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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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把寶寶遞回到嬤嬤手里,急忙往屋里走去。
盡管屋里已經(jīng)是收拾好了的狀態(tài),血盆、臟污的毛巾衣服褥子都不見了,屋里還點驅(qū)味的燃香,但隱隱的血腥氣還是縈繞在鼻端,周瑛適應(yīng)了一下,才又抬腳往屋里走。
徐貴妃床前擺著一架屏風(fēng),這是宮里的老規(guī)矩,但皇帝揮手道:“撤了屏風(fēng),擋著費事?!?/br>
皇帝下令,很快宮女抬走了屏風(fēng)。
屏風(fēng)一去,只見徐貴妃虛弱躺在床上,披散著頭發(fā),嘴唇發(fā)白,眼睛卻锃亮,“孩子呢?”
嬤嬤忙上前,把襁褓放在徐貴妃邊上。徐貴妃頓時柔和笑了,看不夠一樣,把寶寶看了一遍又一遍,幸福地嘆道:“皇上,咱們皇兒可真漂亮……”
皇帝再贊同不過,沉吟道:“皇兒序齒第六,賜名為玨,封晉王,賜封地晉城?!?/br>
一出生就封王,這榮寵可不一般。要知道,就連貴為皇后嫡子的周璉,現(xiàn)在都只是個光頭皇子。
☆、第37章 南巡
不管宮中怎樣暗流涌動,但表面上卻一派和睦。不管是和嬪的前車之鑒猶在,再沒有人敢朝六皇子伸手,還是已經(jīng)有人朝六皇子動手,卻早被徐貴妃悄無聲息處理掉……這些周瑛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的一點是,隨后的幾年里,六皇子周玨平平安安長大,再沒受過一點風(fēng)波傷害。
也因徐貴妃對六皇子一向護著,沒見過宮中一點險惡的六皇子,還一派純?nèi)惶煺妫瑴啿凰破渌麑m中孩子,才五六歲就心機了得。
想到這兒,周瑛不禁瞥了一眼圍在周環(huán)身邊的八公主和九公主。
這幾年,八公主周瓏和九公主周珰也相繼到了年齡,進了內(nèi)書房。這兩個的生母位份不高,一個才人,一個美人。她二人也是有成算的,一進來先按兵不動、細心觀察,看出前頭幾位公主都是不愛招事的,就試著搭上了當(dāng)時已初現(xiàn)身手,才學(xué)不俗,待人和善的周環(huán)。
當(dāng)時周環(huán)正嫌自己勢單力薄,有兩個meimei投來,自然再歡迎不過,兩邊一拍即合。
周環(huán)不知說了什么,引得周瓏和周珰艷羨叫了一聲。
這兩位公主中,周瓏愛笑嘴甜,極會奉承人,周珰是個悶罐子,為人懦弱,兩人中從來是周瓏拿主意。不多會兒,周瓏就帶著周珰過來了,坐在周瑛鄰座。
周瓏語氣中難掩艷羨,“恭喜七jiejie?!?/br>
周瑛翻了一頁書,“何喜之有?”
周瓏羨慕道:“七jiejie可真沉得住氣,我都聽六jiejie說了,父皇要南巡,宮里十二歲往上的諸位兄姐才能陪駕,七jiejie剛剛好達了線,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喜事?”
這倒不假。
皇帝上一次出巡,已經(jīng)是十年以前。上回僅有的幾位皇子皇女年齡尚小,后宮中皇帝只帶了幾位妃子就罷了,這一回皇子皇女都已長成,自然都要帶著出去見見世面。
周瑛抬起頭,看了一眼周環(huán),周環(huán)溫婉地回了一笑。
這一位還真是一點機會都不放過,一覷到空兒,就要給周瑛找麻煩。果然就聽周瓏嘆道:“原不該麻煩七jiejie的,但是我長這么大,還從沒出過宮門,見見外面的天地長什么樣子。這一次機會實在難得,若錯過了這次,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有這機會。”
周瑛笑道:“八meimei實在不用擔(dān)心這個,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如今又四海升平,父皇怕是過不得幾年又會出巡,到時候meimei夠歲數(shù),也經(jīng)得住旅途勞頓,不正好能跟去了?”
這兩個理由如此冠冕堂皇,周瓏一句都反駁不了。
周瓏一不能說皇帝身體不好,下一回出巡還不知道牛年馬月了,二不能說朝中黨爭激烈,指不定哪一天皇帝就按不下這個爛攤子。所以她只能訕訕笑著,“還是七jiejie想得長遠?!?/br>
這位八meimei也算識時務(wù),周瑛意有所指,“不過癡長你兩歲,考慮得周到些罷了?!?/br>
周瓏深以為然點點頭,告辭道:“不打擾七jiejie用功了?!彼袷且稽c沒聽出周瑛話外之意,依然笑得開開心心,帶著周珰回周環(huán)身邊。不多時三人言笑晏晏,沒見一點隔閡。
周瑛挑了挑眉,低下頭,慢條斯理看著書。
這一位八meimei可不像蠢人,周環(huán)現(xiàn)在拿周瓏當(dāng)槍使,周瓏未必不知道。但周瓏能一副毫無知覺的樣子,開開心心當(dāng)排頭軍,是因為周瓏也有所圖。
如今周環(huán)還能安撫得住,是因為周瓏年紀(jì)還小,所圖也少。隨著周瓏年歲越長,所圖只會越多。今天周環(huán)推到周瑛頭上,倒還罷了,以后要還是推三阻四,周環(huán)早晚會被自己養(yǎng)大的狗反咬一口。
周瑛輕笑,她等著這一天。
等放了學(xué),周瑛照例去明熹宮給徐貴妃請安。
一進明熹宮,就聽到六皇子周玨稚嫩的咯咯笑聲。周瑛尋聲而去,來到后院,就到周玨正在高高地蕩秋千,后面是徐弘耐心在推著,一旁坐著含笑望去的徐貴妃。
周玨一眼瞧見周瑛,探腳往地上一蹬,停了秋千,一躍而起,飛奔到周瑛跟前,拉住周瑛的手,一搖一搖的,興沖沖道:“jiejie,咱們可以一起出去玩啦!”
皇帝答應(yīng)南巡帶上周玨了?這小家伙才一個小團子,一路旅途顛簸,真能受得了嗎?
對上周瑛疑惑的眼神,徐弘放開秋千繩,無奈道:“表弟纏功了得,皇上剛被他纏得應(yīng)了?!?/br>
聞言,周瑛不由失笑。
腿邊周玨還在眨著黑亮的大眼睛,仰著頭撒嬌道:“我能陪jiejie一起出去玩,jiejie不開心嗎?”得勒,這一位撒起嬌來,連她都擋不住,更何況是對小兒子毫無抵抗力的皇帝呢?
周瑛半蹲下來,從袖間取出一條素面帕子,溫柔拭掉周玨額頭上亮晶晶的細小汗珠,笑回道:“有你這個小開心果陪著,jiejie怎么會不開心呢?”
徐貴妃招呼三人過來,嗔周玨道:“你這孩子,就知道鬧你jiejie?!?/br>
周玨小大人一樣背著手,神氣地哼了一聲,“jiejie才不會嫌我鬧呢,jiejie最喜歡我了?!?/br>
周瑛不禁被逗笑了,摩挲著周玨的腦袋瓜,裝作驚訝道:“小玨怎么知道的?太聰明了!”
周玨害羞地紅了臉,以為別人不知道,還一臉鎮(zhèn)定挺著小胸脯,老自豪了。
不提眾人怎么逗周玨,待徐弘領(lǐng)著周玨回去做功課,徐貴妃才道:“這回南巡,皇上到底還是想讓我去,你我都走了,再沒有把小玨一個人留在宮里的道理?!?/br>
怪不得了。
之前皇帝就想讓徐貴妃一道南巡,但徐貴妃一來不放心宮務(wù),二來就是擔(dān)心她不在,有人給小玨受。既然皇帝松口要帶著周玨,徐貴妃自然沒有再拒絕的道理。
至于舟馬勞頓,皇帝集一國之力出巡,若連起碼的舒適度都達不到,那皇帝也當(dāng)?shù)脡蚴×恕?/br>
☆、第38章 監(jiān)國人選
周瑛掩唇笑道:“可見父皇定是心疼母妃的。若換個人,父皇才不會這么耐心呢?!?/br>
徐貴妃唇邊露出一點矜持的笑,她虛點了周瑛一下,才又道:“這回一道去的人不少,雖然我肯定會給你撐腰,但你自己也要警醒著些?!?/br>
周瑛聽這話音不對,不解道:“幾位皇姐都愛清靜,能有什么事?”她話中自動把周環(huán)略掉,周環(huán)一直在她的重點觀察名單上,不用特地拿出來。
徐貴妃喝了口茶,唇邊有種隱秘的快意和諷刺,“大皇子也跟著南巡?!?/br>
這話一出,周瑛頓時明白徐貴妃之意。
歷來皇帝出巡,由太子監(jiān)國,重臣輔佐。就算太子未立,也該留幾位皇子監(jiān)國。本朝雖然沒有太子,但大皇子既嫡且長,好學(xué)聰敏,尊師重道,最該被留下來監(jiān)國,可皇帝這一出……
大皇子周璉的心情肯定不會美妙。
雖然周璉不是皇帝一合之?dāng)?,但對上周瑛絕對富富有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帝遲遲不肯封太子,是留著等周玨長大成人。此番皇帝不肯讓周璉監(jiān)國,也是不想讓他坐大。
周璉當(dāng)然心知肚明,對明熹宮一系的周瑛能有好臉才怪。
一旦周璉當(dāng)真要遷怒,擺出長兄的架勢訓(xùn)她,這虧只怕周瑛真只能往下咽。固然徐貴妃知道后會給她報復(fù)回去,但當(dāng)時的委屈可沒人能替她受。
所以周瑛干脆應(yīng)道:“母妃放心,我一定不會去招惹別人?!?/br>
徐貴妃滿意笑道:“你明白就好?!?/br>
周瑛好奇又問道:“母妃,那難道皇家沒一個人壓陣,就由著朝臣監(jiān)國嗎?”
徐貴妃搖頭,笑容收了些,“并非如此,皇上留了二皇子監(jiān)國,由首輔高之錚輔佐?!?/br>
周瑛驚訝極了,喃喃道:“二皇兄?這可太讓人意外了?!?/br>
二皇子周琰生母早逝,一向處事低調(diào),這回卻異軍突起,拔了頭籌。不管是實力使然,還是運氣太好,周琰勢必會成為周璉的眼中釘,不止周璉,就是徐貴妃顯然也對他起了戒心。
徐貴妃只告訴周瑛,讓她心里有個底就罷了,并沒有跟她商量對策的意思。
周瑛求之不得,又關(guān)心一番周玨的起居功課,就起身告辭?;氐角魉乃鸵娝刂桶琢€在打包路上要用的東西。周瑛見素枝連茶具、屏風(fēng)都裝了好幾套,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皇帝出巡到底鋪陳甚大,她們這些金枝玉葉,略略矜貴些,也是題中應(yīng)有之義。
白柳一見周瑛回來,頓時眼睛亮了。素枝一向講規(guī)矩,只對主子周瑛親近,和緩顏色,治下卻一直甚嚴(yán),導(dǎo)致白柳見了素枝就怵,反倒在周瑛跟前還放開些。
周瑛自己喜好安靜,卻不喜歡身邊人過于沉悶規(guī)矩,白柳也不是沒分寸,活潑些正好。
白柳一壁疊鋪蓋,一壁笑瞇瞇道:“跟公主說樣新鮮事,才剛我去領(lǐng)咱們宮的月例,掌事姑姑不但好聲好氣請我坐下吃點心,臨走時抓了一大把銅子塞給我,請我吃茶?!?/br>
素枝在一旁嗔道:“瞧你這眼皮子淺的,那能有幾個錢,就把你樂成這樣。”
有周瑛在跟前坐鎮(zhèn),白柳膽子肥得很,放下團花萬字織金被,反駁道:“那點子錢我還不放在眼里,關(guān)鍵是這份看重,以往有個大宮女也就打發(fā)了,可現(xiàn)在……”白柳一副你知我知的樣子眨眨眼,才笑道,“若非公主有本事,進了南巡的隊伍,這種待遇是再不會有的。”
素枝也因周瑛就在旁邊,有意給周瑛長臉,笑道:“這是你來得晚,可有比這更甚的呢?!?/br>
這是說當(dāng)年御膳房前倨后恭的事,周瑛也知素枝有意奉承,笑而不語。
白柳見了這兩個打啞謎,好奇極了,但到底不敢纏著素枝講古,只好嘟囔兩句,才又道:“這回出巡一起去的主子真不少,不過娘娘里面,只有咱們貴妃娘娘一人?!?/br>
周瑛心中一動,這倒是個新鮮消息,“才選進來的幾位秀女,一個都不跟去?”
白柳肯定點頭,“皇上出巡,下頭各司是需要一早備好的,所以這消息別個或許不清楚,但他們卻是門兒清。其中車馬司尤是,這主子們是何品級,是該坐朱輪華蓋車,還是青頂油幄車,都要嚴(yán)格得分配清楚,不然耽誤了時間事小,惹得主子不喜,可就事大了。”
周瑛正豎了耳聽,結(jié)果聽見白柳這長篇大論,不由笑罵,“顯見你能耐了,還不快說正題?!?/br>
白柳嘿笑一聲,不再賣弄,“我是聽車馬司的一個小太監(jiān)說的,皇上自不用提,車馬司準(zhǔn)備了公主們坐的朱輪華蓋車,皇子們騎的大宛馬,貴妃娘娘坐的翟鳳玉路車,余者就是我們隨行宮女太監(jiān)們坐的黑漆平頭車。幾位秀女雖然得寵,卻未得封號,若外出只能坐末二等的青頂油幄車,只比我們坐的高一等,現(xiàn)在青頂油幄車一輛沒準(zhǔn)備,出巡自然沒她們份兒?!?/br>
周瑛倒是一奇。
宮里到底是一代新人換舊人,當(dāng)年廖貴人、和嬪、魏貴人等,都稱得上一時間風(fēng)頭無兩的人物,但遭了皇上厭棄之后,都死得死、沉寂得沉寂。其中和嬪三年前解禁后,好歹還掀出來一點浪花,復(fù)寵過兩天,但也早不復(fù)往日榮光。
而在半年前又一次選秀后,宮中風(fēng)頭最盛的就是這些秀女了,連徐貴妃有時都要暫避鋒芒??蛇@一回皇帝竟然不準(zhǔn)備帶那幾位新寵,莫非對徐貴妃還確有幾分真心不成?
☆、第39章 出宮路上
這些后宮爭寵,周瑛聽過就罷。
左右徐貴妃一個宮斗高手,又有六皇子在手如虎添翼,還用不著她來cao閑心。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到了出巡的日子。至于皇上怎么告祭祖先,發(fā)詔天下,周瑛在隊伍后面一概不知,只管坐在朱輪華蓋車上閉目養(yǎng)神。等了不知多久,鐘鼓齊鳴,車隊才開始慢吞吞往前走。
車隊一行,經(jīng)午門右門出了宮。
周瑛從沒出過宮,此時不禁起了好奇心,揭開內(nèi)簾一角,隔著一層薄薄的青紗外簾向外望去。路邊除了御林軍,一個尋常百姓都沒有,許是為皇帝安全著想禁了街。
路邊的攤子很多沒來得及收起來,有賣水果的,熏羊rou的,炸鵪鶉的……各種甜味咸香混合在一起,卻奇怪地并不讓人反感,反而糅雜成一種讓人親切的市井氣息。
白柳進宮時間還不算長,對宮外記憶猶新,她興沖沖湊到窗縫跟前,嘰嘰喳喳起來,“這家餛鈍可好吃了,皮薄餡厚,最實在不過。還有那家的炸鵪鶉,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滿口咸香。這家山楂糕竟然還在,他家山楂糕可地道了,透得跟瓊脂一樣,又酸又甜,滑口極了……”
被白柳這樣一通說,周瑛只覺滿口生津。
周瑛正要取塊點心吃,聊作安慰,卻見素柳呆坐一旁,神情悵然,不由問道:“素枝?”
盡管屋里已經(jīng)是收拾好了的狀態(tài),血盆、臟污的毛巾衣服褥子都不見了,屋里還點驅(qū)味的燃香,但隱隱的血腥氣還是縈繞在鼻端,周瑛適應(yīng)了一下,才又抬腳往屋里走。
徐貴妃床前擺著一架屏風(fēng),這是宮里的老規(guī)矩,但皇帝揮手道:“撤了屏風(fēng),擋著費事?!?/br>
皇帝下令,很快宮女抬走了屏風(fēng)。
屏風(fēng)一去,只見徐貴妃虛弱躺在床上,披散著頭發(fā),嘴唇發(fā)白,眼睛卻锃亮,“孩子呢?”
嬤嬤忙上前,把襁褓放在徐貴妃邊上。徐貴妃頓時柔和笑了,看不夠一樣,把寶寶看了一遍又一遍,幸福地嘆道:“皇上,咱們皇兒可真漂亮……”
皇帝再贊同不過,沉吟道:“皇兒序齒第六,賜名為玨,封晉王,賜封地晉城?!?/br>
一出生就封王,這榮寵可不一般。要知道,就連貴為皇后嫡子的周璉,現(xiàn)在都只是個光頭皇子。
☆、第37章 南巡
不管宮中怎樣暗流涌動,但表面上卻一派和睦。不管是和嬪的前車之鑒猶在,再沒有人敢朝六皇子伸手,還是已經(jīng)有人朝六皇子動手,卻早被徐貴妃悄無聲息處理掉……這些周瑛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的一點是,隨后的幾年里,六皇子周玨平平安安長大,再沒受過一點風(fēng)波傷害。
也因徐貴妃對六皇子一向護著,沒見過宮中一點險惡的六皇子,還一派純?nèi)惶煺妫瑴啿凰破渌麑m中孩子,才五六歲就心機了得。
想到這兒,周瑛不禁瞥了一眼圍在周環(huán)身邊的八公主和九公主。
這幾年,八公主周瓏和九公主周珰也相繼到了年齡,進了內(nèi)書房。這兩個的生母位份不高,一個才人,一個美人。她二人也是有成算的,一進來先按兵不動、細心觀察,看出前頭幾位公主都是不愛招事的,就試著搭上了當(dāng)時已初現(xiàn)身手,才學(xué)不俗,待人和善的周環(huán)。
當(dāng)時周環(huán)正嫌自己勢單力薄,有兩個meimei投來,自然再歡迎不過,兩邊一拍即合。
周環(huán)不知說了什么,引得周瓏和周珰艷羨叫了一聲。
這兩位公主中,周瓏愛笑嘴甜,極會奉承人,周珰是個悶罐子,為人懦弱,兩人中從來是周瓏拿主意。不多會兒,周瓏就帶著周珰過來了,坐在周瑛鄰座。
周瓏語氣中難掩艷羨,“恭喜七jiejie?!?/br>
周瑛翻了一頁書,“何喜之有?”
周瓏羨慕道:“七jiejie可真沉得住氣,我都聽六jiejie說了,父皇要南巡,宮里十二歲往上的諸位兄姐才能陪駕,七jiejie剛剛好達了線,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喜事?”
這倒不假。
皇帝上一次出巡,已經(jīng)是十年以前。上回僅有的幾位皇子皇女年齡尚小,后宮中皇帝只帶了幾位妃子就罷了,這一回皇子皇女都已長成,自然都要帶著出去見見世面。
周瑛抬起頭,看了一眼周環(huán),周環(huán)溫婉地回了一笑。
這一位還真是一點機會都不放過,一覷到空兒,就要給周瑛找麻煩。果然就聽周瓏嘆道:“原不該麻煩七jiejie的,但是我長這么大,還從沒出過宮門,見見外面的天地長什么樣子。這一次機會實在難得,若錯過了這次,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有這機會。”
周瑛笑道:“八meimei實在不用擔(dān)心這個,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如今又四海升平,父皇怕是過不得幾年又會出巡,到時候meimei夠歲數(shù),也經(jīng)得住旅途勞頓,不正好能跟去了?”
這兩個理由如此冠冕堂皇,周瓏一句都反駁不了。
周瓏一不能說皇帝身體不好,下一回出巡還不知道牛年馬月了,二不能說朝中黨爭激烈,指不定哪一天皇帝就按不下這個爛攤子。所以她只能訕訕笑著,“還是七jiejie想得長遠?!?/br>
這位八meimei也算識時務(wù),周瑛意有所指,“不過癡長你兩歲,考慮得周到些罷了?!?/br>
周瓏深以為然點點頭,告辭道:“不打擾七jiejie用功了?!彼袷且稽c沒聽出周瑛話外之意,依然笑得開開心心,帶著周珰回周環(huán)身邊。不多時三人言笑晏晏,沒見一點隔閡。
周瑛挑了挑眉,低下頭,慢條斯理看著書。
這一位八meimei可不像蠢人,周環(huán)現(xiàn)在拿周瓏當(dāng)槍使,周瓏未必不知道。但周瓏能一副毫無知覺的樣子,開開心心當(dāng)排頭軍,是因為周瓏也有所圖。
如今周環(huán)還能安撫得住,是因為周瓏年紀(jì)還小,所圖也少。隨著周瓏年歲越長,所圖只會越多。今天周環(huán)推到周瑛頭上,倒還罷了,以后要還是推三阻四,周環(huán)早晚會被自己養(yǎng)大的狗反咬一口。
周瑛輕笑,她等著這一天。
等放了學(xué),周瑛照例去明熹宮給徐貴妃請安。
一進明熹宮,就聽到六皇子周玨稚嫩的咯咯笑聲。周瑛尋聲而去,來到后院,就到周玨正在高高地蕩秋千,后面是徐弘耐心在推著,一旁坐著含笑望去的徐貴妃。
周玨一眼瞧見周瑛,探腳往地上一蹬,停了秋千,一躍而起,飛奔到周瑛跟前,拉住周瑛的手,一搖一搖的,興沖沖道:“jiejie,咱們可以一起出去玩啦!”
皇帝答應(yīng)南巡帶上周玨了?這小家伙才一個小團子,一路旅途顛簸,真能受得了嗎?
對上周瑛疑惑的眼神,徐弘放開秋千繩,無奈道:“表弟纏功了得,皇上剛被他纏得應(yīng)了?!?/br>
聞言,周瑛不由失笑。
腿邊周玨還在眨著黑亮的大眼睛,仰著頭撒嬌道:“我能陪jiejie一起出去玩,jiejie不開心嗎?”得勒,這一位撒起嬌來,連她都擋不住,更何況是對小兒子毫無抵抗力的皇帝呢?
周瑛半蹲下來,從袖間取出一條素面帕子,溫柔拭掉周玨額頭上亮晶晶的細小汗珠,笑回道:“有你這個小開心果陪著,jiejie怎么會不開心呢?”
徐貴妃招呼三人過來,嗔周玨道:“你這孩子,就知道鬧你jiejie?!?/br>
周玨小大人一樣背著手,神氣地哼了一聲,“jiejie才不會嫌我鬧呢,jiejie最喜歡我了?!?/br>
周瑛不禁被逗笑了,摩挲著周玨的腦袋瓜,裝作驚訝道:“小玨怎么知道的?太聰明了!”
周玨害羞地紅了臉,以為別人不知道,還一臉鎮(zhèn)定挺著小胸脯,老自豪了。
不提眾人怎么逗周玨,待徐弘領(lǐng)著周玨回去做功課,徐貴妃才道:“這回南巡,皇上到底還是想讓我去,你我都走了,再沒有把小玨一個人留在宮里的道理?!?/br>
怪不得了。
之前皇帝就想讓徐貴妃一道南巡,但徐貴妃一來不放心宮務(wù),二來就是擔(dān)心她不在,有人給小玨受。既然皇帝松口要帶著周玨,徐貴妃自然沒有再拒絕的道理。
至于舟馬勞頓,皇帝集一國之力出巡,若連起碼的舒適度都達不到,那皇帝也當(dāng)?shù)脡蚴×恕?/br>
☆、第38章 監(jiān)國人選
周瑛掩唇笑道:“可見父皇定是心疼母妃的。若換個人,父皇才不會這么耐心呢?!?/br>
徐貴妃唇邊露出一點矜持的笑,她虛點了周瑛一下,才又道:“這回一道去的人不少,雖然我肯定會給你撐腰,但你自己也要警醒著些?!?/br>
周瑛聽這話音不對,不解道:“幾位皇姐都愛清靜,能有什么事?”她話中自動把周環(huán)略掉,周環(huán)一直在她的重點觀察名單上,不用特地拿出來。
徐貴妃喝了口茶,唇邊有種隱秘的快意和諷刺,“大皇子也跟著南巡?!?/br>
這話一出,周瑛頓時明白徐貴妃之意。
歷來皇帝出巡,由太子監(jiān)國,重臣輔佐。就算太子未立,也該留幾位皇子監(jiān)國。本朝雖然沒有太子,但大皇子既嫡且長,好學(xué)聰敏,尊師重道,最該被留下來監(jiān)國,可皇帝這一出……
大皇子周璉的心情肯定不會美妙。
雖然周璉不是皇帝一合之?dāng)?,但對上周瑛絕對富富有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帝遲遲不肯封太子,是留著等周玨長大成人。此番皇帝不肯讓周璉監(jiān)國,也是不想讓他坐大。
周璉當(dāng)然心知肚明,對明熹宮一系的周瑛能有好臉才怪。
一旦周璉當(dāng)真要遷怒,擺出長兄的架勢訓(xùn)她,這虧只怕周瑛真只能往下咽。固然徐貴妃知道后會給她報復(fù)回去,但當(dāng)時的委屈可沒人能替她受。
所以周瑛干脆應(yīng)道:“母妃放心,我一定不會去招惹別人?!?/br>
徐貴妃滿意笑道:“你明白就好?!?/br>
周瑛好奇又問道:“母妃,那難道皇家沒一個人壓陣,就由著朝臣監(jiān)國嗎?”
徐貴妃搖頭,笑容收了些,“并非如此,皇上留了二皇子監(jiān)國,由首輔高之錚輔佐?!?/br>
周瑛驚訝極了,喃喃道:“二皇兄?這可太讓人意外了?!?/br>
二皇子周琰生母早逝,一向處事低調(diào),這回卻異軍突起,拔了頭籌。不管是實力使然,還是運氣太好,周琰勢必會成為周璉的眼中釘,不止周璉,就是徐貴妃顯然也對他起了戒心。
徐貴妃只告訴周瑛,讓她心里有個底就罷了,并沒有跟她商量對策的意思。
周瑛求之不得,又關(guān)心一番周玨的起居功課,就起身告辭?;氐角魉乃鸵娝刂桶琢€在打包路上要用的東西。周瑛見素枝連茶具、屏風(fēng)都裝了好幾套,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皇帝出巡到底鋪陳甚大,她們這些金枝玉葉,略略矜貴些,也是題中應(yīng)有之義。
白柳一見周瑛回來,頓時眼睛亮了。素枝一向講規(guī)矩,只對主子周瑛親近,和緩顏色,治下卻一直甚嚴(yán),導(dǎo)致白柳見了素枝就怵,反倒在周瑛跟前還放開些。
周瑛自己喜好安靜,卻不喜歡身邊人過于沉悶規(guī)矩,白柳也不是沒分寸,活潑些正好。
白柳一壁疊鋪蓋,一壁笑瞇瞇道:“跟公主說樣新鮮事,才剛我去領(lǐng)咱們宮的月例,掌事姑姑不但好聲好氣請我坐下吃點心,臨走時抓了一大把銅子塞給我,請我吃茶?!?/br>
素枝在一旁嗔道:“瞧你這眼皮子淺的,那能有幾個錢,就把你樂成這樣。”
有周瑛在跟前坐鎮(zhèn),白柳膽子肥得很,放下團花萬字織金被,反駁道:“那點子錢我還不放在眼里,關(guān)鍵是這份看重,以往有個大宮女也就打發(fā)了,可現(xiàn)在……”白柳一副你知我知的樣子眨眨眼,才笑道,“若非公主有本事,進了南巡的隊伍,這種待遇是再不會有的。”
素枝也因周瑛就在旁邊,有意給周瑛長臉,笑道:“這是你來得晚,可有比這更甚的呢?!?/br>
這是說當(dāng)年御膳房前倨后恭的事,周瑛也知素枝有意奉承,笑而不語。
白柳見了這兩個打啞謎,好奇極了,但到底不敢纏著素枝講古,只好嘟囔兩句,才又道:“這回出巡一起去的主子真不少,不過娘娘里面,只有咱們貴妃娘娘一人?!?/br>
周瑛心中一動,這倒是個新鮮消息,“才選進來的幾位秀女,一個都不跟去?”
白柳肯定點頭,“皇上出巡,下頭各司是需要一早備好的,所以這消息別個或許不清楚,但他們卻是門兒清。其中車馬司尤是,這主子們是何品級,是該坐朱輪華蓋車,還是青頂油幄車,都要嚴(yán)格得分配清楚,不然耽誤了時間事小,惹得主子不喜,可就事大了。”
周瑛正豎了耳聽,結(jié)果聽見白柳這長篇大論,不由笑罵,“顯見你能耐了,還不快說正題?!?/br>
白柳嘿笑一聲,不再賣弄,“我是聽車馬司的一個小太監(jiān)說的,皇上自不用提,車馬司準(zhǔn)備了公主們坐的朱輪華蓋車,皇子們騎的大宛馬,貴妃娘娘坐的翟鳳玉路車,余者就是我們隨行宮女太監(jiān)們坐的黑漆平頭車。幾位秀女雖然得寵,卻未得封號,若外出只能坐末二等的青頂油幄車,只比我們坐的高一等,現(xiàn)在青頂油幄車一輛沒準(zhǔn)備,出巡自然沒她們份兒?!?/br>
周瑛倒是一奇。
宮里到底是一代新人換舊人,當(dāng)年廖貴人、和嬪、魏貴人等,都稱得上一時間風(fēng)頭無兩的人物,但遭了皇上厭棄之后,都死得死、沉寂得沉寂。其中和嬪三年前解禁后,好歹還掀出來一點浪花,復(fù)寵過兩天,但也早不復(fù)往日榮光。
而在半年前又一次選秀后,宮中風(fēng)頭最盛的就是這些秀女了,連徐貴妃有時都要暫避鋒芒??蛇@一回皇帝竟然不準(zhǔn)備帶那幾位新寵,莫非對徐貴妃還確有幾分真心不成?
☆、第39章 出宮路上
這些后宮爭寵,周瑛聽過就罷。
左右徐貴妃一個宮斗高手,又有六皇子在手如虎添翼,還用不著她來cao閑心。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到了出巡的日子。至于皇上怎么告祭祖先,發(fā)詔天下,周瑛在隊伍后面一概不知,只管坐在朱輪華蓋車上閉目養(yǎng)神。等了不知多久,鐘鼓齊鳴,車隊才開始慢吞吞往前走。
車隊一行,經(jīng)午門右門出了宮。
周瑛從沒出過宮,此時不禁起了好奇心,揭開內(nèi)簾一角,隔著一層薄薄的青紗外簾向外望去。路邊除了御林軍,一個尋常百姓都沒有,許是為皇帝安全著想禁了街。
路邊的攤子很多沒來得及收起來,有賣水果的,熏羊rou的,炸鵪鶉的……各種甜味咸香混合在一起,卻奇怪地并不讓人反感,反而糅雜成一種讓人親切的市井氣息。
白柳進宮時間還不算長,對宮外記憶猶新,她興沖沖湊到窗縫跟前,嘰嘰喳喳起來,“這家餛鈍可好吃了,皮薄餡厚,最實在不過。還有那家的炸鵪鶉,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滿口咸香。這家山楂糕竟然還在,他家山楂糕可地道了,透得跟瓊脂一樣,又酸又甜,滑口極了……”
被白柳這樣一通說,周瑛只覺滿口生津。
周瑛正要取塊點心吃,聊作安慰,卻見素柳呆坐一旁,神情悵然,不由問道:“素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