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厲安宜穿著一襲水藍(lán)色纻絲小袖衫,梳著垂鬟分肖髻,明艷照人,雙臉含嬌,目光不經(jīng)意地看了一眼蘇祉,一改往日的咋呼嬌蠻的形象,變得安靜含蓄了起來。 上山時蘇禧走在蘇祉后頭,厲安宜便提著裙子上來與她搭話?!办銉海蹅円黄鹱甙?。” 蘇禧看了她一眼,疑惑她今日怎么忽然轉(zhuǎn)了性子,然后再看了看前頭的二哥,忽然有些明白了什么。她抿唇含笑,雖然沒有拒絕,但也沒有多熱情道:“好啊?!?/br> 厲衍一抬頭,便看到蘇禧如春日桃李般明媚的笑靨。她站在幾步臺階上,他站在臺階下,仰頭看著她,便見她穿著月白合天藍(lán)縐紗裙,身段婷婷,素頸燦玉。無端端讓他想起那晚她在衛(wèi)沨面前跳舞,一舞傾城,月光下的身姿柔媚靈動,像天生勾人的妖精。 厲衍喉嚨動了動,旋即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繼續(xù)走自己的路。 若說一開始厲安宜還能興致勃勃地與蘇禧攀談,爬到一半,她便累得氣喘吁吁,再沒什么說話的興致了。她見蘇禧面不改色,不見絲毫疲憊之色,不由問道:“禧姐兒,咱們都走了這么長時間了,你怎么一點也不累?我都累得快走不動了?!?/br> 蘇禧笑看著她,道:“或許是我來明覺寺的次數(shù)比較多吧。” 這么說是委婉的,她每日練舞和練動作時比這累多了,這點路根本算不得什么。 殷氏在上一段路就歇下了,丹霧、丹露和魯嬤嬤在陪著她。蘇禧看向厲安宜,偏頭提議道:“安宜jiejie停下休息一會吧?我和二哥先上去就是了?!?/br> 厲安宜一聽,立即扶著丫鬟的手勉強站起,咬牙堅持道:“咱們一起上去吧,我還能走的?!焙貌蝗菀子懈K二哥相處的機會,她豈能甘心錯過。 話雖如此,可她雙腿都軟得打哆嗦了。蘇禧見她一臉堅毅,倒也沒有揭穿她,頷首說了一聲好,便繼續(xù)上山。 又走了兩刻鐘,總算抵達(dá)山頂。往常厲安宜上山都是由丫鬟扶著走走停停的,今日為了在蘇祉面前表現(xiàn),加之為了追趕蘇禧和蘇祉的步伐,竟一次也沒休息過,等爬到山頂?shù)臅r候,早已是口干舌燥,疲憊不堪,站都站不穩(wěn),一絲形象也無了。 蘇禧只有額頭出了點汗,她用帕子擦了擦額頭,隨口一問道:“今日明空住持會在后殿講解佛經(jīng),安宜jiejie可要與我和娘親一同去聽?” 厲安宜連忙搖頭,“不了……禧姐兒你的體力好,我還是回客房休息一會吧。何況那些佛法高深晦澀,我便是去了也聽不懂?!?/br> 蘇禧便沒有勉強,目送她和厲衍先去了后院客房,在明覺寺門口等殷氏上來,與娘親殷氏一起進(jìn)大雄寶殿上了香拜了菩薩,然后才去了后殿。 其實蘇禧對住持講經(jīng)沒有興趣,只不過殷氏信佛,非要帶著她一塊兒過來,說是能修身養(yǎng)性,她這才來的。到了后殿,竟然見厲衍就坐在最后一排的蒲團(tuán)上。 殷氏奇道:“厲公子也來聽佛經(jīng)?” 厲衍起身向她行了一禮,和氣道:“家母信佛,幼時每回來明覺寺都要帶我和meimei聽一段經(jīng),久而久之便習(xí)慣了?!?/br> 殷氏想起他生母早逝,不由得面露遺憾之色,“既然如此,就坐下一起聽吧?!?/br> 蘇禧卻想轉(zhuǎn)身就走。她不習(xí)慣與厲衍待在一處,方才一同上山是別無選擇,眼下一想到還要跟厲衍坐在一起聽一個時辰的佛經(jīng),就渾身不自在。她張了張口,遲疑道:“娘……我身子不大舒服,我還是先回去吧?!?/br> 言訖,殷氏和厲衍都向她看來。 殷氏忙問:“怎么了,方才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 蘇禧不太會撒謊,一撒謊就臉紅,“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剛才爬山又累著了,我回客房休息一下就好了?!?/br> 只是她剛才爬山時臉不紅氣不喘的,可真不像是累著的模樣。 殷氏關(guān)心她,倒也沒有懷疑,只讓聽雁和聽鷺好好照顧她,扶著她回客房去。 出了后殿,蘇禧這才感覺渾身舒暢,毫不掩飾地松了一口氣。 聽鷺是四個丫鬟里最通醫(yī)術(shù)的,自然要道:“姑娘,您哪兒不舒服,奴婢給你瞧瞧吧?” 蘇禧豎起一根食指抵著唇瓣朝她“噓”了一聲,笑瞇瞇道:“不用瞧了?!?/br> 聽鷺困惑。蘇禧卻不打算跟她解釋,正要往前走時,忽聽后頭傳來一聲:“蘇九姑娘?!?/br> 蘇禧怔了怔,認(rèn)得這道聲音,回身果見厲衍站在幾步之外的廊廡下看著自己。 他們離得不遠(yuǎn),剛才她的話肯定都被聽見了。蘇禧在心里嘟囔,厲衍什么時候有了偷聽人說話的毛???她斂去笑意,面色如常道:“厲公子不是要聽講經(jīng)嗎,怎么出來了?” 厲衍向前幾步,盯著她的小臉,她沒有刻意掩飾,所以他能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不耐和抵觸。這個感覺早在厲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有了,讓他十分不解,他自認(rèn)從未得罪過她,為何她卻總對他沒有好臉色?他道:“我見蘇九姑娘方才臉色不好,想必是登山時太過疲乏所致。雖然蘇九姑娘身子底好,但畢竟是姑娘,日后還是應(yīng)該為自己的身子著想,少做這些傷身勞力的事情才好。” 蘇禧以為自己聽錯了,眨了眨,又眨眨眼,莫名其妙地看著厲衍。 他這是在管自己嗎?可是她經(jīng)不經(jīng)常運動,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他是不是管的太寬了?也是蘇禧涵養(yǎng)好,沒有轉(zhuǎn)頭就走。上輩子厲衍就是如此,自己認(rèn)為對的,便要強加到別人身上。可上輩子蘇禧是他的妻子,這輩子他們卻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他這樣合適么? 蘇禧沒頭沒腦地問:“厲公子家住海邊嗎?” 厲衍一愣,“什么?” 蘇禧說道:“不然怎么會管的這么寬?” 厲衍僵在原地。蘇禧問完后轉(zhuǎn)身便走了,興許是第一次看見厲衍吃癟的表情,她的心情很有些愉悅,待轉(zhuǎn)過一道走廊后,嘴角才慢慢地、得意洋洋地?fù)P了起來,總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氣。 聽鷺好奇道:“姑娘為何要那么說厲公子?” 不等蘇禧回答,聽雁就白了她一眼,理所當(dāng)然道:“你沒聽他那么說姑娘嗎?姑娘爬個山礙著誰了,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何況姑娘同晉王世子剛定親,他這么說看似是為咱們姑娘著想,可若是被別人聽到,豈不是會誤會姑娘與他的關(guān)系……” 聽鷺恍悟,“原來如此?!?/br> 回到客房后,蘇禧躺在榻上休息了一會。午時剛過,春風(fēng)和煦,她睡得正香,一個小沙彌敲響了客房的直欞門,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道:“蘇九姑娘可在此處?” 蘇禧穿上繡鞋從屋里出來,“小師父有何事?” 小沙彌道:“住持命我來告訴女施主,藏經(jīng)閣內(nèi)新收藏了幾本遺世琴譜,女施主若是有興趣可前往藏經(jīng)閣一覽?!?/br> 小沙彌說完就離開了。蘇禧默默地站在門口,心道明空住持怎么知道她喜歡琴譜,何況藏經(jīng)閣里新藏了書,何必要特地過來告訴她?倘若她沒有理解錯的話,該不會是…… 聽雁見她一動不動站在門口,還當(dāng)她沒有睡醒,“姑娘再回去睡一會兒吧?”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回屋拿了一柄翠羽扇,道:“屋里有些熱,我睡不著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聽雁不疑有他,頷首應(yīng)是。 聽鷺在屋里等著,聽雁陪蘇禧往后院走去。只是走著走著,就走到了藏經(jīng)門口。蘇禧遲疑片刻,道:“我進(jìn)里面看看書,你在外頭等著我,我一會就出來了。” 當(dāng)初明空住持只準(zhǔn)許了蘇禧一個人進(jìn)去,每回來聽雁都被門口的小沙彌攔下,早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這次更是沒有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