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收尾時，林時趕在姜醒之前出去結(jié)賬。

    前臺收銀員問：“刷卡還是現(xiàn)金？”

    林時正要拿皮夾，陳恕突然過來了。

    “林先生，我來?！彼f了一聲，便將卡遞給收銀員。

    林時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聲，說：“行，你來?！彼Φ煤茈S意，是那種不放在眼里的隨意。

    賬結(jié)完，陳恕接過小票。

    林時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包廂走了。

    出了餐廳，姜夢說要去酒店，林時便打算送她們?nèi)?，這時姜母說：“姜姜也跟我們一道去?！?/br>
    林時說：“行，剛好坐三個人?！闭f著為她們打開了車門。

    姜母和孫瑜道別，轉(zhuǎn)身進(jìn)了后座，像沒聽見那聲“阿姨慢走”，倒是姜夢回過身跟陳恕說了聲再見。

    她們都上了車后，林時打開副駕的門，喊：“姜姜，走吧?！?/br>
    姜醒走到陳恕跟前，握一下他的手，笑了笑：“你先回去吧，晚上別熬太晚，我再找你。”

    陳恕看著她，頭點(diǎn)了一下。

    車開走了，陳恕還站在原地。

    一旁的孫瑜搖頭嘆氣，走過來說：“人都走了，你還看什么?！?/br>
    陳恕沒說話。

    孫瑜看他這樣，沒好氣地說：“真是不好說你，說什么大實(shí)話？你不知道姜姜多大了？你都沒到二十五歲，工作又剛轉(zhuǎn)正，人家一聽就覺得不靠譜了，更不要說，等姜姜父母知道你沒房沒車會怎么想了，姜姜壓力比天大，你還傻成這樣，撒個謊不會??？”

    陳恕的臉色有些差，最近連日的加班已經(jīng)讓他的身體有些疲憊了，但他依舊站得筆直。

    “我不想騙人?！彼f，“她是姜姜的母親，我更不想騙她?！?/br>
    他說話永遠(yuǎn)是那樣的語氣，分明是普通的話，但他說出口，總讓人覺得那是難以撼動的信念。

    孫瑜突然不知道說什么。

    她又想起姜醒的話，心里竟有點(diǎn)發(fā)酸。

    這兩個人，都有點(diǎn)傻。

    孫瑜想著想著，好像忘了自己的立場，竟試著幫他出起主意來。

    “我多問一句，你別覺得我多事啊，”她對陳恕說，“你家里怎么樣，父母能幫得上忙嗎？要是能幫襯一點(diǎn)，讓你能快點(diǎn)在這邊定下來，哪怕是有個房子也好，姜姜那邊也好跟她父母爭取，你看呢？”

    孫瑜期待陳恕的回答是肯定的，但等了很久，只看到陳恕搖了搖頭。

    “幫不上嗎？”她有點(diǎn)失望，又問了一遍，“一點(diǎn)也幫不上嗎？”

    陳恕低下了頭，雙手微微攥著。

    “我沒有父母?！彼f。

    ☆、第34章

    第34章

    “我要回家了，孫小姐?！标愃O瑜說。

    他沿著街道往前走，走了一段，站在路邊，有輛空出租車經(jīng)過他身邊停了一下，司機(jī)搖下窗問他走不走，他就上了車。

    陳恕坐出租車回家了。

    其實(shí)也不能說是家。在這個地方，他沒有家。

    嚴(yán)格說來，在別的地方也沒有，要帶姜醒回去的江西老家，也不能算是家了。

    那里，沒有什么人在等他。

    一個也沒有。

    然而，此刻有一個人在陳恕租住的小區(qū)等著他。

    陳恕的身影一出現(xiàn)，陳立冬就從小花壇邊倏地站起來，冷不丁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

    “臭小子，你還曉得回來，老子都要餓扁了！”

    陳恕在想事情，有點(diǎn)失神，過了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不自覺地皺了眉頭：“你在這干什么？”

    陳立冬“嘿”了一聲，“怎么說話呢？叔來看你，你就這態(tài)度？”

    陳恕不想同他多說，抬步就走。

    陳立冬不依不饒地跟過來，一路絮叨個不停，一直跟到樓上。

    陳恕開了門，陳立冬也要跟進(jìn)去，陳恕將他一推：“你到底要干什么？這個月我已經(jīng)打過賬了！”

    陳立冬一愣，不懂他怎么兇成這樣，奇怪地說：“你小子這是吃炮子兒了，這炸得，怎么著，跟你女人吵架了？”

    陳恕不回答，冷著臉看他。

    陳立冬肚子叫了一聲，餓得實(shí)在難受了，只好暫時裝模作樣服軟：“小樹啊，叔真的快餓破肚皮了，不是這樣真不會來找你，要不先吃飯?jiān)僬f？我保證，填飽肚子就走，絕不賴在這，行了吧？”

    陳恕一言不發(fā)，拿出一張紙幣給他，陳立冬伸手接過，陳恕進(jìn)了屋，砰地關(guān)上了門。

    陳立冬一震，猛踢了下門板：“喂！臭小子！”

    里頭沒有動靜，陳立冬忿忿地呸了一聲，啐罵道：“一百塊就想打發(fā)老子，當(dāng)老子要飯吶！你個小混蛋，遲早逮著機(jī)會好好給拾掇一頓！”

    陳立冬趕著吃飯，罵罵咧咧地走了，到樓下接到一個電話，煩躁無比地吼：“找老子干嘛？要不是你這癡呆貨，老子會輸光？現(xiàn)在好了，場子被砸了，老子要睡橋洞了，你他媽滾蛋！”

    門外安靜了，樓道里也安靜。

    屋里，陳恕抬手按了按眉心，雙肩放松地在椅子上靠了一會。他沒有進(jìn)房間，也沒有開客廳的電扇，天氣很悶熱，他身上、臉上的汗慢慢流了出來。

    但他一直坐著，甚至沒有抬手擦掉汗水。

    很久之后，手機(jī)響了。

    陳恕仿佛被驚了一下，身體微微一顫，他從口袋里摸出手機(jī)。

    電話是秦淼打來的。

    陳恕接通了，秦淼急急火火地問：“陳恕，那個圖你趕完了嗎，我跟你說，現(xiàn)在糟糕了，我這邊出了點(diǎn)問題，明天根本就不可能交差，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下，我這個月獎金全歸你，好不好？”

    陳恕集中了一下精神，說：“我不要你的獎金，你發(fā)過來吧?！?/br>
    秦淼松了一口氣，愁苦的心情立刻一掃而空，高興地道：“就知道你夠朋友，全靠你救命了啊，這次算我欠你的，改天幫你干活！”

    這個電話讓陳恕的思緒回到了正途，他意識到不能再這么坐下去，也不該有任何一絲沮喪的情緒。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只有多做事，才能更快地清掉那筆債。

    然后他就可以攢錢了。

    陳恕去浴室沖了個冷水澡，洗完之后他就精神了，開始趕圖。今天的工作不少，趕完自己那份，還要幫秦淼。

    臥室的燈亮到深夜。

    等所有事做完，已經(jīng)凌晨兩點(diǎn)多了。

    陳恕洗了把臉，拿手機(jī)定鬧鐘，看到一條未讀短信。是姜醒發(fā)來的，時間是22:45，很短的兩句話——

    睡了么？沒睡的話看到這個記得早點(diǎn)睡，明天我給你打電話。

    陳恕看完短信，笑了一下。他想著姜醒說這句話的樣子，又想起今天分別前她的笑，她還握了他的手，雖然很短暫，但他滿足了。

    陳恕將手機(jī)放下，關(guān)燈睡了。

    *

    第二天清早，不到六點(diǎn)半，姜醒就睜開了眼，記起自己是在酒店里。

    她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jī)，看了一下，有一條短信，是陳恕今早回過來的：好，等你電話。

    后面打了括號，是一句解釋：昨晚睡了。

    姜醒看了一下時間，是半個小時前發(fā)來的。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煮面，或者在小區(qū)外面的餃子館吃早餐。再過一會，他就要去上班了。

    姜醒默默看了一會，把手機(jī)放下，閉著眼。

    她想起了昨天，心里有些悶。

    昨晚，姜母說了很多話，有一大部分她都記不清原話了，但有一句到現(xiàn)在都很清晰——

    “姜姜，別再傷我們的心了，媽受不住，你爸也受不住了?！?/br>
    姜醒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

    她有點(diǎn)迷茫，不知道該怎么做。但有一點(diǎn)是明確的，她不可能就因?yàn)檫@些放棄陳恕。

    這一整天，姜母的臉色都不好，也不愿意同姜醒說話，雖然有姜夢在中間幫忙打圓場，但氣氛還是很難看。

    下午林時來了。

    姜母的情緒總算好了一點(diǎn)，傍晚吃過飯，林時問她們要不要去附近廣場走走。

    姜夢也覺得去散散步挺好，于是她們就去了。

    一路上，林時陪姜母聊天，話題不斷。姜夢感覺到母親的心情好了很多，不由松了口氣，到姜醒身邊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媽就是一時氣急了，話說得不好聽，你別真放在心上。”

    姜醒抬頭看了看前方的背影，說：“我知道?！?/br>
    姐妹倆并排走著，姜夢想了想，又問：“真的很喜歡那個人？”

    姜醒嗯了一聲。

    姜夢說：“看起來是不錯，但還是挺出人意料，沒想到會比你小了好幾歲，媽說的都是老實(shí)話，確實(shí)不大合適。”

    “可我覺得很合適?！苯颜f，“跟他在一起，我很舒服。”

    “我知道。”姜夢說，“放心，反對你的人已經(jīng)夠多了，我就不站隊(duì)了，我中立，行了吧?！?/br>
    姜醒笑了笑：“你不能中立?！?/br>
    “怎么？”

    “姐，你得幫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