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也聽懂了她的意思，”我明白，”他笑了笑，”真是好比喻，娜塔莎，你以前難道當(dāng)過編劇嗎？”

    像是被瀑布當(dāng)頭澆下，娜塔莎渾身激靈，在荒原的夜幕下感覺到絲絲寒意，腦子里閃回太多記憶，她在一瞬間又恢復(fù)神智，露出最不讓人察覺心情的笑容，”沒有，但劇本看多了總是能懂一點?！?/br>
    “我呢？快給我也比喻一下！”艾倫完全沒注意娜塔莎的神色，指著自己一臉笑容。

    “你？這場戲你負責(zé)難過，要各種類型的難過，震驚型的，痛苦型的，憐憫型的，隱忍型的……難過的要帥點?！?/br>
    “就這樣？”

    “就這樣?！?/br>
    艾倫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對待，”我也想聽詳細版的講解！”

    “剛才已經(jīng)說的很詳細了?！蹦人瘮偸?。

    因為熟悉，娜塔莎和艾倫還有樸笑恩三個人說話時總是輕松自然，大家難得看到這樣的娜塔莎，都笑了出來。

    而在劇組，萊格斯和艾倫也成為了很好的朋友，這時候他實在忍不住奚落，”這樣吧艾倫，一會兒我們不管誰ng了沒達到娜塔莎的要求，誰就請客，我可是吃虧的，她要求我要求的那么具體，你嘛，隨便傷心傷心就好了。”

    艾倫象征性的給了萊格斯一拳，看起來倒是還挺嚇人。

    準備完畢，這段連斯科特自己都滿意的不得了的劇情開始拍攝。

    荒原之夜，星空是一片無邊的黑色巨幕，腳下的土地也無邊無際。

    在這個平行一樣的空闊世界里，一塊一米見方的空地上，一堆篝火邊坐著兩個男人。

    “你裝瘋裝的真像，”萊利率先打破沉默，他的表情似乎還沉浸在難以置信里。

    “如果不裝瘋賣傻，你只能去阿靈頓國家公墓找我了?！焙＠丈衔就鹄锶恿诵╋L(fēng)滾草的枯枝，帶刺的枝干因為干燥缺乏水分，在碰到火苗的瞬間變熊熊燃燒。這時的海勒上尉臉上已經(jīng)沒有之前的遲鈍和木然，堅毅的面龐深邃的眼眸，臉上爆炸產(chǎn)生的細小的傷痕還沒來得及結(jié)痂，他為了救下兩個人的性命，關(guān)鍵時刻不再裝瘋，萊利有點讀不懂這個男人，但卻能切實感受到他經(jīng)受的風(fēng)霜，他看著上尉，這個之前他非常敬佩的人，他并不因為這樣的欺騙惱火，而正是這樣的欺騙似乎給了他某種答案，沒人會無緣無故裝瘋無緣無故被追殺，自己一直追尋的事情或許有了答案，而答案就在眼前男人的身上，所以他用注視代替語言，千言萬語不及此時的眼神更有力量。

    感覺到對方的目光，海勒上尉揶揄一笑，繼續(xù)往火堆里扔干枯的風(fēng)滾草，“我不信任你，如果你是為了殺我才到這兒和那些其他特勤局的走狗演出好戲，我才真是死定了，又或者你想確認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我不想再被騙了，那滋味不好受?！?/br>
    “我能理解，雖然我就是想要個答案，你這么想沒錯?！比R利不以為意，他一腳踩斷成團的草枝，“咔擦”聲清脆入耳，“但你現(xiàn)在該相信我了，要是我想殺你，大概你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在阿靈頓公墓了?！?/br>
    “是的，但是你……”海勒上尉的停頓好像荒原的靜寂，他們對視，鏡頭給向萊利，一切都安靜的讓人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萊利凝視他的目光上，深藍夜幕下的猩紅火光，男人眼眸中的疑惑與沉靜倒影出夜色篝火“但是你拽著我上了車，”海勒繼續(xù)說，“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和我究竟誰真的瘋了?！?/br>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那時候你就是全部真相?！碧孤实娜R利結(jié)束凝視，再一次強調(diào)自己的目的，但他依舊困惑，”在聽到那通電話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一次次告訴自己，別tm去管這件事，但我做不到，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可笑，但我就是做不到！這件事就像一顆子彈留在我腦子里，你以為我是一時頭腦發(fā)熱去找到你，被卷入了這次麻煩？”他笑了，與其說是對上尉的自述，不如說是對自己的嘲弄，“我早就知道這一切會發(fā)生，在下定決心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知道，但我沒瘋，我清楚得很，我只是不想假裝糊涂的用一輩子時間來忘記腦子里的子彈，可能挖出來的結(jié)果比打進去的時候還糟糕，我也不想糊涂的過一輩子?！?/br>
    這是很長的臺詞，每句話說的時候都有細微的表情變化，攝影機的特寫把艾倫的全部表演一一具現(xiàn)，哪怕一個錯誤，一個情緒不對，嚴格的娜塔莎都會喊停，但她沒有，她全神貫注的看著他們的表演，已經(jīng)被這種氛圍吸引。是的，就是要這樣的氛圍，娜塔莎知道，想要騙過觀眾，他們都要騙過自己，但艾倫是不需要欺騙的，他說這些就好像內(nèi)心的剖白，他也可以糊里糊涂的成為一個影星，假裝自己從來沒有過夢想，他的選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萊利沒有任何區(qū)別。

    海勒上尉沉默了，他這樣的男人沉默的時候，能連帶著周圍一切暗淡，忍辱負重的裝瘋是他為了自保的最好選擇，然而眼前這個毛頭小伙子似乎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他另外一種選擇，一種他感敢卻不敢做的選擇。

    “既然你沒瘋，我就沒辦法挾持你?！比R利覺得這沉默是種回應(yīng)，他還是笑出來，倒是笑的一點不勉強，但決絕是絕對能在這表情里看到的一種力量，“這里我們分開行動，你如果往墨西哥跑……以你的能力，活下去不是難事。”

    海勒還是沒有回答，他盯著光禿地面縫隙里掙扎的已經(jīng)半死的枯草，篝火噼啪作響，里面的風(fēng)滾草枯枝已經(jīng)快要燒的干凈，火光越來越暗，他的臉越來越沉向黑暗的陰影。

    打光師非常恰到好處的移動反光板，他在鏡頭外游走，監(jiān)視器上，海勒的臉從明到暗，視覺效果在不后期調(diào)光之前就已經(jīng)攝人心魄。

    這種“匠氣”正是娜塔莎最擅長的把控。

    “你服過兵役嗎？”

    海勒猝不及防的開口打破沉默。

    “沒有，我以前是fbi，因為工作出色被調(diào)入特勤局，再往前我是警校的學(xué)生?！比R利雖然沒明白海勒的用意，但還是如實回答。

    “我從一開始就認為自己應(yīng)該是個軍人，我的爺爺死在德國，我的爸爸死在越南，我奶奶在我入伍后對我說，‘去吧，戰(zhàn)場對海勒家的男人就像是兔子洞，早晚你們都會一個個跳進去?！蚁脒^我會死在戰(zhàn)場上，在幾乎死過很多次后，這不可怕，但你知道嗎？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戰(zhàn)友死在自己的身邊，不是因為敵人，而是被人以國家的名義謀殺，在此之前，我們一直都相信，我們是為了國家在作戰(zhàn)，但這句話現(xiàn)在就像個笑話?！彼痤^，任何人都能看出回憶讓他痛苦不堪，“哪怕像好萊塢的無聊電影那樣，白宮里的家伙被什么稀奇古怪的組織被外星人控制了也好，我會殺進去，把他們的腦袋一個個擰下來，但不是，這不是電影，年輕人，是總統(tǒng)，他真的是總統(tǒng)，美利堅合眾國的總統(tǒng)，沒被任何人控制，沒有任何理由，僅僅是貪婪，他把國家和軍隊變成自己謀私的工具，我的戰(zhàn)友為了他卑鄙骯臟的借口死了，他們和他一樣，是母親的兒子，是女人的丈夫，是孩子們的父親，但就因為他的欺騙，他們就死了，無聲無息的死了，什么是信念？你告訴我，什么是我現(xiàn)在該相信的東西？像你一樣支撐你走下去那狗屁的理想主義，你讓我翻遍整個地球，到哪里找得到？”

    最后，他的嗓音已經(jīng)喑啞，就像吞下了整個荒漠的沙石后的干啞與生澀，每個單詞每個發(fā)音都讓人感覺到疼痛，萊格斯是演技魔術(shù)師，從視覺和聽覺，只要是你的感覺，他都能欺騙你，再加上為了營造這氛圍的娜塔莎的絕技“障眼法”，劇組上的人都覺得，影史上似乎又要留下經(jīng)典的一幕。

    他發(fā)揮出色，艾倫也不甘示弱，他沒有被這強大的氣場壓下去，他看著對方，欲言又止，痛苦的絕望在兩個人之間蔓延，就像馬上要被黑暗吞沒熄滅的篝火，就像兩個男人信念中的支柱，艾倫的眼神不只是單一的同情，復(fù)雜交織其中，他悲傷又憤慨，最終，猶豫之后還是開口，“你知道證據(jù)在哪，對嗎？你可以告訴我，我想讓所有人知道這一切，我們不該被蒙在鼓里，你告訴我，我會堅持到底，我不勉強你……你如果不愿意相信這個世界，或許可以試著相信我?！?/br>
    “……人生要面對無數(shù)的選擇，不是每個人的每一刻的選擇都關(guān)乎生死，但這一刻海勒腦子里回想到幾個月前的那個夜晚，當(dāng)時的繁星依舊懸掛今日的夜空，他面對的死尸也變成活人

    經(jīng)歷這些事讓他活了還是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不，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但現(xiàn)在，就在此刻，看著萊利的眼睛，他知道該怎么做的對的，就算是錯的，他也沒什么好后悔。……”

    這段話是原著中的描寫，斯科特在心中默念，幾乎現(xiàn)場所有讀過原著的工作人員都在默念，因為萊格斯把這段話所描述的內(nèi)容表達出來，內(nèi)心的掙扎于豁然開朗，他的臉上，他的眼睛里。

    斯科特悄然落淚，當(dāng)初寫到這里的時候，他自己也被打動，然而當(dāng)文字從平面的紙張變成立體的人物，這種激動仍然無可替代的沖擊他的心靈。

    “亞利桑那州?！焙＠照f。

    “什么？”萊利一愣。

    海勒慢悠悠的把理由說出來：“亞利桑那州飛機墳場，我們執(zhí)行任務(wù)時乘坐的海騎士飛機，報廢飛機處理前都會在那里等待手續(xù)完成，最快也要一年時間，在那里找到黑匣子，我們的任務(wù)坐標有誤，和總統(tǒng)上報給國會的報告一定不一樣，找到了就有證據(jù)。”

    萊利跳起來的動作就像被地上的荊棘扎到，他的眼神比火焰還亮，“你和我一起去嗎？”

    “你連怎么躲避熱感導(dǎo)彈都不知道，”海勒一臉嫌棄與鄙夷，語氣好像在和幼兒園的孩子說話，“我要是不去，那真相這輩子只能和你一起在墳?zāi)估锾芍?。?/br>
    氣氛不再僵硬和肅殺，萊利不滿的“嗨”了一聲，攤手表示自己很無辜，“你一路上裝傻充愣要不是我你才早死了，你知道你有多沉嗎大塊頭，我背著你從醫(yī)院跑出來的時候你也是在裝暈嗎？”

    “當(dāng)然?！?/br>
    “你也好意思說！”

    “為什么不？”

    隨著海勒的笑容，遠處的搖臂攝影機拉遠，鏡頭從近景切到遠景，兩個人的身影在夜晚的黑幕中被火光點燃一樣通紅。

    娜塔莎從椅子上站起來，“好的！停！就到這！”

    “哇哦！”

    “太棒了！”

    “這要是在影院看要有多刺激？”

    “萊格斯你可真棒！”

    “艾倫也是！”

    工作人員們一擁而上，還有人吹了口哨，娜塔莎輕松的坐回椅子上，笑著看萊格斯和艾倫爭論沒有ng的情況下，剛才那個打賭該誰請客，無意間，她瞥見斯科特在不遠地方悄悄抹去眼淚。

    娜塔莎沒去說什么，而是讓他一個人站在原地，靜靜回味方才刻骨銘心的感覺。

    在加利福尼亞州外景地的戲份隨著這一幕飚戲結(jié)束也圓滿殺青，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亞利桑那州的外景拍攝，為了這個外景地，程臨幾乎跑斷了腿，因此整個攝制組轉(zhuǎn)移陣地后，他也是最驕傲自豪的那個，看著大家目瞪口呆望著軍事基地和壯觀的飛機墳場的表情，他也格外滿足。

    娜塔莎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雖然軍隊協(xié)助好萊塢拍攝電影就好像家常便飯，但還是第一次有電影在這么廣闊的場地進行取景。

    這是美國亞利桑那州圖森市戴維斯蒙山空軍基地，據(jù)說這里有近五千架報廢和半報廢的飛機，放眼望去，不同型號不同種類的飛機鱗次櫛比，規(guī)規(guī)矩矩排列在沙漠中，龐大寂靜的機械墳場透露出莊嚴和肅穆的氣氛。

    “給你們拍攝的區(qū)域和飛機已經(jīng)劃分出來，每個人都要領(lǐng)取通行證，不過你們的通行證級別是最低的，除去允許你們走動的區(qū)域，其他地方一律不可以通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碧m斯少校提醒《新任總統(tǒng)》劇組，還特別關(guān)照了一下娜塔莎和斯科特，因為一到這里，兩個人身上某種藝術(shù)家的好奇心就開始作祟，他們的眼睛不安又貪婪的四處游走，恨不得挖掘出靈感來。

    為了拍攝，程臨買下了兩架報廢的飛機，一架是海騎士ch46，一架是黑鳥sr71，海騎士是因為拍攝需要，黑鳥是因為外形好看造價昂貴，用娜塔莎話說，這樣的飛機炸起來才過癮。雖然是報廢飛機，只有空殼，但價值也是不菲，但聯(lián)美和米高梅見慣了大投資，并不把這點錢放在心上。

    不過對于觀眾，這樣的大手筆也實在震撼，其他的飛機爆破要由后期完成，但能看見炸掉“真家伙”，連劇組都在摩拳擦掌，別提觀眾了。

    “我們真要炸了這個？”指著碩大的sr71黑鳥，這一美國的王牌偵察機，艾倫有點心慌也有點激動，他總覺得太奢侈了，“原諒我之前還是吃泡面度日的窮小子，現(xiàn)在就要炸掉幾億美金的大家伙，實在是不敢想象?！?/br>
    “也沒有你想的那么貴，”娜塔莎笑著說，“這飛機最貴的地方在全球最先進的偵查電子設(shè)備上，已經(jīng)都拆了，就是個空殼，要真是幾億美元，我們電影怎么也賺不回來，制片方怎么會做賠本生意?！?/br>
    就連見慣了大場面的萊格斯也很激動，他繞著飛機走了一圈，回來后興奮的對娜塔莎說：“這飛機是我炸的還是艾倫炸的?！?/br>
    “按照劇本，是他炸的?！蹦人卮?。

    “那能讓我炸那邊的嗎？”萊格斯指著同樣巨大無比的海騎士，“一人一個才公平。”

    “劇本上寫的，那架也是萊利炸的?！蹦人X得萊格斯和艾倫在來了這里后瞬間都變幼稚了，這就是男人嗎，看到了大玩具都會無比興奮，她覺得有點有趣。

    “嗨，導(dǎo)演，我是影帝，沒有優(yōu)待嗎？”萊格斯表示抗議。

    “好萊塢不流行演員稱霸，要尊重導(dǎo)演安排?！卑瑐惲⒖谭磽?。

    兩個人針鋒相對，爭論根據(jù)劇情誰炸了這兩個龐然大物最合適，娜塔莎笑著搖搖頭，看下時間已經(jīng)傍晚，拍攝的事情只能明天進行，不過今晚還得做些準備，最起碼鏡頭的走位先定下來，省的明天手忙腳亂。

    ☆、第40章

    在亞利桑那州州軍事基地拍攝時，因為之前受傷的緣故，娜塔莎接到了很多慰問電話，蘭希、海倫、凱文還有老伊莫斯，大家都很關(guān)心她的身體，也有很多記者把探班拍攝的，她頭纏白紗布的造型放在各式各樣的報道中，娜塔莎一下子成了好萊塢導(dǎo)演圈里的“拼命三娘”，這也無形中給《新任總統(tǒng)》博得了原本預(yù)計不到的關(guān)注度。這邊電影還在拍攝，另一邊聯(lián)美的剪輯室內(nèi)，熟悉商業(yè)片運作的剪輯師們已經(jīng)按照之前娜塔莎和程臨討論的規(guī)劃，根據(jù)粗剪的幾組鏡頭，剪輯制作出了文武兩重天的一靜一動兩個版本預(yù)告片，一經(jīng)發(fā)布，立刻引發(fā)火爆討論。

    這兩個預(yù)告片分別只有21秒，還包括制作公司的logo展示，但帶來的震撼效果卻無與倫比。動之篇一開頭，狂野追車，風(fēng)馳電掣，藍天紅土下的公路上，廣角鏡頭縱覽全局，子彈在車身刮擦出火花留下痕跡，娜塔莎開特設(shè)車拍出的畫面震撼，視覺感官隨處都是刺激，爆炸與黑煙，掠食者無人機從天上俯沖發(fā)射導(dǎo)彈……急促切換的畫面戛然而止，鏡頭對準萊利的一臉錯愕，“what？！”，畫面漆黑，預(yù)計上映日期與重要演職人員收尾，短促有力，目不暇接。

    靜之篇與動之篇的粗獷野性刺激相比簡直就像文藝電影一樣細膩。

    這一篇，萊利仍然是主角，他專為這個預(yù)告片的旁邊臺詞雖然是在拍攝時匆匆錄制，但經(jīng)過降噪和特效處理，與在錄音棚沒有區(qū)別。

    “我找到一人?！碑嬅媸蔷癫≡喊唏g的墻壁和他行走的步伐，“一個不該出現(xiàn)的人。”

    一句臺詞，背景音悄然進入和壓抑沉悶的畫面色調(diào)配合，鏡頭里萊利單手松了松領(lǐng)帶結(jié)，醫(yī)生打開門，海勒上尉的背影蜷縮在床上。

    畫面在這時切換，星空自上而下，夜色之中篝火兩旁，兩個高大的身影清晰可見。“我不知道你和我究竟誰真的瘋了”

    夜火熄滅，和第一個預(yù)告一樣，演職人員表迅速收尾，滿篇都是意猶未盡的味道，最后一句話更是萊格斯傾情獻聲，雖然他沒有露出正臉，但用程臨的話說，這種“瑞貝卡效應(yīng)”可以讓人的心都懸起來。

    瑞貝卡是達芙妮杜穆里埃小說《蝴蝶夢》里的隱形主角，她比足球場上的影子前鋒更加隱蔽，從頭至尾只以名字在回憶中出現(xiàn)，卻決定了小說中主角們的命運，仿佛一個巨大的暗影伸出無形之手，攥住小說中的主線。程臨認為海勒上尉在預(yù)告片里也是這樣的作用。

    果然，兩部預(yù)告片引起轟動，一時間報道無數(shù)，人們被吊足了胃口。

    對于娜塔莎，這些是電影發(fā)行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別人已經(jīng)做的足夠好，那么她必須拿出配得上這些的作品，否則前面的一切都是徒勞。

    在軍事基地的戲份幾乎都是打斗戲，越是這樣的戲，不可抗力越強，越不好把握，ng的次數(shù)也多，一個鏡頭有時要拍十幾次，一點不像之前那么順利，劇組難免有點煩躁，但娜塔莎很好的掌握著攝影棚，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她是這個攝影棚的老大，不過不只是擺譜上的老大，遇到問題，她也總是第一個站出來。

    這天，拍攝一場并不是非常重要的戲份，萊利和海勒被追兵發(fā)現(xiàn)，對方埋伏在必經(jīng)之路上，萊利被突如其來的攻擊震驚到，子彈命中胳膊。

    這已經(jīng)算是現(xiàn)場的過度戲份，還算容易，可因為子彈打在地上的爆點時機不好掌握，要么艾倫邁腿過早，要么爆點引爆太晚，或者干脆，驚嚇的感覺不同步，萊格斯也不能及時拽住萊利，拖他返回安全區(qū)，每次拍攝總有一兩個不到位，三個小時下來，已經(jīng)不知道拍了多少遍，很多人都已經(jīng)煩躁不安，特別是工作人員，倒是萊利和萊格斯，并沒有什么不滿。娜塔莎讓大家先休息一會兒，她又和爆破組以及副導(dǎo)演研究了好一會兒，試驗后找到差不多的爆點時間，再一次試驗，這次萊利的驚嚇表情出來的晚，萊格斯的反應(yīng)也慢了，還是失敗。

    “再休息一下，”娜塔莎的臉上總是看不出煩躁不安，平靜的就像夜晚時無風(fēng)的沙漠，“一會兒再來一次。”

    副導(dǎo)演安東尼這時穿過抱怨的人群，走到娜塔莎面前，嘆氣說：“不如這樣吧，我們一會兒可以不告訴演員……”他忽然壓低聲音，“不告訴演員，提前引爆炸點，這炸點很小，不會造成什么傷害，但效果肯定沒錯?！?/br>
    “不行?！蹦人攵疾幌胍豢诨亟^，“不能冒險傷害演員?！?/br>
    安東尼的無奈與憤怒溢于言表，他又勸了娜塔莎兩句，得到的答復(fù)還是一樣，于是悻悻走開。

    娜塔莎當(dāng)然知道，很多大導(dǎo)演都干過這樣的事情，為了制造“逼真”的效果，突然嚇唬演員，給演員施加壓力，提前引爆爆點……有時候成名導(dǎo)演談起這件事，還稱之為美談，她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她愿意壓榨自己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但不代表為了自己的作品能以權(quán)力脅迫別人，把別人的安危和感受置之度外。

    一個強調(diào)配合的鏡頭拍不好，演員有問題現(xiàn)場工作人員有問題，連她這個導(dǎo)演都有問題，不能把所有的錯歸咎于演員，再通過給他們動手腳完成拍攝。

    凡事都是有底線的。

    很多人抱著僥幸心理，覺得這樣不會出事，然而真的出事呢？別人的生命從來都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東西，雖然之前她也出了意外，但意外是意外，人為是人為，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但不是人人有她這樣的運氣。

    休息了大概十分鐘，兩個演員醞釀完畢，拍攝再次開始。

    萊利走到門口，按照劇本，他抬起腳落地后瞬間，隱藏在地上的爆點引爆，緊接著是他胳膊上的，然后海勒眼疾手快把受傷的他拽走，這鏡頭短，但必須一氣呵成。

    艾倫按照要求邁出門檻，砰一聲響，爆點竟然提前引爆了！他震驚之余后退一步，手臂上的爆點繼而引爆！他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面色驚慌，整個人的身體向后傾倒，萊格斯也嚇到了，但他反應(yīng)奇快，拖住艾倫，把他拽了回去。

    “停！”娜塔莎大喊。

    大家跑向艾倫，確認他是否安然無恙，只是被嚇到的他慢慢站起來，深吸口氣，勉強露出笑容，“沒事沒事，我很好，這招也不賴，剛才那鏡頭應(yīng)該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