第二十八章

    ”好的……好的……好的……”

    程臨打電話時一連說了三個好，還好這個時候酒店的咖啡廳里沒有其他人，否則即使他壓低聲音說話，也會被投訴。

    娜塔莎覺得這個電話不一般，他接電話的表情帶著胸有成竹的笑容，她忍不住想，是不是程臨真的像《教父》里，認識什么來自東海岸某個古老意大利家族的大佬，大佬聽說好兄弟想買的劇本居然買不到，這不是不給我東海岸扛把子面子嗎？于是叫人午夜時分把斯科特家的寵物：狗或者貓，甚至鸚鵡和倉鼠的腦袋擰下來，血淋淋扔在床上，等待他醒過來時驚聲尖叫，顫抖的拿起電話帶著哭腔求程臨馬上和他簽合同，他愿意賣……

    程臨掛上電話的時候，她的腦洞已經(jīng)到了事情敗露，自己被牽連鋃鐺入獄，樸笑恩隔著鐵窗眼淚汪汪帶給她自己做的紅燒排骨……

    ”你在想什么？”

    ”啊！”

    被打斷思路來不及回答，娜塔莎一口咬到舌頭上。

    一定是因為想到了紅燒排骨……

    出了點血，但還沒影響說話，”剛才那個電話和斯科特有關(guān)？”她緊蹙眉毛，喝了口水緩解疼痛。

    ”是的，”程臨的這個笑容至少露出了十顆雪白的牙齒，”恭喜你，高導演?！?/br>
    ”你的意思是……”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新任總統(tǒng)》將由聯(lián)美公司制片，而你，將是這部電影的總導演，我們的緣分可不能一部電影就結(jié)束了。”

    自動忽略了后面的話，娜塔莎既驚且喜，但更多的還是充滿疑惑，”以斯科特的性格，他怎么會賣給你小說的改編版權(quán)？”

    ”他當然不會賣給我，但不代表我沒法子買過來。你說的話我怎么會不記得？你說他是硬骨頭，我一邊和他硬碰硬，一邊又找了聯(lián)美旗下的一個以制作小成本先鋒電影為主的制片工作室同時聯(lián)絡(luò)他，我這邊壓力越大，他就越厭惡大制片方的咄咄逼人，昨天晚上，他就已經(jīng)和工作室簽約，完成了版權(quán)的交易……然而今早，工作室把版權(quán)轉(zhuǎn)賣給了聯(lián)美公司?！背膛R頗有幾分在娜塔莎面前賣弄自己機智的意思，說的繪聲繪色。

    而娜塔莎卻沉默下來，”這樣算不算商業(yè)詐騙？”

    ”不算，因為工作室在簽約時提供的材料真實準確，我們并沒隱瞞這一真相，是他帶了偏見只相信所謂小工作室是追求藝術(shù)而我們這樣的人只是追名逐利，所以才盲目簽約?！背膛R的話讓娜塔莎感覺他不喜歡斯科特，而且是非常不喜歡，這也難怪，誰會喜歡拿著曲棍球棍毆打自己的人呢？

    ”你這樣也是冒著很大的商業(yè)風險，也許他寧愿毀約承擔巨額違約金也不讓我拍，你要知道，我已經(jīng)在他最討厭導演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了?！蹦人瘒@氣，坦白說，她雖然感動，但并不看好這一行為，任何會招致隱患的事情，她覺得都必須深思熟慮。

    ”我當然知道他不喜歡你，他的博客我看過，那些話太過分了，所以我才一定要買下他的作品給你拍，讓你向他證明，你是好萊塢最棒的新晉導演，才不是他口中所謂的'玷污了藝術(shù)片圣殿的女巫'?！?/br>
    所以……他主要是為了給自己出氣嗎？

    娜塔莎舉著杯子，看著眼前這個她熟悉又陌生的人，說這話的時候，他表情平靜語氣堅決，認真的神情讓她動容。

    打破這份美好對視的，是急促的電話鈴聲。

    ”我是，”程臨飛快接起電話，”隨便他怎么說，如果起訴的話，聯(lián)美電影的律師團不介意和他對簿法庭，我們每個合同符合法律?！?/br>
    果然，斯科特性格火爆，怎么能容忍。

    娜塔莎不能讓為自己著想的程臨面對難堪的情況，她飛快冷靜下來思索，在他掛上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想出了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案。

    ”服務(wù)生，麻煩結(jié)賬?！彼鹕砗?。

    ”記在1833a客人的賬單上，謝謝。”程臨馬上補充。

    娜塔莎只好把已經(jīng)拿在手里的錢包又放了回去，”和我來，帶你去個地方。”

    ”是約會嗎？”程臨受寵若驚，剛才打電話時毋庸置疑的霸氣立刻消失不見。

    ”你可以這么想?！敝勒f出真相還得解釋，娜塔莎索性微笑，”不過先陪我去買件外套，我不想回洛杉磯時感冒發(fā)燒剪輯片子?！?/br>
    話到這里，程臨飛快收好東西，帶著愉悅至極的笑容乖乖跟在娜塔莎身后，這樣子讓娜塔莎覺得，就算現(xiàn)在她把程臨賣了，他也會開心數(shù)錢。

    然而真的到了目的地，程臨卻呆在原地。

    他們到了斯科特·瑞奧位于紐約百老匯大街的公寓門口。

    ”娜塔莎……我到底做了什么讓你這么恨我……”程臨無辜的看著娜塔莎，表情心碎至極。

    ”恨你？我要是恨你就不會管你，任由你胡作非為，跟我來?！彼呱锨?，按響門鈴。

    當斯科特看見自己正想很揍一頓的人出現(xiàn)在家門口，可想而知他的情緒。

    ”你們！你們還有臉來我的家！還有臉來見我！我要控告你們！”

    他一邊咆哮一邊指著娜塔莎，程臨馬上把她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