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著急還是怎么，她臉蛋一陣白，一陣紅，偏偏嘴里還道：“你快出去……”

    屋里幾個產(chǎn)婆看著他，那眼神分明就是無聲地攆他離開。他在這里，她們委實施展不開手腳。衛(wèi)沨思忖片刻，終于還是妥協(xié)了，輕輕揉了揉她的眉心，“好，我出去。我就站在外面，你若是疼了就叫我?！?/br>
    蘇禧咬著下唇，胡亂點了點頭。

    衛(wèi)沨沒有走遠，就站在外面的十二扇紫檀屏風后，耳邊聽著蘇禧痛苦的呻|吟，坐立難安。

    *

    半天之后，暮色|降臨，云蒸霞蔚。

    外面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逐漸平息，蘇祉接管了衛(wèi)沨的兵，將衛(wèi)淵的叛軍鎮(zhèn)壓了下來。

    衛(wèi)淵被收入天牢，其余參與謀逆的官員也一一被關押入獄，由昭元帝親自審判。

    黃昏的余暉灑在琉璃瓦上，京城總算再次恢復了太平。衛(wèi)淵謀逆時沒有傷害城中的百姓，是以城中的傷損不是太嚴重，只有少數(shù)幾座房屋遭了秧，重建幾日便能恢復以往的模樣了。

    蘇祉聽聞了meimei蘇禧的事，一應事情處理完畢后，來不及回府換身衣裳，便匆匆趕了過來。

    蘇禧生產(chǎn)得不大順利，她盆骨小巧，產(chǎn)道緊|窄，足足折騰了兩個時辰還是生不下來。里頭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到如今，蘇禧已經(jīng)叫不出來了，渾身濕透，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蘇祉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衛(wèi)沨紅著眼睛坐在圈椅上，手握成拳，整個有如一張緊繃到了極致的弓。他登時有種不大好的預感，問道：“幼幼怎么樣了？”

    衛(wèi)沨抬了抬眸。不知是被蘇祉的話點醒了還是怎么，忽然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往屏風內走去。

    “不許進來……”蘇禧就像能猜到他的想法一般，聲音弱弱的，“不許進來?！?/br>
    “幼幼，我想看看你?！毙l(wèi)世子一張口，平日清潤低醇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蘇禧明明都沒力氣了，這方面卻是很堅持，“不要……我不想讓你看?！?/br>
    衛(wèi)沨紋絲不動。

    蘇禧深吸了兩口氣，不放心地叮囑：“庭舟表哥，你別進來……我會生氣的?！?/br>
    衛(wèi)沨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緩慢地后退兩步，道：“好，好，我不進去。”

    到了掌燈十分，蘇禧聽了產(chǎn)婆的話，一鼓作氣，死死咬緊牙關，終于生下來第一個孩子。

    產(chǎn)婆長長地松了口氣，剪短臍帶，用毯子把小家伙裹起來，道喜道：“恭喜夫人，是個男娃！”

    蘇禧卻一點也不輕松，不忘提醒產(chǎn)婆，欲哭無淚道：“我肚子里還有一個……”

    生完第一個之后，后頭的那個就容易了一些。

    兩刻鐘之后，蘇禧只覺身子一松，不等產(chǎn)婆告訴她第二個是男娃女娃，便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蘇禧醒來時，屋子已收拾干凈，床榻被褥也換了新的。她渾身被車輪碾過似的酸疼，睜眼瞧了瞧，衛(wèi)沨就坐在榻沿。他好像一夜沒睡，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見她醒了，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語氣前所未有的柔和，“醒了，肚子餓不餓？”

    蘇禧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乖乖巧巧地點頭。

    確實餓了，而且餓得不輕。

    衛(wèi)沨著人把早膳端上來，扶她坐起來，又往她身后墊了一塊金銀絲妝花迎枕，端著碗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粥。

    蘇禧足足吃完了一碗山藥雞rou粥，才有力氣開口，“庭舟表哥，我的孩子呢？”

    衛(wèi)沨用拇指擦了擦她的嘴邊，沉沉穩(wěn)穩(wěn)道：“在隔壁房間，乳母剛喂他們吃完奶水?！?/br>
    蘇禧眨巴眨巴眼，“我想看看?！彼聭烟ド聛淼暮⒆?，昨天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就昏迷了，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長什么樣。

    最要緊的是，她不敢問是男娃還是女娃兒。

    衛(wèi)世子面不改色，低低的道：“你現(xiàn)在太累，先休息一會兒，晚上再讓你看?！?/br>
    蘇禧搖頭，“我現(xiàn)在就想看……你讓人把他們抱過來，我就看一眼好不好？”

    衛(wèi)沨看著她，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命人把兩個小家伙兒從隔壁房間抱了過來。

    兩只小家伙兒剛吃完奶水，這會兒已經(jīng)睡著了，安安靜靜地躺在襁褓里頭。小臉紅彤彤、皺巴巴的，五官尚未張開，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怎么看怎么像小猴子。蘇禧的心往下沉了沉，看了看這個，再看了看那個，忍不住解開他們的襁褓。

    果然，兩個都是男娃娃。

    134.一語成讖

    兩只小家伙全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在蘇禧面前坦坦蕩蕩地露著小鳥兒，捏著粉粉嫩嫩的小拳頭，左邊那個輕輕蹬了一下蓮藕般的小rou腿，閉著眼睛睡得正香；右邊那個相對老實一些，沒怎么亂動。蘇禧生怕他們凍著，趕緊把他們重新包好，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

    真神奇，她肚子就蹦出了兩只小猴子。

    丑是丑了點兒，這時候還看不出五官，也不知道像誰。蘇禧倒是不怎么嫌棄，聽娘親殷氏說剛出生的孩子都這般模樣，日后慢慢長開了就好看了。她看著看著，心里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兒，不敢抬頭，輕輕地問衛(wèi)沨：“庭舟表哥，哪個是大的？”

    衛(wèi)沨指了指安安靜靜的那個，道：“右邊這個早出生了兩刻鐘?！?/br>
    那愛動的這個就是小的。依照皇室的規(guī)矩，為了避免日后兄弟相爭，謀逆篡位，皇室繼承人不能是孿生子。那這個小的怎么辦？難道就要送人，或者……賜死嗎？

    蘇禧放在小家伙兒臉蛋上的指尖微微顫抖，剛生完孩子的身子還很虛弱，唇色發(fā)白，眼眶迅速泛上一層紅。語氣帶著顫音，卻異常堅決：“我不要把他送給別人。”

    衛(wèi)沨低低的“嗯”了一聲，沒有反駁。

    蘇禧抿了抿粉唇，強忍著難過，“也不能讓他……”

    “死”那個字，她幾番張口，始終說不出來。但是衛(wèi)沨卻好像知道她想什么，坐在榻沿，緩慢的，帶著一絲安撫的沉穩(wěn)，道：“好?！?/br>
    蘇禧不放心，又道：“也不能把他交給別人撫養(yǎ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