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蘇凌蓉臉上終于有了別的表情，慌張地?fù)u了搖頭，“不……我不嫁……”

    她還記得吳道跟他四哥一塊兒玩弄丫鬟的事，那種腌臜的事都做得出來的人，能是什么良配？若是嫁給他豈不一輩子都?xì)Я耍刻K凌蓉?fù)u頭不迭，道：“大伯母，我不嫁，我不嫁給他。”

    殷氏面色不改，冷淡道：“你想害禧姐兒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大伯母？這些年大房何時苛待過你們，禧姐兒又哪里對不住你？你竟然要這么對她？說句不好聽的，你處處想跟禧姐兒爭個高下，可在我眼里，你連跟禧姐兒比較的資格都沒有?！?/br>
    蘇凌蓉聽了這番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頭一回被人用這種刻薄的言語打擊，險些站都站不住了。

    殷氏一錘定音，不想再多看二房的人，“這件事便這么定了，你們都散了吧?！狈愿老氯怂土藨c安侯府的吳二回去后，又道：“明日起蓉姐兒便去祠堂罰跪，成親前一日都不許落下，好好想想你的過錯，省得到時候嫁去了慶安侯府還被人笑話我們蘇府不會教養(yǎng)姑娘?！?/br>
    蘇凌蓉一個勁兒地?fù)u頭，頗有些絕望：“我不嫁，大伯母，我不要嫁給他……”

    那廂吳道走出了幾步遠(yuǎn)，回身望了望廳堂，見從紫檀嵌螺鈿屏風(fēng)后面走出一個穿雪青色衣裳的小姑娘，站在殷氏身后。吳道看向那姑娘的臉，一下看得眼睛都直了，差點兒忘了怎么走路。他自認(rèn)玩過不少女人，姿色上層的也不少，卻沒一個像這個這般，一眼就勾住了他的魂兒。

    當(dāng)真是肌膚勝雪，花容月貌。

    一想到自己錯過的是這樣的小美人，吳道便惋惜得腸子都青了。跟這個九姑娘比起來，那蘇凌蓉又算得了什么？

    *

    次日殷氏說到做到，果真請媒人去了慶安侯府議親。

    慶安侯夫妻原本就在cao心二兒子的婚事，如今聽說吳二壞了蘇家四姑娘的名聲，自然是沒二話就同意了這門親事。兩家直接跳過了納采、問名這二禮，合看了吳二與蘇凌蓉的八字，沒幾日就往蘇將軍府送去了聘禮。

    蘇凌蓉便是哭壞了眼睛也沒用。

    那日向蘇禧傳話的丫鬟彩扇自然也少不了罰，被老太太身邊的李嬤嬤罰了二十板子，隔日便打發(fā)出府了。至于二房的四爺蘇祰……這件事他也逃不了干系，吳道就是他從外面找來的，二老爺蘇揚一怒之下把他趕出府了，還要跟他斷絕父子關(guān)系，將他從蘇家的族譜里除名。

    二夫人郭氏得知后，兩眼一閉暈了過去。女兒稀里糊涂地嫁進慶安侯府就算了，若是兒子再沒了，她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這廂二房水深火熱，蘇禧卻依舊每隔兩日去青水山跟谷先生學(xué)琴。

    今日谷先生總算教了她一點別的東西，不再讓她反復(fù)彈奏《仙翁cao》了。彈著彈著，谷先生又去堂屋會客，蘇禧便一個人在屋里練習(xí)了一會兒。

    算上這一次，谷先生的朋友統(tǒng)共來過三次了，蘇禧卻一次都沒見過。不曉得跟上回是不是同一個人，她一邊彈一邊胡思亂想，不小心撥錯了一根弦，只聽“錚”的一聲，琴弦從蠅頭處斷了。她慌忙收回手，右手食指仍舊被琴弦割破了一道口子。

    蘇禧輕輕地“嘶”一口氣，把指頭放進嘴里吮了吮，便抱著琴去堂屋找谷先生。

    蘇禧來到堂屋門口，正準(zhǔn)備敲門，雕花槅扇卻被一雙修長的手從里面推開了。她以為是谷桐先生，張口便道：“先生，琴弦斷了，我……”話還沒說完，看清面前這張臉后猛地一頓，錯愕地道：“庭舟表哥，你怎么在這？”

    衛(wèi)沨從門內(nèi)走出，身穿一襲藏青色繡忍冬紋錦袍，今日稍涼，外面又罩了一件黑裘披風(fēng)，更是顯得他清冷矜貴，面如冠玉。他目光一垂，落在蘇禧粉妝玉琢的小臉上，仿佛一點也不驚訝谷先生新收的弟子是她，只道：“來找谷先生下棋?！?/br>
    蘇禧朝屋子里看去，只見谷桐先生坐在棋盤后面，一只手支著額頭，一只手拈著一枚棋子，閉著眼睛顯然是睡著了。她這才知道原來谷先生的朋友是衛(wèi)世子，既然先生睡著了，她也不便打擾，體貼地關(guān)上槅扇道：“庭舟表哥跟先生的關(guān)系很要好嗎？先前幾次來拜訪的人也是你？”

    衛(wèi)沨頷首，見她抱著琴的右手食指指腹洇出了一滴血珠，微微蹙了蹙眉頭道：“手指怎么受傷了？”

    蘇禧低頭看了看，“哦”一聲道：“方才琴弦斷了不小心劃傷的，回去后我讓丫鬟上點藥就好了。”說完一心念著換琴弦的事，不知道守門的小童會不會換……

    正想著，衛(wèi)沨卻伸手接過她的琴，走到院里桐樹下的石桌旁，把琴放了上去，對她道：“過來。”

    蘇禧不明所以地走過去，眨巴眨巴眼，衛(wèi)沨拿她的琴干什么？難不成是要幫她修？

    衛(wèi)沨道：“手伸出來。”

    蘇禧緩緩伸出手?jǐn)傇谒媲?，白白嫩嫩的手心兒，手指纖長，像春天新發(fā)的水蔥嫩筍，脆弱細(xì)嫩得好像一折就斷。偏偏手掌也小，上回擱在他手里時，他一只手就能全部包完了。

    過了半響，衛(wèi)沨才緩聲沉沉道：“右手?！?/br>
    蘇禧聽話地?fù)Q了右手，就見衛(wèi)沨取出汗巾，替她拭去指腹上的血跡，又從袖中取出一個青釉小瓷瓶，倒出些白色藥膏涂在她的指頭上。末了他用拇指輕輕揉了揉，將藥膏揉開，抬眸道：“我上回給你的藥膏用完了么？”

    蘇禧有些怔愣，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旋即又趕忙搖搖頭，“沒有?！?/br>
    衛(wèi)沨看著她，少頃唇畔緩緩噙起一絲淺笑，沒再說什么，吩咐侍從李鴻去谷先生屋里取了琴弦，打算給她換琴弦。

    第31章 弄巧成拙

    換罷琴弦后，蘇禧抱著琴跟衛(wèi)沨道謝。

    門外一個穿粉彩蝶紋衫裙的侍女走進，對衛(wèi)沨屈了屈膝道：“世子爺，王妃讓人來請您回府。”

    衛(wèi)沨面無微瀾，淡聲道：“何事？”

    侍女便附在衛(wèi)沨耳邊說了幾句什么，就見他輕笑了笑，唇邊露出一抹輕嘲，這位續(xù)弦王妃的手倒是伸得很長。他起身，對面前的小丫頭道：“幼幼，若是谷先生醒了，替我同他說一聲，我先告辭了?！?/br>
    蘇禧說好，目送衛(wèi)沨坐上馬車后，踅身走回了琴室繼續(xù)練琴。

    練了半日，谷先生總算睡醒了，又過來給她指導(dǎo)了半日。蘇禧回到家后已是華燈初上，因今兒有些疲憊，便沒去秋堂居用膳，直接回了花露天香。聽底下的丫頭說，四姑娘蘇凌蓉為了抵抗跟慶安侯府的親事，今日和昨日一整天都沒進食，方才已經(jīng)餓暈過去了，二夫人郭氏知道后跑去大夫人面前求了一頓情，大夫人絲毫不為所動。

    蘇禧一邊練習(xí)動作一邊聽丫頭說這些，倒是一點也不意外。蘇凌蓉這么做無非是苦rou計罷了，只不過蘇凌蓉不曉得她娘的性格，殷氏一旦決定了就不會更改，更何況這回不像往常那般小打小鬧，若是不給二房一個教訓(xùn)，那她娘親這宗婦也就白當(dāng)了。

    蘇禧道：“娘那邊情況如何？”

    那丫頭是花露天香的二等丫鬟攏春，一邊偷偷地瞧著蘇禧一邊道：“大夫人有些動怒，著人把二夫人請回去了，不過瞧著還好，晚上用膳也跟平時一樣多?！?/br>
    蘇禧點點頭，放心了，“你下去吧?！?/br>
    攏春頷首道是，臨走前忍不住多看了九姑娘一眼。

    平時蘇禧身邊有聽雁等四個大丫鬟伺候，用不著她們在跟前，所以攏春是第一回見蘇禧練這些稀奇古怪的動作reads;娛樂圈之鼓惑人心。

    雖然姿勢奇怪，但攏春卻覺得由自家九姑娘做出來，有種說不出的好看。九姑娘的衣裳也頗奇怪，上衣下裳，只不過衣裳用柔軟的散花綾而制，貼合著身子，勾勒出玲瓏的曲線。九姑娘雙手一抬，便露出纖細(xì)柔軟的小蠻腰，那腰當(dāng)真是雙手可握，露出的一小截皮膚也白得膩人，藏在衣裳下的肚臍眼兒小巧可愛……攏春慌慌張張地出去了，站在廊下摸了摸自己的臉，竟然燙得驚人。她從沒想過自己看著一個女子也能看得臉紅，而那個女子還是她家九姑娘。

    這廂，蘇禧自然不知攏春在想什么，她練完動作洗了個澡，便早早地休息了。

    *

    翌日聽說威遠(yuǎn)將軍呂馳攜兒女來府上拜訪蘇老太爺，蘇禧本沒放在心上。自從老太爺中風(fēng)后，威遠(yuǎn)將軍呂馳來過蘇府幾次，他曾經(jīng)是老太爺?shù)茏?，跟著老太爺?xí)過武。后來他參了軍，老太爺又對他有提攜之恩，他一直念著老太爺?shù)亩髑椋炕貋韼У亩际峭饷鎸げ坏降恼滟F良藥。

    可是今天，蘇禧看著廊下穿藕荷色蘇繡折枝月桂紋襦裙的姑娘，愣了一會兒方道：“姝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