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如果他猜的沒錯,前身大概真是被馮氏用藥給毒死的。 馮氏用的藥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猛方,因為他活著,她才能得到最大利益,可前身是個不愛動的書呆子,吃的又少,營養(yǎng)跟不上,身體比一般人虛…… 盧櫟閉了閉,聲音輕緩,“小猛放心,我不會再糊里糊涂過了,那藥我不會再用,劉家,也別想再傷我一分。” 張猛松了口氣,上前給盧櫟緊了緊被子,“櫟哥,這回你可真要記得啊……” 可能是暈了一回,手腳還有些無力,盧櫟也沒硬挺著非要起來。他覺得他會暈大概是一時激的氣血上涌,坐一會兒就好,“張叔和曹嬸呢?最近都忙,我卻偏偏找麻煩……” “櫟哥說的什么話!”張猛皺皺鼻子,“我們只盼著你好的。我爹出去辦差了,我娘請了大夫又熬了藥,見你睡的好,讓我和沈少爺看著你,她出去買些東西回來給你進(jìn)補?!?/br> 盧櫟心里一暖,眼睛微彎帶著笑意,“我很快會好的。” 張猛沖他做鬼臉,“你乖乖吃藥,就會很快好了?!?/br> “你有沒有聽說過……我是怎么來劉家的?誰送來的?”盧櫟突然看著張猛,緩聲問。 張猛想了想,“我娘說你是突然在劉家出現(xiàn)的,劉家人說你爹娘遇到了山賊,特別可憐,兩個大人連帶幾十個下人都死了,你失了人照顧,劉馮氏心腸好,才把你接來養(yǎng)的。” “是劉家的人接我來的?” 張猛撓了撓頭,“這個……我還真不知道?!?/br> 張猛年紀(jì)小,知道的事情不多,盧櫟也不為難他,笑道,“我就想起來,隨便問問?!?/br> 張猛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正說著,沈萬沙端著藥碗進(jìn)來了,“快快,盧櫟快趁熱喝!” 盧櫟乖乖捧起碗,把藥給喝了。 三人說了會兒話,盧櫟臉色越來越紅潤,已經(jīng)下了床,神情走動與平常無異,張猛和沈萬沙交換了個眼色,放了心。 盧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還很早,“我們?nèi)フ覐埵灏??!?/br> 沈萬沙有些猶豫,“你才暈過去過……” 張猛跟著點頭,“我娘說讓你好好在家里休息?!?/br> 盧櫟沖他們眨眨眼,“你們不想知道兇手是誰么?” 二人睜圓眼睛看著他,“你真知道?” 盧櫟笑容燦爛,神情自信張揚,“當(dāng)然?!?/br> 他以這個為引,張猛與沈萬沙對視一眼,目光里全是急不可耐的興奮。 沈萬沙說,“少爺有錢,家里有最保暖的水貂皮披風(fēng),你穿上就不會冷,也不會生病了?!?/br> 張猛說,“我知道我爹這個時間在哪,我?guī)闳?!?/br> 兩人急匆匆的行動起來,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做好了一切出行準(zhǔn)備,盧櫟笑瞇瞇看他們一眼,率先往外走,邊走邊提醒兩個少年快點,“可別被曹嬸看到?!?/br> 張猛熟悉張勇每日的巡查路線,很快找到了張勇,當(dāng)然,也先得了一頓訓(xùn)斥,“你櫟哥身體還不好,你怎么就敢把人往外領(lǐng)!” 盧櫟扯扯張勇的袖子,“張叔,我沒事,是我自己要出來,你別怪小猛?!彼砬閲?yán)肅,“死者為大,我既然知道了兇手是誰,沒有放在心里不說的道理?!?/br> 張勇這才驚訝道,“你說……你知道兇手是誰了?殺害王富的兇手?” 盧櫟點了點頭,“還請張叔召集同僚們走一趟,咱們一起把兇手抓起來?!?/br> 既然是正事,張勇責(zé)無旁貸,當(dāng)即找人跑腿去叫人,上上下下看了看盧櫟的穿著,很是滿意。這么暖和,應(yīng)該不會受涼生病了。 他做捕頭多年,眼力不俗,自是能看出這水貂皮披風(fēng)不是一般人能擁有,沖沈萬沙點頭道謝,“謝沈少爺大義?!?/br> 沈萬沙笑瞇瞇擺手,“我同盧櫟張猛為友,張叔無需如此客氣?!?/br> 張勇已找跑腿的傳話說在死者家里會合,沒必要繞城走一圈,直接帶著三人往王家行進(jìn)。 幾人熱鬧聊了一會兒,時機正好,盧櫟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張叔可知我父母之事?” “見到你時,你就在劉家了,都說你父母皆被山賊害死,尸骨不存……”張勇細(xì)細(xì)想著往事,“聽說你父親才華橫溢,人品端方,相貌俊秀,是個極出色的人?!?/br> “我娘呢?” 張勇以為是快年節(jié),盧櫟想親人了,遺憾的搖頭,“不清楚,我未打聽過。” 是了,別人家的私事,尤其女眷,張勇也不方便打聽。 盧櫟頓了頓,擺出謙雅笑臉,“我就是想起來,隨便問問。張叔曾說死者王富的家財是一個叫苗方的給的,同我說說這苗方吧?!?/br> “好。”張勇也笑了下,才板正臉色道,“這苗方是外鄉(xiāng)人,十年前突然出現(xiàn),一出現(xiàn)就是重傷瀕死,王富見他可憐,便替他買藥……” 第12章 動機 十年前,苗方突然出現(xiàn)在灌縣,重傷暈迷。一大早出門的王富看到了,心有不忍,把他帶到家里,請醫(yī)問藥。苗方傷情很重,卻不愿麻煩王富,將將能醒,便花銀子包了灌縣最豪華精致的客棧,并重金許以掌柜伙計,請他們照顧。 苗方是個氣質(zhì)儒雅的老者,頗為富有,德行亦不錯,病養(yǎng)好后,給了王富一筆銀子就離開了。 張勇說著說著笑了,“我記得苗方出現(xiàn)不久,就在家門口看到了你,大約日子挨的近,我對他記憶很深刻。你或許不記得了,這位老者特別喜歡孩子,尤其喜歡你,還曾給你買過桂花糕?!?/br> 張勇說的輕松,盧櫟想的卻不輕松。他五歲那年必然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意外,父母無法,與苗方分開,只為護(hù)住他。苗方會武功,不是一般的老頭,他有錢,那么自己家應(yīng)該不窮。 夢里刀光劍影,苗方舍身相護(hù),一路奔逃,后面定是有人追。何以到了灌縣,苗方就停了,難道不擔(dān)心別人發(fā)現(xiàn)?不對,他定是把自己放到安全地方后,故意高調(diào)離開引開了敵人。 有人要殺自己…… 盧櫟心內(nèi)一涼。 剛剛得到一具健康的身體,雖然稍稍有些困境,但很適合他發(fā)揮自己知識點亮豐富人生,他以信心滿滿的堅定姿態(tài)踏上這異世征程,卻沒想到,他身邊竟有殺機處處。 有人在暗地里潛伏著,只要一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定然會撲上來將他殺死。 他初來乍到,記憶缺失,沒有武功,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知少到可憐,唯一擁有的,是驗尸追兇的仵作知識。他這樣無知稚嫩,能走多遠(yuǎn)…… 可是他想活著,想健康的,無憂的,好好的活著,很想,很想。 盧櫟緊緊咬著唇,指尖掐進(jìn)rou里。 “小櫟?” 盧櫟回過神,對上張勇?lián)牡难凵?,緩緩笑了,“我只是在想,苗方那么富有,身上穿的東西肯定也不一般,王富當(dāng)時會幫他,是不是與此有關(guān)?張叔,王富是個怎樣的人?” 張勇略沉吟,“灌縣不大,縣里百姓不是住的特別偏的,我都有些印象。王富他是個獵戶,有把子力氣,性格也有些粗魯沖動,說他打老婆,我信??伤雌饋聿幌裉鞯模?dāng)時會救苗方,許是一時起了善心?有些人做了稍稍出格的事后,總會有些愧疚彌補心思,或許他頭天剛剛打過老婆?” 盧櫟微微笑著問沈萬沙,“你與王富起過沖突,對此人有何看法?” 沈萬沙眼里閃過一道思索,“這人很識實務(wù)。他見我少年獨身,周遭無下人,便與我沖突,武力上能壓制我時更是自得,可我撒出銀子,周邊幫手多了,他嚷嚷兩句就離開,顯是外強中干之輩。而且很奇怪,他這樣的人該好面子,可情勢陡轉(zhuǎn)被我壓制時,卻沒有太多不甘之色……” “應(yīng)是習(xí)慣了。”盧櫟眸子微瞇,“到了王家便知。” 盧櫟一邊走,一邊又問了張勇一些王富案的供詞,走到王富家時,捕快們也將將趕到,見到張勇便圍上來,“頭兒,你說找到兇手了?” 張勇這才一拍腦門,看向盧櫟,“對了,兇手是誰?” 捕快們齊齊腳一軟,和著您還不知道??! 盧櫟指了指大門,“不如我們進(jìn)去,把當(dāng)事人叫齊,一起說?” 他湊過去與張勇幾句。 張勇頓時眼睛發(fā)亮,立刻安排捕快們分頭行動。 張猛上前敲開門,盧櫟與張勇,沈萬沙,幾個捕快一起,進(jìn)了王家的大門。 這些天讀了些書,盧櫟知道,大安朝捕快們的作用很大。 任何案件,查探現(xiàn)場,尋找證據(jù),破案,都由捕頭來作,且他們的偵破任務(wù)有時限,五天為一比,重大命案三天為一比,如果三比還破不了案,捕快就要受到重責(zé)。當(dāng)然,如果碰到一個好上官,會諸多過問,甚至親自查案,遇到責(zé)任感一般的,所有案件都由捕頭們查,查破之后照形式過個堂,縣令拍案做結(jié),就算完了。 所以他才放心地帶張勇他們過來,他們可以直接問案。 王家不大,張勇坐在廳堂正中央,盧櫟坐下他下首,張猛與沈萬沙湊一塊偏在角落,小聲嘀咕著饒有興趣地看著房間里的人,王陳氏站在廳堂里,穿了一套毛青色衣裙,外套瑩白色小襖,領(lǐng)口袖口皆鑲了皮毛,顯的人越發(fā)單薄纖弱,我見猶憐。 盧櫟淺淺啜著茶,察覺到墻角視線,見沈萬沙正朝他擠眉弄眼,還努著下巴指王陳氏,臉上分明是‘這婦人瞧著三十好幾,竟然也別有姿色’的調(diào)侃。 盧櫟暗暗一笑,心說你才多大,懂什么女人風(fēng)情? 很快,有兩個年輕捕快抬著一個小銀箱進(jìn)來,“班頭,找到了!” 張勇起身一看,悄悄朝盧櫟豎大拇指,“果然如此。” 盧櫟看一眼雕花精致的銀箱,“在哪里尋到的?” “在王陳氏的嫁妝箱子里找到的!” 王陳氏帕子拭眼,泫然欲泣,“捕爺,這是我家的存銀,并非來路不正……” 正好,出門的捕快們把紙扎鋪子的呂老板帶了過來,呂老板看到王陳氏哭泣,又看見桌上放的銀箱,冷笑了一聲,“我以為咱們縣的捕爺都是好漢,從不假借名目收取勒索好處,不想哪都一樣。” 張勇不理他,只看他身后的瘦高捕快,瘦高捕快目光欣喜,沖張勇點了點頭。 張勇便明了,厲聲道,“呂三,你可知罪!” 呂三一愣,頓時眉心緊皺,“怎么,捕爺還要隨意拘捕百姓,屈打成招不行!” “如此利口,看來不打不行,”張勇朝縣衙的方向拱了拱手,“我上承大人教令,身兼查案之職,雖不能動大刑,板子卻是可以打的,來人!” 捕快們齊齊喝是,聲音沖天,氣勢無兩,呂三驚的腿軟,差點跪在地上,失口大叫,“我沒殺王富,你們不能打我!” 張勇微微瞇眼,聲音帶笑,“哦,你沒殺王富……我是哪句話說,你殺了王富的?” 呂三一愣,視線飄向王陳氏,王陳氏低著頭沒看他,手指輕輕攪著帕子。 呂三深呼口氣,挺直腰板,“你們把我?guī)У酵醺患?,又問我可知罪,可不是在說我殺了王富?這王家,還有別的罪可認(rèn)么?出了這么大的案子,人命關(guān)天,捕爺們不去追查真兇,反倒在這里混時間……不知道縣令大人給的日子是多少?一比還是兩比?屆時捕爺們不能破案,受罪的可不是我!” 張勇卻不接他的話,背著手走近,盯著呂三,神情冷肅,“你沒殺王富?” 呂三聲音非常大,“沒有!” 盧櫟放下手里的茶,聲音淡然,“你說謊。” 呂三瞳孔微縮,“你……你又是誰!” “你眼神游移,身體僵直,肌rou緊繃,舔唇……你嘴唇發(fā)干,手心出汗,你很緊張,因為你說了謊?!北R櫟拍拍手站起來,“你也不必狡辯,事實前面,狡辯無用,我就來與你說說,你是怎么殺害王富的?!?/br> 盧櫟看了看張勇,張勇點頭鼓勵,他上前兩步,開始朗聲說話。 “王富之妻陳氏,體纖,柔弱,經(jīng)常受虐打,非??蓱z,你偶爾看到,心起憐惜……” 呂三眼睛瞪大,氣憤地指著盧櫟,“你如何能隨便毀人名譽!陳氏性烈,如何會與人通jian!” 王陳氏亦立刻跌倒在地,嚶嚶哭泣,“求捕爺做主,妾身沒有對不起我夫啊……”