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他有什么病癥嗎？”

    “病癥？”莫迪怔了怔，預(yù)感越發(fā)強，“好像是感冒了，咳嗽，后來發(fā)燒了，就一直請假在家……”他頓了頓，“李大師他……”

    工作人員看著他的掃描結(jié)果，皺了一下眉頭，片刻后回答：“g03x型出血肺炎的新聞，知道嗎？”

    莫迪心臟突地一跳，壓著心慌：“這兩天才看到，而且好像是在一個很遠的星球……”

    “光明星已經(jīng)確診三例了，”工作人員頓了頓，“李鶴言今天下午剛剛被確診，是第三例。”

    莫迪腦子一空，忽然耳邊的聲音有些模糊。

    “這種病毒的潛伏期是三十天左右，起初的二十天沒有任何癥狀，而后會呈現(xiàn)為普通的感冒，三十天后癥狀才變得明顯，李鶴言感染病毒已經(jīng)有三十二天。g03x出血肺炎可以通過空氣、飲水和體液傳播，你回憶一下，在三十天內(nèi)有沒有近距離接觸過什么人？”

    莫迪卻像是沉浸在什么回憶中，冷汗從額角流下來，工作人員在他眼前揮了揮手：“聽到了嗎？”

    “啊……”莫迪猛地回過神來，臉色蒼白，“我……我給我兒子打個電話?！?/br>
    工作人員立即明白了，沉默了一會：“你兒子多大？”

    莫迪的嘴唇有點顫抖：“還有兩個月八歲。”

    工作人員不再說話，莫迪感覺非常差，在撥通電話的時候手指都有點發(fā)抖，小飛沒接電話，他聽著無法接通的回音，心越發(fā)往下沉，又撥了杰瑞的號碼：“杰瑞……”

    “莫迪啊，”杰瑞笑道，又要開視頻，被莫迪果斷按掉了，“哎，怎么了？”

    但他雖然智商高，但心非常大，一般不動用他那寶貝智商，沒當(dāng)一回事：“對了，我們正要回家呢，哎，小飛怎么了？”

    他停頓了一會，傳來孩子打噴嚏的聲音。

    莫迪差點沒坐穩(wěn)，杰瑞的聲音回來了：“小飛好像有點感冒……”

    工作人員看過來，似乎打算聯(lián)系別的衛(wèi)生局公務(wù)車。莫迪一把抓住胸口，有些喘不上起來，半晌才對杰瑞啞聲道：“李大師得了出血肺炎，確診了?！?/br>
    杰瑞頓了一下，馬上就明白過來，似乎遠離了莫飛，壓低聲音很冷靜地問：“衛(wèi)生局的人馬上來？”

    “嗯，”莫迪抹了一把臉，“抱歉杰瑞，還有，將軍他……”

    如果小飛有什么事，杰瑞今天算是跟他近距離，長時間接觸過，就會連帶杰瑞也需要接受檢查照國風(fēng)云。雖然不一定就那么不幸，真的恰好傳染，但是提心吊膽的恐懼是能夠吃人的，這種恐懼莫迪無比了解。

    那恐懼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少時午夜的夢魘中，而后，噩夢成真。

    “放心?！苯苋鹪谠撉宄貢r候非常可靠，反過來安慰他，“沒事的，出血肺炎現(xiàn)在在光明星沒有擴散，就算病情最嚴重的德古拉星也沒有引起恐慌，以現(xiàn)在的醫(yī)療技術(shù)，就算……”

    莫迪聽著他的安慰，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中學(xué)時的無數(shù)壓抑恐怖的回憶在眼前不斷浮現(xiàn)，令他渾身發(fā)冷，呼吸都有些困難，以至于掛了電話都沒意識到，只來得及急忙說了聲“麻煩你了，再見”，然后看著光腦發(fā)呆。

    衛(wèi)生局的車輛有專屬道路，航線距離地面比較高，速度極快，很快就看到了雪白的醫(yī)院大樓。

    車內(nèi)一片沉默，莫迪跟工作人員說了莫飛和杰瑞的情況，忽然低著頭說：“您聽說過……非典么？非典型肺炎?！?/br>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回答道：“學(xué)過，地球時代一種很古老的病毒。”

    “對，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輕易治愈了啊，或者像當(dāng)初的天花病毒一樣，被封存在某個實驗室里……”莫迪沒頭沒腦地說，然而又不等對方回答，接著說，“那時死了很多人?！?/br>
    工作人員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當(dāng)時在一個叫中國的國家，學(xué)校停課，企事業(yè)單位停工，人人自危，每天都要測體溫，新聞中每天都是更多的確診和死亡人數(shù)……”他頓了頓，嗓音忽然啞了，“非典的死者三分之一是一線醫(yī)護人員……”

    那位工作人員愣了一下，想說什么，卻被他臉上的表情震驚了。

    車子迅速停下，在工作人員引導(dǎo)下，莫迪走特殊通道進入醫(yī)院，經(jīng)過那位工作人員時，忽然說了一句話，輕飄飄的，卻又有一種死寂一般的窒息感。

    工作人員怔怔地站在原地，目視他進入醫(yī)院，忽然有種恍惚的感覺。

    莫迪說：其中有一位醫(yī)生就是我父親。

    幾百公里外，山中隱蔽的軍事療養(yǎng)院。

    圓形寬闊的病房如同一間高科技研發(fā)室，最中央無數(shù)屏幕和醫(yī)療設(shè)備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休眠艙，路易斯一身白色納米服，緩緩地在休眠艙中睜開眼睛，伸手按開了艙蓋，剛想要翻身出來，卻被人打斷。

    “將軍，我強烈建議您再多休息一會?！?/br>
    一個里面軍裝，外面白大褂的男人走進來，他周圍環(huán)繞著光腦屏幕，似乎隨時要分析許多數(shù)據(jù)。他把所有屏幕推到一邊，企圖調(diào)整休眠艙的參數(shù)：“您應(yīng)該知道……”

    “盧克。”路易斯面無表情，走到旁邊的更衣室，換下納米服，套上襯衫和軍裝，“我已經(jīng)休息夠了?！?/br>
    他走出來的時候，冷肅如同雕像，估計現(xiàn)在給他拍張照片，放到前線軍隊后面，就足以威懾著小兵們奮勇向前，拼命廝殺空間女主人。

    “您在前天開會的時候，精神力飆升到1209.34單位，”盧克翻看著資料，“您直接炸了一臺光腦，如果不是有備份，恐怕其中的機密資料就隨著您的精神力波灰飛煙滅了，”說著他走過來，誠懇道，“說實在話，將軍，您的精神力雖然前一陣子有所改善，但是最近卻越發(fā)不穩(wěn)定，您應(yīng)該多休息，而不是……”

    路易斯話也不說就往外走，盧克連忙盡職盡責(zé)地來攔住他：“將軍！”

    “連著睡了三十小時，還不夠么?！甭芬姿鼓坏?，最終像是想起什么嚴重的事情，閉著眼掐了掐眉頭，“打電話了嗎？”

    盧克愣了：“……什么？”

    路易斯冷漠地看著他，盧克立即從上到下抖成篩子，反應(yīng)了一陣，而后如同小雞啄米一般點頭：“當(dāng)然，我找助理給莫迪先生打過電話，取消約會了，您才睡了二十小時突然爬起來說要去吃飯，真是太嚇人……”

    “他說什么？”路易斯打斷他，一邊穿鞋一邊往外走，“失望了？”

    盧克謹慎地看著他，謹慎地說：“一點都不失望。”

    “……”路易斯轉(zhuǎn)過身去，冷冷看著他，“盧克?！?/br>
    盧克：“是。”

    “你是我的助理?！?/br>
    盧克點頭：“當(dāng)然是?！?/br>
    “你跟著我進入軍隊，服從我的命令，執(zhí)行我的任務(wù)，不能質(zhì)疑我，不能妨礙我，不能有意見?！?/br>
    盧克低頭：“……”

    “告訴我這兩天的行程，”路易斯披上風(fēng)衣，“明天晚上空出兩個小時，有事?！彼焓?，“機甲？”

    他不需要光腦，他的機甲就是最頂級的光腦。

    盧克面露難色。

    路易斯皺起眉頭：“要造反？”

    “將軍……”

    路易斯一伸手，不遠處傳來咚的一聲，路易斯立即大步走過去，看到一個保險箱，還是手動十六位密碼，與電流無關(guān)，他沒法用精神力撬開。

    路易斯：“……”

    他看向盧克，用目光質(zhì)問他。

    盧克背后發(fā)冷，眼觀鼻鼻觀心。

    路易斯猛然凝神，保險箱里的黑金剛筆立即對他的精神力做出反應(yīng)，迅速變化，瞬間撐破了保險箱，而后又化作鋼筆，鯉魚躍龍門一般跳到了路易斯手里。

    路易斯面無表情地看向盧克，盧克恨不能變身鴕鳥，把頭扎進沙子里。

    幾乎是下一刻，黑金剛筆就顯示有杰瑞的電話。

    杰瑞坐在醫(yī)院的隔離房里，接受采血，好不容易拿到了消過毒的光腦，立刻接著給路易斯打電話巨星gl。他已經(jīng)嘗試聯(lián)系這位表哥大人好長時間了，本來這一次也沒抱希望，沒想到居然接通了。

    “杰瑞?！?/br>
    “表哥啊！”杰瑞哭天搶地，“您老在哪里??？我和莫迪他父子倆都被抓到醫(yī)院里來了，他們說懷疑我們得了會五臟六腑七竅八孔流血而死的g03x出血肺炎，你是不是對莫迪做過什么了？也趕緊發(fā)個地址吧，我叫他們順道去抓一下你??！”

    路易斯臉色鐵青，掛了電話，推開門就往外走，盧克立即攔上去：“將軍，您去哪？！”

    “醫(yī)院，”路易斯推開他，大步流星，“查查得沒得出血肺炎?！?/br>
    “您沒得啊！您知道的！您沉睡前就做過檢測了，沒有任何疾??！您明天還要主持g03x肺炎病毒調(diào)查的會議，您今晚不睡的話……”

    “盧克，”路易斯忽然停下腳步，逼視他，“為什么我有這樣一種感覺？”

    “那天會議上炸光腦的不是我——我的精神力狀態(tài)我很清楚。是別人做了手腳，而我認為就是你。”

    盧克滿臉驚恐。

    路易斯接著說：“或者研究小組的什么人?！?/br>
    盧克癱軟在墻上。

    “你們想要阻止我做我的事，我不了解目的。但我了解你的底細，你會告訴我你們做了什么手腳”他拿黑金剛筆對準了盧克的腦門，鋼筆迅速化為一把悍利的槍，“對嗎？”

    盧克舉手投降：“的確是科研組的人設(shè)計了會議上的小爆炸，但是您的精神力不穩(wěn)定也是真的，隨著您的情緒不穩(wěn)定，這個癥狀會越來越嚴重。我也參與了研究，雖然沒有百分百相關(guān)的結(jié)論，但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您的情緒繼續(xù)不平穩(wěn)下去，很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后果……”

    路易斯收回槍，對著天花板扣動扳機，是一發(fā)空彈。

    盧克再次驚恐地靠在墻上。

    “所以？”路易斯把變回去的鋼筆插回口袋，“我會把自己炸掉?！?/br>
    盧克斟字酌句：“如果這種情況持續(xù)下去，隨時都有可能?；蛘?，至少極大地加大您罹患癲癇、精神錯亂、rou體萎縮或爆炸的可能性，還有大大增加誤傷電子設(shè)備，造成巨大損失的可能……”

    路易斯目光銳利地看著他，似乎要把他的大腦看破，半晌沉聲道：“我的情緒很穩(wěn)定，精神力更是可以自控?！?/br>
    盧克卻不依不饒：“我一開始也這樣以為，我甚至鼓勵您和莫先生接觸?！?/br>
    “一開始？”路易斯瞇著眼睛打量他，“莫迪？”

    “對，”盧克終于冷靜了一些，但還是不敢與他對視，“畢竟，談個戀愛能有什么呢，我的竹馬，你的表弟，杰瑞，精神力也很高，從小到大至少談過一百次戀愛，現(xiàn)在也是好好的，從來沒有不穩(wěn)定過?！?/br>
    “但是您的精神力太高了，本來就很危險。”他抿了抿嘴，“而且您用感情太深了?！?/br>
    沉默許久，盧克慢慢說：“您的專屬精神力控制與發(fā)展研究小組一致認為，以您的狀況……”

    “您不適合跟任何人談戀愛?！?/br>
    路易斯猛地瞪大眼睛，盧克立即舉起雙手快速說：“當(dāng)然您可以與他人代孕，本來小組的計劃就是讓您至少留下十個后代，但是您真的不可以……”

    他猛地頓住，因為路易斯又挽了一個花似的，變魔術(shù)一般，拿著槍指著他。

    “將軍……”盧克汗如雨下，卻不退縮，“我們都是為了您……這次的病毒有很大可能，是河外智慧生物的生化進攻，而且其中還有軍部內(nèi)部重量級官員參與的痕跡，聯(lián)盟未來還要與河外生物展開大規(guī)模戰(zhàn)爭，而且很可能就在這幾年……”

    “全銀河系幾千億人，我們只有您，”他嗓子啞了，抹了把汗，“這個時代您也知道，您自己的地位您也清楚。全人類，沒有一個人能夠取代您的位置，甚至與您相提并論。”

    “人類只有您，請您務(wù)必要……”

    路易斯不露情緒地看著他，半晌，沉默地將手槍變回鋼筆，插回外套。

    “那群人把你當(dāng)槍，當(dāng)出頭的椽子?！彼f，轉(zhuǎn)過身去，背對盧克，“你告訴他們，我能管好自己，與其想要限制我，不如先擔(dān)心自己。”

    “不要違背我的意愿，不要阻擋我的道路?！甭芬姿勾蜷_大門，將鋼筆一拋，化為黑色跑車，“要么讓總統(tǒng)、兩會來阻止我，如果他們還維護自由憲章，想讓我接著做聯(lián)盟一員，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