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別人倒也沒有那么大的意見,可李紈不同,自從丈夫離開了之后,她幾乎每天都是和針線在打交道,每天都是針線伴著自己過日子,如今呢? 還要做針線? “老太太,我想帶著蘭兒南下,畢竟我娘家也是書香之家,蘭兒的將來,總也該有個交代了。我守節(jié)熬日子,為的可不就是蘭兒的前程。可是賈家呢?除了怠慢和忽視之外,我的蘭兒又受了什么好的待遇?別人做下了沒臉的事情,為何牽累我母子要受這份煎熬苦楚?” 李紈對著賈母道。 “你待如何?” “老太太,分家吧,我愿意背負這不孝的名聲,只求著老太太主持分家,讓我和蘭兒離開這里!” 李紈對上賈母的眼神,心中惴惴,硬著頭皮道。 “鳳丫頭,你也想分家?” 看著大著肚子,面色蠟黃的王熙鳳,賈母淡淡地道。 “老太太對著寶玉和二房的偏心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否則的話,我哪里會抓住那點子東西死不放手,如今落得了這樣的下場,我咎由自取,似乎也說不上什么想不想的,一切都是老太太做主罷了,反正如今的大房爺們也沒一個,老太太說什么便是什么罷?!?/br> 王熙鳳對著賈母道,不過這話卻是聽的賈母心窩子疼! “好,那就分家吧!既然你們說我偏疼寶玉,那么老婆子也就不遮掩了,畢竟這些東西都是我的,我愿意給誰就給誰,與你們何干呢?你們想分什么?分吧。” 賈母闔上了眼,看也不看這些人一眼。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賈母竟然來了這么一出。 “珍大嫂子,大嫂子,璉二嫂子,何至于此?你們這般逼迫老太太,卻也不該,不該啊!” 寶玉抬頭看了眾人一圈兒,嘆息道。 “寶二叔也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您是不cao心后半生的生計,畢竟有老太太,有弟妹的嫁妝呢,可咱們呢?有什么?東府不過是受了西府的連累罷了,我父親如何就犯下了那樣的大罪,別人不知道,老太太也不知道嗎?光都是西府沾了,可黑鍋都讓東府背了,老太太果然打的好算盤!” 賈蓉一向不敢如此刻薄,可是此刻呢?卻是再也忍不住了,畢竟死了的那個是他的媳婦兒,縱然有名無實,可很久之前,他和那位還是有幾日的夫妻之情的。 賈母目光如電,怒視著賈蓉。 “孺子小兒,竟然也敢行了如此忤逆無禮之事,你不怕老身去告你?” 賈母淡淡地道。 “您是超品的誥命,如何不怕?不過如今是被逼著走投無路罷了,逼的極了,別的做不到,弄死上一個兩個,恰巧是老太太的心頭寶,那就不好說了?!?/br> 賈蓉灑然一笑,對著賈母道,且不懷好意地望了寶玉一眼。 今日這個家,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賈蓉已經想好了,得了財產他也不會離開,反正這里是林家的地盤,誰也沒有資格趕了自己離開。 西府將他們害成這樣,現(xiàn)在卻正是西府還債的時候了,至于這位寶二叔,不過是個銀樣镴槍頭罷了,中看不中用,老太太能指望的上他? 賈蓉嘲諷地想道…… 第45章 45|城 卻說李紈首先提出了分家,她想帶著兒子賈蘭回南,畢竟李氏族人盡皆在金陵,自己帶著兒子回了娘家,雖然不一定有什么太好的生活,可畢竟對于自己的兒子來說,卻是最好的結局。 李紈也不是沒有想過要去求了林家的,畢竟駱氏在江南如日中天,林妹夫果然愿意教導自己的兒子,那么蘭兒中個舉人進士的肯定沒有問題。 不過如今的問題是,林家和賈府生分至此,賈府如今這般落魄了,也沒有見靜孝郡主上門,可想而知,如今的林家對于賈府的態(tài)度了。 自己再找上門,能贏得幫助的可能性不大,也許只有奚落。 這樣的奚落自己卻是不愿意承受的,李紈忍氣吞聲很久,為的就是兒子的前程問題,可是現(xiàn)在呢? 賈家敗了,家中的老爺流放,太太身死,至于其他人,誰是能指望的上的,所以除了自己之外,她的蘭兒一如既往地指望不上賈府的誰! 李紈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籌謀有理,至少在李家,自己的兒子只要上進求學,總是有人愿意教導的,至于別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娘家是個什么情形,她也不奢求娘家的庇護,自己有嫁妝,有賈珠留下來的東西,有這么多年積攢下來的私房,足夠自家母子二人吃喝用度了。 李紈想的很好,所以找了賈母提出了分家。 恰好,卻有東府的賈蓉覺得是西府連累了東府,牽累的老爺流放貴州,家產籍沒,盡管女眷們沒有西府那樣膽大包天的,所以也未有再多的牽連罪名,可是賈蓉還是覺得心氣兒不順啊。 自己家產沒了,又稱為了白身,這樣能忍? 不能忍又如何?現(xiàn)在他們母子,夫妻都是依附西府老太太一起生活,這里也是林家的產業(yè),所以他們沾不上什么光,得不著什么便宜。 可是如今既然蘭哥兒母子想要分家,想要回了金陵,賈蓉倒是想起了自己的一樁心事,畢竟對于自己來說,回了金陵的話還有祭田的產業(yè)可供自己一家子吃用呢,畢竟自家是嫡支,金陵的那些吃香喝辣的可都是自家的東西。 可自家現(xiàn)在身無分文,所以除了找西府老祖宗要錢,要路費之外,還能如何? 李紈母子也沒有想到自己盡然能得了同盟之人,所以面對寶玉的指責,未等到李紈母子開口,賈蓉就已經冷笑嘲諷了。 寶玉面紅耳赤,似乎自從母親自縊身死,父親流放嶺南之后,寶玉似乎清明了許多,少了往日里的那些混沌。 知道了廉恥的寶玉此刻漲紅了臉,也是沒想到,蓉哥兒竟然有朝一日會如此沒大沒小,出聲頂撞了自己! “老太太,別的我不敢說,可是我們西府,我父親為了東府,為了讓東府的女兒成為貴妃,到底出了什么樣的力氣,花了多少的錢財,如今我父親流放,家產籍沒,我也打算帶著太太,胡氏回南,正好與嬸子,蘭兒一起南下,路上也好有個伴兒,這路費老太太總要幫襯一二吧!” 賈蓉這話一出,賈母倒是微微一愣,瞬間便明白了賈蓉南下的心思,沉吟了片刻之后,賈母正要說話,卻聽見了外面雜亂的腳步聲,鴛鴦緊趕慢趕地,還是略略快了一步,“老太太,主子們,靜孝郡主和郡馬爺來了!” 賈母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終于爆發(fā)了,慢慢地紅了眼圈兒,哽咽了一聲,“我的玉兒,終于來了……” 看著賈母這樣老態(tài)橫生,臉上溝壑縱橫,滿頭銀絲,黛玉有再多的怨氣也盡皆消失不見了,自己這樣久才來看外祖母。 “外祖母,玉兒來遲了,卻也不會令人欺負了您老人家的?!?/br> 室內劍拔弩張的氣氛黛玉夫婦自然是感受到了的,可她并未出聲詢問,駱辰逸的目光卻是在男丁們的臉上掃視了一圈兒。 看著賈蓉臉上隱隱的憤恨,寶玉一臉的羞愧,他大致地也許明白了些什么。 “外祖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至少一家子平平安安的,沒有比這更好的了?!?/br> 黛玉被賈母摟在懷中,放緩了聲音,安慰她道。 “是啊,一切都平安,人都沒事兒,這就已經夠好了,夠知足了!” 駱辰逸站的遠遠兒的,才不上前討嫌,賈母心中對于他的知情識趣反倒是更惱,畢竟如今賈府是個什么情況? 這人,赤果果地擺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看著清清冷冷的駱辰逸縱然站在那里,也是眉目如畫,也讓人無法忽略了他,再對比一下府上的這些男丁晚輩們,賈母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兒了。 “正好玉兒您今日也來了,我們家如今正在分家呢,你貴為郡主之尊,做個見證倒也好,省的讓人說老婆子虧待了誰!” 賈母淡淡地對著眾人道。 堂中立著的幾位到底還算是有些廉恥心的,一副羞愧欲死之態(tài),看著倒是挺像是那么回事兒的,可具體心里是怎么想的,誰又知道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如今這樣的情況了。 賈蓉儀表人才,俊秀非凡,又帶著幾分女氣的精致,可是做事兒呢,卻并不真的如同女人一般心軟秀氣。 如今的賈蓉卻是帶著一股子陰鷙,令人不得不生出幾分地方志新來,按著駱辰逸的意思,賈母的那點子財物分了卻是更好,反正不顧著誰都不行,索性就直接地都分了,這樣,省心省事兒,省的賈母沒了,寶玉夫婦只怕是守不住,萬一被人算計了,再丟了小命兒,那才可怕呢。 黛玉抬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的丈夫,看著他眼中的贊同之意,黛玉也站了起來,對著如今賈家的老老小小地道,“既然外祖母讓我做個見證,那么本郡主今日就做個見證,老太太一把年紀了你們這都是有手有腳的,去做點針線,去做幫工,總能養(yǎng)活自己的,靠著老太太,卻不知道是個什么心思?她老人家心慈,卻也不是晚輩們放縱上桿子爬的緣由。果然有人生出了不孝之心,那么就別怪本郡主為老太太做主了!” 黛玉這話中隱隱地有指責之意,卻是沒有人愿意承認的,畢竟不孝這樣打的罪名,如今的賈府眾人,無人能承擔的起。 “郡主姑姑,本也不是咱們不孝,實在是這京中過活不下去了,侄兒打算帶了太太,妻子南下投奔族人,畢竟還有賈氏的祭田出息,正好大嬸子和蘭兒弟弟也一并要南下,咱們彼此路上有個伴兒,可是這路費卻是不好周全,侄兒身無長物,也只能厚顏找老太太要幾個路費了??刹幌耄瑓s是令她老人家誤會了,以為咱們要謀奪她老人家的財物呢!” 賈蓉一向也不是個不會說話的,能哄的了王熙鳳的開心,自然也能說的黛玉神色暫緩。 “蓉哥兒果真能這么想,那就好!” 黛玉淡淡地道,再不出聲。 賈母靠著外孫女夫婦的撐腰,總算是將這一場分家的事務給料理結束了。 不管是東府的蓉哥兒,寶玉,賈環(huán),賈琮兄弟,甚至是邢夫人,李紈、王熙鳳之流都是心服口服,沒有半點兒不滿的。 至于幾位姑娘們,畢竟未嫁之身,哪里有她們說話的余地? 聽著老太太額外為每人準備了五千兩的嫁娶銀子,不管是迎春,探春還是誰的,反正都長舒了一口氣的。 至于惜春,到底年紀小,冷笑了兩聲之后,再不理會。 賈母最后為自己留下了埋葬銀子,又將自己京郊的兩處產業(yè)留給了寶玉,這場分家就算是結束了。 不管是東西兩府,還是大房二房,自此各過各的,彼此之間都沒有瓜葛了。 因著史湘云的嫁妝也算是豐厚,所以賈母對于寶玉的生活已經不愁了,可前程呢? 賈母如今最為發(fā)愁的便是寶玉的前程,畢竟賈家落敗,誰又能成為寶玉的助力呢? 除了林家,賈母已經想不出再好的人選了。 畢竟林家黛玉入贅,駱辰逸是無法出仕的,所以林家的資源便是這么白白地浪費了,還不如給了寶玉用呢。 賈母想的好,可也不能確定黛玉是否愿意,或者說,那贅婿是否愿意。 分家好了眾人志得意滿地離開了賈母的屋子,不大的房間只剩下了黛玉夫婦。 “玉兒,今日外祖母還要再為難你一二,想要托付你一件事情!” 賈母話雖然是這么說的,可不聽地盯著駱辰逸看,只可惜,駱辰逸完全不接話茬兒。 “外祖母請講,但凡我能做到的,定然會允了您老人家的,可萬一玉兒人小力弱,那么就只能對著外祖母說抱歉了!” 盡管在人前,她是可以為賈母撐腰,省的別人欺負了她老人家,可如今的黛玉也知道,不能答應的事情,自己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否則的話,到時候為難的仍舊還是夫君罷了。 畢竟外祖母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既然是想拜托了丈夫,可外祖母還是拉不下面子來,想利用自己來迫使丈夫就范,這樣的心機著實令黛玉不喜。 夫妻一體,自己的麻煩夫君從來都沒有逃避過,也從未撒手不管過,只要自己出聲應下的,不管是想了什么法子,夫君他都會想方設法地替自己達成。 因為前一陣子照顧賈赦,賈政兄弟,賈珍、賈璉之流,駱辰逸已經跑前跑后,她并不相信外祖母不知情,可偏生,對著自己和夫君一聲謝意也沒有,誰都是一副理所當然之態(tài),黛玉心中若是能歡喜,那才奇怪呢! 聽了黛玉言語中的抗拒不喜之意,賈母臉上的不悅之色一閃而逝,以前的玉兒心軟善良,哪里跟現(xiàn)在似的呢? 可惜啊,若果然當初將玉兒和寶玉的事情明定下來,那么今日哪里需要自己再為了寶玉百般籌謀呢?郡馬的身份就能讓寶玉后半生安康富貴了。 “老太君所憂者,不過是二表哥的前程罷了,若果然二表哥能上進,自己上進有出息,那么我保證,高官厚祿也許不大現(xiàn)實,可入仕為官,卻是不成問題的?!?/br> 駱辰逸淡淡地對著賈母道。 本來駱辰逸是不想讓黛玉為難尷尬的,可誰知,賈母卻是一副狐疑之態(tài),你能有這樣的好心? 駱辰逸從賈母臉上的表情讀出了這樣的意思。 他灑然一笑,對著賈母道, “只要二表哥自己能考個出身,愿意為官,我保證,絕對會為他某個出路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