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妝的女工提早回家過年，燕子七的家在邊疆，他比女工回家還早，而顏明玉與綠葉去了鄉(xiāng)下顏明寶那里過了年，整個年間熱情洋溢，歡笑連連。

    顏明寶夫婦熱情樸素，一直以為顏明玉是給燕子七打工，見顏明玉帶回了那么銀子，顏夫人嚇了一跳，直不敢收。顏明玉好說歹說，她才敢收起說，說是等明玉再大一歲，說了婆家，這些就是嫁妝。

    顏明寶嘴笨不會說，只會讓著讓顏明玉吃東西。

    顏樂如今四歲多了，正是好玩的時候，可能是顏明寶夫婦舍不得吃穿原因，顏樂并不胖，但是古靈精怪，極喜歡顏明玉這個小姑姑，顏明玉早早地給他買了許許多多大周小孩子喜歡的玩具，他開心不已，黏在顏明玉身上，讓顏明玉抱，不肯離開。

    整個一個過年，他跟顏明玉最親。

    顏明玉也喜歡小孩子，走之前給了顏明寶夫婦一筆銀子，讓他們把顏樂送進學堂，多多學習知識。并告訴二人，自己眼下能賺很多銀子，不用舍不得花，她以后會常寄銀子回來。惹得顏明寶夫婦眼淚汪汪，只說苦了顏明玉。

    過完年回程的路上，綠葉道：“明寶哥，明寶嫂可真好?！?/br>
    顏明玉笑了笑，是很好，好的她都有點舍不得離開那個溫暖的小家。不過，眼下已經(jīng)到了燕妝。

    二人才剛下馬車，便感覺街道上熱鬧不已，熱鬧的同時夾雜著絲絲詭異。

    顏明玉、綠葉左右環(huán)顧，只感到背后有人指指點點，卻不知是何緣故。

    “明玉姐，他們在嘀嘀咕咕什么？”綠葉不解地問。

    顏明玉轉(zhuǎn)頭過去，那些人又怕的縮腦袋，趕緊跑開，像是怕沾上什么罪一樣，這令顏明玉更納罕了。她方才瞧見一位大嬸指著她說道：“就是她，就是她?！?/br>
    就是她什么？此刻顏明玉上前一步問道：“大嬸，方才你說就是我，就是我什么？”

    大嬸臉色頓時難看，像嚇到一樣，連忙道：“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逃命一樣跑開。

    “跑什么？會吃了你嗎？”綠葉不悅說道。

    顏明玉察覺異樣，可是，她和綠葉是最先到燕妝的，因此也無從問及。

    “明玉姐，發(fā)生什么事情了？”綠葉問：“為什么看咱們都跟以前不一樣？”以前可是會覺得明玉姐好看，怎么現(xiàn)在像是又厭惡又鄙視又害怕。

    “先進院子再說?！鳖伱饔竦?。

    “嗯?！?/br>
    顏明玉進了燕妝，直奔院子后，并沒有開始打掃，而是換了身衣裳從后門出去，便去了酒樓。她一下車就引人注目，茶館酒樓肯定都聚集不少人談論。事實情況確實如此。

    顏明玉、綠葉要了幾碟小菜、一壺酒，安安靜靜地吃著，便聽起了幾處鄰座的談話。

    “誒誒誒，你們可知一件大事？”

    “你是說楚將軍成親之事？”

    “你也知道了？”

    “誰不知道？！”

    綠葉看向顏明玉，顏明玉手指放在唇上，作了個“噓”的姿勢，綠葉意會，安靜聽著。

    “都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事情經(jīng)過是怎么樣的？”

    “問我啊，我最了解了，我叔叔的媳婦兒的堂弟是在汪府當差的，這事兒他最了解了?！蹦侨速u足了關(guān)子。

    “快說快說，啥情況。”

    那人喝了一口酒，然后道：“話說前幾日，楚將軍向皇上請旨，說是要和燕妝玉姑娘成親?！?/br>
    “玉姑娘？燕妝玉姑娘？她怎么配得上楚將軍！”

    “對，就是燕妝玉姑娘，她就是配不上楚將軍，皇上覺得配不上，大臣們也覺得配不上，咱們堂堂大周大將軍，怎么娶這么個拋頭露面的女子，這不是降了楚將軍的身份嘛！”

    “對。”

    “肯定不能娶?。　?/br>
    其他人附和。

    綠葉心里氣憤，特別向上前理論，明玉姐怎么就配不上楚將軍了！但是被顏明玉按住。

    那人說的繪聲繪色，不一會兒便吸引了不少客人聚攏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著。

    “其實玉姑娘也沒那么差吧，挺有本事，雖然是美顏師，但地位并不差，又是良民，大周又不是沒有地位崇高的人娶過民女為妻啊?！?/br>
    “對啊，說的也對。”

    “而且玉姑娘容貌極好?！?/br>
    “也不怎么拋頭露面吧?！?/br>
    那人似乎早想到看客會如此，于是面上一臉得意道：“這中間有個秘密，你們肯定不知道吧？”

    “什么？”

    “快說，快說?！?/br>
    “別賣關(guān)子了，說完我請你喝酒?！?/br>
    那人指著道：“你說的！這壺酒你來付銀子?！?/br>
    “行行行，你快說，楚將軍可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他的事兒我特別上心?！?/br>
    那人得了準話兒，便道：“你們可記得之前，程府管事mama給玉姑娘道歉之事？”

    “記得記得?！?/br>
    “你們肯定都知道程府管事mama把玉姑娘身邊的妙青姑娘錯當成丫鬟了，卻不知道其實曾經(jīng)是程府丫鬟的是玉姑娘！”那人抑揚頓挫地說道。

    眾人一臉吃驚：“玉姑娘曾經(jīng)是程府的丫鬟？”

    “那可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

    “汪府汪大人在寶殿上極力反對將軍的婚事，當眾將玉姑娘丫鬟身份說出來！”那人正義凜然地說道：“要知道，汪府的女兒可是程府當家主母程大夫人，他的話還能有假！”

    眾人倒抽一口氣。

    綠葉氣的咬牙，轉(zhuǎn)頭看顏明玉，顏明玉一向面色平靜，此時也因這些流言蜚語而變了臉色，目光微微渙散。

    “明玉姐?！本G葉小聲喊道。

    顏明玉道：“妙青，你別說話，聽他們說?！?/br>
    “明玉姐，咱們別聽了吧。”

    “聽?！鳖伱饔衤曇舭l(fā)硬。

    綠葉不敢再說話。

    鄰座聚集越來越多的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但占主導仍是方才那人。

    那人又道：“你們說說楚將軍能娶一個丫鬟嗎？她給楚將軍當通房都不夠資格！”

    綠葉氣的臉色漲紅。

    “可是玉姑娘應該脫籍了吧？”

    “應該是脫籍了，不然怎么可能開起燕妝來？”

    那人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平民百姓啊，怎么會知道各個府中的事情呢？”

    “什么事情？”

    “自然是丫鬟和少爺?shù)氖虑榱?！?/br>
    聞言，顏明玉只覺心下一緊。

    接下來那人便道：“貧民百姓家愿意把女兒送進府中，除了生活所逼的，還有自愿送進去的。一來像程府、汪府這樣的大戶，得寵的丫鬟，那日子過的可只比小姐差那么一點點，而且各個心里都想著攀上府里的老爺、少爺之類，一旦攀上又生了個兒子，可不就是姨娘了，此后那是吃香的喝辣的，可比嫁給莊稼漢強多了！而且丫鬟一旦長得好看的，老爺、少爺看上之后，你們說說……是吧！啊?！蹦侨俗詈笠痪湔f的極其曖昧，男人們自然而然地懂了。

    綠葉尚不明白。

    顏明玉默不作聲，只聽他們還能編排出什么來。

    “原來是這樣啊?！?/br>
    “啪”的一聲，突然有個人怒而拍桌道：“這樣更配不上楚將軍，我堅決反對！”

    “我也反對！”

    “我也不同意！”

    “……”

    “好好好?！蹦侨藙竦溃骸八?，當時寶殿之上，也是這么個情況。汪府汪大人說出玉姑娘身份后，也提及了程大少爺和玉姑娘這段，雖然程大人極力澄清，但殿中有人說，曾在天香樓見程大少爺與玉姑娘幽會?！?/br>
    顏膽玉雙手緊緊握著。

    “幽會？”

    “對?！蹦侨说溃骸坝谑牵瑢毜钪纤械拇笕艘恢路磳Τ④娙⒂窆媚?。楚將軍是誰啊？他是大周的大英雄，怎么能隨隨便便娶一個身份低賤的女子，若她是民女還好，偏偏是丫鬟，還是個……殘缺的丫鬟！”

    “胡……”綠葉憤而起身，顏明玉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將她強壓在座位上。

    “就是，不能娶?！?/br>
    “不能娶?！?/br>
    “可是，楚將軍怎么說？他同意不娶了嗎？”

    聞言，顏明玉心頭一震，身子立刻繃起來，她突然害怕那人回答這個問題，可是又特別想知道那人的回答。她想起諸多與楚惟的事情。

    她想起，她是丫鬟時，與他次次相遇，短暫而不同，此刻她居然記的清清楚楚。

    她想起，他向她表白的話語。

    她想起，他陪她去函州，教她騎馬，又護她回來。

    她想起，永安宮里，他字字句句的袒護。

    她想起，他煮水餃吃水餃的樣子……那么那么多，不知不覺中都被她記住了。所以，此刻才會極其在意他的答案，想要他頂眾人之言在她這邊，又不忍他被輿論所傷。

    在她糾結(jié)之時，那人道：“楚將軍說，若他娶，只娶她一人。否則終生不娶。”

    顏明玉為之一震。

    綠葉也愣住了。

    其他客人也呆了須臾，然后紛紛搖頭道：“太荒唐了！”

    “紅顏禍水啊，紅顏禍水??！”

    “楚將軍……唉，他怎么能被一個女人所拌呢。太不值得了?！?/br>
    “就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