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所生，只有這一個女兒，自然看重愛護如眼珠子一般。女兒有了這么大的變化，她如何能視若無睹。

    她了解自己女兒，是個活潑愛撒嬌，萬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但一旦哪件事情放在心上了，就會特別執(zhí)拗。

    特別是前兩天，她居然說出要做大夫，出去行醫(yī)給人治病這樣的荒誕的話來。自己一開始以為她是小孩子家家胡言亂語，可從這兩天女兒的表現(xiàn)看來，她絕不是一時興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氏越想越心驚，問話的語氣就有些嚴(yán)厲。

    雖然早就做好了被母親質(zhì)問的打算，可此刻見母親臉色肅然，眼神銳利地盯著自己，顧重陽心里還是直打突。

    可她到底是死過一次的人，并非真正的十歲女童，一張嘴就把在腦海中過了好幾遍的話說了出來。

    “母親，我的確夢到老神仙教我醫(yī)術(shù)，教我給人治病。不過卻不是最近兩天，而是三年前?！钡谝痪湓捳f出口，后面的話就愈發(fā)順溜：“我剛過了生辰，就有一個老神仙來夢里教我認(rèn)藥，教我醫(yī)理，教我給人號脈。三年來，每一天晚上他都來，沒有一次間斷過。夢里發(fā)生的事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像真實發(fā)生過一樣?！?/br>
    母親的聲音有些發(fā)緊：“那是從你七歲那年就開始了？”

    “是！”顧重陽點點頭：“我一開始很害怕，那老神仙卻說他是我的祖輩，絕不會害我，讓我好好跟著他學(xué)，以后自然有用。他再三叮囑我，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否則泄露天機，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胡說！”母親一巴掌打在床褥上，臉色越發(fā)冷峻：“顧家祖上是戍邊的伍丁，根本沒有會醫(yī)術(shù)之人，他怎么可能是你的祖輩？囡囡，事到如今，你還撒謊？”

    母親果然不似伍嬤嬤那般好糊弄，不過她已經(jīng)想好的對策。

    “母親，我沒有撒謊?！币娔赣H生氣，顧重陽臉色卻也不變，鎮(zhèn)定道：“他說他姓沈名攝，是我的外□□父，也就是母親您的祖父。他老人家見沈家生意越做越大，卻將祖?zhèn)鞯尼t(yī)術(shù)忘得一干二凈，十分心痛，于是就決定將醫(yī)術(shù)悉數(shù)傳授給我。母親，我真的沒有撒謊！”

    母親聽了臉色大變，她不敢置信地望著顧重陽。她的祖父的確名攝，沈家祖上的確會醫(yī)術(shù)。

    “重陽，你說得都是真的？”母親嘴角翕翕，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看到母親如此反應(yīng)，顧重陽就知道母親一定是相信自己說的話了。

    母親的娘家祖父名攝，從來可沒有人跟自己說過。

    她張嘴就說了攝公的名諱，還說自己的醫(yī)術(shù)是攝公所授，母親不得不信。

    她之所以會知道攝公的名諱，還是上一世舅舅被封為涼國公的時候，舅舅將祠堂從南京遷到京城之時，自己看到的。沒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場。

    “是真的?！鳖欀仃栯p眸清澈如水，一派小孩子的認(rèn)真：“他一共教了我三年，最后一次就是上次我生病的時候。他在夢中告訴我，我已經(jīng)學(xué)成了，他以后再不來了。以后我不必像從前那樣刻意隱瞞醫(yī)術(shù)，可以告訴別人我有醫(yī)術(shù)了。他還說，以后別人問起，除了最親近的人，萬萬不可跟別人說我的醫(yī)術(shù)是他所授，只說是在貴池縣跟人學(xué)的就是?！?/br>
    “母親，他說得對嗎？”

    母親一把拉住顧重陽的雙手，神色十分鄭重：“他說得很對，這件事情你再不可像別人提起，就是你父親那里也不能說?！?/br>
    這件事情太荒誕了，一定要死死捂著，若是別人知道了，恐怕會把囡囡當(dāng)成妖異去看待的。

    “若是別人問起，你就說是在貴池縣遇到了一個大夫，跟他所學(xué)。記住了嗎？”

    見事情糊弄過去了，顧重陽心里松了老大一口氣：“母親，我記住了！”

    母親聞言，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欣慰又擔(dān)憂地望著她：“沈家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選了你？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語氣中頗有幾分憂心忡忡。

    “自然是好事?！鳖欀仃柸鰦傻溃骸澳赣H，你的病可是我?guī)湍阒魏玫?。再過三天，咱們就可以啟程了，一定能在十月前到達(dá)京城，絕不會誤了老太太的壽宴的?！?/br>
    “是啊?！蹦芊窦皶r回家參加老太太的壽宴是母親一直以來最擔(dān)心的事情，這件事情落定了，母親心頭的大石也落地了。

    “母親，這次我做的很好，你還沒有給我獎勵呢？”

    母親啞然失笑，見女兒眼神巴巴地望著自己，就寵溺道：“我的乖囡囡，你想要什么獎勵？”

    “母親，我想要個人?！鳖欀仃柍脽岽蜩F道：“這客棧里有個小廝，十分機靈，我很喜歡他，我想要了他到我身邊幫我做事?！?/br>
    “你身邊有那么多人服侍你還不夠嗎？”母親問道：“再說了，你又不到外面行走，要小廝做什么？”

    服侍的人雖然多，但是用起來都不順手。重生了，她不想事事都暴露在母親的眼皮子底下。她必須要有個忠心耿耿為自己辦事的人。

    她可以一跺腳一撅嘴說就要那個小廝，母親自然也會答應(yīng)?？杀持约旱臅r候，母親也定然會敲打棗子，說不定棗子又會變成母親的人。

    她好不容易才看中一個人，絕不能不聽自己的話。

    顧重陽心思飛快地轉(zhuǎn)，臉上卻一點不露：“棗子很聰明，會弄新鮮的蓮藕來，跟青芷、綠蕪她們都不一樣。我覺得他平時可以做普通的小廝，等我有事情要出門了，可以帶著他。我有了自己的小廝，做起事情來也方便，不用每次出門都要母親指派人?！?/br>
    母親聽了道：“既然如此，你下午讓那小廝過來讓我看一看，要是沒問題，你就留著吧?！?/br>
    母親這樣說，就是答應(yīng)了，顧重陽完成一樁大事，自然滿心歡喜：“謝謝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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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用了午飯，她就去找到棗子。

    “你上次說要到我身邊服侍，你是出自真心的嗎？”

    棗子上次沒有等到回復(fù)，一連兩天不見顧重陽來，還以為沒有希望了。今天顧重陽來找他，一顆心早就激動得不得了，聽了顧重陽這么問，立馬拍著胸脯道：“小人說的自然是真的，小人愿意跟著大小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br>
    顧重陽道：“一旦為賣身為仆，便再沒了自由身，身家性命皆系在主人身上。這種事情可沒有后悔藥，你可想好了？”

    “小人想得很清楚?！睏椬由裆苁青嵵兀骸凹礊樾〗愕钠腿?，便忠心耿耿，聽小姐的話，為小姐辦事，事事以小姐為先。我為小姐辦事，我相信小姐定然不會虧待我的?！?/br>
    “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不會虧待你？”

    就憑她將他棗子當(dāng)成一個人來看，二十兩銀子說給自己就給了自己。

    “憑直覺?！睏椬拥溃骸拔蚁嘈胖灰夷転樾〗闼?，小姐就不會虧待我。我不怕小姐使喚我，就怕自己無用，小姐不用我?！?/br>
    顧重陽眼眸不由一閃，這話說得真漂亮，簡直一下子就戳到了自己的軟肋。自己跟他相識沒幾天，他就知道自己要什么，這個棗子真是個聰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