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爾慢條斯理地說出這句話，手掌按住雅威的頸部，讓他不會暴露出神靈的眼神。

    “怎么，你想搶走他？”他尾音上挑，透著愉快的語氣。

    米迦勒：“……”

    當(dāng)著金發(fā)天使的面，所有打好草稿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這讓他怎么接話?。?/br>
    這輩子永遠(yuǎn)和路西菲爾比不了魅力的米迦勒在心中抹把臉，嚴(yán)肅認(rèn)真地說道：“我要和你談一談，況且你根本沒有宴會的請?zhí)?。?/br>
    路西菲爾的手指一翻，一張請?zhí)蛫A在了他的指間。

    “我有?！?/br>
    “……”

    米迦勒一口血，哪個叛徒干的好事！

    米迦勒咬牙切齒地堅(jiān)持己見：“上面的名字肯定不是你！”

    路西菲爾在雅威的耳畔輕輕說了一句話，米迦勒沒有聽清，顯然施加了隔音的魔法。

    然后雅威冷淡地說道：“是他?！?/br>
    “雅威，撒謊是不對的。”米迦勒的青筋跳了跳，對雅威這個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同伴絕望了。為了證明路西菲爾是偷渡來天堂參加宴會的，他毫不客氣地拆開了宴會的邀請?zhí)?，打算揭破對方冒名頂替的事?shí)。

    下一秒，米迦勒愣住了。

    他用了幾個魔法進(jìn)行驗(yàn)證，燙金的字跡都不變，清清楚楚地寫著：路西菲爾。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加百列，你給我過來，你什么時候?qū)懥诉@個名字上去！”

    加百列急忙走過來看請?zhí)脖簧厦娴拿煮@到，“不可能，我絕對不會寫這個名字，但是……字跡里的力量……”分明是她的。舉辦這場宴會的加百列懵住了，手指翻來覆去地檢查，也沒有看出有什么問題。

    跳舞的音樂結(jié)束，路西菲爾光明正大地帶著雅威到一旁去品嘗美酒佳肴。

    雅威的金瞳已經(jīng)恢復(fù)純澈和寧靜，手指在觸及酒杯時，被路西菲爾制止，“你不能喝酒?！?/br>
    雅威顰起眉頭，說道：“我上次是沒有凈化?！?/br>
    路西菲爾微笑著把果汁放在了他手上，酸酸甜甜的果汁比酒類安全多了。

    說著話的他們，無視周圍，然而也沒有一個智天使敢過來插話，只能眼巴巴地盯著金發(fā)天使溫柔地對待雅威殿下。

    這一晚上的宴會就在米迦勒扭曲的目光下落幕。

    等智天使戀戀不舍地走光了，米迦勒立刻堵住了轉(zhuǎn)生殿的殿門，不讓路西菲爾走。梅塔特隆、加百列、以及隱約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情的拉斐爾都來到了路西菲爾旁邊，隱隱產(chǎn)生包圍的趨勢。

    路西菲爾沒有在意他們的反應(yīng)，清雅地說道：“四個熾天使嗎？哈尼雅呢？”

    米迦勒說道：“他還沒成年?！?/br>
    說完后，他就知道對方不是當(dāng)年的路西菲爾殿下，而是知道了所有事情的——路西法。

    “路西法，為了雅威，你倒是舍得下面子親自來天堂?！泵族壤諠M嘴苦澀，目光逐漸堅(jiān)定下來，衣袖下的手指微張，握住了從空氣中出現(xiàn)的一柄圣焰之劍，“既然來了，就留在天堂吧?！?/br>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

    路西菲爾的眸光一冷，唇角的笑意消失，他伸手摘下了面具，與撒旦一模一樣的容顏露出，區(qū)別在于撒旦是墮天后的冷漠，而他的臉上還有著屬于天使的光輝璀璨，瞳孔明亮威嚴(yán)。

    對面的米迦勒心頭抖了抖。

    路西菲爾沒有直接出手，問雅威：“你希望我怎么做？”

    雅威拿過他的面具，撫摸著上面沾著余溫的珍珠，冷淡地說道：“不要傷害他們?！?/br>
    路西菲爾知道神庇佑天使，能夠說出不要傷害，已經(jīng)是他的讓步了。

    “我還有一種方法能讓他們知難而退?！?/br>
    “什么？”

    雅威疑惑地看著他，絲毫沒注意到旁邊臉色大變的幾個熾天使。

    路西菲爾擁住他的身體，含笑說道：“不許過來，不然我就讓雅威化作墮天使?！?/br>
    米迦勒大怒，“你就是這么愛雅威？！”

    繼續(xù)無視他的話，路西菲爾問道：“雅威，你生氣嗎？”

    雅威眨了眨金瞳，“不生氣?！?/br>
    他是神。

    又不是天使。

    于是他任由路西菲爾“挾持”，順利地走出了轉(zhuǎn)生殿，外面空氣清新舒暢，如同他今晚的心情。

    他們一同消失在傳送陣上。

    天堂兵荒馬亂地尋找起他們的蹤跡。

    第73章

    大圣堂里，創(chuàng)世之書受到了強(qiáng)烈驚嚇。

    它只不過是趁著上帝不在，趴在御座上打個瞌睡，怎么就突然看見了路西菲爾殿下？

    腦子卡殼了一下，創(chuàng)世之書飛快的在身上籠罩出一層圣光，制造出上帝在場的模樣。走入大圣堂的路西菲爾一怔，忍俊不禁地看向了被他牽著手的雅威，“雅威，你現(xiàn)在還要玩這樣的游戲嗎？”

    雅威面無表情地看著創(chuàng)世之書，為它的行為感到丟臉。

    創(chuàng)世之書訕訕地撤下圣光，“我不小心記混淆了，殿下請進(jìn)，我這也是被熾天使們嚇出來的習(xí)慣啊?！?/br>
    神之御座上，一本古典的書籍?dāng)[放在上面。

    正是它——

    幫助上帝打掩護(hù)。

    雅威走上前把占著他位置的創(chuàng)世之書丟開，坐在了御座上，而他對面，美麗的金發(fā)天使唇角翹起，宛若最初的熾天使長。不過雅威也清楚，當(dāng)年的路西菲爾不會當(dāng)著他的面這么笑，路西是含蓄的、優(yōu)雅的、即使是他也不能完全看清楚路西的心思。

    “路西……”

    “吾神，要聽一曲嗎？”

    許久沒聽到的稱呼出現(xiàn)時，雅威覺得又驚又喜，卻也多出一絲悵然。

    路西菲爾往虛空處手指一張，金色豎琴浮現(xiàn)，落在水晶地面上，琴弦輕顫，好似當(dāng)年還沒有奏完的余鳴。

    雅威注視著這架熟悉的豎琴，看著修長雪白的手指在上面試彈。過了一會兒，路西菲爾的眉心蹙起，隨后一展笑顏，對他說道：“太久沒有彈了，有些生澀，我要調(diào)整一下豎琴。”

    在寂靜的大圣堂中，創(chuàng)世之書安靜地趴在雅威的腳邊看著路西菲爾，一動不動。

    忽然，琴音響起。

    它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打擾。

    上帝期待這一天已經(jīng)很久了，他的天使再次出現(xiàn)在大圣堂，為他演奏著悅耳動聽的琴音。

    曾經(jīng)，在琴音里是對神的孺慕和崇敬。

    現(xiàn)在——

    創(chuàng)世之書無聲地笑了，路西菲爾玩這一招很厲害啊。

    在坐上御座不久后就恢復(fù)神性的上帝，金瞳沉靜地看著路西菲爾。神可以傾聽萬物，亦可以傾聽到音樂里的意思，當(dāng)路西菲爾撥動琴弦，面帶微笑的為他演奏時，神的心情舒緩起來，忘記了之前宴會上那些不舒服的事情。

    路西菲爾對他的感情是潺潺流動的水。

    剛觸碰時會覺得沁涼，想要避開，但是唯有探手進(jìn)去，才能感覺到溫暖的本質(zhì)。

    熾天使長在位的時期是天堂最鼎盛的階段。他一生沒有動過情，也沒有過欲，七美德戒律把他視作最好的主人，天使們敬仰他，而他將全部的感情都奉獻(xiàn)給了天堂和上帝。

    所以上帝才越發(fā)地寵愛他。

    為他的無私，為他與外表符合的心靈。

    上帝在琴音中想到了很多事情，每一個音調(diào)都勾起了他對路西的記憶。

    神發(fā)現(xiàn)自己往日的歲月并不單調(diào)枯燥，他或許端坐大圣堂，可是還有那么多天使憧憬著他、孺慕著他。他們知恩圖報(bào)，感激造物主的恩賜，他們能歌善舞，不遜于凡間輕盈跳脫的精靈，共同建立出天堂這個遠(yuǎn)離塵世的理想鄉(xiāng)。

    直到琴音結(jié)束。

    路西菲爾的指尖停留在琴弦上，眼瞳流露出淡淡的懷念。

    畢竟記憶里的天堂離他太遙遠(yuǎn)了。

    手背被另一只手覆蓋，神靈如雪的衣袖出現(xiàn)在他的眼簾前，路西菲爾問道：“吾神喜歡我嗎？”

    上帝說道：“喜歡?！?/br>
    路西菲爾蒼青色的眼瞳閃過恍惚，輕不可聞地說道：“有您這句話，我似乎不怨了。”

    “不過——”轉(zhuǎn)折一出，路西菲爾已經(jīng)斂去神色，仿佛剛才眼瞳深處的漆黑是幻覺，“您開導(dǎo)了我，不代表解開了路西法的心結(jié)，他不是我，承擔(dān)了太多黑暗和罪惡，我甚至不能去回憶地獄的事情，不然心智就會動搖?！?/br>
    上帝知道，路西菲爾是路西法構(gòu)筑出來的“過去”。

    唯有淡忘那些悲哀的事情，路西法才能變回這個樣子，成為他的光耀晨星。

    上帝把路西菲爾從豎琴前拉起。

    路西菲爾淺笑著站起來，擁抱住帶給他生命和榮耀的造物主。上帝和他差不多高，卻神色冰冷無情，他呼吸之間都是神靈干凈至極的味道，“吾神，我可能要做一件不敬的事情了?！?/br>
    上帝淡淡地指出一個事實(shí)：“你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做不敬的事情?！?/br>
    路西菲爾歪頭，眼波盈盈，“有嗎？那都是路西法的錯，我向來是您最好的天使啊。”

    上帝：“……你高興就好?！?/br>
    路西菲爾撲哧一笑。

    這一笑之間，營造出來的階級差距消失，留下曖昧的氣氛。

    路西菲爾抱起了銀發(fā)神祇，手臂托住他的腰和膝蓋，標(biāo)準(zhǔn)的橫抱，然后他往寢殿的方向走去。

    上帝冷靜地說道：“不要踩到吾的頭發(fā)。”

    路西菲爾及時停住了腳，小心地?fù)破鹕系圻^長的銀發(fā)。創(chuàng)世之書偷偷摸摸的也跟了過來，卻遭到路西菲爾關(guān)上寢殿大門的絕情態(tài)度，創(chuàng)世之書捶胸頓足，“我都幫忙撮合過您們，路西菲爾殿下！”

    沒有誰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